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极少出府,没参加多少花宴,哪里会认识贵夫人,对这位温国公府的续弦并不清楚。

“这位新夫人,正是主子的小姨。”

莲媛的话让苏怀云大吃一惊,皱眉道:“既然是小姨,又怎的不帮着辰公子,反倒让他有家不能回?”

都说虎毒不食子,想到凤乾辰的生父竟然对亲生儿子下手,她不免对凤乾辰有些心疼?

莲媛摇头,叹气道:“原本老爷对主子颇为照顾,只是没两年,心思都在新夫人的身上,渐渐的不知道为何对主子开始有了偏见,如今彼此之间闹得水火不容。”

她的话外之意够明白的,若非有新夫人在其中挑拨,两父子的关系又如何会闹到这般田地?

苏怀云越听越是糊涂,明明两边都是亲人,怎的会容不下凤乾辰?

毕竟是凤乾辰的小姨,总不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的我越发不明白了,亲姐姐的儿子,为何要这般为难?”

“姑娘心善,自然不明白温国公府家大业大,亲姐姐的儿子又如何,若是能生下别的男丁,继承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孩子。外甥和自家儿子,谁更亲近,姑娘也是能明白的。”莲媛点出其中的关键,苏怀云听后不由叹气。

再是亲人,在利益跟前也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方,真是够可悲的。

莲媛话锋一转,又道:“这两年新夫人病了,缠绵病榻,御医来过两回,都没见大好,却也不至于更坏,一直在院子里休养,掌家的就成了府里的二夫人。”

“二夫人是个长袖善舞的,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老夫人很是喜欢她。尤其二夫人是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因为这个缘故,更是多有偏爱。”

苏怀云知道温国公府家大业大,肯定要比苏府复杂得多,却没想到居然复杂得这般厉害。

一个新夫人不够,还有个二夫人来掌家,跟老夫人的关系又十分密切。

“新夫人也罢了,一般只在院子里歇着,这一年已经很少见人了。二夫人却是不同,姑娘进门后,必定会多有机会跟她打交道的。若是如此,姑娘该小心些才是。”莲媛也不好多说,毕竟是在背后非议温国公府,稍微提点几句,便住了嘴。

苏怀云大约明白了温国公府的两房人,心里便有了计较。

长子的一房该是掌家的才是,可惜长媳病了,就只能交到二夫人的手上。

她忽然挑眉,想到大夫人这两年才病了,心里便有些古怪,问道:“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算计了,是这两年的功夫吗?”

莲媛抿唇笑了笑,也没隐瞒,答道:“主子发现不对劲后,就让人查探一番,发现是大夫人动的手脚,这就把夫人给拘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何,或许大夫人心虚内疚,拘着拘着就病了,还把掌家给丢了,只能窝在院子里不敢出来走动。”

说是心虚内疚,当初就不会下手。

苏怀云是一个字不信的,却也觉得凤乾辰未必会跟大夫人计较。

原本跟大老爷之间的感情就不深厚了,若是他动手,被大老爷知道,两父子之间可不就要闹得更凶了?

“主子就盼着能娶个能干的媳妇,把这一团糟的家事给理一理。”莲媛说着,又笑道:“别看主子表面精明得很,却也是当初的大夫人留下的掌柜都是能干的,他也没怎么插手。尤其这些年病着,连上朝都难了,更没心思打理生意。”

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伤感。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凤乾辰该丢了命,如今哪里还能娶妻?

苏怀云一怔,安慰莲媛道:“否极泰来,辰公子跨过这道坎,以后必定走得更平顺。”

“借姑娘贵言了,”莲媛说着,突然又道:“夫人在院子里养胎,不能掌家。一阵子还好,若是拖上一年半载的,府里怕是要乱套的。老爷派人过来,想把霍嬷嬷要过去,被奴婢婉拒了,只说是要问姑娘的意思。”

“嬷嬷是我要带着出嫁的,自然不可能留在府里,难道府里就没个能管家的?”苏怀云说着,又道:“庆元打算跟着我出嫁,爹爹身边也该找几个得力的小厮和丫鬟伺候着才是。”

这一说,莲媛自然是明白的。

趁着王秀咏禁足,苏老爷又在气头上,找个人来打理也是应该的。只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好这个人在府里有个光明正大的位子。

“只是爹爹这本性,可不能害了好人家的姑娘。”苏怀云皱眉,对苏老爷不是一般的厌恶。

莲媛点头应允道:“姑娘放心,庆元曾说老爷在外跟一个寡妇偶尔会有来往。只是夫人看的紧,老爷也是个贪新鲜的,一来二去就有些腻了,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府里缺了人来主持,庆元在苏老爷跟前美言几句,那寡妇不就能到府里来了?

