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到了外边,庄书晴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

在别人眼里,雪嬷嬷只是个下人,对她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可她做不到这么理所当然,她欣然接受这份好,也乐意对这个对她好的人好,就这么简单。

“很高兴?”

“恩,高兴。”庄书晴歪着头看他,双手挽住他的手臂转到他面前,如同热恋的情侣再正常不过的亲昵,“你高不高兴?”

白瞻眼里全是她娇嗔的模样,笑意柔和了整张脸,完全看不出就在今天,不久前,他拿拎着剑威风凛凛的大杀四方,“高兴,很高兴,想每天都是今天。”

“我可不乐意。”庄书晴皱了皱鼻子,“一天下来就没个消停,过得好累,要天天都这么热闹我可受不住。”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想了想,白瞻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心里这种美好的感觉。

庄书晴‘扑哧’一声笑了,眉眼生辉的看着她,“我懂,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我大概也能勉强接受。”

陈元远远的看着实在不想上前,回头对柳嘉宏道:“老爷子,我们就在这等等如何,我现在要是敢去毁了公子的好事,一定好多天不会有好日子过。”

本来心急如焚的柳嘉宏看着那亲昵的两人这会倒是不那么急了。

以前从未听说过白公子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都传白公子那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道得是怎样的天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传出白公子看上没身份没地位,长得也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时,不知道多少人掉了下巴,完全不理解白公子看人究竟是个怎样的标准,并且看着还不是玩一玩而已。

以前他也不解,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庄书晴很简单。

她好像有一种化繁为简的本事,什么事情由她做起来都再简单明白不过。

明明也在借白公子的势,需要白公子出力时从不手软,可她就做得明明白白的,不和有些人一样明明利用了人还装的冰清玉洁。

她对白公子很真,这份真才是最难得的。

就像现在,刚才明明还在和人撒娇,这会就敢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硬要人喝下去,他离这么远都看得出白公子对那碗东西的不喜。

就在他以为白公子会坚持到底时,那个向来肆意的男人竟然就真的一仰脖子几口将那碗东西给喝了!

然后,带着杀气的眼神看了过来。

陈元摸摸鼻子,硬着头皮上前,“公子,柳老爷子来了。”

“恩。”满口的怪味,白瞻不想说话,转身往正屋找水喝去了。

庄书晴将自己那份姜汤水喝完,空碗递给宝珠,对老爷子微微点头道:“这天气带着湿寒,喻娘子熬了不少姜汤水,老爷子也喝一碗。”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庄书晴笑笑,看向陈元。

陈元忙自觉的开口,“我马上去喝。”

庄书晴这才满意了,“我先领老爷子去看看三小姐。”

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孙女,柳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去上智寺之前他还去看了她,明明她还一脸遗憾的说今年不能陪他去了,明年一定双倍补上。

这才几天功夫,人就成了这样,究其原因还是家里人造的孽,想想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他知道家里小辈怨他多年来偏心一个病秧子,他们却不知道只有这个病秧子心里才是最通透的,柳家真出点什么事,能出个使得上力的主意的也只能是这个孙女,而不是那些本事没几两,傲气却冲天的孙子。

她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懂,这样的孙女,他怎能不疼着些,怎么能不盼着她多活几年。

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啊!

112章 暴发!(求粉红)

白瞻斜眼:我讨了你什么?

皇帝讨好笑:当然,你除外。

“老夫在礼部呆了近二十年,常自傲于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却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家里却成了这般模样,现在想想,我又有什么脸面有得意的,庄大夫,我这孙女就拜托你了。”

“我份内的事。”庄书晴引着人出屋,“柳家的事原不该我置喙什么,可白瞻在柳家也没客气,我知道以他的身份柳家不会苛责他什么,便是连重话都不敢说他一句,至少在他失势前会如此,可抛开这些,您心里也别怨他,那时候不要说他,我都差点没忍住。”

柳嘉宏看她一眼,这算是偏帮了吧,还不惜将自己也拉下水,真是…

“不怪,是四丫头不懂事,事情老夫已经派人在查,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柳家绝容不下。”老爷子说完又苦笑,“敢拦白公子路还活下来的人这天下不多,她能留下命来怕都是公子不想让你见血,我又哪里还敢怪。”

说着话,两人到了正堂,白瞻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们,仿佛是嫌两人来得太慢。

落座后,宝珠给老爷子奉的不是茶,而是姜汤水,白瞻闻着那味就皱起了眉。

老爷子却有些高兴,被人惦记着总是好的,哪怕只是无心,就是在家里。他也难得着一份没有私心的关心了,反倒是那个病秧秧的孙女待他的好和他附带的那些东西没多大关系。

“公子,听说从柳家回来的路上有人刺杀您。可是真的?”

