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公子,我愿意舍弃一切。”

“婷儿!”

庄书婷回头看向父亲,眼泪说来就来,“爹,女儿真的喜欢白公子,您就成全女儿吧。”

庄泽良气得脸色铁青,蠢货,她就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在耍她吗?

白瞻此时却走回庄书晴身边,一阵风吹来,下意识的撑起披风挡住,“你选错了。”

庄书婷白着脸追问,“为何。”

“你若选家人,我还会高看一眼,可你为了自己竟然连家人都舍弃,还敢大惭不言说喜欢。”

“大娘能为了爱情抛弃一切,为何我这么做就…”

白瞻讥讽的勾起嘴角,“你拿自己和伯母比?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抛弃一切跟着庄泽良,那是下嫁,彻彻底底的下嫁,你想学伯母?可以,我成全你,陈元。”

“属下在。”

“去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是。”

“不,不。”庄书婷觉出不好来了,她发现这个男人是来真的!“你不能这么糟蹋我,你没这个资格,爹,爹,带我回家,快,我们回家。”

“不喜欢我了?刚不是还说愿意为我抛弃一切?你的喜欢是说有就出现,一摇头就消失的?”

庄书婷真怕了,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恨不得立刻爬到床上藏进被子里。

刚刚还对她同情不已的旁观者这会都明白过来了,这喜欢得未免也太假了些。

“若是我问书晴那个问题,她根本不会考虑,毫不犹豫就会选择家人,为了家人,不要说区区一个男人,就是命她都可以舍弃,这才是感情,即便现在我在她心里远远比不得家人,可当我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时,她也必然会拿命护我,庄书婷,你拿什么来和书晴比?口口声声说喜欢,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糟蹋了喜欢这两个字。”

庄书婷还想辩解,可一想到他之前的话顿时闭紧了嘴巴。

起风了,白瞻不再打击人,揽着庄书晴转身回屋。

庄书婷刚想松口气,就看到那个叫陈元的走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我办事向来效率,两天后,庄小姐准备当新娘子吧。”

“不!”

“我家公子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此事,已成定局,认命吧。”

庄书婷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075章 悔!恨!怪!

出去三个人,抬回来两个,陈娇娘急得浑身打颤,忙遣人去请大夫,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又得听下人来禀报庄书耀又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吗?”

陈娇娘此时也想晕过去,前几日耀儿莫名其妙的晕倒在地,看了大夫却找不出病因,可一天却要晕上数回,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各种金贵药材也没少吃,眼看着这两天好些了,从昨天到今日还没有犯病,这怎么就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庄书寒那小畜生高中案首,自己家却五人倒了三人,陈娇娘直接将人恨上了,只觉得那两姐弟和她们母子三人天生犯冲,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有牵扯,老死不相往来,什么好处什么助益她都不要了。

那些东西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自己的儿女平安重要。

一抹眼泪,正要去和老爷说道说道,一抬眼看到老爷此时的脸色她又胆怯了,那两小畜生又怎么惹着老爷了?

庄泽良却突然猛的抬头看向陈娇娘,眼神凶狠,全然没有往昔的温情,“婉如死后,你为何要那般对他们姐弟?给他们吃剩饭剩菜,让他们衣不蔽体,你个毒妇,怎么能这么狠心,但凡你有婉如待婷儿耀儿的十之一二,他们又如何会有这么大恨意。毒妇,毒妇!”

陈娇娘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她做的这些。难道不是在婆婆和丈夫无声的支持下做的吗?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他们过得好不好,做父亲的有心又怎会看不到。

现在倒是想全都赖她头上了?

血往上涌,陈娇娘抖着声音反问,“老爷,您这话说得不亏心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从妻变妾。一做就是十多年,我都是为了谁!”

庄泽良懒得和她纠缠。“我去照顾母亲,婷儿和耀儿你好生照看,等婷儿醒了,你快将她送走。”

“送走?送哪里去?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婷儿会晕过去,您还要将她送走?”

