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摇摇头:“不接就等于认输了,表明咱们庆福堂不战而败,同意关张砸招牌。”说着不免问她:“当日你不吃那酒就好了,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般地步。”

凤 娣道:“倒是我做差了,本是想若不吃那酒,夏琼裳恐还不会罢休,有个人成天在后头惦记着害我,总让我这心里不踏实,本未想她会明目张胆的下如此剧毒,若是 寻常之毒,抢救及时,也无生命之忧,且这样一来,却能让胡宗华看清楚夏琼裳的真面目,只要胡宗华离了夏琼裳,有胡家老爷子管着,自然不会再出阴招儿,以后 咱们两家也就相安无事,却没想到她竟下了断肠草,我一时失算,才引起了胡余两家之争,倒是错估了夏琼裳的心思,现在纵然后悔也晚了,让我想想怎么补救 吧。”

说着皱紧了眉头:“这事儿却真麻烦啊。”

常志道:“大公子,恕我直言,这斗药虽险,说不得也是咱们庆福堂立足江南药行的机会呢。”

凤娣道:“怎么说?”

常 志道:“咱们庆福堂如今只开了这一家铺子,因前头送药的法子,才使得杭州城一部分百姓知道了咱们的药号,虽不能说买卖兴隆,到底不跟一开始那般冷清了,可 即便这么着,这南边的百姓还是不认咱庆福堂,不知道咱庆福堂的药如何,别说跟松鹤堂比了,就是江南随便一个药号拉出来,都比咱们庆福堂有名儿。”

凤娣道:“这也是没法儿子的事儿,我余家毕竟不是在江南起家的。”

常志道:“可这次斗药却是个天赐良机,凭着松鹤堂在江南药行里的威望,还有胡家领着的朝廷供奉,若咱们庆福堂胜了,别说这杭州城,江南,整个大齐还有谁还不知咱庆福堂,大公子不是说,想把庆福堂开遍大齐吗,若这次胜了,公子的大计就成了一半了。”

凤娣想了想,是啊,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这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差,若胜了松鹤堂,她余家就能传名天下,若败了,不能败,必须胜,胜了,她庆福堂才能继续往下走,便为了庆福堂这些伙计的生计,也不能败,且要化解跟胡家这场恩怨,恐也要指着这场斗药之争了。

想到此,却又愁上了,照着忠叔说的,这斗药说白了,就是比谁家的药有用,能治好病,谁家就赢,即便她对庆福堂的药有信心,可说是斗药,必须得有大夫啊,松鹤堂世代都出御医,若凭借出神入化的医术,佐以松鹤堂的药,岂不是事半功倍,自己的庆福堂,肯定要吃亏。

若是胡有康请了他兄弟,如今任院判大人的胡有庆回来,跟她斗药,那自己往哪儿找一个能跟胡有庆拼医术的大夫啊,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凤娣忙让许贵儿去四通当里头飞鸽传书,问问胡有庆可出京了,三天后传了信儿来,胡有庆两天前已经出京南下了。

凤娣这心都凉了大半,自从得了这个信儿,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整个人焦虑不安,急出了一嘴火泡,这天正在屋里吃清火丸呢,忽的狗宝跑了进来:“大公子,安少东家来了。?”

凤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啊,自己怎么把安子和给忘了,虽说安子和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可往往这种人才能打败科班出身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思维活跃有创造性,跟保守派的胡有庆有一拼,更何况,后头还有她师傅呢。

以她看,她师傅可比胡有庆高明太多了,不说医术,先说做人,她师傅慈悲心肠,想的是天下百姓的苦难,这才是真正的医者,胡有庆呢,陷与党争,早失了一颗济世之心,这才是医者的大忌,不过,他怎么来了,想着看向许贵儿。

许贵儿摸了摸鼻子,嘟囔一句:“我可没说啊,只不过大公子的事儿,又怎瞒得过小王爷呢。”

凤娣看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周少卿这个男人挺好的,至少这份心意她得领,想着出去见安子。

不过数月不见,倒差点儿认不出来了,记得送到王子正府上的时候,还是挺白净文秀的书生,怎么成了一个黑漆寥光的汉子,不是还跟过去长得一样,凤娣险些以为是别人冒充的了。

安子和见她的目光,不免有些不大自在:“师傅带着我去郊外的山上采药去了,那些药采回来要晒,晒干了要收起来,所以…”说着垂下头。

凤娣发现,这安子和学医学的越发有些呆了,记得当初在兖州府见他的时候,不说多机灵,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敢不敢跟胡有庆一较高下。

想到此,便问:“既然你来了,想必知道这里头的事儿,松鹤堂的二老爷可是太医院的院判,也就是师傅的顶头上司,胡家百年来出了十二位御医,自然有他们一套系统精到的医术,且,胡家二老爷当御医多年,积累的经验自然比你要多,你敢不敢跟他同台相较?”

