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城里来避难的人带来的病毒。”蒙烽说:“这老板也变了丧尸。胡珏解决了他以后,搜索附近时找到这里。你看,他把他老婆埋下去了,还留了个墓,是预备他死了以后埋进去的。”

刘砚道:“尸体呢。”

蒙烽说:“前几天我让他们搬过来埋了。”

刘砚点头,和蒙烽手牵着手在墓碑前站了片刻,而后道:“谢谢你留下的农场,祝你们在天上再相见。”

“吃饭了——!”邓长河扯着大嗓门吼道:“蒙烽!刘砚!今天吃新年饭了!快点回去!”

蒙烽:“来的时候我背你,现在你背我了。”

他不由分说扒在刘砚身上,刘砚艰难地迈出一步,摇摇晃晃地吃力前行。就像决明背着一个巨大的顽皮豹毛绒公仔,蒙烽两脚在雪地上拖来拖去,刘砚背着蒙烽走出五十米,朝雪地里一扑,索性装死,不动了。

2012年12月31日,新历除夕夜。

蒙烽吩咐开了四十瓶米酒,两百人在大厅内吃肉喧闹,划拳斗酒,饭后则混在一起打牌抽烟,吃零食取乐。击鼓传花,讲笑话唱歌。

张岷人缘甚好,一喝酒就被人轮番灌得醉醺醺的,躺在沙发上。

“爸…”决明道。

蒙烽:“亲!你爸倒了!要吐了哦!你去玩收音机!待会再来!晚上罚他跪搓衣板!”

男人们吵吵嚷嚷地把张岷扛到一边,夜十一点四十,胡珏的英文歌唱得深情而好听,邓长河在中间弹吉他,尖叫与鼓掌声把张岷闹醒了。

“岷哥会不?来一个来一个。”片儿警递过吉他。

张岷头嗡嗡地响,接过吉他,笑着弹了一曲,下面女生们疯狂尖叫鼓掌再来一个。

“等等啊,我看看再弹个什么。”张岷酒劲过了,帅气地笑了笑,拿着那把从遗物堆里翻出的旧吉他,对着前主人留下的乐谱翻过一页。

“快倒数了。”张岷说:“还有五分钟,不弹了吧。”

“再来一个嘛——”群众纷纷大叫。

“决明呢?”刘砚转头找人。

蒙烽喝得有点高了,说:“快倒数了,你去找决明来。”

“叫闻弟下来变魔术!”谢枫桦敲了敲酒瓶,笑道:“闻弟会变魔术的!”

刘砚转身上楼,闻且歌从二楼关上门出来,没有锁门,站在走廊里,眼望窗外满天飞雪。

刘砚说:“林木森吃了么。”

这些天里林木森的病情一再恶化,每天都只吃很少,今天是除夕夜,他们在楼下餐厅狂欢时,刘砚便叮嘱闻且歌带点吃的上去。

闻且歌说:“他死了。”

刘砚叹了口气,说:“死了…生前的事就清算了,祝他走的安详。”

闻且歌说:“牧师给他祈祷过了。”

刘砚点了点头,说:“马上倒数,你下去吧,枫桦让你变魔术。天亮的时候,蒙烽会带人给他下葬。”

闻且歌道:“好的,刘砚,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闻且歌拿出个硬币,左手一弹,右手抓住,手掌摊开,里面是一团雪球。

刘砚笑了起来。

闻且歌道:“刘砚,新年快乐。”他一整衣领,走下楼梯。

刘砚站在那扇门外,最后还是没有推门。

“森哥,再见。”刘砚在门外说,继而转身走向三楼。

三楼走廊里一阵冷风吹来,决明戴着棉帽厚手套,脸上发红,裹着厚厚的大衣,抱着个收音机,坐在窗沿上,天线拉得长长的,指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小雪细细碎碎地下着,决明把调频旋钮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

刘砚道:“你还真的在这里玩收音机。”

决明说:“啊?我不喝酒。他吐了吗。”

刘砚说:“下去吧,在倒数了,2013年马上来了。”

“十——九——八——七——”

楼下的倒数声远远传来,刘砚也不走了,索性站在决明身后,静静眼望外面寂静的天空。

“宝贝——”张岷从楼下跑上来。

“六——五——四——”

那一刻整个农场灯火辉煌,所有的灯亮起,农场门口挂着的木牌上写着三个字——“永望镇”。

木牌上缠绕的五色彩灯一亮一亮,缤纷圣诞树站在风雪里。

蒙烽顺着旋转楼梯朝上走。

“三——二——”

“一!”

