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道:“这算什么委屈?何况本也是我的不是。”

白羽玥阙眸子一冷:“分明是那个青蝉心情不好,便拿我们出气。我怎么可能会随了她的意思?”

亦不要人听

白羽玥阙冷声道,“别看我低眉顺目,不愿惹事生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做得出了格,也别怪我用非常手段!”

“小姐消消气!”寒霜笑着道,“我想听你吹笛子了。”

“想要听什么风格的?”白羽玥阙笑问。

“什么都行…只要小姐喜欢就好。”寒霜笑道。

白羽玥阙想了想,把笛子横在嘴边,悠扬的曲调便吹了出来。

这支曲子,相传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

《夜琴》诗曰:

“蜀琴木性实,楚丝音韵清。

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

人耳淡无味,惬心潜有情。

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因此,这首笛曲名《音韵》。

这支曲子是吹给自己听的,“人耳淡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旋律清新秀美,韵律扣人心弦,能够提升人品,安抚躁动不安的灵魂。

白天受到的惩罚,一天干活留下的酸痛,都在一支曲子内缓缓消融。

任她白眼拳脚,任她非议责难,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却不知,我却根本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一曲完毕,白羽玥阙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的确,白天的她为了寒霜,确实也太露锋芒了些。

现在的自己,不过只是小小的宫女罢了。

青蝉想要玩死自己,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不过,任由青蝉作威作福,甚至威胁到寒霜,显然也不是白羽玥阙的性子。

忍气吞声换来的,只会是更加无休止的虐待。

管他有什么招法!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等白羽玥阙睡下以后,窗外,忽然出现两个影子。

“她怎么来了?”是苍曦麟的声音,疑惑中带着一点期待。

“皇上,要不要去查查?”刘公公也很小声的道。

追查

“嗯,看来,这个必须要了解一下了。”苍曦麟沉声道。

虽然,他对白羽玥阙还是有一定的好感的。

但是,他也对她的步步靠近有了一丝的怀疑。

忽然间,她就去敬佛堂调来自己身边,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后院。

她后面真的没有什么势力牵扯么?

要是,她接近自己都是设计好了的。

一切别有用心,又该如何?

苍曦麟不知道。

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能够吹奏出这么空灵的曲调的女子,必不是沾染尘俗的人。

希望,她真的一身干净吧。

白羽玥阙自然是不清楚,她的身份,正在被多人所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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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佛堂内,一间小小的休憩室。

太后正闭着眼睛,神态安闲。

她的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来,是《大悲咒》。

而手指,也在不停拨动着佛珠。

一阵茶香袅袅的升了起来,将后面的佛像映照的朦朦胧胧的。

“太后,奴婢已经查清楚了,”

茶香之后,于姑姑的声音缓缓传来,“白羽和寒霜两个丫头,在敬佛堂之前,曾经在绣香局干过十来天,而在这之前,是出自浣衣局。”

“浣衣局?”太后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有些诧异。

浣衣局可不是什么善地,只有宫里的人犯了错,才会被发配过去。

难不成,这两个丫头曾经有什么过错?

于姑姑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据奴婢查之,这两个丫头的的确确是这一次刚入宫的。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问道。

“只是她们虽然登记了籍贯,却没有看到入籍的凭证。”于姑姑有些为难的道。

“什么?”太后吃了一惊。

“她们登记的籍贯,白羽写的是胤国,天京。而现住在国子监左近。寒霜写的是上京,住所也是国子监。”

交情

“奴婢派人出去查证,确实在去年八月的时候,有两个年轻公子租住过那所房子,名字也确实是白羽。但是之前的状况,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事情,问道:“这个白羽,怎么会认识茹贵人?”

她自然还是记得当初白羽在她生日宴上的表现。

可是,如果没有茹贵人的提点和帮助,白羽玥阙根本没有机会完成这个“麒麟献瑞”的事情。

以太后的智慧,自然不会相信这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不过,于姑姑有定时报道,说自打白羽玥阙进了敬佛堂了以后,几乎不出山门,平素也没有与人接触,根本不可能再与茹贵人有什么打算。

于姑姑躬身道:“奴婢打听了,据说重九节以前,茹贵人的婢女曾经拿着金丝孔雀衣去浣衣局,找人缝补。白羽自告奋勇,帮她补好了这衣服。”

“去浣衣局?为何不去绣香局?”太后有些意外。

“这金丝孔雀衣是胤国宫廷织造所所制,手法有别于大晟。而绣香局里唯一懂得此法的宫女,去年也因为大赦出宫,故此绣香局内众绣娘束手无策。”

“恰恰是白羽解了围。茹贵人念着她的好,便帮她从浣衣局调出,而后又借您的千秋寿宴之际,将她推了出来。”

“想不到茹贵人还真是个好人!”太后冷哼着赞誉一声。

这些天来,她未尝不曾仔细观察过茹贵人。

茹薏为人谦和恭谨,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苍曦麟临幸,她没有一点骄横。

对皇后和月妃,也不巴结投奔,虽说上次犯了事被禁足,可口碑还是不错的。

她的父亲,也一直是个刚正耿直的翰林编修,平时也与一般的权贵不怎么往来。

难道茹贵人看上白羽玥阙,就是因为她帮了自己一次。

并且,两人性情相投?

