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如何?这样一副破败的身体还能活几年?自己是选择太多未赶着定亲,柳三却是无人上门提亲,没有未来的人,什么都是虚的。

今儿她便是要来撩拨撩拨。

“四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放下书。柳三将腿上的小锦被往上拉了拉,今儿外面有风。她连门都还未曾出过。

“自是来看看三姐。”柳四抿唇一笑,“又在看书?仔细别伤了眼。”

“谢四妹关心。”柳三浅淡的应了句,这大宅门里谁真心谁假意一眼即明,装得再好也瞒不过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来找她,说没事,她不信。

青青奉了茶,规矩的退到外屋。

柳四绕着圈的说了会话,柳三可有可无的应着,静待她说明来意。

“对了,三姐你少出门,怎会认得那庄书晴?”

“缘份罢了。”

“三姐别用缘份两个字打发我,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原来是为书晴而来。想到书晴曾说过的那桩事和昨日她留住书晴问的那话,柳三心里就有了谱,居然是为了个男人吗?

哂然一笑。柳三半真半假的道:“我出去外面寻医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昨日便是来谢我的,四妹怎么会问起这个?”

柳四低头掩下眼中的恶意,再抬起头来时仍是满眼笑意,“我就是担心三姐被人骗罢了,三姐少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咱们柳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人心隔肚皮,若有人蓄意巴结,利用三姐,岂不是要伤了三姐的心,三姐还是防人一防的好。”

“简而言之,你是想说庄书晴有害我之心?”

“我只是这么一说,并非单指她。”

“我认识的人不多,她是近期唯一的一个,若四妹指的不是她,是谁?”

柳四被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三姐,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不信也就罢了,怎的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是姐妹,做妹妹的还会害你不成?”

“四妹请回吧。”柳三端茶送客。

柳四气得恨不得撕了柳三那一脸淡漠,可她不能白走这一遭,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起身时脸上还是一脸的笑,“三姐你还是小心些,莫要被外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去,吃了亏方知道妹妹的好意。”

“谢过四妹的好意了,青青,我乏了。”

青青连忙走进来扶起自家小姐,低头不去看四小姐此时是什么神情。

待确定柳四走了,柳三才低声嘱咐道:“书晴怕是被四妹惦记上了,这里离她的铺子不远,你想办法去她铺子一趟,提醒她一声。”

“是。”

可青青却并没能见到庄书晴。

从那日回家后,她便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白瞻到了外头无数回,却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闯进门去,用尽所有自制力。

陈元看在眼里不知有多感怀,谁又能想到向来无法无天的公子竟能为庄小姐做到这等份上,若是老夫人知晓,一定会拍着巴掌大笑吧。

“还是避不见面?”难得看到儿子恹恹的模样,皇帝很是开怀,可开怀过后又不满,他儿子哪里不好了?这般掏心掏肺的就换来对方这般对待。

他倒是出过主意,才起了个头就被儿子一个眼神给逼了回来,好吧,他从出生起就没在这上面费过神,确实出不了多好的主意。

可这都几天了,他这都马上要回宫了。

说到底还是老爷子吃味了,儿子对他没有对媳妇的一半用心!一小半都没有!他这心里怎么能舒坦。

白瞻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他其实并不那么着急。庄书晴毕竟还太小了,更何况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他逼得再紧也不能马上将人娶了来。还不如慢慢来,就当是…对,就当是培养感情了。

看了老爷子一眼,一算日子,“还不回去?”

老爷子立刻吹胡子瞪眼,“媳妇还没到手就没我的立身之处了?”

“和我媳妇有什么关系,她还小。我等得起。”白瞻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您往年呆的日子也就这些。是时候回去了。”

是啊,他确实是该回去了,一年能过上这么几天舒心日子,他也知足。只是啊,“确定是她了?”

“恩。”白瞻警惕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您什么都别做,我自己来,要是坏了我的事,一辈子您也别想喝到媳妇茶。”

宫里规矩不同,除了眼前这个,他还真是喝不到,老爷子认命的叹了口气。“行行,我什么都不做,等着喝媳妇茶。你也别把人吓着了,才多大点。”

“十四岁进宫的女人少?”