“耶——!”

欢呼声在雪地里远远传来,下一秒,沉稳,可靠的男声响起。

“这里是国际救援组织联盟中国分部,今天是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我代表中国军方,政府在此呼叫所有的幸存者…”

刘砚:“…”

决明莫名其妙,低头看着手里的收音机。

“过去的五个月里,人类遭到了史上最为沉重的灾难,广播频道断绝,全国所有城市被一场病毒引起的…”

“蒙烽——!”刘砚一把拉起决明的手,冲下楼梯,上楼的张岷马上把决明横抱起来,冲下一楼。

“安静!安静!听!”蒙烽吼道。

整个大厅里的两百人静了下来,甚至不闻呼吸声,唯一响起的,只有决明手里的收音机,刘砚发着抖,把音量调到最大。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感染者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这是毁灭性的打击,但灾难永远不能摧毁人类顽强的生存意志。”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在公海建立了太平洋救援基地本部,中国政府成立救援组织,并加入国际盟军,全世界正在向各地输送大量救援人员,无论你现在的遭遇有多么困难,请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今天是2013年的第一天,迄今为止,全国各地的信号发射塔,都在军方以生命换取的代价下修复,并于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开机,信号网络初步确认,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

“如果你听到这段广播,请与生者互相转告,避开南下的感染者大潮,准备维生与御寒物资,药物,进入北部各省市,尤其避开东南沿海各省以及中原地区,救援队正在挨省搜索幸存人员…”

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起来,终于在与外界隔绝的第五个月后,听到人类幸存者的第一次呼叫,那心情无法形容。

“请听到这段广播的幸存者互相转告,向你们最近的广播信号塔靠拢,在广播信号塔上系一条白布以示周围地区安全,系一条黑布以示周边地区尚有游荡的感染者,并不完全安全。”

“请在信号塔周边作方向标记,妥善标记后离开,于五十公里范围的地区内寻找隐蔽点。救援队抵达时,会在以信号塔为中心的五十公里内进行搜救…”

“如果你现在安全,请尽可能帮助所有未被感染的幸存者,彼此鼓励,并坚强地活下去。如果你正在以武器对付还活着的同胞,借灾难之机进行抢夺,杀戮,请你收回你的手,救助一切有需要的人。这不是末日,而是一场对中国,对人类,对整个地球的考验。”

“请不要放弃希望,同时铭记我们生而为人的道德与爱,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你所站的地方就是中国,只要你们不放弃自己,国家就永远不会放弃你们。”

“后续搜索需要你的耐心等待,我们的原则与立场,是不放弃每一位活下来的人,本消息每半小时发送一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刘砚低声道:“蒙叔叔。”

——上卷?血色黄昏?End——

番外:张决明同学的僵尸养成手册

僵尸是一种不死生物,它介乎人类与动物之间,是很神奇的物种。我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除了养一只熊猫以外,养一只僵尸好像也很不错。

僵尸有等同于三岁小孩的智力,目前还不清楚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但就目前的研究发现,僵尸在你把手指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眼珠子会跟着你手指活动的方向左右移动,证明它们除了吃,还会关心外界,刘砚把这种行为称作“应激反应”。

爸说它只是把我的手指当做一根手指饼,让我不要太关心僵尸的智力问题。

但研究表明,只要给僵尸们剪指甲,刷牙,洗澡,应该是可以养的,流浪狗也会咬人,带回家就不咬人了,重要的在于目光交流。

养一只僵尸要注意什么呢?这里是蒙叔提供的一些小诀窍,我决定把它们记下来,方便以后参考:第一:养一只好的僵尸需要一个舒服的窝,推荐红木棺材,铁棺材显然是不好的,棺材底部可以垫一些棉絮,但不需要太多。因为僵尸不会出汗。

