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有吃的吗?给我两块面饼,不,一块就好,我饿了两天,实在受不住了。”若是以前,凤二夫人哪里会如此求着一个丫鬟要吃的?

如今饿得两眼昏花,别说求着莲媛,就是让凤二夫人跪着磕头,她也是乐意的。

莲媛倒没落井下石的意思,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帕子:“面饼早就交给了护院,这是夫人赏的点心,奴婢没舍得吃,这会儿就先给二夫人吧。”

她显然有些舍不得,看着手帕好久,这才递了进去。

凤二夫人接过来打开一看,手帕里是两个点心,压得有点变形,却没有碎,闻着香味她忍不住就全部塞进嘴里。她是明白了,留下一点果腹,还不如直接咽下去来得安全。

第185章 秘密

莲媛就在门边看着凤二夫人狼吞虎咽,后者硬生生塞进去,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总算没那么饿了,连忙又抓着莲媛的袖子道:“明天来送点吃的来,好么?”

闻言,莲媛有些为难道:“老夫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这里。夫人也是有些不忍,让奴婢趁着给护院送饭食的时候送一篮子面饼来,却也不好直接给二夫人。”

要是都给了凤二夫人,护院贪下了那么多的东西,胃口大着呢,自然不乐意莲媛断了他们这门生意。

若是护院告到了老夫人那里,别说莲媛,就是苏怀云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奴婢做不了主,要是连累夫人被老夫人责罚,该如何是好?”莲媛迟疑着,终归没答应,摇着头就要扯下凤二夫人的手。

凤二夫人顿时慌了,很快镇定下来,小声道:“这样,你家夫人对老夫人以前的事感兴趣吗?我知道一些,一个消息换一点吃的,可以吗?不必每天来,两天来一次就可以了。”

她知道老夫人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如果不把老夫人拖下来,就永远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的机会。

如此,凤二夫人又何必顾忌,倒不如把老夫人以前那点龌蹉事当作消息送给苏怀云,借着苏怀云的手对付老夫人。

老夫人不在,自己不就能离开这个院子了?

老夫人一天抓着温国公府不放,凤二夫人迟早就得死在这个院子里。

两厢权衡,凤二夫人干脆地就出卖了老夫人,站在了苏怀云这一边。

想必苏怀云对老夫人总是指手画脚,压在她头上十分不耐烦。

能有机会把老夫人彻底扯下来,苏怀云必定是乐意的,这个买卖双方都得利,苏怀云没有道理会拒绝。

莲媛听完,答道:“奴婢记下了,这就去问夫人。回头得了信,再来告诉二夫人。”

她既没有立刻答应,却没有拒绝。

这让凤二夫人有些不满,却又觉得苏怀云或许真能把老夫人给摆平了。

看看底下伺候的丫鬟忠心不说,还不是个擅自做主的,苏怀云有这样的得力丫鬟在,必定是如虎添翼。

“好,姑娘赶紧回去问你家夫人,尽快回复我。”凤二夫人看着莲媛走了,肚子里虽然吃了两个点心,却也只是没之前那么饿罢了。

再过上一两个时辰,只怕比之前更饿。

饥饿的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开始日夜害怕这种感觉再次降临。

凤二夫人被折磨了将近半个月,早就没了以前身为二房夫人的派头和脸面,只求着能活下去,活着离开这个跟活地狱一样的院落。

这一等,足足有一天的功夫。在凤二夫人以为苏怀云拒绝,自己就快要饿死的时候,莲媛才姗姗而来:“夫人答应了,却要看二夫人给的消息是不是夫人想要的。”

苏怀云是拿足了架子,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凤二夫人心里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能不能活下去,全凭苏怀云的一句话。

凤二夫人再是不痛快,却也只能委曲求全了:“让你家夫人放心,我知道的都是极为隐秘的事,外人绝不会知晓,就连大侄子也未必会知道。”

莲媛点点头,不置可否。

毕竟凤乾辰底下的店铺众多,掌柜和小二都是机灵人,尤为打听消息,再上报让墨言来汇总。

这些年来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或许有些旧事老夫人隐藏得太深,这才没能让人打听出来。

莲媛想着不妨听听,凤二夫人能给什么有意思的消息。

只用一两个面饼,就能换一个有用的消息,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思及此,她不得不佩服苏怀云。

或许苏怀云在苏府也曾过上这样的日子,所以比谁都明白饥饿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愿意出卖。

