凤乾辰看着苏怀云,眼底满是笑意:“蒋老爷是个会哄人的,虽说年纪大了些,皮囊却是不错。岳大姑娘在家里受宠,性子天真烂漫得很,对蒋老爷自然是难以招架的。”

对岳大姑娘来说,心上人比谁都来得重要。

皇后对她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一些,再就是三皇子一个武夫,哪里像蒋老爷这般诗情画意?

苏怀云听了,若有所思。

当初岳大姑娘嫁给三皇子当正妻,三皇子一直都没能发现她私底下的龌蹉。

岳大姑娘要是这么天真烂漫的性子,能如此谨慎行事,自然是身后人帮忙的。

这个人是蒋老爷无异了,为了能骗过三皇子,他恐怕是费尽心思。

“辰公子只要偷偷把三皇子带过来,亲眼目睹,自然就不会娶岳大姑娘,那么蒋家的谋划就得落空了。把事情对外一宣扬,蒋家和岳家都要无地自容。”苏怀云扯了扯嘴角,蒋睿晟的容貌有六分像蒋老爷,蒋老爷的皮囊的确不错,只是这心思实在太龌蹉了一些。

为了蒋家能够往上爬,居然利用一个年轻天真的姑娘。

当然岳大姑娘也并非无辜,明明知道蒋老爷已经有了夫人,甚至有了蒋睿晟这么大的儿子,还偷偷跟他厮混在一起,难道就没脸面而言吗?

若是真喜欢,直接让蒋老爷跟蒋夫人和离,然后正大光明嫁到蒋家做续弦不就好了?

何必像如今偷偷摸摸在护国寺厮混,还得压下此事,然后转身嫁给三皇子,让三皇子被蒙在鼓里,直到死都不知道枕边人的恶毒心思?

凤乾辰依旧微笑着,对她摇头道:“岳家不可能让他们的姑娘嫁到蒋家这么一个小门小户里,说是低嫁,简直是太委屈了自家姑娘。蒋老爷也是清楚的,所以百般劝着岳大姑娘隐瞒此事。至于三皇子也未必能拒绝这门亲事,他的生母出身不错,却越不过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那么就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妻族,岳家是个很好的选择。”

既不是百年传承世家,底蕴深厚,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忌惮。

却又不是暴发户,还得了皇帝是赏识,算得上门当户对。

苏怀云眨眨眼,倒是明白了:“所以三皇子娶的是岳家的谁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让岳家成为姻亲,站在他这边,在背后支持他?”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三皇子就算看见了,知道了,最后也不得不迎娶岳家的大姑娘。

谁让岳家只有这么一个适龄的嫡出姑娘,余下的两个还没及笄,三皇子年纪不小了,再等下去情势就要变了,如何能拖下去?

苏怀云不由同情三皇子了,就是在娶妻上面也不能任意选择:“难不成就隐瞒此事,让岳大姑娘跟蒋老爷继续逍遥法外?”

显然窥破此事,宣扬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反倒坏了三皇子的名声,给蒋家和四皇子做了嫁衣,他们怕是在背后都要偷着乐了,不必自己出手,就能把三皇子陷到泥潭里去。

“路姑娘撞破了此事,蒋老爷和岳大姑娘为了隐瞒下来,必定会对她动手。路姑娘没几天就要嫁到蒋家去了,到时候蒋家把大门一关,谁又知道她是病死的还是怎么的?当然,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但是路姑娘嫁过去没几天就死了,蒋家也脱不开关系。”

蒋睿晟正在评定的关键时候,家里肯定不能出什么乱子。

苏怀云听了,冷笑道:“想要一个人死是很简单,但是让她生不如死,不能开口说话,不能起身动弹来写字,不就把秘密都烂在肚子里了,谁都不可能知道了?”

“不错,正如苏姑娘所想的,蒋老爷恐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凤乾辰轻轻咳嗽两声,却渐渐有些止不住,因为咳嗽脸颊绯红,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见状,苏怀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感觉到掌心下的滚烫,不由惊讶道:“辰公子发热了,赶紧回去歇息才是。”

没想到凤乾辰居然病着还带自己来看戏,苏怀云有些无奈道:“辰公子既然身子微恙,怎的不事先说出来?”

“老毛病罢了,在护国寺有主持帮着针灸,已经大好了。只不过偶尔会发作,不妨事的。”凤乾辰顺势让她搀扶着往回走,墨言看见后不由急了。

“主子吹着风,怕是又着凉了。主持不是说了,主子在房里歇着,可不能见风。”

苏怀云听得一愣,想到刚才在假山的时候,凤乾辰就站在她的身后,正是风口的位置,为了给自己挡风,这才又病了?

