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你明白么,这个决定关系着晟国的生死存亡。”

“如果只是一个妃子,无论他多么宠爱,都不会按照她的态度和喜好来做。他唯一能听得进去的人,只有太后。”

寒霜很奇怪。

一统天下,这是苍曦麟的事情,又与小姐有什么相关?

“小姐,你不会是想…得蒙圣宠,然后…”寒霜想了半天,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白羽玥阙脸色一凛。

“我怎么可能会去勾引苍曦麟?我千方百计想要投靠茹贵人或是太后,就是希望借她们的口,帮我完成心愿。”

“可是小姐,你又想辅佐皇上,又不愿意做后妃,那你究竟图些什么?”

“图些什么?”

白羽玥阙一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寒意,“因为我讨厌梁寅卿,就是这样。”

“…”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寒霜。

可是她再问,白羽玥阙的答话也始终都是这个。

终于,寒霜妥协了,不再问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白羽玥阙和寒霜就很自觉的拿起了扫帚,满院子打扫起来。

扫完外面的赃物,又去堂内,擦擦洗洗,一番收拾,窗明净几,不惹尘俗。

点燃檀香,袅袅的青烟燃烧,整个大厅却显示出一股仙佛之气。

佛祖么?

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这些造像。

生生死死,她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阎王殿、奈何桥。

她只是知道,无双玉璧还有一个传说,那就是“三生石”。

三生三世,改变的是她的个性,不变的是她无法撼动的现实。

只是,这一次她终于学乖了。

剪除了锋芒,磨平了棱角,再不为了些许小事抛弃生命。

我要活下去!

很好的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未来!

另辟蹊径

忙完这些,白羽玥阙还想进书斋打扫。

于姑姑却是摇摇头:“这里不用了,我来就行。”

白羽玥阙也懒得逞能,默默的接受了安排。

当天,太后没有来读经。

晚饭的时候,寒霜问了问这个问题,于姑姑只是说,太后并不是每天都来的。

一般太后两至三天来一次,所以平常也没什么事,清闲的很。

后来事实果然和于姑姑说的一样。

太后隔一两天来一次,每次过来,除了礼佛之外,于姑姑都会把太后接到休憩室里喝茶,而白羽玥阙和寒霜便随侍在侧。

太后一般也是品茗念经而已,并不搭理于姑姑,也没有理过白羽玥阙和寒霜。

这让想要接近太后的白羽玥阙很是泄气。

不过,即使是泄气,白羽玥阙也丝毫不敢露出一点不满之色。

她有耐心,她还可以等。

“小姐你看!”一天傍晚,寒霜打扫着外墙,忽然招呼着白羽玥阙。

“不是说了,在外人面前要叫我的名字吗?”白羽玥阙微愠,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

看着寒霜急急忙忙招收的模样,也不知这丫头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寒霜站在一段矮墙的的缺口处,笑道:“你看了以后,一定会感到欢欣的!”

白羽玥阙笑着,也跟着走了过来。

通过那道缺口,望向外面:

夕阳西下。

漫天的火烧云,如血般灿烂。

梅花树还没有开,但是梅枝虬曲,更显萧疏。

地上,开满了红色的小花。

一朵一朵,一片一片,直刺进人的眼里、心里。

这里是一断悬崖,用太湖山石特意堆积出来空疏的意境,还颇有些做作的意味。

而断崖之下,一片大大的水域,是太液池。

远处,一条拱桥卓然而立。

她自然记得,第一次入宫,就被苍曦遥推下玉带桥,差点淹死在这片水域里。

我根本不是苏咏絮

清风吹过,她的衣衫在空中猎猎而舞。

像极了那一次,在落星崖之上,捏着曼珠沙华,将生命献祭给绿树山川。

上前走了几步,扶着梅花树的虬枝。

天空血红的色彩映在她的身上,凄美和艳丽。

“前尘繁华人方忆,回首相看已成灰。”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一眼在后面疑惑不已的寒霜。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自从上吊自杀之后,我就变了一个人么?”