不管是贵重的,还是面子,又或是各种想要烂在肚子里的消息。

莲媛心下叹气,兴许凤乾辰也能猜出来苏怀云以前的处境不好,这些日子对自家夫人更是怜惜几分。

苏怀云几乎不用落地,凤乾辰抱着她到处走,就跟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叫院子里的下人看得羡慕又高兴。

凤二夫人见莲媛面色冷淡,显然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听的消息,顿时急了:“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人其实是石女,是个不能生的…”

这话一出,莲媛是大吃一惊,等听下去,越发觉得她是在胡扯了,皱眉打断道:“二夫人就算没说什么消息,夫人也愿意偷偷送些吃食进来的。只是二夫人也不必为了这点吃食,就抹黑老夫人的名声。”

“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凤二夫人就差指天发誓了,又道:“若是姑娘不信,稳婆还在,被我偷偷藏起来了。老夫人只以为稳婆早就死了,哪里会知道她被我藏着,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她把藏人的地点都说了,也吃完两块面饼,感觉肚子饱了,嘴巴还想吃。

“姑娘这两天要是查清楚了,确定我说的是真的,多拿两块面饼来如何?”

“这是应该的,”莲媛应了,如果消息是真的,不说多两块,就是送一篮子荤菜进来,她也是乐意的。急忙回去禀报凤乾辰,却告知在苏怀云的房里。

她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进去说了此事。

苏怀云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凤乾辰:“若是真的,这府里的两位老爷岂不是都并非温国公的子嗣?”

要是真的,老夫人这罪过真是大了。

混淆世家血统,温国公的亲属是死个精光,就连旁支也没人。

老夫人若是不说,死了进了阴曹地府,更是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谁都不知道。

要不是凤二夫人无意中遇到这个稳婆,又偷偷把人藏起来当作老夫人的把柄。什么时候拿出来威胁老夫人,作为后手留着,估计这件事就得成为永远的秘密,随着老夫人化为黄土,就连凤大老爷和凤二老爷也不会知道。

更别提是以后的子孙后代,谁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温国公的血脉。

凤乾辰蹙眉,他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管是谁的血脉,起码也不是老夫人的。”

好在老夫人是生不出,而非跟外人私通生下不是温国公的孩子,不然实在太恶心人了。

“夫君打算怎么办,直接把那稳婆找出来跟老夫人当面对质,将事情公诸于众?”苏怀云微微皱眉,若是怎么闹大了,凤乾辰的处境可不会太好。

既然都不是温国公的后人,那么这爵位皇帝就要收回去。

不是世家子弟,凤乾辰的身份地位远远不如以前了。

凤乾辰不在意地笑笑,安抚道:“即便不是凤家的子孙,却是翁家人。”

翁家是他的生母,门户却是不差。

若非人丁凋零,也不至于被凤大老爷欺负至此。

以前是忌讳着温国公府,翁家这才退让着敢怒不敢言。

若是把事情闹出去,老夫人身上的皓命被除去,不再是温国公府的人,那就什么都不是。

翁家早就摩拳擦掌想要对付凤大老爷和老夫人了,若非他们,凤大夫人当年也不至于早早去了。

趁着他们落魄了,不踩上几脚又怎么能解气?

“不过此事直接让稳婆出来说,老夫人却有千百种方法撇清关系。”尤其一个稳婆罢了,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单凭她几句话就要定下老夫人的罪,实在很难服众。

老夫人只要用计,轻易就能对付过去。

苏怀云转念一想就明白,单凭一个稳婆确实很难把老夫人给扳倒,沉吟片刻才道:“霍嬷嬷在宫里多年,估计有辨认出石女的法子。”

要是让霍嬷嬷证明老夫人是石女,那么事情就好办得多。

不管老夫人如何狡辩,事实真相就摆在面前,她想抵赖都难。

凤乾辰依旧摇头,说道:“霍嬷嬷如今跟着夫人,要是霍嬷嬷忽然站出来说此事,恐怕也会连累夫人被人猜忌。”

谁都会琢磨霍嬷嬷是不是有苏怀云授意,这才会站出来对付老夫人的。

这对苏怀云的名声不利,凤乾辰想把事情闹大,却没想牵扯到她的身上去。

苏怀云却没放在心上,摆手道:“在府外,我都被传成是有三头六臂的恶女了,再添上一条又如何?”