这消息根本不可能瞒住,白瞻一点不意外他知道,“你有心关注这个,不如去将柳家清理干净。”

柳嘉宏老脸一红,真觉得自己没脸呆在这了,“让您看笑话了。”

白瞻看都不看他,什么尊老爱幼。他这里没那个概念,“你回吧。你孙女在这里比在柳家安全。”

“是。”一口气将还温热的姜汤水喝了,柳嘉宏起身告辞离开。

庄书晴看着这样简直称得上狂妄的白瞻笑,她不觉得这样的白瞻有什么不好,他有狂的本钱。为什么不能狂,有什么事他敢当面就给你难看,当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人,比小人可爱。

柳知琼在次日就醒过来了,看到庄书晴除了红了眼睛什么都没问,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药再苦也不含糊。一口喝下去都不带抱怨一声的。

庄书晴隐隐觉得,经过这么一遭,三小姐的心性好像更加不得了了。这性子,其实真挺适合习医的。

“你也别叫我三小姐了,就叫我知琼吧,我可一直都是叫你名的。”

“行,知琼。”庄书晴放下她的手腕,半点没有扭捏的就改了口。以前人微言轻的时候她还会注意着些,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人会给姐弟两带来麻烦。可现在她是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了,谁让身后有个人纵着她呢!

“没那么烧得厉害了,自己有没有觉得轻省了些?”

“恩,人不觉得那么沉得难受了,失去知觉之前我还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柳知琼笑得清淡,半句不提柳家人,“你可别因为我好转就赶我走,我以后就赖这了,这里比家里让我觉得舒服。”

“柳府什么底蕴,我这哪里比得上,不过要论没规矩,这里确实比柳家没规矩多了,我就图个自在,反正也没人管得着我。”

看着进来的丫鬟,柳知琼叹气,“人活着有几个人能活得自在,可你这家里,你就不用说了,走路都带风,可我见着的这些下人脚步都是轻快的,只有确实是过得轻松的人才能如此,笑容可以是假的,话也可以是编出来哄人的,脚步声却装不出来。”

“果然是书看多了懂得就多,我平日里可注意不到这些,知琼,你还想和我学医吗?”

“想。”柳知琼毫不犹豫的道:“以前还没这么想,现在只恨不得马上给你磕头奉茶,拜了你为师,我就有理由不回去了。”

庄书晴失笑,这人,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个,“等你好了,我收你为徒。”

“当真?”柳知琼立刻坐了起来,一下子扯痛了伤口,嘶了好几声才缓下来,庄书晴怕绷裂了伤口,忙掀了棉布去细瞧,好在没事。

“现在养病第一,等你养好了再说其他。”

“好,一言为定。”

庄书晴给她盖好被子,“你还得说服你家里人才行。”

“我早就和祖父说过了,祖父说只要你愿意收我,他不反对。”

哪个师傅不想收意志坚定的弟子,庄书晴同样是,既然打算收徒,当然是越优秀越好,她这一门,不好学。

雨果然小了,淅淅沥沥的又下个没完没了。

庄书晴不知道巫女的传言现在到了怎样的程度,她也不问,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照样隔一天去一趟徐府,徐家人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完全无异,甚至可以说更亲密了些。

不管是冲着她本人还是冲着白瞻,庄书晴都大大方方的领了这份情。

敢在这种时候还接近她本就需要一定的勇气的魄力,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一直挂心的事终于暴发了。

不论远近,凡是暴发了病情的地方同一天,同一时间将灾情呈上。

这时候,皇帝甚至都没空去管在后头主导这一切的人是谁,心里满满都是大夏将倾的感觉。

六府,除去病情已经稳定的会元府,和因故没有直接接触袍泽的凌云府,另外四府无一幸免,且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严重。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正和鞠国僵持的边塞军中也发了病!