她半侧着脸,微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她的鬓发在空中飞舞,万千光幕从她的身后射来。

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难以接近的感觉。

寒霜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我根本不是苏咏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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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寒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关上门,她的耳畔还回响着白羽玥阙的话语。

“我叫白羽玥阙,父亲是胤国末代皇帝哀帝,母亲是仁德皇后。”

“我在天京长大,父皇和母后很疼我,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风花雪月的度过,而梁家却趁着三哥白羽徵带走十万军队出征天门关,天京城内兵力空虚之时,出兵占领了天京。”

“在城破之前,父皇要我带着传国玉玺逃离天京。”

“我和几个丫鬟在胤国国内四处躲藏,眼见着亲人一个个离去,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

“今年春天,我被梁衡之的追兵追的走投无路,只好跳下落星崖。”

“可是一觉醒来,灵魂已经投身到你家小姐的身体之中。”

“想过自尽,想过放弃。”

“可是无论如何,我坚持到了现在。”

“我现在想的只是要灭了端国,杀了梁寅卿。”

“至于你…我会一直记着你对我的情意。”

深信着,爱戴着

“骗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小姐…”寒霜抱紧膝盖。

一开始听到,她未曾不觉得这是小姐给她开的玩笑。

可是,当事情桩桩件件,一条一条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相信这个看似荒谬的故事。

回想起来,小姐确实和过去不一样了。

不仅性情大变,而且无论学识、品味、爱好,都与过去的那个小姐不一样。

她有着过去的苏咏絮所没有的温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教自己念书。

教自己吹笛。

教自己下棋。

袁方的拳头打来,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挡在身后。

面对慕云天,她从来没有半分软弱和怯懦。

即使是死,她也要走的从容,走的有尊严。

原来自家小姐苏咏絮,早就死了。

早在慕云飞死亡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她。

那我呢?

我一直深信着,一直爱戴着,一直想要跟从的那个人,又是谁?

是已经离去是苏咏絮,还是如今的白羽玥阙?

忽然,一阵笛音传了过来,寒霜立即坐直了身子。

是小姐在吹笛!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了她的声音:

“在这个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你啊,这十几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从来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事情。”

“你的心思又那么单纯,我真怕以后你会受苦!”

“听我的话,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为了自己而生活,知道么?”

“我现在还是小姐的身份,那么我命令你,以后要为自己而活,一定要坚强的为了自己而活,明白么?”

“你只要做好自己,谨言慎行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你放心,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受苦的。”

她的温柔笑意,忽然间浮现在眼前。

最亲最亲的亲人

“小姐!”

寒霜的眼眸,猛地放亮。

她一下子跳下床,拉开门,顺着声音,追了出去。

是啊。

她是白羽玥阙,还是苏咏絮,对自己真的重要吗?

不论她是谁,永远都是自己的小姐,自己的亲人啊!

寒霜气喘吁吁的跑到矮墙边,果然看见悬崖边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凝白的月华洒下,她瘦弱的身子在悬崖边茕茕孑立。

寒风吹过,她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而舞。

而那悠扬且婉转的曲调,则从她的嘴边,飘飘摇摇的走向远方。

望着她孤单的背影,寒霜蓦然间觉得一股心酸冲上鼻尖。

一直以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

亡国之痛也罢,家破人亡也罢,慕云天的惩罚也罢,苍曦遥的纠缠也罢,落下一世骂名也罢…

甚至是最后,她知道慕云天最爱的人是自己,却依然毫不留情的把她逼上绝路。

全都是她一个人,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切压力与痛苦。

半点都没有告诉别人,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心里又是多么痛苦。

而自己,虽然一直在她身边,却什么也没能帮上忙。

一曲方罢,她依然傲立不动。

清风,浮动了她的长发。

寒霜刚想要上前,却忽然听见,她轻声道:“你来了啊。”

然后,她转过头来。

神色虽然略有些疲倦,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十月的月夜之中,她的淡淡笑容,冲开了深秋的寒意。

就算受尽苦难,就算百转千回。

她依然还是笑对人生,用她的温柔暖人心。

“小姐!——”

寒霜再也忍不住,大哭着扑到她的怀里。

白羽玥阙微微一愣:“你怎么了?”

“无论你是谁,在寒霜眼里,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小姐,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寒霜大哭着,紧紧抱住了白羽玥阙,不愿松开。

高山仰止

“傻丫头!”

白羽玥阙喃喃的嗔怪了一句。

然而,她的手臂却渐渐收紧,将寒霜紧紧的抱住。

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终于在这世界上有人知道她,陪伴她,帮她分担痛苦与悲伤。

她们都是被世人遗弃的人,都是在底层拼命挣扎的人。

亲情友情,虽然比不上爱情那般百转千回,却依然能照亮人的心。

“小姐,我想看看,你真实的样子。”

寒霜坐在白羽玥阙旁边,听着她又吹完一支曲子,轻声道。

白羽玥阙有些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