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赟自认为自己是个实在人，“我不会演戏。”
“让你学，又不是让你立刻就演。”沈烨摇头，“你是柯博的女儿，我当你是真心的朋友。”
颜赟揉了揉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柯博的女儿，我把你当真心的朋友对待。”
“上上一句。”
“看来你对理想…”沈烨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就是没追求没理想的一个人？”
几百年前的玩笑段子似乎在沈烨这儿不奏效，颜赟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可以出钱。”她现在这动不动流鼻血的体质，怕真去拍戏了会吓到别人。
“你以为我们缺的是钱？”
“那陈姐不可以吗？”颜赟道，“陈姐长得又好看又有气质，冷着脸的时候，和书里描述的女主一模一样。”
沈烨一口回绝：“不行，她会被她亲生父亲打断腿的。而且，我怎么能让帮忙冒这个险。”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颜赟忍不住反问他：“所以，我就可以冒这个险了？”
沈烨哑口无言。
“刺客的女主又是在影射谁呢？”
、第 12 章
说完这句话，颜赟想起前段时间在音乐博物馆里听到的一首来自二十一世纪初的歌。里面有句歌词似乎曾在那个年代的网络上红过好一阵子。歌词叫：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没想到，那个年代的歌，竟然能符合自己此刻的心境。
曾经，当她恨不得要立刻让别人自己知道自己也很优秀的时候，养父会警告她：“太聪明地活着，是别人看着轻松，自己累。”
颜赟会说：“我也想帮爸爸分担工作。我看得懂这些。”
“这些事太危险了，爸不想让你冒也这个险。”
那个声音好像一直在耳边，从未离去。
突然好想他。
颜赟眼圈儿竟红了。
想念的人化为尘土，内心的悲伤无法遏制。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沈烨表情复杂地看着颜赟，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还好吗？”他伸手，想擦去她没擦干净的眼泪，又缩了回来。
颜赟抬手抹掉眼泪，咽下所有的小情绪，收起脑海里的怀念，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她用颇为平常的语气解释，“我去你们鼎爵面试的职位又不是演员。”
“我只是觉得你适合。”沈烨摸摸鼻子，“陈荟芸又老又丑又笨，不配演那个角色。”
随便沈烨如何更换说法，如何说得天花乱坠，颜赟心里都不会痛快。
可是她点了点头，答应了，“演砸了，别怨我。”
对颜赟来说，《刺客》谁演的不重要，演得好不好也不重要，能不能公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曾有这么一部作品。
“合作愉快。”沈烨伸出手。
“一点都不愉快。”颜赟嘀咕，很不自然地伸手，同他握了握手。
“会愉快的。”沈烨轻咳一声，“我罩着你。”
“别了吧，我现在看见你还觉得脖子疼。”
沈烨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道歉两次，于是他垂眸吃饭，假装没听见颜赟的抱怨。
颜赟很快结束用餐。她要去三楼玻璃房观察昨天发现的那颗星星，便告诉沈烨，让他自己吃完离开就好，不需要为自己提前离席而尴尬。
其实，沈烨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那儿尴尬。
他这个人，到哪儿都能给人一种这是他家的感觉。
颜赟到了三楼，没急着观测星空，先是把家里的防御系统重新升级，且毫不客气地删掉了沈烨的记录。
这边吃完饭沈烨看着芯片跳出的提示，似笑非笑地向颜赟再次发送了一次好友申请。
“没关系吧，加一下好了…”颜赟自言自语，微笑着夸奖自己，“谁叫我心胸宽广，就像广袤的太空一般呢。”
沈烨发来的第一个消息是：明天八点半，我办公室，不要迟到。
颜赟：“…”
现在删除他好友还来得及吗？
第二天一早，颜赟继续卡着时间点到达鼎爵大厦。
巧得很，又碰到甘淮安和宁胜捷。
颜赟依旧没有化妆，不过昨天下午补过觉，晚上睡得也很早，面色比昨天早上好得多。饶是如此，甘淮安还是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迟疑地喊出她的名字：“小赟赟？”
“嗯。早。”
甘淮安问：“今天怎么没化妆？”
“我骨相美，不需要化妆。”颜赟没好气地解释。
甘淮安讪笑着：“你怎么还生我气呢？”
“我没生气，逗你呢，甘导。”
没化妆是因为她家里从来没有化妆品这种东西，她也一直没有想过买。
不过老被甘淮安这么问，颜赟觉得，也许自己可以买一些试试看。
中午的时候，颜赟下楼去找方正圆，找了一圈没找到，后问了别的同事才知道他今天去帮《星际》剧组的忙，不在公司里，可能下午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下午的时候，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唯独颜赟，无所事事。
沈烨问她现在还记不记得《刺客》的剧情。
颜赟很想告诉他自己一直都能倒背如流。
唉，算了算了，低调点。
尽管内心很想招摇起来，可多年的生活习惯和性格总会指引她做出保守的选择。
颜赟没事干脆蹲在方正圆的办公区域。
这里都是化妆品。
她一个一个拿起来看，看外形闻味道，记名字，记用途。光架子上的口红就有几百个色号。别人看一会就枯燥觉得乏味了，她反而越看越精神。
看完口红看眼影，上百套的眼影盒子，一个一个打开看，不亦乐乎。
当她记到高光粉的时候，方正圆提着化妆箱回来了。
方正圆的的脸色不太好。看到办公室里有人后，他迅速管理情绪，压抑出内心的不愉快，热络地同颜赟打招呼。
颜赟跟他说明来意。
方正圆点点头，道：“我这里刚好有一套很适合你用，我送给你。”