说到这个,庄泽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养的好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一个男人,还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抛弃所有家人,结果被人狠狠羞辱。庄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不送走,还真等着被人强行扭着嫁人不成。”

陈娇娘这辈子没被人动过一个指头。摸着脸上火辣辣的半边脸好一会才消化这一段话,也顾不得撒泼,疼痛全丢一边,一连声的问,“是不是那个白公子?为什么会有人要强行将她嫁人?如果是嫁给白公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个屁!”庄泽良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想到自从婉如过世,家里就一日不如一日。银钱也看紧,他不是不后悔的,要是他能对婉如好一点,要是婉如还活着…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是陈娇娘毁了这一切,庄泽良火气更大,“白公子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你以为你那女儿是天仙,谁都抢着要?什么凉山第一美,出了凉山这小地方,她算个什么?还想嫁过去,你也不想想她有没有那个命!”

陈娇娘也许有千万个毛病,可对自己的儿女,她绝对是个最好的母亲!

女儿被这般贬低,她哪里受得住,难听话张嘴就来,“是,婷儿不算什么,庄书晴就算个东西了?她还不是死贴上去的?不然白公子那样气派的人能看得上她?娘死爹不疼,她有什么…”

“啪!”这一巴掌打在陈娇娘脸上,却也像是打在了庄泽良自己脸上,娘死爹不疼,可不就是娘死爹不疼,他这个做爹的给了儿女什么?就像寒儿说的,他能有今日,有婉如的教导,姐姐的爱护,自己的日夜用功,唯独没他什么事。

“老爷,我错了,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就是…急糊涂了。”陈娇娘回过神来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扑上去抱住庄泽良就哭。

只是,肿起来的两边脸颊让她看起来实在和梨花带雨扯不上关系。

这张脸,已经有了细纹,是了,她比婉如还大了半岁。

婉如便是到死时,仍然是从容的,优雅的,眼神平静,看不到爱,也看不到恨,庄泽良突然想知道那时候婉如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抛弃一切跟着他,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董家小姐啊,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庄泽良闭上眼掩下心中一涌而上的情绪,再睁开时毫不留恋的将陈娇娘推开往后院主屋走去。

陈娇娘踉跄着后退,被丫鬟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此时她却像是失了魂,老爷刚才的眼神…刚才的眼神…

“夫人,大夫来了。”

是了,她现在已经是被扶正的庄夫人,便是老爷心里对她有了疙瘩也不可能休了她,她有姑母,还有一双儿女,老爷休想甩开她。

抚了抚鬓角,陈娇娘背过身收拾了一下仪容才走出门去,她现在要想的,是怎么顾好她一双儿女。

那边,庄书晴缓缓喝下一杯热茶,心里的冰冷才逐渐退去。

抬头对担心不已的两人笑了笑,“我没事。”

“我以为姐姐心里没有那么恨…”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可我小看了心里的执念。”那种恨意从四肢百骸里蔓延出来,让她控制不住。

原身性格怯弱,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该记着的也都记着,只是她太弱,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发泄心里的恨意,这回终于逮着机会了,庄书晴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吓人。

“白瞻,你真打算将庄书婷嫁人?”

白瞻一手撑着头,轻恩了一声。

没有解释,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庄书晴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索性丢开不管,宁愿丢弃家人也要往上爬的女人,可怜她都是浪费情绪。

更何况,她其实并不可怜她,若是白瞻真是那些纨绔子弟,说不得真就让她成功了,到时她庄书晴便成了个笑话,在她打那些主意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

以她的心性肯定是没有的,只要自己好了,管别人去死,这才是庄书婷。

既然如此,那就承担后果吧。

“已经有人去溪水镇报喜了,明天我们需得回去一趟,伯公估计会开祠堂祭祖,事情了了,我们就回家。”

“可,陈元,你只有两天时间,宜早不宜迟。”

陈元躬身应是,眼角余光扫过姐弟两人皆没有多说一言,心里顿觉满意不已。

他们是都盼着有个人能取代老夫人,但是那个人不能是纯善得没有底线的人,公子那性子,再活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别人嘴里的好人,若是一意引着他往那个方向走,事情肯定要糟。