安子和道:“师傅说,医者应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万不可争长短。”

凤娣听了,不禁翻了白眼:“那你做什么来了?”安子和道:“师傅也说,庆福堂的根本就是就是济世救人,故此若为了保住庆福堂,适当争一争也说得过去。”

凤娣忍不住乐了,头一次见王子正的时候,觉得那老头特一本正,后来才发现是个老顽童,不过,貌似安子和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说了这么多,倒是敢不敢?”

安子和这才道:“可以一试。”

这话听着没底气,不过凤娣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安子和,估计这句都不敢说,可见是学了不少本事,加上他对医术的钻研刻苦劲儿,或许真能帮自己。

“大人,吏部外放的州判裴文远来了,听说是冀州府的人。”

邱思道点点头:“让他进来。”

裴 文远容光焕发的走了进来,自打住进京城的官驿,就没断了人拜访,都是南边儿的商人,送的礼一个比一个厚,裴文远从娘胎里出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先开始 还不敢收,可余家上门要账,裴文远怕此事嚷嚷出去,坏了自己好容易得来的锦绣前程,即使知道凤娣成心讹诈他,也只得认了。

想这些送上门来的,不要反倒得罪了他们,却也没想到,三天就凑齐了一千两金子,怪道都想谋江南的官儿当呢,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州判,且还没上任,就这么多人送礼,这要是去当上三年,想来再也不是被几两银子挤兑的裴文远了。

来上任这一路都有人掏银子伺候着他娘俩,沿着运河而下,好不惬意,到了杭州城先安置下他娘,便来府衙见邱思道这个上司。

虽不知这裴文远怎么走动了吏部楚大人的门路,却也不能得罪,客气的迎进来,叙了些场面话儿,这才说正事儿:“按说裴大人刚来,应该好生歇息几日,带着老太太游游西湖,偏不巧,赶上有件大事,只能劳烦裴大人了。”

裴文远道:“大人说的可是松鹤堂跟庆福堂斗药之事,下官没进杭州城就听说了。”

邱 思道点点头:“这事儿本是江南药号里,两家争斗私了用的法子,说起来。只要不出人命就跟咱们官府无干,却这两家后头的人却不好惹,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这 些事儿也不用藏着, 都瞧着咱们当官的风光了,可暗里的难处谁知道,就说这要斗药的两家,松鹤堂胡家二老爷是太医院的院判,如今都请了回来,胡家又是朝廷供奉,这要是有个闪 失,咱们俩可兜不住。”

裴文远道:“说起来庆福堂怎么敢跟松鹤堂斗,这不上赶着找不自在吗。”

邱思道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还不知庆福堂的底细呢?”

裴文远一愣:“什么底细?庆福堂就是个寻常的药号罢了,只不过如今的买卖大了些,对了,大人曾任冀州知府,自然比下官更清楚了。”

邱 思道心说,这人瞧着精明,实则糊涂,既是从冀州府出来的,却连庆福堂的底都没摸清,这官当得真真糊涂,想到此,便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余家的大公 子实则是余家的二姑娘,这位二姑娘跟咱们越王府的小王爷,可不寻常,听说万岁爷赐给小王爷的玉佩,都在这位二姑娘手里,有小王爷在后头戳着,这庆福堂能算 寻常的药号吗?”