她不是神仙,没能一下子堵住所有人的嘴。

嘴巴都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说什么,自己也阻止不了。

既然阻止不了,苏怀云也懒得阻止,随他们去就好。

再说,霍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辨别石女的方法恐怕宫里的嬷嬷都知道,这事做不得假:“要是霍嬷嬷一人说的不够分量,再请个宫里如今身份最高的嬷嬷出来辨认一番,这不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了?”

凤乾辰握住她的手,点头道:“既然宫里的嬷嬷都会辨认,何必让霍嬷嬷来出头?”

无需霍嬷嬷,更不必牵扯到苏怀云,此事就能办妥。

苏怀云眨眨眼,见他一脸胸有成竹,就知道凤乾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就把此事抛诸脑后了。

有他在,自己何必烦心?

第186章 凌厉

凤乾辰出去了一趟,不过半天就回来了,苏怀云每天睡着的时辰多,也没察觉他出去。

他总是趁着苏怀云睡过去之后才离开,等苏怀云醒来,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还是凤乾辰。

仿佛他就从来没离开过一样,若非莲媛告诉自己,凤乾辰出门了,苏怀云也是不清楚的。

苏怀云没多问,只是几天后,就有公公请老夫人进宫,让她有些惊讶,不由自主看向凤乾辰:“夫君前几天出门,竟然是宫里见皇上了吗?”

毕竟老夫人要进宫,肯定是皇帝授意的。

凤乾辰点点头,也没瞒她道:“不错,我把事情告知了皇上,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又不能直接责问长辈,让皇上请皇后娘娘出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帝最恨这种混淆血脉的隐私事发生,自然不会让老夫人继续隐瞒下去。

有皇帝亲自出面,老夫人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苏怀云抓着他的手,忍不住问道:“皇上难道没说要如何处置温国公府,还有其他人该怎么办?”

老夫人混淆血脉,两位老爷是被蒙在鼓里,也算的上是无辜。

凤乾辰更加是隔了一代,若非凤二夫人提起,估计他也是绝不会知情的。

不知者不罪,却因为老夫人,很可能什么都没有,甚至因此被皇帝厌弃。

“夫人放心,此事是老夫人一人所为,自然不会祸及其他人。”凤乾辰拍了拍她的手背来安抚,又道:“当然,二老爷犯了错,就该论罪。至于老夫人的事,也牵扯不到他身上去的。”

说是没牵扯,却还是连累了。

原本因为温国公的关系,有世家的身份在,府衙在定罪的时候总会减轻几分,算是默认的规矩了。

如今事情一传出去,凤二老爷并非温国公的亲子,那么定罪必定要加重。

苏怀云听得挑眉,凤二老爷以前对凤乾辰也没好到哪里去,能够倒霉,光是听着就觉得痛快至极,恨不能拍手称快了:“也不知道大老爷知道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为夫也很好奇,没了温国公府这个靠山在,父亲会如何自处。”

皇帝出马,自然是干净利落的。

不过半天的功夫,就传出老夫人在皇后的宴会上失仪,更是因为喝醉酒的关系把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原来温国公府的两位老爷都是从府外偷抱进府的,根本不是温国公的亲生骨肉!

宴会当场有不少重臣家眷,她们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目瞪口呆。

等出了宫,京中能数的出来的世家就没不知道此事的。

有替死去多年的温国公感到不值的,也有鄙夷温国公连枕边人的真面目都没能看清楚,妄为世家子弟。

更有唾弃老夫人简直是丢了世家大族的脸面,尤其老夫人的娘家人,简直没脸继续跟京中的世家子弟来往。

更别提是老夫人娘家里还没出嫁的姑娘,一个个恨死她了。

消息一出,她们就别想在京中嫁个好人家,要么梳头当个老姑子终生不嫁,要么出家常伴青灯,要么只能嫁去偏远的小门小户,说什么都不能留在这里徒增笑话了。

原本能嫁去高门大户,被老夫人这么一闹,子弟前途尽毁,未出阁的姑娘痛不欲生,已经出嫁的姑娘简直脸面扫地。

莲媛把府外的消息一点点告诉苏怀云,颇为幸灾乐祸道:“如今老夫人是千夫所指,尤其她的娘家人向宫里递了折子,说是这样心狠手辣又私下混淆温国公血脉的女子是再不能留下了。”