现在看来,没有谁比庄小姐更合适。

次日一早,一行人轻车简从去了溪水镇。

从马车才进镇开始,鞭炮声就没有停过,马虽然受过训练,眼下这等情况庄书寒却不宜再坐在马车里。

马车稍停了下,庄书寒从马车上下来,鞭炮声也掩不下的起哄声,议论声入耳,让他心跳得有些快。

青阳子牵过来一匹马,庄书寒谢过,不算熟练的翻身上马,好在没有出糗。

庄书晴在窗口撩起一条缝看着坐在马上,身体明显僵硬着的弟弟忍不住笑道:“今天我应该给他穿一身红袍的。”

“会有那一日的。”红袍加身,打马游街,只要那小子不泄了气,未必没有那一日。

庄泽良那一家子还是得留着,他们越多动作,书寒会越上进。

庄家中门大开,庄泽民领着家里一众男丁等在阶下。

从昨儿接到消息开始,庄平志就亲自监督着下人将门口的每一个阶梯,每一块砖都冲洗干净,今天一早又打扫了一遍,连灰都摸不到一点了才算合格。

听着动静越来越近,庄泽民有些站不住了。

县案首,十岁的县案首,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晚上没睡着,早上去给父亲请安时,看父亲的神情约莫也是如此。

可他心里也担心,就怕书寒太小,经不起捧,这要是骄傲了,以后不再上进可就毁了。

当看到由远及近的人,心里那点担心顿时褪了去。

神采飞扬的少年,眼神透出来的有高兴,有自信,却没有骄傲自得,这个孩子,比他们预料的都要稳得住。

庄书寒翻身下马,上前抱手一揖,“大伯,小子没有让您失望。”

庄泽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满意不已,“好样的,干得好,给庄家挣脸了。”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庄泽民又拍了拍他肩膀两下,往前迎了两步,“昨天报喜的人来过后,爹都高兴得抹眼睛了,直说书寒争气,一早就吆喝着开祠堂,就等你们了。”

拜祠堂可没有女人什么事,庄书晴笑得温婉,“那就不耽搁了,书寒,你快随大伯去。”

“爹的意思是让你也去。”

庄书晴愣了愣,旋即摇头,“伯公和大伯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破例,书寒是我们这一房的男丁,有他去就够了。”

076章 你尽管骂,我认!

不管庄泽民怎么游说,庄书晴最后都还是没有去。

规矩虽说是用来打破的,但也得值得打破,为这点小事,没必要。

比起之前在这里住的那些日子,庄书晴明显感觉得到这回回来大家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不能说人势利,只是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性罢了,她能理解,却不打算纵容,在接连见了三个族婶,听了几箩筐的好话后就让南珠站在院门口等着,婉拒了所有人登门。

庄书寒回来时已经快午时了。

中午庄家开了大席。

原本还有人提议摆流水席,被庄书晴一句话堵了回去,“若书寒能状元及第,便是摆上半个月流水席都使得,现在,他还差得远。”

现在自是没人敢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最后只在庄家摆了大席面,一家人好好吃了两顿。

“伯公,大伯,明天在县城耽搁一日,后天我们就回会元府了。”

“该回,该回。”庄平志连连点头,“府试在四月,没多久了,寒小子,你要咬住这口气别泄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我省得。”

庄书晴执壶倒酒,“府试过后是院试,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使人回来向您报信,若没有特殊事情,短时间之内我们姐弟应该都不会回来了,伯公您多多保重。”

“我会的。”庄平志笑眯了眼。“庄家出了个这么个争气的子孙,我一定会努力多活两年,等着他的大出息。不过晴丫头啊,伯公以倚卖老,有个事想求你。”

“伯公慢说,正好我也有个事想和伯公大伯商量,不如就由我先说?”