第二:要给它们新鲜的生肉进食,尝试说服它们,不再让它们吃人。如果僵尸表现得十分暴躁,要把它关在棺材里,直到饿了为止,这样可以改变它的饮食习惯。

第三:阳光要适宜,环境要保持适当的温度,不能太热,否则僵尸容易脱水,变成干尸。

第四:环境不能太潮湿,否则会发霉,变成水鬼。

第五:要有适当的轻音乐,音乐节拍不能太快,也不能太嘈杂,重金属摇滚类尤其禁止。否则容易令僵尸心情烦躁,抓破自己的肚皮变成丧尸。

以下待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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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

昨天那个在汽车里睡觉的问题:

在汽车里开着空调系统,空调是会通风的,不会有CO2窒息的情况发生一氧化碳和尾气中毒原因在于封闭车库里OOXX,会令人中毒但是在野外空气流通的地方就不会产生中毒危险最后,感谢前几天的楚随心,热泪盈眶ING

【中卷·灰烬长夜】

第26章 落单

2013年3月22日。

就在我以为漫长的冬天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决明又开创了新的令人掉下巴的奇迹。

算上他用一块门板车把张岷从山上拖下来,除夕夜拧开收音机听到蒙烽他爸的声音,这次已经是第三次。

前天下午他出去河边溜达,在冰上转了个圈,踩破一块冰,掉进河里去了。

张岷当然是马上把他捞上来,冲回来喝姜汤,熬中药散风寒捂被子。

然而决明那个坑,引发了整条河面的连环大爆裂,整条河的冰块哗啦爆响,全部碎裂,静止了接近五个月的河水疯狂流淌起来,把冰块冲向下游。

当天晚上,蒙烽坚持说他听见了布谷鸟的声音。

今天所有的积雪都融化了,我想不通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冷,春节的时候,室外气温竟然降到了零下二十七度。

冬夜漫长,最冷的那几个晚上,我和蒙烽生了火盆,他抱着我,我们就这么看着燃烧的火,说以前高中谈恋爱的事。

他说了很多,我也说了很多,他一直很在意自己没有能力给我一个好的环境,让我过好的生活…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退伍开一家公司,像张岷那样。或者做出一番大事业。不想当个庸庸碌碌的上班族,更不想当个买菜做饭的小男人。

其实这些我从未介意过,也没有嫌弃过他。

况且人不经过磨砺怎么能发光?强大的经济帝国第一块基石,往往就从卖保险与推销开始。当然我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蒙烽只会说:他根本不是卖保险和当售楼先生的料。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整个世界的沦陷成全了我们的爱情,然而状况已有改变,等到丧尸潮结束后呢?蒙烽或许还是得去卖保险。

胡珏提到,他曾经代表公司参加过亚太地区的一个环境会议。

会议的内容是碳排放与全球温室效应影响,他据此认为:2012年人类的大批量灭亡,以及所有工厂的荒废,直接造成了11月份这个漫长且寒冷的冬天。

这是一次气象系统对突发情况反映出的大清洗机制,下一年的冬天或许很短,如此反复循环,十到二十年后趋于稳定。如果原住民的工业废气与污水不再被排放进大气、海洋,地球环境最终将恢复到冰河末期,春夏秋冬交替作用,而不是灼热与寒冷的两极交替。

或许有点道理。

搜救队还没有来,春天却来了。丧尸们会再次北上么?希望不会,得盯紧点。

窗纱在春风中飞扬,窗门大开,照在刘砚的办公桌前。他嫌每天在书房里麻烦,索性就呆在房间里。

左边一张大床,右边则是刘砚的工作台,上面杂乱的摆满了零件与工具。

春光明媚,四月份快来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白天温暖而夜晚凉快。

漫山遍野,油菜花开,不知道多少人的心里藏着难以排遣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蒙烽嫌热,穿着件紧身背心与一条露出结实大腿的运动短裤,趴在床上翻画报。完美的臀部肌肉曲线在红纱布料下显得健硕而高挺。

敲门响。

刘砚:“进来。”

蒙烽:“等等。”

决明听见了刘砚的“进来”而自动过滤了蒙烽的“等等”,推门,蒙烽瞬间手忙脚乱,整理短裤,把昂挺的下体塞进裤裆里,满脸通红地趴回床上。

决明:“刘砚。”

刘砚道:“你不是跟你爸去钓鱼了吗?怎么了?”