裴文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王爷?这怎么可能,忽记起在兖州府见过的那两个人,忙问:“却有一事请教大人,冀州府四通当的两位东家…”

邱思道点点头:“其中一位是小王爷,另一位是侯府的五公子许慎之。”

裴文远这才明白,为什么余凤娣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跟自己为难,却忽的有些后悔,当初若不退亲,万一余凤娣成了王妃,自己岂不跟着一步登天了,她们姐俩那么好,怎会不顾念她姐,好过现在,不知道尚书大人这颗大树哪会儿就靠不住了。

邱思道见他出神的不知想什么,轻轻咳嗽了一声,裴文远方回过神来:“大人的意思是…”平心而论,裴文远恨不能庆福堂输了才好呢,可既有小王爷在后撑腰,恐不易,却不知邱大人什么意思。

邱 思道喝了口茶道:“这场斗药,胡家请了太子爷出来坐镇,涉及太子爷的安危,杭州城内外需万无一失,且那日不知要来多少人,药王庙前人多氏杂,我在太子跟前 听吩咐,便顾不得下头这些事,原先我还愁没个妥帖的人,可巧裴大人就来了,你帮我看顾着些,太子爷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裴文远从府衙出来,琢磨还真是冤家路窄,自己跑这杭州城当官,却还能碰上余凤娣,且如今情势,却还不如当初了,只怕她记着退亲之恨,又要跟自己为难,却又摇摇头,自己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欠她的银子也都还清了,怕她何来。

想到此,快步往官驿去,收拾着搬进了配发给自己的小院,一进小院,裴文远的娘便嫌弃的道:“怎这般小。”

身后的小丫头小翠忙道:“老太太这是朝廷派发的,什么品级住什么样的屋子,都有规定呢,大人如今是从七品,照着规定,应该住四间屋的宅子,就是这院子的样儿,错不了。”

裴老太太道:“咱不是有银子了吗刚过来的时候,我瞧着西湖边儿上的宅子体面,就在湖边儿买一个住着,平常我也能瞧瞧风景。”

小翠忙道:“老太太这可不成,太子爷可在咱杭州城行苑里头住着呢,是万岁爷派下来查贪墨的,这正在风口浪尖儿上,便手里有银子也不能置房产啊,这现成的把柄,若是让人知道上报了太子爷,老太太,咱大人好容易谋来的这个肥缺儿,丢了不说,弄不好还得搭上身家性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忽的拍了拍她的手:“好闺女,你倒是个向着我们娘俩的,咱娘俩也有缘,回头等安顿下来,让你伺候了文远,你可愿意?”

小翠瞄了裴文远一眼,闹了个大红脸,忙道:“奴婢进去收拾屋子。”一溜烟跑进屋去了,裴文远道:“娘,您怎么说这个?”

裴老太太道:“这有什么,你这么大人了,屋里没个人伺候怎么成,莫非你还想着余家那丫头呢。”

“娘,您以后千万不可再提余家的事儿…”说着把邱思道跟他说的告诉了他娘,裴老太太听了,哼一声道:“可真是老天不开眼,小王爷怎么就瞧上了这个又疯又奸的丫头…

第73章

胡大可进来回道:“二老爷回来了。”

胡有康一愣的功夫,胡有庆已经进了中堂,兄弟间见过礼儿,胡有康道:“太医院事务繁杂,你怎有空回来?”

胡有庆道:“大哥还瞒着我不成,咱胡家跟余家斗药的事,可不止江南,如今大齐上下举凡药行里的谁不知道,这是咱胡家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能不回来吗,大哥也不用再说,既已下了斗药贴,咱胡家就没了退路。”

胡有康道:“虽这斗药,咱胡家有些把握,若把你牵连进来却不妥,你不仅是咱胡家人还掌着太医院,万一咱胡家输了,你的名声…”

胡 有庆道:“到这节骨眼儿了,大哥还说这个做什么?若咱胡家的松鹤堂这块招牌砸了,我还当什么太医啊,大哥就别想了,再说,她区区庆福堂的一个丫头,我还怕 她不成,退一步说,她既下了江南,自然要把她家的字号立住,可她庆福堂若是立住了,现在是没什么,往后可难说,她定下的那些店规,伙计的工钱,掌柜账房的 分红,可着江南的药号,也没这么干的,咱们铺子里的伙计掌柜能不动心,日子长了,恐要辞柜跳到她的庆福堂去,那咱松鹤堂可就撂挑子了,打从咱药行立下那天 起,伙计就是伙计,掌柜就是掌柜,伙计想熬上掌柜,怎么也得熬上十来年,还是个三掌柜,还得说有本事的,可她庆福堂呢,她那些铺子的掌柜都是伙计提拔上来 的,这岂不乱了规矩。”

胡有康道:“我倒是觉得,她这个法子值得咱们松鹤堂学学,以往的规矩有些是好的,可以守着,有些却是陈规 陋习,就说这掌柜的 ,若是本事大,提拔上来对咱的买卖也好啊,这些且容后再说,眼面儿前先把斗药过去再说,大可,你使去的人可探听出来了,那丫头找了什么帮手没有?”