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愧疚。

第115章 赠画

凤乾辰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主持不是说了,在下的身子骨已经大好了,昨晚贪凉在院子里散步了一刻钟,这才着凉了,跟这会儿没什么关系。”

他这是在变相安慰苏怀云了,又说道:“苏姑娘不必自责,墨言也是着急在下的身子,这才有些口不择言了。”

墨言在一旁团团作揖,歉意地道:“是小的一时情急,倒是惊着姑娘了。”

苏怀云连忙摇头,叹道:“辰公子赶紧回去歇息才是,我就不再叨扰了。”

凤乾辰点点头,由着墨言搀扶慢慢往回走。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说道:“苏姑娘,刚才在下的话还没说完。余下的事让在下来办就是,姑娘很不必放在心上,只管等着就是了。”

说完,不等苏怀云回应,一主一仆渐渐走远了。

苏怀云直等着两人走得连身影都看不见了,这才往回走,半路就遇到着急来找她的莲玉。

莲玉满脸担忧,看见她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很快提起心来:“夫人派奴婢来找姑娘,瞧着像是路姑娘跟在后头,在夫人面前说了许多姑娘的不是。”

若非是个丫鬟,莲玉早就扑过去把路娇娇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给撕了。

只无意中听了两句,莲玉就气得不行。

路娇娇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根本就不让苏怀云有个活路。

说什么苏怀云不能嫁给蒋睿晟,想要攀高枝,这就去见凤乾辰,想着得了他的青眼,就能摆脱王秀咏和苏老爷的掌控,飞上指头做凤凰。

这简直是说苏怀云不知羞耻,还痴心妄想,以为不能跟蒋睿晟在一起,就想找个比蒋睿晟更出色的年轻男子吗?

若是弄巧成拙,被凤乾辰厌恶,不说王秀咏,就是苏老爷第一个就饶不了苏怀云。

到时候,王秀咏吹吹枕边风,苏怀云可不就要嫁个歪瓜裂枣的破落户去?

莲玉满脸气愤久久没能下去,苏怀云看着倒是笑了:“着急什么,我不过是去后院赏花,护国寺这么漂亮的海棠,总不能盛开着却无人欣赏吧。”

听了她这话,莲玉有些担忧道:“路姑娘的话,夫人怕是听了进去,等会要是训斥姑娘…”

苏怀云摇摇头,路娇娇惹出的烂摊子够王秀咏头疼的了,哪里会在意她去后院碰见凤乾辰的事?

“放心,夫人对我宽容得很,未必全信了路妹妹的话。”

果真她回去,王秀咏只敷衍地说了几句,让苏怀云以后谨慎些,若是出去冲撞了贵客就不好了。

护国寺里时常有身份尊贵的香客,王秀咏这话也无可厚非。

苏怀云低着头应了,就听王秀咏忽然问道:“大姑娘在后院里赏花,除了凤大人,可是碰着其他人了?”

听罢,苏怀云想了想,摇头道:“我去后院赏花的时候碰见凤大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他身边伺候的墨言了,再无其他人。”

王秀咏听了点点头,就示意她出去歇着了。

看苏怀云的脸色不像作伪,路娇娇也只说看见他们二人在后院里,可是后来怎么不见了?

或许走到别的岔路上,又或是错过了?

王秀咏总觉得这中间有些不对劲,只是路娇娇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却没见着凤乾辰和苏怀云两人在那个偏僻院落里面。

难不成苏怀云是有意把路娇娇引到那里去,让她看见里面不堪的情形?

想到这里,王秀咏又是摇头。

连她都是第二次踏足护国寺,后院连着一个荒废独院的事,王秀咏根本是毫不知情,更何必是苏怀云这么个小丫头了。

只是凤乾辰在护国寺住了好几个月来养病,未必不知道后院有这么一个独院。

不过没让苏怀云过去撞破,却让路娇娇无意中闯入了。

王秀咏越想越是糊涂,苏家跟凤乾辰无冤无仇,后者没道理陷害苏府。

再说,路娇娇即便在苏家住了将近十年,到底是姓路,算是半个外人了。

凤乾辰就算针对苏家,也该是让苏怀云过去独院才是,哪里会让路娇娇去做?

以后就算出事了,苏家也能轻易跟路娇娇撇清关系,凤乾辰真的在私底下筹谋,又图的什么?