“白羽的事,你怎么看?”太后眸子一闪,又黯淡了下来,缓缓的道。

誓不为妃

“奴婢不敢妄下定论。奴婢平日里也留心着,白羽那丫头确实一口南方腔调,她烹茶的手法、生活上的小细节,也是南方的做派。”

于姑姑想了想又道:“而且,她言语里,似乎对梁寅卿颇为仇恨。她与皇上遇见过几次,却都没有套近乎的意思。”

“她说她的志向,是辅佐皇上统一天下,成就一代明君,似乎并不是——当一个后妃。”

“她真是这么说的?辅佐皇上‘统一天下,成就一代明君’?”

太后的眼睛里闪现出一抹深意。

“是,”于姑姑躬身道,“奴婢觉着,白羽不像是在说谎,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辅佐皇上。”

“哦?”太后玩味的一笑,看着于姑姑道,“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肯定过一个人啊!”

于姑姑低着头道:“奴婢惶恐。——但是,奴婢相信自己的直觉。”

太后笑道:“你起来吧。哀家对那个丫头也着实喜欢,聪明伶俐不说,还很懂得谨言慎行,安然自处。若是她的心真的能定下来,倒也不错,就怕…”

她刚一说完,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对着太后耳语两句。

太后的脸色略有变化,听完后,拂了拂手:“出去吧。”

那人又退了出去,太后才叹道:“才说她安定,这丫头就被袭云给处罚了!”

于姑姑一惊:“何事?”

太后道:“青蝉丫头处罚寒霜,她看不过去,顶撞了几句。虽说罪不在己,可毕竟乱了规矩,被袭云处罚管理除殿堂以外,整个朝阳宫的打扫。”

于姑姑心里安定一会儿,又道:“这丫头事事不争先,唯独对她的朋友寒霜极其的好,就连亲姐妹也到不了那个份上。而她被袭云处罚,想来也没有去主动接近皇上。为人倒还是不错的。”

“你倒是为她说话!”太后又一笑。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说着,于姑姑跪在地上。

边防烽火

“你起来吧,”太后站起来,“和你说了这么会子话,哀家也乏了。这敬佛堂,是不是还差人呐?赶明儿个哀家再给你拨来一两个。”

于姑姑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嗯”了一声,步出了休憩室。旁边一人耳语了几句,太后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来,皇上也注意到了。”

她说着,仰望着明空,喃喃道:“希望,这是一招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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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玥阙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的起床,梳洗完毕,便叫上寒霜,两个人去前院打扫。

皇上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起床上朝了。

苍曦麟最近觉少,晚上睡得晚,早上却早早起来。

他最近忧心国事,除了端国步步紧逼之外,过了寒冬的北部游牧,也蠢蠢欲动。

最令他烦心的是,羌人近来反抗势头非常强劲。

虽然梅思禹手下有三万精兵,却只能防守。

进攻?

怎么进攻?

羌人们打不过就跑,入山了以后,还是乡民。

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又是顺民。

现在的白羽玥阙,并没有特意去打听国家大事。

她只是从正殿越来越晚的熄灯时间,和宫人们一个个面貌绷紧的样子,就知道了所有。

边防烽火,还没有熄灭,是么?

“皇上驾到!”

正在打扫着,忽然听见正门传来一声呼喝。

她赶紧丢下了扫帚,像所有的宫人一样,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当路过的时候,苍曦麟的目光瞟到她的身上,身形微微一滞。

然而,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大步离开。

白羽玥阙没有察觉出那些微的不同。

和其他宫人一样,等皇上进了正殿之后,她才拿起扫帚,继续在疏枝之间挥舞着。

梦中的背影

“哗哗,哗哗。”

有规律有节奏的扫动声,缓缓传来。

本已如死灰的心境,猛地一颤。

疏枝之间,那个低着头,默默打扫的身影,不是她,却又是谁?

鼻子一酸,他的眼眸顿时凝聚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样的清瘦,那样的倔强。

却仿佛,无论遭受了什么侮辱和虐待,都不会压弯她的脊梁。

多少个日日夜夜,午夜梦回,眼前浮现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孤傲、高洁,用冷漠的表情面对世间。

可内心却有如烈火。

宁愿付出一切,只为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多想啊!

多想再看看你,一眼就好,一会儿就好。

即使你憎恨我,讨厌我,漠视我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你活着。

颤巍巍的伸出手,他觉得自己的梦想与希望,就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之上。

这是梦么?

如果真的是梦,也不要醒好不好?

——“云天,你在干什么?”

这时,身后一句声音响起,慕云天惊觉,连忙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而那个“她”,也在一瞬间,跪了下来。

看着她跪下,慕云天也似乎知道了,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而已。

怎么会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她,已经死了啊…

唇角一抹苦笑,他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泽。

半年来,他的世界不再有光彩。

“皇上,臣失宜了。”慕云天默默的转过头,朝着苍曦麟一拜。

苍曦麟顺着慕云天的目光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