胡大可道:“跟着大老爷后头的船前后脚,来了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咱铺子里的伙计瞧着进了庆福堂,可不像个大夫,做的文生打扮,像个读书人。”

胡有康暗暗沉吟道:“莫非那丫头要自己上阵不成?”

胡有庆摇头:“这却不会,太子宫的时候,她就跟皇上说过,只是略瞧过几本医书,不会诊脉瞧病,不过,却隐约听说,她余家有两本上古传下的医书,能医死人肉白骨,只余家的家规是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她既是个丫头,这医书恐不会在她手里。”

胡 有康摇摇头:“这话儿又的两说了,当初她之所以出来管事,就是因为余家没人了,她爹死了,余家哪位真正的大公子,当时也差不多油尽灯枯,现在这位二少爷是 后来才认祖归宗的,且年纪幼小,咱们干药号的都明白,这买卖,凭的可就是祖宗传下的那些药方,若她手里没有,她庆福堂早该关张了,哪还能开这么多铺子, 且,那日在八珍楼,那么多人亲眼瞅着,她给宗华解毒,那断肠草的毒你我是知道的,和酒吃下,神仙也难医,却硬是让她救了回来,宗华抬回来,撑了三天才去, 若说她不通医术,实在不可信。”

胡有庆道:“即便她通医术,才多大的丫头,我还能怕她不成,且,咱们斗的是药,松鹤堂立足江南百年之久,咱们的药又怎会输给她庆福堂。”

胡有康忽然道:“二弟有一句话大哥需问你,你这次回来可是因为晋王?”

胡有庆一愣:“大哥怎会有此一问?”

胡有康叹口气道:“你个宗华弄的那些事儿,我前头不理会也还罢了,如今不得不说一句,咱爹当年可是嘱咐过你,为官切记要守中庸之道,尤其不可掺入党争,有庆,你是不是把咱爹的话都忘了,你跟大哥撂句实话,前头太子中乌头毒之事,可跟你有关吗?”

胡有庆目光闪了闪,心知他大哥的秉性,忙道:“绝无此事。”

胡有康点点头:“没有就好,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真被归入晋王一党却着实不妙,你自己好好斟酌。”

胡有庆之所以能回来的确是晋王授意,晋王本来就忌讳周少卿手里的财力,而庆福堂也有越干越大之势,如今庆福堂已不容小觑,若让庆福堂在江南把字号立住,恐驳回头就会进京,皇上已经提过要把朝廷供奉给庆福堂。

若 成了,说不准就把松鹤堂也比了下去,庆福堂虽说是余家的,可周少卿瞧上了那丫头,以后真纳了她,庆福堂就攥在了周少卿手心里,添了这份财力,周少卿岂不是 如虎添翼,而周少卿如今已经明明白白站在太子一边儿 ,对自己大大的不利,既不能归我所有,不如早早毁了,也省的以后麻烦。故此才把胡有庆弄回了江南,这一次势必要斗垮庆福堂。

若说杭州城哪个月份最美,那杭州的老百姓就得告诉你,什么月份来,都能赏到不一样的美景,若问杭州城几月里最热闹,那杭州的老百姓就会告诉你,数着今年最热闹,若问哪儿最热闹,那肯定往东边一指,药王庙最热闹。

哪位问了,四月二十六的药王爷生辰可都过了,还热闹什么?那杭州老百姓就得说,一看你就是外乡人,不知道两大药号,松鹤堂跟庆福堂,十天后要在药王庙大门口斗药吗?