这根本是想要了老夫人的命,不过她一死,好歹能让娘家挽回一点脸面来。

苏怀云并没有多少意外,能出老夫人这样性子的人家,只怕也都是心狠的。

能断则断,能弃则弃。

当初老夫人能走这一步险棋,端的就是不择手段:“听说当初温国公身边还有不少通房丫鬟和小妾有了身孕,最后一个都没能生下来。”

老夫人是个极为心狠的,她不能生,也不让其他女人生下温国公的孩子。

以后就算东窗事发,温国公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再有孩子,那么就只能当凤大老爷和凤二老爷是亲生儿子来看待。

若是有了别的孩子,那么温国公就有了后路,老夫人的地位很可能被取代。

这是最坏的打算,只是老夫人瞒得紧,温国公至死都没发现两个儿子居然都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若非稳婆当年逃过一劫,老夫人瞒天过海,估计等她死了,把秘密带进棺材埋进地下,那么以后谁都不会知道。

苏怀云轻轻感叹,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夫人既然敢做,就该自个咽下这个苦果。”

宫里的老夫人醒来后,发现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想到自己不过喝了一杯水酒,不至于就醉得开始胡言乱语。

显然那杯酒水有问题,里面不知道添了什么,让人知无不言,还把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给说出口了。

很可能藏得太久太深,连老夫人都险些忘记了。

这时候暴露,她听着老嬷嬷的声音颤抖,就知道这个贴身嬷嬷吓得不轻。

就连嬷嬷都不知道当年老夫人是石女,稳婆也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想着自己就是不知情,才能活到如今,老嬷嬷的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觉得害怕。

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几十年了,是老夫人出嫁的时候才到她的身边来伺候的。

也是老夫人为她指婚,配给了温国公府的总管。

总管死了不久,温国公也死了,老嬷嬷就回到了老夫人身边继续伺候。

她没想到自己离开那么几年,老夫人竟敢混淆温国公的血脉,去别处抱来两个男丁!

皇帝最为痛恨混淆血脉之人,老夫人必然是死罪难逃。

思及此,老嬷嬷腿都软了,直接跪在榻前红了眼圈,惧怕道:“老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除了起初的惊讶之外,神色很快恢复如初,仿佛像之前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淡定从容:“怕什么,总归不过是一死。这些年温国公府最风光最落魄的时候我都经历过了,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也没几年好活,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是很看得开,温国公身边只有自己这个正房夫人,通房丫鬟和小妾很快都失宠了。

老夫人年轻时容貌出众,不然也不会让温国公一见倾心,直接就让人去提亲,把她娶了回来。

温国公对她很是宠爱,病重的时候也不忘给老夫人留下不少私产,免得两个儿子以后不孝顺,让她晚年落魄难过。

老嬷嬷见她如此镇定,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两位老爷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孩子?”

老夫人听了,瞥了她一眼,挑眉道:“谁知道呢,我当初也没问,直接给了银钱,让稳婆去寻一个身子康健的男婴回来就行。最好父母容貌好些,歪瓜裂枣是不要的。”

不然温国公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来,就算私下秘密抱养,也瞒不住多久。

“稳婆估计也是不清楚的,听说她是费了些银钱,让拐子去办的事。拐子都是特地趁着外乡人不留意的时候把孩子抱走,究竟是哪家哪户,又是从哪个地方人士,自然不清楚,也不会去弄明白的。”

拐子就为了银钱才把孩子弄走,哪里会费心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

只要不是高门大户,拐子就敢下手。

所以凤大老爷和凤二老爷的出身,估计不可能太好。

说罢,老夫人没看老嬷嬷,淡淡问道:“嬷嬷跟着我足足有四十多年了,是吧?时间过的真快,当初你跟着我陪嫁的时候还是个浓眉大眼的丫鬟,转眼间头发白了,牙齿松了,胆子也小了。”

老嬷嬷心里咯噔一跳,就听老夫人继续说下去道:“是不是宫里派你来问我,温国公府两位老爷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嬷嬷也别费心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谁又能知道?”

这年头丢了孩子的普通人家多的是,尤其是外乡人,从来都是拐子下手的重点对象。那么多丢了孩子的,又是出生没多久就丢的,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估计就算亲生父母到了面前,也是要认不出来的。

尤其过去四十多年了,丢了孩子的人家指不定又有了别的子嗣,哪里还会记得这么一个不知道死活又丢了的孩子?

老嬷嬷面色颓然,告罪道:“老奴也是没办法,若是问不出来,老夫人恐怕要受罪了。老奴实在不忍心,倒不如做了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