若非鞠国以为这是瘟疫担心会过病,非但没有借机起战,反而收紧了关口,严令不许过界一人,周国早已不战而败。

看着一封封密信,皇帝气得直哆嗦。

病情的事他早已知道,也在派人查,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病情远没有想像中严重,已经控制住了,不日便能好的好消息,所以他虽然发落了几个人,老大老四也都吃了挂落,却没有大动干戈。

可是和这情况比起来,他们吃的那挂落算什么!

“召四品以上大臣议事。”

温公公安排了人去通知各位大臣,沉默着上前给皇上沏茶。

皇帝看着这个自小跟着他,比他还小了几岁,鬓角却已现白发的大总管,“温德,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温德心下一酸,却不和其他人一样捧着只说好听话,“谁能不老,老奴比您还小了好几岁,可看着却像是比您还要大上几岁,太医昨日来请平安脉不还说您身体好得很吗?老奴就怕他光说好听话,有事瞒着不敢说,还特意私底下去问询过,他说啊,您身体是真的很好,再活上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皇上可不能人未老心先老了,您这个样子可经不起公子的刺激,他待您可从不会因您的身份就留情面。”

想到那个小子,皇帝莞尔一笑,“你自来四平八稳,谁都不帮,没想现在倒帮着他说话了。”

换成别人,这会怕是已经诚惶诚恐的跪下表忠心了,温德却不,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老奴还就觉得公子好,皇上和公子在一块的那几天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老奴说句逾越的话,公子虽然不会说好听话,但是待您比谁都真,冲着这点,老奴也得说公子的好话。”

被这样一番说到心坎里的话熨帖了,皇帝终于觉得不那么喘不过气来,刚才,他是真的想把那两个孽子叫来,一剑一个斩于剑下。

动摇国之根本,他要是还放任,死后有何脸面面对祖宗。

不过能将事情压制到集中暴发的,他知道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做得到,“在这后面操纵这事的,怕就是你口里好得不得了的公子。”

温德并不觉得意外,“公子有那个本事,老奴只是不解,以公子向来不管别人死活的性子,这回怎么会花这么大力气管这么大件事,莫不是为了那个巫女传言?您也没当一回事啊,老奴猜着,是不是谁惹着了公子,让他动肝火了?”

皇帝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竞相盛放的鲜花和走动间衣摆都不曾摆动的宫女,“朕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把这天下交给他会如何,怕会是另一番景象吧,可是你看,朕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有些人就忍不住了,他们若执意自寻死路,朕不会管,瞻儿那孩子朕知道,只要不惹到他,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他们只以为瞻儿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倒是想给,那也得人愿意要。”

“老奴看着,您就算真将这天下给了公子,公子怕是也不会要,他最嫌麻烦了。”

“是啊,连你都懂,他们却一个都看不到这些,平日里争得你死我活,对着瞻儿的时候倒是能丢开矛盾联起手来了,真出息。”

温德笑得温厚,皇上只有在说起公子来时才会从里透出高兴来,那种为人父的骄傲,和普通父亲没有不同。

“吕东还没有回来?”

“是,算着时间应该快了。”

“他要是回来了,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老奴记下了。”

113章 闯皇宫

大周朝历来是三天一大朝,一天一小朝,现在又算得上是平稳期,很少有散朝后突然召集众大臣议事的时候。

一众官员候在奉仪殿外,相熟的就凑到一起互相打听,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皇子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待看到平日里不需要上朝的四弟也过来了时,心里的不安更甚,两人对望一眼,心悬得更高,该不会是…

不可能,他们已经全部按照那个庄书晴的法子去安排了,她能治好病,那其他地方就肯定也没问题,不然也不会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消息传开。

奉仪殿中门大开,温德甩着佛尘扬声通传,“皇上有旨,宣众臣进殿。”

一众臣子理了理官袍官帽,快速按品阶排列好,垂首盯着前面那人的脚后跟迈步子。

可待到进了殿站好了,也没听到往日那一声‘皇上驾到’,心里没鬼的才敢稍微抬头,可这一抬头就吓坏了!