十天?还早呢?还早?这个信儿一出去,您去瞅瞅吧,杭州城各大客栈可都住的满满当当了,还跟您说,想瞧大热闹,您得提前一天到,要不挤破了脑袋也挤不进去。

这 话儿真一点儿不假,凤娣也没想到这斗药会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斗药分三场,一场治外,一场治内,一场治急,病人是药王庙旁积善堂里的,积善堂说白了,就是古 代的官方收容所,能自己活动着讨口吃食的,也不会来这儿,这里大都是一些动不了的,要不快要病死了,出了东城门不远就是义庄,没气了拖出去烧了也方便,故 此,城里的百姓大都嫌这地儿晦气,除了药王爷生日那天热闹些,平常日子,老百姓是能不来就不来的地儿,可想不到,今年就来了场大热闹。

药王庙门前,一早就搭起了两座顶棚,均高两米,宽三丈,里头搭了简易的木床,药王庙前设高台,高台上杏黄伞盖之下坐着的正是当今太子慕容少骞。

太子也是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论说这样的私斗,跟官府无关,可胡有康特来请他坐镇,他对余家这丫头又实在好奇,更兼近日也没什么大事,就来凑了个热闹,却不知竟来了这么多人,人山人海,把小小一座药王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子的座位高,手搭凉棚往远处望了望,不禁开口道:“本宫都不知道杭州城有这么多闲人,来凑这个热闹。”

江德安忙捧上茶来道:“太子爷有所不知,哪是光杭州城的人呢,恐整个江南的药号都来了,这可是干系到两家药号生死存亡的大事,是大热闹,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变着法儿的也得来,就是京城里头都惊动了呢。”

太子摇摇头,瞧了那边儿庆福堂的棚子一眼,低声道:“你说那丫头要是输了,折了她余家的庆福堂,是不是老九就省心了。”

江德安忍不住笑了一声:“瞧太爷说的,小王爷要是真能舍得,也不会巴巴的给太子爷捎信儿,让您护着二姑娘了。”

太子爷笑了:“老九让父皇拘在京城有半年了吧,估摸这小子的性子快忍耐不住了,说起来,我可记得老九小时候说过,要娶天下最聪明的女子当媳妇儿,德安,你说这余家二姑娘算不算呢?”

江德安挠了挠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二姑娘是不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奴才就是觉得,二姑娘是奴才见过里头最精的,那个聪明劲儿,说话儿滴水不露的,想想也是,不聪明,一个姑娘家能做这么大的买卖吗。”

太子爷笑了,指了指那边儿:“余家棚子里头的是谁,是她家医馆里的郎中吗?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江 德安忙看过去,不禁道:“完了,二姑娘必败无疑,那是王子正新收的小徒弟儿,上回跟着王子正来太子宫,他在后头给他师傅提着药箱子呢,这还没出师呢,胡家 那边儿可是胡大人,说是斗药,这医术要是差太多,还斗什么啊,刚还夸二姑娘聪明,这么一会儿怎么就糊涂上了呢,来了,太子爷,二姑娘来了。”

太子爷手里的扇子挥了两下道:“这丫头倒是坐得住,比本宫来的还晚。”

凤娣上来先给太子爷磕头见礼,太子道:“看来大公子成竹在胸啊,这么完才来。”

凤娣看了胡有康一眼,犹自惊魂未定,若不是冷炎,恐自己今儿这条小命就交代了,虽凤娣觉得以胡有康的为人,不会做出什么卑鄙之事,可也得防着,自打安子和一来,就让冯山跟在安子和了,可就没想到会冲着自己来。

今儿一早自己从庆福堂出来,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劲儿,不像往城东走,问了狗宝一句,不见答应,掀开窗帘见是一个僻静巷子,暗道不好,刚推开车门,一把寒光四射的冷剑直直刺了进来。

凤娣闭上眼,心说完了,这条小命今儿就丢这儿了,却听一声闷哼,那把剑没刺到自己便落了下去,接着便是一阵刀剑相交的声响,凤娣忙睁眼看去,正好瞧见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窜上房的身影,然后是冷炎低喝一声:“追,要活口。”后头无影门的数个人追了出去。

凤娣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冷炎,忙道:“狗宝,狗宝怎么样了?”

冷炎道:“你放心,他们要的是你的命,只是打晕了狗宝,我让人把他送回庆福堂了。”

凤娣松了口气,跳下车才问:“大哥怎么来了杭州城?”