王秀咏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越发糊涂了。

却明白凤乾辰没必要针对苏府,路娇娇闯进那里,兴许只是个倒霉的巧合罢了。

路娇娇被拘在房间里,倒没像之前那本大发脾气,反而总是时不时发呆,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如纹跟王秀咏说了,后者叹着气不得不过来看她,把丫鬟都打发出去,这才皱眉道:“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娘亲,蒋老爷真的没看见我吗?女儿就要嫁到蒋家去了,心里总是有些不平静。”要是蒋老爷真的看见她,嫁去蒋家,路娇娇就是蒋家的媳妇了。到时候蒋老爷要对付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秀咏却不赞同,无奈道:“你就是蒋家的媳妇了,那就是蒋家的人。维护蒋家是应该的,这事肯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跟别人提起。若是蒋老爷看见你,那也不会担心。若是没看清楚,你如今不是杞人忧天吗?”

路娇娇想了想也觉得是如此,这才稍稍轻松了一些,又恢复了平日的性情,好奇地道:“蒋老爷身边那个姑娘,我仿佛是见过的。”

她忽然睁大眼,对王秀咏说道:“娘亲,那姑娘好像是岳家的。”

“当真?”王秀咏也吓了一跳,岳家如今圣宠正盛,这家的姑娘做皇妃那是必然的了。

却闹出这么一出丑事来,她不由开始担心了。

蒋家或许会护着路娇娇,但是岳家知道后却未必了。

岳家当然不一定会对付自家姑娘,那么倒霉的就是别人了。

除了蒋老爷,路娇娇恐怕也难逃一劫。

王秀咏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再三叮嘱道:“这事你都忘掉,别再提起了,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路娇娇一听也被吓住了,蔫蔫的不敢再吭声,难得安安静静过了好几天,直到成亲在即。

王秀咏这才跟护国寺的主持道别,再三感谢后带着路娇娇和苏怀云上了马车回去苏府。

苏怀云没再看见凤乾辰,有些担心他的病情。

墨言中途倒是过来请安,送来凤乾辰的一幅画,上面正是那天的雨后海棠。

色泽鲜艳,花瓣上还带着雨珠,仿佛下一刻就滚滚而落。

莲玉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赞叹道:“凤公子这手画技真是了得,栩栩如生,那雨珠仿佛伸手就能接上。”

她仔细端详,啧啧称奇。

苏怀云也是赞叹不已,谢了墨言,让莲玉给了荷包。

墨言欣然收下,又道:“主子已无大碍,让小的转告苏姑娘,不必担心。知道苏姑娘就要回府,这小小礼物,还请姑娘笑纳。”

说罢,他径直走了。

苏怀云把画轴收了起来,仔细放好。

回府的时候直接挂在房间里,还是最显眼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

莲媛一看,就知道这是主子的手笔,笑道:“主子的画技越发出神入化了,想必在护国寺里很是琢磨了一番。”

莲姝见了,也附和道:“听说护国寺的主持一手丹青是出了名的好,就连皇上也盛赞过的。主子怕是得了主持的点拨,画技这才又更上一层楼了。”

想到凤乾辰为何住到护国寺去,不能在凤家安心养病,她的脸色又有些冷了。

若非主持仁慈,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凤乾辰未必能在护国寺住这么久。

他在护国寺无所事事,只能画画,不然画技又如何会这般突飞猛进?

想到凤乾辰有家不能回,莲姝就忍不住气愤不已。

莲媛瞪了她一眼,让莲姝收敛一些,这又看向苏怀云。

见苏怀云的目光时不时在画上流连,莲媛眼底这才有了两分笑意。

凤乾辰从来画画后,直接就烧掉。

说是下一幅画才会是最好最满意的,前面的没必要留下。

如今居然把画作送给苏怀云,又是两人一起看的海棠,必然是凤乾辰想给她留个念想。

见画如见人,凤乾辰这一招倒是厉害,温水煮青蛙,在一点点让苏怀云把他记挂在心上。

莲媛不由心下感叹,素来冷心的主子难得看上一个姑娘家,居然这般费尽手段。

就连一向沉稳的她都不由惊讶,凤乾辰的确是对苏怀云上了心,不然哪会在苏大姑娘身上多费心?

“母亲回来后,可是去见爹爹了?”