皇上不是没有驾到,皇上是早就到了!

“在场诸位全是四品以上京官,朝中栋梁,最该为朕为忧之人,可朕也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是真为大周朝着想,而非为私利的?”

不用人吆喝,也不用人示意,众臣虽然不知道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为的什么事,立刻齐齐跪了下去,整齐得好像有人在喊口令。

“不用来请罪那一套。若谁真觉得愧对自己那身官服官帽的,那就自请告老归乡吧,有些话你们说得顺口。朕却听得厌烦了。”

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全被生咽了回去,皇上这话,他们可不敢听听就算!

“没人觉得自己错了?”皇帝仿佛笑了一声,“怎么朕却觉得这里没一个干净人呢?”

小太监踮着脚来到温德身边轻声禀报,温德微微点头,对上皇上看过来的视线躬身回话,“皇上。吕东回来了。”

“宣。”

“是。”

吕东一出现在殿中,那糟糕的样子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脸色青白,一脸胡渣子,身上的衣服隐隐还带着一股子味儿,这副样子出现在皇上面前实在失仪。

可吕东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硬挺挺的跪在殿中,声音粗砺难听,“微臣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

“臣…有辱圣命,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不可见的愣了下,旋即皱眉,“瞻儿不答应也就不答应了,以他的性子定不会没理由的为难你,你做什么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跪得膝盖疼,可和心里的疼比起来。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在父皇心里,一个认回来才几年的儿子比他们这些养在跟前的重要多了。他们早就知道这点,可当亲耳听着这不容质疑的护短,依旧心气难平。

吕东跪伏着,额头触地,“微臣见着公子,和公子说皇上下月寿诞希望公子和庄小姐能到京中小住。公子二话不说就动手了,除微臣一人。无一人幸免,公子还说…还说…”

皇上虽然心冷,却并未如某些人期盼的那般发雷霆之怒,而是追问,“他说什么了?”

“说…”

“我家公子说‘动书晴等于动我,我不惧与任何人为敌’,是不是如此?”三子一脸笑的接上话,慢悠悠的背着手从外进来,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仿若走在自己家里,完全没将这一屋子的皇帝重臣当一回事。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仆人,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嚣张。

三子身后,是推着数量板车的统一身着白府衣裳的一众人。

平日里他们穿得随便,可今儿却是隆重得很,他们就是来给某些人添堵的,还要让皇上知道就算他和公子反目,也绝不可欺。

宫中禁卫统领羞愧欲死的领着大批禁卫围住白府众人,他们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啧,不过是些纸老虎,围就围吧。

“参见皇上。”以三子为头的一众人行的江湖礼,虽然没有跪拜,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慢。

皇帝看着拖进殿来的那辆马车,脸皮不由得抽了几抽,真是无法无天了!

“瞻儿未来?”

“未来。”三子围着吕东转了两圈,“因为这个人说‘奉圣上令,带庄书晴上京,请公子将人交与我们带走’,皇上也知道庄小姐那就是我们公子的心尖子,有人要动他的心尖子,脾气免不了就大了些,都不用我们这些属下动手,就将敢围住他的马车想强行将庄小姐带走的人给屠了,唔,也不对,还留了个带话的。”

吕东身体抖了一下,更不敢抬头了。

皇帝看着门里门外一溜的板车,面色平静无异,看着还是那个宽厚仁德的宣仁皇帝,只有熟悉他至极,离得又近的温德知道皇上这时候有多气。

“温德,你亲自去查,谁敢插手干涉,不管是谁,皇子也好,宫妃也好,朕允你先斩后奏。”

大皇子猛的抬头,对上父皇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您信儿臣。”

“你急什么,与你无关就不怕查。”看向张嘴又闭嘴的老四,皇帝轻笑,“你也想说与你无关吗?”

四皇子只觉得心惊欲裂,牙齿的碰撞身落入三子的耳里让他更看不起宫里这些个龙子龙孙,就这样还敢和公子争?这世上只有公子不要的,没有公子得不到的!

当然,庄小姐不在此例,他们都很担心有一天爽利的庄小姐会嫌公子太腻着她把公子给扔了。

“儿臣…给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