“…”被噎着的老爷子不想再和这没大没小的混小子说话。

也没什么东西好准备的,老爷子次日一早就走了,这回白瞻大方了一把,多送了半斤茶叶。

老爷子笑得眉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像话,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我库房挑聘礼?什么时候去?要不跟我一起走算了。”

听得这话,跟随皇帝多年的大总管脸皮直抽抽,想到皇上对宫中几位皇子的态度,再联想一下眼前这位,真真是天壤之别,可他也看得出来,在这位面前,皇上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就像个普通的父亲。

“大概十天半月,或者明年,来了您就知道了。”

“好好,都依你,我再挑点好的放进去,免得被你嫌弃没好东西。”知道自家这儿子是什么德性,老爷子无奈的很,有个眼光毒辣的儿子是件挺痛苦的事,你觉着好的东西在他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一般的东西难入他的眼,真有让他看中的,那足以说明那东西价值不凡,哪怕那东西你看不出好来。

可同时他又无比骄傲,这样的儿子抵得上人家生十个百个。

“有什么需要的给我递个话,爹也祝你能如愿抱得美人归,走了。”

白瞻站在原地目送队伍远走,正打算去铺子里一趟,就听到陈元老远就喊道:“公子等等。”

应声回头,看到陈元手里的东西他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大步迎上去夺过来细瞧,很小巧的一把…剪刀,是剪刀的构造,但是又有很大不同,但是他丝毫不怀疑这把剪刀的锋利程度。

手指轻轻在上面划过,明明不过是稍微挨了下边便破了皮,看也不看泛血的指尖,白瞻抬头问,“只做出来这一样?不是有四张图纸?”

“庄小姐要的这东西要求很高,比之前我们做的任何东西要求都要高,他们才刚刚把着窍门,不过只要做出这一样,后面的就不难了。”

“要他们快点做出来,书晴手里怕是不止这几样,还有,重赏。”

“是。”

马蹄声渐渐远去,陈元脸带笑意,公子长进了啊,知道利用这现成的理由上门了,有些事他们没法教,可经庄小姐之手一磨,不但公子自制力见涨,耐心也高了几个层次了。

好现象。

只要庄小姐不长歪了,老夫人担心的事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庄书晴这些天也没闲着,既然铺子不再是她的,就要对得起拿的那三成红利,画花样子时上心不少,图样更新颖,更吸引人。

除了画画花样子,她开始慢慢整理自己所知的医药知识,这里没有医书给她温习,她必须趁自己还没有淡忘的时候将记得的都写下来,就当是,重新温习一遍了。

只是这些东西她都藏得很紧,不管是庄书寒还是张秀儿都只以为她是在画花样子。

新铺子的事她什么都没说,没有说的必要。

04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念念纵身一跃跳到书桌上,却懂事的没有碰到桌上的任何东西,“嗷呜…”

庄书晴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指,“缺吃的了还是缺喝的了?”

念念撒娇的蹭蹭她。

庄书晴笑,这段时间念念突然就成长得很快了,表达的意思越来越清楚,连叫声都变了,她现在是肯定这是头狼了,可不知为何个头还是那样,一点没长。

“想出去玩?”

念念又蹭蹭她,抬起爪子给她看。

“又出去乱跑。”庄书晴抱起它揉乱它一身银毛恐吓,“小心被人抱走了。”

念念哼哼两声,一副傲娇样,耳朵动了动,叫了一声,抬起前爪指向院门。

“恩,有马过来了?”庄书晴一愣神,大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谁庄书晴心里隐隐知道,就因为知道,她才不愿意去开那个门。

她不太想见到那个人,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才合适。

可她也知道对方不是守规矩的人,她不开,人家不见得就进不来。

念念看了主人一眼,“嗷呜…”

庄书晴叹了口气,起身向大门走去,存有顾忌的始终是她,又如何能占上风。

“吱呀…”

白瞻看着来开门的人,恩,气色甚好,袖子上沾了墨迹。大概因为在家里,头上戴了朵白色的绢花,穿着一身白。衬得她越加素雅。

“白公子有事?”

白瞻的眼神有些放肆,他不知道收敛,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对,于他来说,他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人能给他定标准。

“这个,你要的。”

送到眼前的是一把手术剪。自是比不得现代做出来的精致,可不管是大小还是灵活度都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之前,对这个世界的技术,她根本不敢抱有期望。

在知道向左是白瞻的人后,她就知道图纸是落在了谁的手里。

这是她一直想做出来的东西。她无法拒绝。

这般用心啊,庄书晴差点真要自视甚高的以为自己有着绝世容颜,让对方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

“另外几样还在做,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我猜你手里应该还有其他图纸吧,我敢说会元府没有人能比我的人做得更好。”

庄书晴心里并没有多做挣扎。

在一个小小病痛都能要人命的地方,她必须多做些准备,哪怕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

“我出钱…”

“我不需要。”白瞻多聪明的人,哪会看不出这些东西对她的重要。心彻底落了回去,好整以瑕的道:“我的东西没人出得起价。”

“那…”

庄书晴正要说那就算了,白瞻抢断她的话。“不过可以用东西抵。”

“我最值钱的就是暖意的三成红利。”

“银子我看不上。”

庄书晴暗暗磨牙,明知道这个男人给她挖了个坑,可她却没法干脆的拒绝,这种感觉真不爽。

“白公子请说。”

“在这里说?”