“那寡妇是什么来头,怎的跟爹爹认识的?”苏怀云想到苏老爷对王秀咏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背后竟然跟别的妇人在一起,果真是个薄情郎,又是个伪君子。

“寡妇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抢了手帕交的夫婿,没两年就嫌弃他,跟镇上的牢头拉拉扯扯的,活生生把自家夫婿给气死了。她怕惹事,就带着金银盘了个店面,又攀上一个年迈的土财主,很是哄得他给了一大笔的银钱,不然如何在京中这里活下去?”莲媛撇撇嘴,对这样不知羞耻的妇人很是不屑。

有手有脚的,不想着如何勤快,就琢磨如何能轻易而居得来钱财,做那么多龌蹉事,也不知道梦回半夜会不会做噩梦。

“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土财主一死,就托人辗转找别的金主,可不就找到苏老爷的头上来了?”

苏老爷的皮囊不错,寡妇就是倒贴也乐意的。

可惜苏老爷这样的薄情郎,一回两回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准备打发掉她,寡妇哪里能乐意?

“什么锅配什么盖,那就让人把这寡妇接过来,也好给母亲吃点苦头。”苏怀云嘴角噙着冷笑,当年大夫人被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事,她时刻都记在心上。

要是这么让两人死了,她可不甘心,说什么都要慢慢让他们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王秀咏还怀着身孕,看见苏老爷就跟别的妇人卿卿我我,会不会气得吐血,就跟当年大夫人一样?

苏怀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这场好戏了,冷笑道:“尽快把这寡妇接进来,庆元若是能哄得爹爹把她纳为妾,那就跟我去温国公府。”

若是办不到,那就不必去了。

莲媛点头,庆元要那么简单就能跟着姑娘,她也是不乐意的。

尤其庆元还把莲姝给哄住了,莲媛看着十分不高兴。

这小子心思太多,若是哪天心思歪了,怕是要连累苏怀云的。

庆元听过这件事,有些意外,却满口答应道:“姐姐让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他倒也没说大话,前后只是三天,这寡妇就住进苏老爷的院子去了。

莲姝好奇,特地找庆元问了问,这才回来禀报苏怀云道:“庆元这小子嘴皮子不错,跟苏老爷说起铺面的事,他是顾及不到府上。再是铺面的掌柜都被王秀咏被换掉了,一个个只听她的吩咐,对自己是阳奉阴违。若是家里没个厉害的,怕是压不住的。他往严重得说,苏老爷被气得不行。庆元稍微提起这寡妇,苏老爷二话不说就把人接进来了。”

她颇为幸灾乐祸,又道:“庆元真够坏的,特地让婆子抬着轿子从柳绣苑旁边经过,夫人想要不知道都难。”

第145章 迎亲

没多久莲姝就打听到柳绣苑的事,笑道:“夫人果真给气得吐血了,肚子也疼得很,大夫特地过去,孩子没什么事,却说夫人再不能这般大怒大悲,不然孩子怕是要保不住的。”

苏怀云对王秀咏的处境再没什么在意的,只知道苏老爷果真是个薄情的,跟那寡妇打得火热,对王秀咏根本是不屑一顾。

她也顾不上再看笑话,因为跟凤乾辰成亲的日子已经到来了。

一大早就被丫鬟们叫起来折腾,苏怀云昏昏沉沉给摆弄了半天,这才算是大功告成,她也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好在一辈子就成亲一回,不然这般累,还真是受不了。”

莲玉眼睛红彤彤的,被莲姝瞪了一眼:“姑娘大喜日子,妹妹这是做什么?”