“是,夫人回府后也没先去见管家和管事娘子,直接就去苏老爷的书房了。”莲姝有些诧异,苏怀云下了马车后直接回倾云苑,倒是对王秀咏的行踪料事如神。

苏怀云欣赏着凤乾辰的画,只觉得越看越有味道,那几朵画上的海棠花仿佛真的能飘出几分香气来。

听见莲姝语气中的惊讶,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

王秀咏心里不安,自然是去找苏老爷商量的。

她心里估计琢磨着拿住了蒋老爷的把柄,路娇娇嫁到蒋家去后,肯定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而苏老爷也正好捏住蒋老爷的这个把柄,让蒋家服服帖帖,不至于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两家姻亲关系能长长久久维护着。

但是岳家这个隐患,王秀咏实在拿不住主意,不得不告知苏老爷。

第116章 提亲

在苏怀云看来,王秀咏把蒋老爷和岳大姑娘厮混的事告知苏老爷,是一步坏棋。

简直坏到不能再坏了,对路娇娇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苏老爷哪里会管路娇娇的死活,蒋老爷这事成为把柄,对他实在太有利了。

毕竟苏老爷总是担心蒋家以后会过河拆桥,就算两家成为姻亲,也不能完全打消他的顾虑。

如今可好,蒋老爷硬生生把一个现成的把柄送来,苏老爷简直喜不胜收。

他又听了王秀咏的忧虑,不以为然道:“蒋老爷做出这等丑事,必然会小心遮掩,哪里会让岳家知道?就是岳家的大姑娘也得死死瞒下此事,不然如何能顺利嫁给三皇子,成为皇妃?”

就算岳家知道又如何,岳府并没有其他嫡出的适龄姑娘。

岳大姑娘若是不能嫁给三皇子,那么岳家想要借着跟皇家成为姻亲而更进一层楼的心思,还没开始就得夭折了,哪里会愿意?

所以岳家肯定把事情瞒得更紧,绝不透露一点风声。

加上蒋老爷可是朝廷命官,忽然就死了,皇上哪里会注意不到?

到时候,可不就是画蛇添足,没把事情瞒下,反而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岳家绝不会做的。

思及此,苏老爷摆摆手,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岳府是什么人家,一举一动都得小心才是,绝不会轻易留下尾巴让人捏住。这事让娇娇忘掉,可不能在蒋公子面前透露半点端倪。”

王秀咏自然知道事情不简单,连忙应下。

见苏老爷满脸喜色的模样,她顿时有些后悔把此事说出来。

苏老爷是什么性子,王秀咏是清楚的。

这事被苏老爷知道了,蒋家这么大的把柄捏在手里,以后绝不敢对苏府有半点不利。

不然鱼死网破,苏老爷拼死也要把此事宣扬出去,蒋老爷该如何是好?

蒋老爷不敢连累整个家族,成为一族的罪人,那么就得对苏老爷言听计从了。

王秀咏出了书房,轻轻叹气,问道:“彩晴呢?”

“在柴房里关着,知道夫人必然有话要训斥,老奴让人每天送去两个馒头,没让她这么快饿死了。”陪房嬷嬷低着头,小声答道。

她之前跟着路娇娇,却误打误撞没跟着上船,路娇娇犯了错,自己没被连累,只是彩晴就惨了,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陪房嬷嬷心知王秀咏看重这个丫鬟,也没敢把人弄死了,好吃好喝供着那是不敢的,倒是伤药不要钱地送进去,好歹把人从阎罗王手上给扯回来了。

王秀咏颇为满意地点头:“嬷嬷做得好。”

她赞了一句,又冷着脸道:“跟去的那个丫鬟嘴巴多得很,手脚又不麻利,还喜欢躲懒,苏府供不起这么一尊大佛,嬷嬷帮着发卖了出去吧。”

这才几天的功夫,那个好不容易得了王秀咏身边伺候这好差事的大丫鬟居然要被发卖出去?

陪房嬷嬷恭敬地应下,后背却有些发寒。

王秀咏的心思越发难测了,甚至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她琢磨着除了彩晴,还没谁能伺候得王秀咏高高兴兴的,心里掂量着得多费些银钱买好药让彩晴赶紧好起来才是。

大丫鬟是家生子,既然得了王秀咏的厌弃,自然是一家子给发卖了出去。

生怕她胡说八道,陪房嬷嬷擅自做主,让人灌了哑药,这才扔给人牙子了。

人牙子原本瞧着大丫鬟颜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送过来已经是个哑巴,心里只觉得晦气,转手就卖了出去。

虽然是哑巴,但是胜在年轻,倒也不至于是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