“有何不可对人言,除非白公子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有不妥。”

白瞻勾起唇角,“怎样的话是不妥?”

“…”庄书晴只以为他是拿这话要拿捏她。她也确实不能在这寡妇门前招人闲话,遂道:“请公子稍候。”

白瞻满意的退后一步。双手环胸等人收拾妥当。

再出来时,庄书晴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裳,头上的白花也取了,看着虽然还是素淡,却不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知有孝在身的模样。

带孝不进别人家的门这个规矩她还是懂的,秀儿姐这里她已经当成了半个家,却没了那些顾忌。

也不管那匹高大的骏马,中间隔着两步距离,白瞻在前面走,庄书晴在后面跟,一前一后走到主街,进了茶楼。

看他要了雅间,庄书晴也没有反对,这一路走来她也想通了,与其避而不谈,倒不如什么都敞开了来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是他看上的,说到底她心底也有几分好奇。

白瞻用惯了好东西,一抖茶叶罐看两眼就知道这茶难入口,支起窗户朝下面喊了一声,“拿茶叶来。”

话音落,有人从下面扔上来一包东西,白瞻看也不看的接住,垂了眉眼泡茶,眉目如画。

这样的作派,这样的肆意妄为,再再的显示他身份不凡。

看着他手腕翻飞,茶香渐渐溢出,庄书晴的心逐渐安稳。

水雾袅袅中,白瞻看向眼前沉静的女子,哪怕明知她年方十四,可每回见着人,他都会忘了她的真实年龄,她遇事太冷静,就比如现在。

明明心里有了计较,明明不愿意面对他,可真面对了却也不露怯。

“能否告知于我,这些器具是做何作用的?”

庄书晴抬起眉眼,实话实说,“开膛剖肚。”

白瞻怎会被吓住,反而点头道:“小且利,确实适合,还有多少?”

没将念念带在身边,那个平日里装它的袋子里放着她所画的所有图纸,既然已经打算谈这个买卖,她自是全带来了。

将布袋放在茶桌一侧,“全在这里,不瞒白公子,我确实是很想将这些东西做出来,就不知白公子想要我用怎样的东西来抵。”

“我未想好。”白瞻被庄书晴直视的目光看得全身舒爽,“确实未想好,你还有将近两年孝期在身,我不能动别的心思。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的。”

这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出乎庄书晴预料,大家公子玩弄小家碧玉。得到后抛弃的桥段戏文里常有,只是这白瞻比一般人舍得下本钱。

她很想挑破了摆出自己的理由明言拒绝,但她同样看得出来,除非这人自己消了这心思,不然她说什么都没用。

好在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两年后说不定根本不用她做什么,人家早将她抛之脑后了。即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她会。

“那就等白公子想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个交易。”

好不容易将人引出来,白瞻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脑子一转就打好了主意,“我想好了。”

这么快?庄书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白公子请说。”

“从那个宅子搬出来,你现在也赚了不少银子了,要买个宅子应该买得起,若是不够,铺子里的三成红利可以提前给你。”

她买得起。

冬去春来的生意一直很稳定,每天少则有一百多两,多则有三四百两银子进帐,更不用说来钱更快的暖意,在事情摊开之后。她没有将之前那些天的收益退回去七成,人家不把那点银子看在眼里,她也不想做得太难看。

她手里的银子着实有一大笔。

只是。“我住在哪里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要求很简单,便是能自由出入你家中,还是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可以任由我自由出入?”

“白公子置我的名声于何地。”

“谁敢多嘴,直接拔掉舌头就是。”

明明是嚣张无比的话,口气却平淡无比,这就是贵人的特权。而她,算个什么?

背景离乡在外。没有长辈扶持,下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顾,她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活得谨小慎微,尽力不招惹麻烦,就算是受了委屈都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就如那次差点被马践踏一样,没人能给她一个公平,没有地方给她讲理。

没有什么比安稳活着更重要。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白瞻给她添了茶,手伸在半空中描绘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想哭却没有眼泪。”

“因为眼泪没有用。”庄书晴垂首喝茶,“我答应过秀儿姐不搬走。”

“张秀儿是寡妇,你弟弟已经十岁。”

庄书晴心里呻吟一声,她总拿现代的眼光来看,却忘了在古代人有多早熟,十六岁成亲都是常事,这样一算,她们确实不能在那里久住了。

张大哥那时候会将他们带到秀儿姐那里去,想来也是听她说是寻亲,以为他们姐弟住不了多久吧。

“我只有这个要求,要是你同意就把图纸给我。”

这种要求听起来简单得要死,可真的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