“奴婢就是高兴的,姑娘今天真好看,姑爷见了,必然也是要移不开眼的。”莲玉笑着,又特地把一个香囊放在苏怀云的宽袖里:“搁一会儿,保管姑娘浑身香气飘飘,把姑爷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苏怀云听得好笑,这丫鬟也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居然亲手做了这个香囊给她。

不过莲玉的心意,她是收下了,仔细贴身藏好了香囊,看得莲玉眉开眼笑的。

外头一阵喧闹声想起,莲媛笑道:“该是姑爷来接姑娘了,先缓一缓,可别着急。”

她说着,又皱眉道:“老爷也是个胡闹的,就算那寡妇被接进来帮着管家,也没有出去帮着招呼女客的道理。”

寡妇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不知道多少人家在看苏老爷的笑话。

苏老爷是不在乎的,莲媛只在意会不会给苏怀云惹来麻烦。

“爹爹素来如此,而且府里没个女主子招呼客人,就只能让她上了。夫人还在柳绣苑养胎,刚动了胎气,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出来走动的。”苏怀云眯起眼,能猜得出王秀咏如今肯定气得想把苏老爷给宰了,把那寡妇给凌迟。

但是那又如何,王秀咏如今不就只能呆在柳绣苑,看着那寡妇满脸红光地出门招呼女客们?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痛快至极。

至于那点名声什么的,苏老爷都不要脸了,苏怀云又何必在意?

反正她都是要出门子了,苏府如何,苏怀云是懒得再管。

也不会有人要苏怀云这个出嫁女来管,只会说苏老爷的不是。

前头按规矩催了三次,苏怀云这才搭着莲媛的手慢慢走出去。

该是有兄弟或者舅舅来背她出门,很可惜府里的男丁都死光了,苏怀云又不想被喜娘背着走,想想就难受。

再就是路娇娇是怎么出门的,她并不想跟这个妹妹一样。

索性凤乾辰也不在意这些死规矩,苏怀云就径直自己走出去的。

看见新娘子自己走出来,不少宾客都吃了一惊。

这些人有些是苏府的故旧,大部分却是冲着温国公府来的。

有几个幸灾乐祸的,想着苏怀云如此别具一格,指不定凤乾辰就要生气了。

这一怒,跟苏府的亲事不就要黄了,自家的闺女就有机会了。

苏老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明明早就交代过,必然把亲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关乎苏府的名声,更关乎他的脸面。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身后浓妆艳抹的那寡妇一眼,后者被苏老爷看得不自在,小声解释道:“奴家亲自叮嘱过,让喜娘来背着大姑娘出门,但是大姑娘给拒绝了。奴家也不好勉强大姑娘,只得如此了。”

“她不乐意,难道就由着丫头的性子来?”苏老爷简直恨铁不成钢,这寡妇比起王秀咏的确要听话顺从得多,却是个没脑子的。

苏怀云不愿意,寡妇就不能想办法让她点头吗?

而且这事还帮忙瞒着,这根本就没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内!

苏老爷心下懊恼,怎么就把这么不上台面的玩意儿给接进来了?

虽说在家事上有寡妇担着,苏老爷也能松快不少。

尤其寡妇为了讨好他,对苏老爷是温柔笑意,百依百顺。

苏老爷被伺候得舒坦,想着这寡妇的出身不高,也只能凑合了。

谁能想到在大事上,这寡妇是如此糊涂?

寡妇被训了,心里有些不痛快。

客人还在,苏老爷待她就如此不客气了。以后若是自己人老珠黄,没了半点姿色的时候,苏老爷是不是会把自己一脚踢开?

光是想着,寡妇就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把苏府彻底拿捏在自己手里才是。

这边两人嘀咕着,凤乾辰已经骑着高大的骏马慢慢向苏怀云走来。

今天的他穿着大红衣袍,墨发玉冠,更衬得丰神俊秀。

凤乾辰微微一笑,在马背上弯腰向她伸出手。

苏怀云笑着伸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手臂一用力,身子腾空,她转眼就坐在了凤乾辰的马背上。

苏老爷赶紧上前阻拦道:“凤大人,这不合规矩。”

哪有新娘子不坐喜轿,反倒跟新郎同坐一匹马上?

凤乾辰小心翼翼把苏怀云的喜帕抚了抚,没让她露出丝毫真容来,这才低头居高临下道:“既然苏大姑娘要嫁入温国公府,成为在下的妻,那在下就是她的规矩。”

这话把苏老爷给堵得不行,的确苏怀云即将是凤乾辰的人了,的确是凤乾辰说了算。

就算不符合规矩,但是苏怀云的喜帕还在,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瞧不出容貌来,也不算是坏了苏怀云的名声。

苏老爷也只能妥协,不情不愿退下了。

凤乾辰对他微微颔首,牵着缰绳,踢了踢马腹,便带着苏怀云慢慢向温国公府策马而去。

寡妇跟鹌鹑一样呆在苏老爷的身后,看着两人扬长而去,凤乾辰由始至终没给她一个余光,心里就觉得不痛快,小声埋怨道:“温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出来的,怎的这般无礼,还擅自改了规矩让老爷为难…”

“闭嘴!”苏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寡妇把余下的话都只能咽下去了:“你懂什么,就你这样的,给凤大人提鞋都不配。”

还打算让凤乾辰当寡妇是亲家母来对待,她也太不知所谓了!