冷炎没回答她,却道:“今儿不是要跟松鹤堂斗药吗,再不过去恐要误了时辰,说着上马冲她伸出手:”上来,大哥带你过去。“

凤娣也没想其他,跟冷炎共乘一骑来了,即便如此,都晚了一会儿,虽未开始,却落在了太子爷后面。

太子略打量她半晌,见她显是匆匆赶来,神色有些不定,且她看向胡有康,不禁暗道,莫非胡家明着斗药,暗里却使了什么卑鄙手段不成,想着也扫了胡有康一眼,若果真如此,胡家这就是明摆着作死呢。

胡有康心里一跳,唤过胡大可道:“跟着二老爷回来的武家兄弟怎么不见?”

胡大可道:“一早就没见着,不知往哪儿去了。”

胡有康暗暗皱眉,莫非有庆派那两个去截余凤娣了,若真如此,岂不是授人以柄,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却听胡大可道:“大老爷,时辰到了。”

胡有康回神站起来,跟太子爷道:“烦请太子爷给我两家做个见证,立下这个生死契,若胜了,继续开药号,若败了,自己砸了自家的招牌,从此退出药行,一诺千金,不可反悔。”说着看向凤娣:“大公子可认吗?”

凤娣苦笑一声:“老爷子,少东家之事是在下思虑不周,未想到夏琼裳会下断肠草,却这斗药,真是两败俱伤的法子,前辈非要如此不成。”

大老爷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作甚,斗药贴既下到你庆福堂,就不可能收回来。”说着按下手印,跟凤娣道:“大公子请。”凤娣只得跟着按了手印。

鸣锣鼓响,第一局开始了,从积善堂的里抬出两个人来,先到太子跟前,积善堂的管事上前道:“这是刚送过来的两个人,不知被何人所伤,一个伤在头部,一个伤在大腿。”

太子站起来看了看,不禁略略皱眉,这两人的伤都不轻,伤在腿部的是斜斜一刀,肉都翻在外头,瞧着十分怕人,那个头上有伤的更重,正额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个窟窿,一个劲儿往外冒血。

太子挥挥手道:“快些给他们医治要紧。”

安子和跟胡有庆过来,江德安拿着一早预备好的竹签子,过来道:“签分长短,抽着长的,治左边儿这位,短的自然是右边儿的,两位请吧。”

胡有庆刚要往前,就听安子和道:“不用抽了,晚辈才入行不久,自要敬前辈,胡大人挑一人就是了。”

江德安一愣,心说,二姑娘这么精的人,怎么寻了个半傻来,都这时候了,是让来让去的事吗,还分个狗屁前辈晚辈的,赢了是真格的,想到此,便道:“安大夫您可想好了,这俩人虽都伤的不轻,可伤的地儿可不一样。”

那意思就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伤在脑袋的这位重得多,且人异常虚弱,不定饿了多少天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气息都弱了,真要是一口气没上来,就算交代这儿了。

安子和却躬身道:“胡大人请。”

得这是个榆木脑袋瓜儿,江德海把竹签丢回去,跟胡有庆道:“胡大人先请吧。”

胡有庆看了安子和一眼,心说,这小子外表忠厚内藏奸诈,以为他一这么说,自己一个太医院的院判,就会让着他,选哪个伤重的不成,做梦,今儿胡家必须取胜,再说,这斗药场上论什么长幼,岂不笑话。

想着一指哪个大腿伤的道:“把这个抬过去。”

太子爷瞟了凤娣一眼,心说,这人要是死了,第一场余家可就算输定了,却见这丫头根本没搭理自己这茬儿,而是定定望着她家的棚子发呆。

太子爷好奇的看过去,也不禁一愣,跟江德安道:“你说姓安的小子那是干什么呢,又是剪子,又是针线的,莫不是要裁衣裳绣花不成?”

