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霖在那里自顾自的语无伦次,顾云章缩在被窝里,却是别有一番心肠。

“这人对我是真不错,我也没得报恩,至于那个‘干一次’……”

顾云章飞快的思忖决断了:“我又不是没干过那种事,干一次就干一次吧。”

顾云章告诉陆正霖:“老陆,行,那就干一次吧。”

陆正霖听闻此言,十分欢喜:“哎哟,好兄弟,你真够意思——那咱开始吧!”

顾云章翻过身去,头枕双臂分开双腿:“好,开始吧。”

陆正霖掀开毯子坐起身来,像被烫着了似的一边吸气一边搓手:“开始开始……怎么开始呢?我也没干过啊!兄弟,你干过吗?”

顾云章摇摇头:“我也没干过——都忘了,不知道。”

陆正霖没好意思下床点灯,只坐在顾云章身边,将一只手挤到他的臀间摸摸索索,又用手指试着去捅那紧窄入口,口中嗟叹道:“这么小啊,能捅进去么?”

顾云章一动不动:“不知道。”

陆正霖摸着黑,把顾云章翻来覆去的研究了许久,后来觉着摸清了些许门道了,就将人摆成跪趴的姿势,又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垫到了他身下。用口水反复润滑了对方的股间,他把手指插进去反复进出了一番,觉着那入口已非方才干涩时那样紧闭,就脱下身上唯一的一条裤衩,亟不可待的压到了顾云章身上。

坚硬性器缓缓顶入温暖体内,顾云章疼的紧闭双眼狠咬牙关,就听得背后上方响起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哎哟我的妈呀……”

那直竖竖的东西楔子一样连挺几下深入进去,而那声叹息在中断片刻后又接了下去,仿佛是从胸腔里感慨出来的:“真他妈的舒服!”

顾云章仿佛是被他钉在了床上,胳膊腿儿很虚弱的划动了两下,他微微的呻吟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陆正霖动作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在吃一块热豆腐;而顾云章照理来讲就该一声不吭,起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自愿与不合作。可是绷了片刻之后,他忽然觉得和陆正霖装模作样很没意思,于是就不由自主的撅起屁股,口中也微微的发出了一丝两气的呻吟。陆正霖没想到他那边会出了动静,就一边干一边轻声问道:“兄弟,你觉着怎么样?有点儿意思吗?”

顾云章哼了一声:“挺、挺有意思的。”

他只是随口如实一说,然而陆正霖听在耳中,却是异常的高兴——本来这种事情就讲个情投意合;非得两情相悦,做起来才有滋味。先前他是突然兴起,憋的很了,才提出这非分要求;方才一边干还一边担心,怕顾云章捱的难受;如今听了这话,他把那牵挂愧疚放下了,开始全心投入的享乐。握住顾云章的腰身使人跪了起来,他双手扳住对方的胯骨,由着性子开始大抽大捣,把白日干活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撞的顾云章不住往前滑去。后来他觉着这么都不够劲儿了,干脆把顾云章揉成了手里的一团泥,一会儿把人抱在身上向上狠顶,一会儿又把人按在床上混攮,发了疯似的胡折腾一气,把那大竹床摇的咯吱咯吱直响,四条床腿都歪斜了。

一时事毕,陆正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只是喘;而顾云章趴在一旁,仿佛刚被大浪卷过一番似的,连思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日他同段提沙干这事儿的时候,虽也快活,但隐隐的总是不甚尽兴,时刻提防着那小子会把自己捅死;如今这陆正霖倒是个正常人的尺寸,故而虽然孟浪至此,但他有乐无苦,只是腿根屁股那里被冲撞的有些疼痛罢了。

陆正霖其实是很累了,可是他心里兴奋,人就像吃了药似的那么精神。

起身点了油灯,他端来一盆热水招呼顾云章下床洗一洗,见顾云章瘫在床上动不得了,他就大踏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抄了起来。

洗完顾云章后,他又洗了自己。把水泼到院子里,他顺便又扫了扫地;因见那床是撇着四条腿站立的,就从房内找出麻绳藤条,蹲下来将那床腿对好了笋,然后力大无穷的重新捆绑固定——顾云章就压在床上,他也满不在乎,抬床跟玩儿似的。

修好了床后,他点炉子烧起开水,自己煮了一壶热茶。倒出一杯吹凉了,他送到顾云章面前笑道:“喝一口,挺香的。”

顾云章看他忙忙碌碌的不肯睡觉,深觉奇怪:“你怎么不上床?”

陆正霖冲他一笑:“我躺不住啊!”

“那你想怎么着?”

