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十分的善待顾云章。顾云章在这一年的春天中成长极快,眉宇之中也日渐脱去了童稚神气。旁人见他不复往日的小巧玲珑了,都以为葛啸东应该将要移情别恋;然而葛啸东一如既往的将他关在小院里,金屋藏娇般霸占独享。

在这春末的一日,葛啸东从外面弄回来了一台手摇留声机。

他仿佛是兴致很好,自己在房内的箱子深处翻出几张唱片,一张一张的放到机器上试,结果都能发声。把白喜臣叫进屋内充当下人,他把顾云章拉扯到身边笑道:“云章,今天我教你跳华尔兹。”

顾云章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华尔兹,只在听到白喜臣摇出声音之后,才十分好奇的望向了那台老旧的留声机。葛啸东认为他是无知而迟钝的,故而也就不再多做解释,直接就同他握手搂腰的对面站了,指挥他随着自己的步伐前进后退、转圜腾挪。顾云章被他摆弄的手足无措,连连踩中他的皮鞋,心里就防备着要挨打;可葛啸东此刻着实是心情好,并没有揍他的打算。

如此教导了片刻,顾云章很快便能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在屋内流畅的兜着圈子,居然配合的十分默契。葛啸东见他在这上面倒还聪明,就高兴非常;一挥手把白喜臣撵出去,他随即就将顾云章拖进里间卧室,强行按在了床上。

白喜臣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听房内传来了顾云章的哀叫声,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十分痛苦。

和其他所有勤务兵一样,白喜臣对于顾云章的反应感到很不以为然——团座对你这么好,睡一下能怎么的?何必要叫成这个样子,仿佛吃了天大的亏似的,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白喜臣坐在外面树下,只听得房内起初一直不安宁,其间还隐隐响起了哭声,许久之后才渐渐静了下来。后来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葛啸东忽然戎装笔挺的推门走了出来,带看不看的向他一招手:“今天团部不是要开例会?几乎忘记了!走!”

葛啸东是个很讲形象的人,现如今他那脸上的红疙瘩已然退去,重新变回平头正脸的干净模样。白喜臣跟在后面,就见他高高大大的走在春日阳光中,身姿挺拔有如标枪,带着白手套的手握着一根指挥鞭,而靴上的马刺就摩擦了青石地面,一步一响。

白喜臣忽然就自惭形秽了,他低着头紧紧跟上,感觉自家团座实在是太有风采了!

葛啸东像个仪仗兵似的去了团部,主持召开了一场毫无内容的例会——林安县内十分太平,军队又不缺粮少饷,小兵们也很老实服管;生活如此美妙,照样子过下去便是,着实是没什么可商讨的。

故而葛啸东很快就宣布散会,趾高气扬的回家去了。

葛啸东进门时,顾云章正在做针线活儿。

他上身还照常穿着褂子,下面却只有一条裤衩;盘腿坐在床边,他低着头认真缝那长裤上的裂缝——方才那一场,他的裤子被葛啸东撕破了。

葛啸东见他两条长腿细细白白的,小身板挺的还很直,坐在床上十分美观,就不由得笑着走过去俯身搂抱住他,压低声音调戏道:“谁家丫头做衣裳呢?”然后又伸手去揉他的胸口:“丫头长到这么大,是不是急着要嫁人了?”

顾云章没回答,一针就扎进了葛啸东的手背。

葛啸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松开顾云章直起腰,拔出那根连线的针扔了回去。

他觉得顾云章有点给脸不要脸,自己对他这么好,他居然敢扎人!

由此可见这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想要把他教导成人是千难万难。对他严厉一点,他要怀恨在心;对他和善一点,他又得寸进尺。

接下来的岁月,安然如一池静水,林安县内除了顾云章隔三差五的继续挨打之外,一切人仿佛都是安居乐业的。

顾云章进入了一段速度惊人的成长期,他每天狼吞虎咽的吃喝,抓紧一切时间偷懒睡觉,仿佛赶不上来不及似的,心急火燎的就出落成了俊俏少年的模样。葛啸东见他忽然窜成了一个高个子,便十分狐疑,摸不准他到底该有多大;然而仔细体会了一下他的变化,葛啸东又发现其实他的内外成长不甚同步,外在仿佛是有些拔节太快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在一九三一年的春季,顾云章依旧被关在那间小院儿里。

这一年,他大概是十四岁多,也可能是是十五六岁——看身高,他应该比这个年龄还要更大一些;可是看脸面,那眉目五官清丽标致,还是个小少年的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也不关心,只想着两年过去了,葛啸东怎么还不放自己出去呢?