江德安道:“奴才也没瞧明白呢,没见过这么治伤的,倒是胡家那边儿都上药了,哎呦喂,我的太子爷,不是裁衣裳绣花,是缝人皮呢,可吓死人了,这不得活活疼死啊,不对,那人怎么一声不吭,跟睡着了似的, 对了,刚灌下去一碗庆福堂的什么药来着。”

凤娣低声道:“醉心散…”

这是安子和跟她师傅刚研制出来的新药,这次特意带过来的,凤娣还没来得及问是做什么用的,这会儿自然明白了,别看安子和嘴上说的模棱两可,心里早有数呢,肯定知道这个斗药的流程,故此带了这个来。

凤娣忽然发现,这个看上去有些老实的安子和,却有着一颗最谦逊的心,说白了,人家不是老实,是谦逊,这才是真正的君子,这样的好男人别说古代,现代也已经绝种了,女人要是摊上这么个丈夫,这辈子或许不会有什么大富大贵,可这平静安生却最是难得。

这么想着,忽然就想起了她家大姐来,越想越觉得这俩人怎么就这么般配呢,尤其对比下头不远的裴文远,这么个不要脸的伪君子,倒有些歪运气…

第74章

胡有庆那边儿很快处理完了,基本上不用他亲自动手,他的徒弟就都干了,若不是跟庆福堂斗药,这样腌赞的病人哪有资格让他看上一眼,不过,安子和这手法,莫非是失传已久的古法缝合术。

论 说这缝合也容易,他也不是没研究过,只这疼痛跟感染是能死人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尝试的原因,难道那个人强忍着没叫疼,这怎么可能,这种疼痛恐怕 不是能忍的,且此人身体虚弱,若疼的狠了是会要命的,若都不是,那就是刚才安子和让人灌下的那碗药,只这一招真不知松鹤堂高明多少,难道,这第一场就要输 给庆福堂不成。

安子和手边儿帮忙的是庆福堂医馆里的两个大夫,也都看傻了,呆呆看着安子和缝完伤口,安子和让他们敷庆福堂的消毒散,两人都没听见,冯山在后面推了两人一把,两人方才回神,忙敷药。

安子和抹了吧汗,诊了诊病人的脉,虽弱却隐约有力,这才让人抬到积善堂单独僻处的屋子里,跟胡有庆的病人放在一起,设专人看守,照着一早定下的规矩,三日后根据伤口愈合程度判断谁家的药胜出。

流程是这样没错,但病人一抬走,大老爷胡有康看了胡友庆一眼,在胡大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躬身道:“太子爷,这第一局,我松鹤堂认输。”

太子挑了挑眉道:“明明还未分出胜负,大老爷何故认输?”

胡有康苦笑一声道:“单凭庆福堂的安大夫这失传已久的古法缝合术,我松鹤堂就输定了。”

太子爷轻摇了两下折扇:“据我所知,你们两家斗的是药,莫非这缝合术也算吗。”

胡 有康道:“太子爷有所不知,这古法缝合术乃是神医华佗所创,之所以失传,并非这缝合术多难施展,而是缝合起来,这钻肉透骨之痛,常人难忍,而跟这古法缝合 术一起的,还有一味止疼古方却早已失传,我松鹤堂祖上也多次研究,终未寻出其中秘方,却,刚才安大夫缝合之前给病人灌下去的那碗药,刚才大公子也说了,是 庆福堂的醉心散,只这一样,我胡家哪有不输之理,伤口缝合之后,自然愈合的快,无论庆福堂的伤药比不比的过松鹤堂,结果都一样,故此,我松鹤堂这第一局败 在这醉心散上,老夫认输。”

太子看向凤娣,心说,听见没,人家这是败在了醉心散上,可不是你余家的伤药,这老头倒真是个硬骨头,该认输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却也把话撂在了明处,输也输的傲气,这么瞧来,倒是比胡有庆强多了。

凤娣却站起来道:“此局若大老爷认输,判我庆福堂赢却也不妥。”太子一愣:“大公子这话有甚说法不成?”

凤娣道:“不敢欺瞒太子爷,这醉心散是安大夫刚刚研制出来的,尚未摆在我庆福堂的铺子里,认真说来,应该还不算我庆福堂的药,而安老前辈有句话说得对,无论两家的伤药如何,有安大夫的古法缝合术,也会愈合较快,这一局若判我庆福堂赢,有失公允。”

胡有康看着凤娣,目光颇为复杂,他是无奈之下才认输的,从安子和用了古法缝合术开始,这治外一局,胡家就注定败了,何必再浪费时间,可庆福堂明明已经胜券在握的前提下,却仍要让出这局,只能说明一点儿,庆福堂根本无心跟他胡家拼个你死我活。

太子笑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判这第一场平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