若非府里的宾客还需要人来招呼,苏老爷恨不能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寡妇给直接扔出苏府去的。

他摆摆手道:“赶紧招呼客人,宴席这才开始呢。”

苏老爷没看见的是,他身后的寡妇眸底露出的愤怒和怨恨神色。

苏怀云坐在马背上,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好奇。

她还是第一次骑马,有凤乾辰在身后,恐惧渐渐没了。

尤其凤乾辰低着头凑在苏怀云的耳边轻声低语,更是让她无暇注意到高高的马背:“要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去了,夫人准备好了吗?”

一声“夫人”,让苏怀云耳根通红。

幸好有喜帕遮着,不然被凤乾辰看见,她更加要不好意思的。

“早就准备好了,我只是好奇,辰公子这些年来为何对温国公府引而不发?”

以他的能耐,要对付温国公府那些人,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在下身子骨不好,光是打理母亲留下的产业,就已经自顾不暇。再者,没个女眷在身边,后院的事在下不好插手。”说罢,凤乾辰亲昵地又凑近一分,笑道:“夫人还唤在下公子,实在是生分了。”

苏怀云一愣,迟疑着道:“…夫君。”

凤乾辰低沉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又道:“夫人只管放手去做,为夫在身后,没人能碍着你。”

苏怀云皱眉,怎么觉得凤乾辰娶了自己,其实是为了找一个打手来着?

温国公府的后院凤乾辰插手不了,名正言顺娶个妻子来插手,倒是高明得很。

她想要回头看清楚凤乾辰如今的神色,可惜有喜帕在,只能作罢:“夫君放心,既然我进了温国公府,就算不给夫君做什么,也得好好站稳脚跟才是。”

能够掌家,这才能彻底在温国公府有立足之地,这一点苏怀云还是很清楚的。

凤乾辰一怔,觉得苏怀云是彻底误会了他的意思。

就算他的身边需要一个妻子来对付二夫人,也不会随便找个姑娘来,好让自己过得更舒坦。

做他的妻子,必定是凤乾辰能看得上眼的。

毕竟是他的妻,凤乾辰不认为对付二夫人这件事,有必要牺牲自己的正妻。

能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他说什么都不会随意敷衍了事。

只是话到了嘴边,凤乾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的开始并不算好,他有意亲近,苏怀云的反应却很古怪,一直在警惕后退。

即便是如今他们要成亲了,苏怀云对凤乾辰也少了些亲昵,更多的是莫名的陌生感。

这让凤乾辰感觉有些不痛快,难不成她还念着蒋睿晟,这才会对自己这般疏远?

光是想想,他就忍不住皱眉。

可是蒋睿晟陪着苏怀云数年,又是大夫人亲自订下的未婚夫,两人感情深厚。

就算一夕骤变,苏怀云未必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凤乾辰单手搂着她的腰身,想着怀里人已经是自己的妻了,他总会让苏怀云彻底忘记蒋睿晟的。

第146章 等你

苏怀云觉得奇怪,凤乾辰突然手臂收紧,让她结结实实跌进他的怀里。

凤乾辰看着瘦削,胸膛却温暖结实。

苏怀云脸上一红,看着不远处的温国公府大门已开,轻轻提醒道:“夫君,到了。”

凤乾辰还真想这一路能长一些,他就能一直揽着苏怀云不放了。

轻轻应了一句,他扯着缰绳让骏马停下,轻巧地翻身下马,伸手把苏怀云轻柔地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苏怀云才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凤乾辰刻意把自己带到马背上,一来不必进喜轿,也就不用哭嫁。

说真的,苏怀云对着凉薄的苏老爷,还真是哭不出来。

尤其大夫人已经不在了,难不成她还要对着王秀咏哭吗?

若是对着那个面生的寡妇,苏怀云不露出厌恶的神色,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让自己对着这寡妇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幸好凤乾辰这一举动,倒是让苏怀云免得落在尴尬的境地。

二来也省得苏老爷以长辈的身份啰啰嗦嗦教诲苏怀云,不用想亦知道,苏老爷的嘴里能出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