他不明白,白喜臣之流的旁观者也不明白,甚至连葛啸东自己都不明白。其实顾云章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他从不活泼,很少微笑;葛啸东往死里揍他,因见他铜皮铁骨一般不怕打,就用鞭子抽,扒光了捆起来抽!他那一身皮肉本是白而细的,前胸后背——尤其是后背上,永远纵横交错着深浅伤痕,有几道伤的特别重,痊愈后就落下了鲜红疤痕,瞧着总像是要淌鲜血。

在他最不听话的时候,葛啸东用链子把他拴在了院内树下,饿上一天。

顾云章怕饿,食物缺乏的危机迫使他在晚上服了软。坐在饭桌前的葛啸东拍拍大腿,示意他过来。

顾云章习惯成自然的坐在了葛啸东的大腿上,然后端起对方留下的半碗剩饭,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

葛啸东俯身侧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做出一个依恋而多情的姿态“云章。”他忽然开了口:“你的性子怎么这样坏?你要是乖乖的留在这里,处处听我的话,我也不会总这样打你。”

顾云章听了这话,心如铁石,依旧是吃。

葛啸东伸手揉着他的肚子:“我看你还不如前两年讨人喜欢了。”

顾云章这回停了筷子,头也不回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葛啸东愣了一下,随即换了一副酸溜溜的声气问道:“怎么,看白喜臣当了副官,你眼热了?”

顾云章听出了这话中的讥讽,就把目光又放回了饭碗中:“反正你总不能留我一辈子。”

“怎么不能?”

“我长大了。”

葛啸东满怀恶意的笑起来:“你就算是老了,我也还是喜欢!”

顾云章犹豫着想了片刻,后来就迟疑着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我不想当副官,你放我走吧。”

葛啸东心中鼓起一股子怒火,但是压抑着不肯怒形于色:“你出去了能干什么?”

顾云章实话实说:“我总能有办法活下来。”

葛啸东冷笑一声:“什么办法?偷鸡摸狗卖屁股?”

顾云章早被他骂惯了,所以听了这话也不动容,径自去夹菜吃。

葛啸东又恶狠狠的说道:“死心留下来吧!你敢起别的心思,当心我废了你!”

顾云章发现那军医的话,说的对也不对。

那话放在旁人身上,的确是没有错——白喜臣作为一名小勤务兵,伺候几年后不就生了副官?况且他不过是干些杂活罢了,平时可未见得受到什么特殊的宠爱!

不过放到自己身上,那结果恐怕就不能令人乐观了。

经过两年的成长,他早就不是当初那单薄幼小、不辨男女的模样了;可葛啸东并未因此而在床上放松了他;听晚上那话,似乎也并没有要放松的打算!

可他实在是受不了那桩事了,葛啸东的拥抱亲吻常常会让他厌恶到作呕的程度。

入夏时节,葛啸东接到师部命令,带兵绕过邻县,进入白水山中剿匪去了。

葛啸东走了两天,顾云章在院内吃饱喝足,开始思索起逃走事宜。

第105章 绝望

顾云章想跑,可葛宅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他被禁锢了这许久,对外界已然有些生疏,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葛啸东知道他不是盏省油的灯,而且现在人大心大,愈发不安分;故而在临走前就在宅子前后布下卫兵,又留一名副官一天两次的前来检视,生怕他会借机生事。顾云章终日守在院子里坐井观天,也想不出什么妥善法子来,后来就决定还是趁夜跳墙,跑了再说!

葛啸东,因为房里养着个顾云章,所以任何什物都不敢乱放,生怕被他拿去作怪。顾云章翻检许久,连一枚刀片都没能找到;想要弄点钱呢,更是无影无踪。无奈之下,他只好在晚饭时偷偷留下了几个红豆馅儿的豆沙包,权作离家之后的干粮。

入夜之后,他果然鬼鬼祟祟的走出房门,顺顺利利的越过几重砖墙,在外面小街上落了地。

他上次出门,还是揣着大子儿买鞭炮那一回,算起来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孤零零的站在街上,他眼看四周无人,一片空旷,忽然有些茫茫然的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

闪身靠在墙上,他定了定神,随即沿着小街向前快步跑去——他心跳的很剧烈,千分恐惧之余是万分狂喜,因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种梦魇一般的囚牢生活了!