颜赟哪好意思要，连连推阻。
方正圆道：“我都嫌摆在我这里碍事。”
“那晚上请你吃饭行吗？”颜赟问。
方正圆道：“可以。”他示意颜赟坐下，“来，我教你怎么用这套。”
颜赟端正地坐好，竖起耳朵仔细听方老师讲解。
方正圆告诉她：“你的外形真的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面色不太好，有点惨白，以后少熬夜。”他告诉颜赟，“这套化妆品色调偏红润，你按照我教你的顺序化妆，以后每天都是大明星。”
方正圆按照使用顺序教了一遍。他只画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让颜赟自己试试看。
颜赟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记得每一个顺序该怎么弄，只是手上就是不知轻重，眉毛画出来的没有方正圆的自然。不过，总体都算好的。她自己觉得有一点点奇怪。
“你真聪明…化得很好。”方正圆擦掉她自己化的那部分妆容，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感受一下力度。”
这回，颜赟是彻底记住了。毕竟，她是个在记东西这件事上有超人天赋的人。
看着镜子里最终完成的这张脸，颜赟笑得很开心。
“你这一笑啊，我感觉春天都来了。”方正圆擦干净手。
“你太厉害了。”
方正圆道：“化妆技术再好，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可能比得上美容刀。”
现在的社会对整容容忍度很多，当然，前提得是你不能从事演艺行业。好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场大闹剧，让民众开始抵触演艺行业人员整容。
民众想要的演艺偶像是纯天然的，不是整容怪，更不是虚假的机器人。
颜赟摸着自己的下巴：“改变真的特别大。”
“那是你自己还没看习惯。”方正圆又拿出一捆眉笔送给颜赟，“因为你脸型特别好，所以眉毛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任何眉形你都可以驾驭。”
他在自己手臂上简单教了一遍颜赟。
颜赟照葫芦画瓢，很轻松地把他教的十几种眉形全部画出来。
“颜赟，要不你过来当我徒弟得了！”方正圆啧啧称叹，“你真有天赋。”
颜赟眨眨眼，没好意思说实话。
练习结束，看看时间，刚好快到饭点。
颜赟背着一大包化妆品，同方正圆一起离开公司找吃饭的地方。
她想，方正圆收费如此昂贵的一位化妆大师，他的化妆品一定价格不菲，而自己拿走这么多，内心总是过意不去。
于是她挑选了最好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不是最贵的，但是东西是最好吃的。
相对大众而言，任然属于比较贵的那一档。
餐厅在闹市中心的金话筒大厦的顶层。
圆形的餐厅，外围一圈是纯玻璃透明地板，视线及其开阔。晚饭选择窗口位置，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的星光。
因为餐厅声音一直很好，没有提前预约的可人，只能选普通的沙发隔断座位。
好在两个人都不在乎这些，他们毕竟和有身份的人不一样。
颜赟不喝酒。
方正圆今天特别憋屈，叫了瓶白兰地。为了陪他，颜赟便要了一杯龙舌兰。
和沈烨沈铎他们相比，方正圆的酒量实在是…唔…颜赟有点儿后悔让他点酒了。
他不过喝了三杯，就醉得开始胡言乱语。
这酒量连她颜赟都比不过呢。
方正圆道：“颜赟，说实话啊，我真的可喜欢你这孩子了。天生丽质而不自知，比那些长得不咋地自以为自己美若天仙的小演员好一千万倍。”他拍着胸口，“我打包票，你进演艺圈秒杀那些人”
颜赟点头，假装附和，同时想趁他不注意给他的酒杯里倒水。
“水？喝什么水，我喝酒。”方正圆干脆拿起酒瓶直接往嘴里倒。
颜赟想拦都拦不住，“方老师，方老师，您慢点喝哎。”
方正圆指着自己的左脸，说：“我在化妆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有名有号的。银幕上金光闪闪的大明星，哪个不是我□□出来的？”
“是是是。”
“这可不是我吹牛！”方正圆叽里呱啦举了一堆例子。
颜赟表示欣赏和崇拜。这是发自内心的，方正圆化妆水平也确实挺厉害的。他在化妆圈名气很大，连她这个这个不化妆的人都知道。
“可是今天，我竟然被人打脸了！”方正圆委屈极了，揉着左脸，“打得莫名其妙，我…我…我…”
忧郁的文艺脸皱起来，又滑稽又叫人没来由地心疼。
“我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打脸！”方正圆气得拍桌子，“我他妈的化妆技术再高超，也不能把章鱼化成海豚啊！她有本事的话，她整容去啊！凭什么拿化妆师撒气！”
“别生气了，下次咱不去给她化妆。给再多钱都不去。”颜赟也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方正圆吸气，继续抱怨：“况且，拍戏哎！这可是在拍戏哎，拍戏妆不得附和当时剧情啊！你说一个刚从枪林弹雨中逃出来的人，脸上不需要加点颜色吗？”
“是是是。”颜赟按住他的手，希望他别再用力拍桌子了。
她瞄了一眼时间，微微叹息，祈祷这顿饭赶紧顺利结束。
餐厅的服务机器人已经盯着他们这桌好久了。
再这样下去，估计会有人来请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整个餐厅突然停电了。
人们安静了几秒钟后，突然沸腾起来。
停电，这个词已经有三百多年没在人类世界中出现。
颜赟看向窗外，发现不光餐厅停电，整个城市都陷入黑暗之中，所有的发光物体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掩盖住。
唯有夜空，依然繁星闪耀。
且那颗被她和B区关注的星星，异常地闪亮了一下。
又五秒钟后，灯亮了，一切恢复正常。
大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