决明说:“我觉得我爸最近很奇怪。”

刘砚:“…”

蒙烽:“…”

刘砚:“什么?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决明。”

蒙烽:“你应该说,喔喔嘎嘎嘎人家爹地有点怪怪滴啦…”

话未完,蒙烽头上挨了刘砚一发字典炮弹,刘砚说:“怎么奇怪了?”

决明:“他一直抱那女的…”

蒙烽道:“谁?亲过来,你‘也’喜欢女的吗?趴着看美女画册,给你一本看,书中自有颜如玉。”

决明:“不过来,我爸说,趴着会把唧唧压扁或者压弯的。”

蒙烽:“绝对没有扁,你爸是骗你的,不信你问刘砚,又粗又直又硬,昨天晚上他还感动得哭了…”

刘砚:“别教坏小孩。”

决明:“刚才据我所见,你也没比我爸的大很多啊。看上去差不多大,只比他的粗一点点…”

蒙烽:“你看,他本来就懂这些,比你还懂呢,对不,亲。”

刘砚道:“停止这个话题!决明,哪个女的?”

决明蹙眉道:“就是那个一直流鼻涕的女的。”

刘砚:“…”

蒙烽忽然道:“刘砚,张岷在帮那个叫唐逸晓的女人戒毒,你记得么?”

刘砚马上明白过来,十天前林木森留下来的海洛因终于被唐逸晓用完了,吗啡被牧师收走以备当做缓痛剂,年前事忙,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又因为地位特殊——是蒙烽和张岷的偶像,于是便区别待遇了。

刘砚没管她,就谁也没管她。

然而海洛因用完后,唐逸晓只得开始戒毒,牧师吴伟光与她的弟弟唐逸川都收拾不下来,张岷便前去协助唐逸川,帮他姐姐戒毒。每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撞,闹,张岷力气大,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抱着她把她按回去或者绑着。

决明一直不知道,昨天路过走廊,看到张岷把躺在地上哭的唐逸晓抱起来,抱回床上,今天唐逸晓好了许多,独自出来吹风,张岷则带着决明在河边钓鱼,唐逸晓便坐了下来,和张岷说话并感谢他。

“她在戒毒而已。”刘砚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望远镜,朝着河边看:“决明你不知道戒毒是怎么回事?毒品没接触过么?”

决明茫然摇头。

蒙烽:“你爸简直就把你当弱智儿童在养…他应该从你11岁一直到15岁,说的话根本就没变过,这样不行的啦亲。”

决明说:“这是因为他爱我啊。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爱我了吗?”

蒙烽盯着决明看,一脸茫然的表情:“?”

决明:“??”

蒙烽与决明对视良久,决明已经彻底混乱了,分不出蒙烽哪句是在跟他开玩笑,哪句是认真的。

“你爸不会不爱你的拉亲。”蒙烽漫不经心地翻画册:“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你的大熊猫,店家怎么还没发货啊——”

“不会的。”刘砚道:“你看。”说着把望远镜递给决明,决明朝外看去。

唐逸晓在河边坐了下来,张岷也穿了条很短的运动裤,上身穿了件小马甲,敞着赤裸,健壮的胸膛,他的身材十分匀称,腹肌健美有力,脚指头夹着人字拖一晃一晃,那是决明很喜欢的性感装束。

张岷习惯张开腿,把决明抱在身前钓鱼,时不时说几句话,再亲一亲。方才在唐逸晓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抱着,然而唐逸晓一直听决明叫张岷作“爸”,便真以为是亲生父子,儿子粘人也是正常的事,外加她大半时间不是在嗑药就是在流鼻涕戒毒,没怎么探听过这些人的八卦,是以一概不知。

看到她过来,决明就走了。

“这些日子里多亏你了。”唐逸晓叹了口气,笑道。

“没有的事。”张岷礼貌地说:“你的弟弟出力最多,我只是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而已。”

唐逸晓道:“没想到中医也有这么大的作用。”

张岷谦虚地笑了笑。

“很多人都觉得中医是经验主义。”张岷道。

唐逸晓接口道:“其实不是。以前我们拍电影的时候也请过人来刮痧,那时候在九寨沟中暑了,当地的医生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