顾云章从不见人,所以外界也不晓得葛团长这宠儿的模样。他在远离葛宅的僻静处停下来藏匿了,等到天明后才若无其事的走上大街,像一般行人一样通过城门,走向广阔天地。

一路上吃掉了那几个豆沙包,他安顿好肚子,又见后方并无追兵,就渐渐懈怠了精神,滋生出了游山玩水的闲心。他与世隔绝太久了,这时走在乡间路上,看见什么都觉着新鲜有趣;后来到了正午时分,他又累又渴,周围也无水源,正是着急的时候,却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在路旁发现了一颗老树。

这老树是本地常见的,各村都有不同叫法,一到夏季便结野果,那果实味道平平,但也无毒无害,能够果腹。他见这老树年深日久,高大茂盛之余枝杈四处伸展,十分适合攀爬,便手足并用的上了树。

他许久没有爬过树,坐在树枝上吃了一个果子,他觉出了趣味,就像一般淘气少年那样变成野猴子,悠荡着继续向上。及至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他向下望去觉着有点目眩了,这才稳稳当当的坐下来,将两条腿垂下去摇晃不止。

所以葛啸东在十米开外就不由得去瞧那树冠,怎么看那两条腿怎么觉着眼熟。

葛啸东说是去剿匪,然而大军未至,土匪就逃回山中了。师部不愿消耗力量入山,便又下令让葛团返回林安。

葛啸东对此没意见,当即就带着士兵们向后转了。

林安城外都是土路,汽车走上去颠簸得很,直能震得人骨头疼。葛啸东没有办法,只好骑马行进——骑马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他要是坐在铁皮箱子似的汽车里,怎会看到前方大树上隐约垂下了两条腿呢?

葛啸东在树下勒住了马,而后仰头向上望去。

顾云章坐在高处,可因周围全是密叶,所以他竟未远眺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的去揪眼前野果。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忽然觉出了不自在,叼着果子向下一瞧,他登时就和葛啸东对视了!

他吓的身子一晃,险些从树上栽了下去。

葛啸东倒是镇定,态度安然的向他一招手:“云章,下来!”

顾云章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树干,他口中的果子掉了下去,正砸在了葛啸东那坐骑的头上,惊得那马长嘶一声尥了蹶子。

葛啸东觉着眼前这一切都十分好笑,简直有如好莱坞喜剧片。轻蔑而坦白的向顾云章露出一个讥笑,他再一次出言催促道:“云章,下来啊!”

顾云章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感觉却像是落进了十八层地狱。

他真的是吓坏了,自己也晓得不能在树上耗一辈子,终究是要下去领受惩罚的;可是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了,身上一层层的只是渗冷汗,而心就在冷汗中跳的又轻又快,气血上涌的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下不去了,不是不想下,也不是不敢下,是身体不听使唤,真的下不去了!

顾云章的逃跑失败了——只能把这次失败归于命运的安排。出城之后也有几条方向的道路,他是随意选择了这一条;如果他走的再快一点,结果也无非是和葛啸东迎面相遇而已。

一名士兵奉命上树,把顾云章牵引着带了下来。站在树下望着葛啸东,顾云章知道自己这回是完了,真完了!

然而葛啸东骑在马上,神情却是平静得很,只居高临下的问他:“自己出来的?”

顾云章的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只能微微的一点头,脸上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葛啸东察觉到了他的惊惧,态度依旧是和蔼的:“在家里太寂寞了,想出来散散心,是不是?”

顾云章战栗着又点了头。

葛啸东命人给顾云章牵过来一匹战马:“那好,咱们今天就四处逛一逛。”

顾云章手足无措的站在马前,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遭受毒打,所以他十分恍惚,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梦。

葛啸东想起顾云章没骑过马,就策马向前走了几步,而后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云章,到我这里来,我带你走。”

葛啸东的马好,能够负担起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重量。

顾云章在葛啸东的怀抱中持续的瑟瑟发抖——葛啸东要是真的暴跳如雷倒也罢了,唯有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最让人心惊胆战!