父子两人对望一眼,“你说。”

庄书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口,组织了下语言。道:“书寒眼下还小,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不替他多想一些。若是说得不好,您二位也别生我的气。”

“就冲着你为寒小子做的,也没人有资格置喙你半句。”

“我接下来说的,还是为他。”温和的看了弟弟一眼。庄书晴叹了口气道:“书寒能中这个案首,我娘自然居功至伟,他自己也是下了死力气在用功,我在这方面其实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只能尽力给他提供一个好的环境,为他的将来多做打算。”

“伯公您要说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可是我不能答应,非是我不顾念亲情,不想让家族的人好。相反,我希望家族能多几个有出息的,越出息越好。一个家族若只靠着一个人,根基是不会稳的。”

“那你…”

庄书晴摇头,“书寒是我见过的最早慧的孩子,天生有一点,更多的是因为当时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上进,其他人学不来。所以我不能同意伯公您放人在他身边,那于书寒无益。其他人也从他这里学不到什么,但是,我愿意出资建族学。”

“建族学…”庄平志念叨了一句,眼神越来越亮,“就像那些大家族一般建族学?”

“是,庄家书香传家,底子本来就不差,只是缺乏一个有序的指引,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回会元后我会想办法请来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先生,还有这个。”

庄书晴递过去一张银票。

“一千两?!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是我过去半年攒下来的所有银子,族里有心进学的人一切笔墨纸砚和其他开支如先生的薪俸都由我们姐弟来供,但是一应支出都要记下来,我会定期派人来查帐,族里只需给出一个合适的地方辟为族学即可。”

庄平志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这张银票,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么好的事,他不可能不答应。

这个并没有得过家族任何好处的丫头,给与了她对家族最大的善意,只因为她不想让一个家族的压力都压在书寒一人身上,她很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只要他们能凭自己的本事考过县试,后面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负责,只要我能帮的,绝不推辞。”

“晴丫头,你这…”

“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说。”

庄书晴本来只是冷静的眼神锋利起来,“不要将我们姐弟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本没有义务做这些,可我们做了,为的不是得谁的感激,也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我们要的,是一群知好歹,在努力上进的族人,是一个安稳的,能成为我们姐弟依靠后盾的家族,若达不到我的要求,就不要怪我们姐弟像舍弃庄泽良一样舍弃庄家,伯公,我说得无情,可我做得并不无情,我的银子并非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家族,我已经尽我所能。”

一千两,就是庄家这样人口众多的家族都能用上不少时间,一千两,足够让人铤而走险做尽坏事,一千两,也是这丫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赚回来的。

庄平志喟叹一声,可即便知道这一千两赚得不容易,他也不能推出去,这对家族来说太重要了。

“我老头子活一天就会看好这一家子一天,我死了还有你大伯,这世上是有你父亲那样不识好歹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你的话我记下了,族里但凡能多几个出息的,也当记你的恩。”

庄书晴摇头,“我这么做族里是得利,可归根究底我还是为了书寒,说是自私都不为过,我就盼着以后能有人帮衬书寒,他年纪还小,可塑性强,有名师指导,上面还有两个出息的师兄,我相信他总有成才那日,现在做这些是早了些。可未雨绸缪的准备,我不嫌多,再说就算没有书寒。族里有其他人出息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还是我们姐弟要借光。”

“要真有那日,他们报你的恩也是应当。”郑而重之的将银票交给儿子,庄平志看向庄书晴,“我替庄家所有人多谢你,虽然一个做长辈的要晚辈的银子实在不该,可庄家眼下的情况着实不好。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去做这事,我就舍下这老脸了。”

说着。庄平志起身对着庄书晴弯腰下拜,唬得庄书晴连忙跳开,“伯公,您这是短我的寿呢。还不如直接上手给我一顿打。”

“我会出息的,伯公。”庄书寒上前扶着人坐下,平静,但坚定。

庄平志拍了拍扶着自己的还是个孩子的手,庄家,总算能看到点希望了。

次日,姐弟俩离开时几乎庄家所有人都出来送行了。

庄平志一早就将建族学的事说了,至少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记庄书晴的情。对姐弟俩格外客气。

“晴儿,你敏姐姐我就托付给你了,你教教她。我不指望她变得和你一样出色,把胆子磨大一点,性子磨利一点就行,至少不能被别人欺负了还要自己也下死力气去欺负自己。”

“这可是伯娘您说的,到时候我将她嫁出去了您可别怪我多事。”

“我不知道多盼着你多一回事。”周氏笑出了鱼尾纹,“她跟着你。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