葛啸东没说什么,一手搂着顾云章,一手攥着缰绳,不紧不慢的前行着。

进城之后葛啸东下了马,也没有换乘汽车,而是领着顾云章走入闹市。并且边走边问道:“云章,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顾云章盯着他,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团座,你……你要杀了我吗?”

葛啸东停住脚步,侧过脸向他微微一笑:“你不要怕。”

顾云章惨白着一张脸说道:“那……我想要你放我走。”

葛啸东露出了矜持的、颇有保留的笑容:“云章,我舍不得你。”

葛啸东自作主张的给顾云章买了几包糖果——顾云章爱吃糖,甜味似乎很能让他感到安慰,一小块糖含在嘴里,那滋味足够他咂摸半天了。

然后葛啸东再问他要什么,他就只是摇头了。

葛啸东很和蔼的把顾云章领回了家中。

他并没有和玩忽职守的副官卫兵们算账,直接就进了起居的小院。顾云章跟在他身后,就觉着脖子后头凉飕飕的,仿佛是要掉脑袋的光景,平白无故就慎得慌。

葛啸东把那几包糖放到外间桌子上,然后脱下军服,换上了单薄舒适的便装。扭扭脖子跺跺脚,他仿佛是觉着挺适意,便推门出院,把白喜臣叫过来低低吩咐了两句。待白喜臣走后,他回到院内,见顾云章惊弓之鸟一般站在太阳下,神情紧张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好像随时都要撒癔症一般。

葛啸东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不怒了,平心静气的问道:“云章,你就这么厌烦我?非要远远的逃走才行?”

顾云章后退一步,轻声答道:“你……你总打我,还总逼我……”

葛啸东盯着顾云章,忽然感到很痛心:“那你这一走,以后咱们可再也见不着了,你不想我?”

顾云章低下头,不说话了。

葛啸东走上前去拉起他一只手:“云章,你刚来时,只有那么一点大,还是个小孩子。我把你养到这么高,让你吃得饱穿得暖,你如今说走就走,怎么对得起我?”

说完这话他垂下眼帘,审视了顾云章的那只手——两年前顾云章的手小而薄,像一片可怜的叶子;如今长大了一些,然而依旧洁白纤秀,指甲剪的那样短,可仍然还是十指尖尖。

顾云章听了他这番话,并无愧疚之感,只喃喃的辩解:“我不想和你做那个事情,你放我出去吧,我不离开你,我去当扛枪的兵好啦。”

葛啸东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随即把顾云章的手牵向自己胯间:“你不是一直在给本团长扛枪吗?”

顾云章皱起眉头,忍无可忍似的猛一甩手。

白喜臣气喘吁吁的抬着个半大筐进来了。

葛啸东挥手撵走了他,而后就走到筐前低头望去,只见里面一片雪亮精光,乃是一堆新打造的钢制镣铐。

直起腰来转向顾云章,葛啸东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葛啸东找来一根绳子,想要先将顾云章捆起来,然后再细细炮制。顾云章见势不妙,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毙。当葛啸东步步逼近之时,他像个小疯子似的反抗起来。

他不是葛啸东的对手,所以惊慌之下又抓又咬。葛啸东一介武夫,哪里会怕这种手段,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捆成了粽子。把人往地上一丢,他把那筐拖到身旁,从里面哗啷啷拎起一副脚镣,咔咔两声就锁在了顾云章的脚踝上。

这是二十斤的重镣,监狱里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

顾云章的所有反抗均告失败。在身上绳索被解开之后,他的两只手也被上了手铐,衣服则干脆被撕扯成了碎片。葛啸东把他抱进房中扔到床上:“这些天你就不要穿衣服了,夏天,光着也冻不死。以后也用不着你干杂活了,我情愿这么一直锁着你!”

他一歪身坐到床边,伸手抚摩了对方的头发:“顾云章,听好了,如果下次你还敢跑,那我就干脆把你的脚砍掉!到时候剩下两根秃棒槌,你可不要怪我心狠!”

顾云章打了个冷战,同时感到无比绝望。

第106章 大失所望

顾云章侧身躺在床上,神情木然的承受着葛啸东的冲撞。

最后那几下子把他那身体顶的向上移去,葛啸东掐住他的腰,红头涨脸的猛一挺身,口中随之气喘吁吁的骂了两句脏话,那样子野蛮而得意,同外人眼中那气派俨然的葛团长大不相同。

抽身而出栽倒在床,他伸展四肢喘了会儿粗气,而后扭头望向顾云章。

顾云章闭着眼睛,浓黑睫毛长长的垂下来,愈发衬得脸色雪白。葛啸东看他微微撅着小嘴,样子十分可爱,就想用手指去抚摩他的嘴唇。

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到顾云章,对方就条件反射似的骤然睁眼咬了过来,他非常机灵的及时收手,只听顾云章很响亮的合上了牙关——显然,这一口是使足了力气,能把他的手指头咬下来的!

葛啸东现在已经懒得揍他,叹了口气转回头去,他想自己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样,肆意的和顾云章拥抱亲吻了。

葛啸东找到一条大手帕,团成一团堵住了顾云章的嘴,然后坐起来把他搂进怀中,很亲昵的对他上下抚摸。

顾云章现在也发育了,下身那里生出了浅浅淡淡的几根短毛,不复先前的童稚情形。葛啸东知道他如今在床上虽也习惯了,但却是毫无乐趣可言,于是就想要弥补一下,用手去揉搓他那前端器物。

自从落进葛啸东手里后,顾云章那后面已经是身经百战,前方却还是个小雏儿。葛啸东手粗,前几天好容易给他撸出了一点透明水儿,结果翌日那东西就肿成了小萝卜,疼的连尿都撒不出。顾云章吃了这样一个亏,故而就愈发的神经过敏,此刻一看葛啸东又要摆弄自己了,便吓的将身体乱扭,口中呜呜的出声。葛啸东见状,也只得罢手,转而俯身低头下去,有滋有味的吸吮对方胸前那肿胀着的两点。

顾云章快被葛啸东折磨疯了。

他终日拖着二十多斤的脚镣手铐,一丝不挂的被禁锢在这个小院落里,连一天两次去厨房搬运饭菜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很痛苦,可是毫无解除痛苦的办法;放眼向前望去,也并无一丝好转的希望。

他太弱小了,受到威胁时他只会发疯似的又打又咬。葛啸东一脚就可以踢得他喘不过气发不出声;他孤立无援的一天天熬下去,永远是漫长无际的孤军奋战。

在最绝望的时候,顾云章真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可是又不敢死,不舍得死。他受了许多煎熬才成长到如今,死了就太可惜了,就对不住先前自己所经受过的那些苦难了。

这一天,他不知怎的,忽然思念起了那个年轻军医。

在他这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军医仿佛是唯一一个对他怀有善意的人。他知道军医也不是葛啸东的对手,可是在这最苦难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他。

他很想见见军医,他想军医看到自己落到这般田地,一定会不停的叹气,然后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压低声音安慰自己两句——这就够了。

可是,怎样才能见到军医呢?

顾云章不敢直接向葛啸东要求去见军医,不过这天傍晚,他发现自己的脚踝被镣铐磨破皮了。

这给了他一个暗示。

从这一晚起,他每在入夜之后便偷偷用指甲去抠那破皮处的嫩肉——这当然是很疼的,然而为了见到军医,他紧紧咬住被角咽下呻吟,含着眼泪无声的自残。

他知道葛啸东不愿让外人见到自己,所以普通的轻伤是不足以让对方唤来军医的。

一周之后,顾云章的脚踝处溃烂出了一圈血槽。

脓血流在了被褥上,顾云章这才向葛啸东发出了求救言语。葛啸东先前也不曾注意过这一点,如今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赶忙就找钥匙为他开了手铐脚镣,随即急急忙忙的出去叫人找军医过来。而在军医出现之前,他又给顾云章套上了一条裤衩。

顾云章趴伏在床上,心情又痛苦又快乐的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院门果然响了。

顾云章满怀期盼的立刻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背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

顾云章愣住了。

葛啸东留在院内和白喜臣说话,房内就只剩下了顾云章和白胡子老头。

老头子很干净和蔼,就像军医那样友好,把顾云章称作“小娃娃”。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他将顾云章的一只脚拉扯过来,随即打开药箱拿出那一套家什,用个浸透酒精的棉球给那伤口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