“我想再干一次。”

“滚。”

陆正霖开门扫了院子,把米袋子面袋子重新放置好了,又将自己那套家什搬进屋内油灯下,操着小刀子开始雕刻刀柄。

他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老老实实的重新上了床。

第148章 不速之客

陆正霖觉着自己这是有家了。

他白天兴致勃勃的干活劳作,背着成品上山去换取米面菜肉;及至傍晚时分吃饱肚子了,他就哼哼唱唱的热上一锅温水,拉扯着顾云章下来擦擦洗洗——洗的细致,从头到脚以及屁股,一处不落的全能照顾到,把顾云章清洁的香喷喷。

然后两人上了床,他就美了。

对于那个事儿,陆正霖其实是没够儿,不过他也不是很贪婪的人,知道顾云章摆在这里不会走,自己也就可以一夜一夜的慢慢快活。顾云章不管这些——他这阵子十分投入的装疯卖傻,最后把自己也有点搞迷糊了,甚至觉着自己要是真成了糊涂蛋,那也不错,起码心里没烦恼,可以尽情的享受这一天两三顿好饭,以及床上的这番折腾。

如此过了几日,陆正霖也不需要再往顾云章身下垫枕头了,只要他跳上床来兴高采烈的呼唤一声:“兄弟,咱俩玩一玩呀?!”顾云章便会自然而然的翻身趴下,撅起屁股来。

陆正霖天天修床。

这一天阳光和暖,陆正霖背着箩筐从寨子里走出来,肩膀上还挎了一圈粗铁丝。

这是他从老铁匠那里要来的,藤条麻绳总是绑不住床腿,他打算换用铁丝试一试。

一步一叩首的爬上一处山坡,他卸下箩筐休息了两分钟,又用手捶打了后腰。鼓足力气重新背起箩筐,他刚要继续前行,可忽然就见山下不远处走过一队士兵,一色墨绿色的短衫长裤,全配置着冲锋枪,仿佛就是山那边的什么自卫军。

原来是顾将军的,后来是段长官的,什么自卫军。

陆正霖先前也当过兵,当的很苦,一点儿乐子也没有,所以看着那一小队军人快步走过,心中也并不感慨艳羡,只是在迈步下山之时骤然心中一动——段长官?要找兄弟的那个段长官?!

他那身上登时就冷了起来,心脏也慌慌的大跳起来。极力的加快脚步拐入林中,他这一路跑的连滚带爬,气喘吁吁的奔回了家。

进院之后掩好大门,他刚要把自己的所见讲述出来,可转念一想,又怕吓着顾云章——他这兄弟上次不是就无缘无故的怕到了床底下去么?况且说了也没用,他们既然走不得,也就只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真有自卫军找上门来,自己就把顾云章从后窗推出去,让他藏在那一丛灌木长草中避一避吧。

思及至此,他勉强安定了情绪,照例将自己那些家什收获都放在了院内;顾云章如今已然能够自如行走,腰也挺的比较直了,此刻就扶着门框走出来,笑吟吟的说道:“你今天回来的早。”

陆正霖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看着他笑,发现他经过了这些时日的休养,当真是胖了不少,面颊既是丰润了许多,那皮肤也白的透亮,显出了营养充足的光泽,只是血色不够,面色还是偏于苍白。当初他把顾云章捡回来时,一直以为这是个病秧子;没想到养到如今,反倒漂亮起来了。要是放在先前太平时候,这样的男子穿上军官服装在街上一走,定然会很出风头。

陆正霖把食物一样样的从箩筐里掏出来,最后又从底部翻出一小包冰糖递给顾云章:“兄弟,这个给你当零食吃吧。”

顾云章接过来打开了纸包,自己从中拈起一小块送进嘴里,随后觉得味道甜美,就又捏了一块往陆正霖的口中送。陆正霖见那一块比较大,就扭过头去不要:“我不吃,你吃吧。”

顾云章并不收手,依旧是直递到他的面前。陆正霖没躲开,便又说道:“这块太大,我吃就浪费了。”

顾云章低头看看纸包:“没有小的了。”

陆正霖想了想,忽然笑了:“那把你嘴里的那块给我,你吃这个。”

顾云章一听这话,倚着门框低头不动了,也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

陆正霖凑过去歪了脑袋,当真从顾云章的嘴里勾出了那块冰糖,然后又用力的咂了一下对方的嘴唇:“嗯,真甜。”

那块冰糖本来不大,且在顾云章的口中融化小半,进入陆正霖口中时,已经不剩什么了。顾云章含着那大块冰糖,这时就低声说陆正霖道:“贱!”

陆正霖嬉皮笑脸的推他进屋:“兄弟,咱做饭吧,吃个炒饼,省着你还得另做菜。”

顾云章在嘴里抱怨了一句:“又吃饼!天天吃饼!”

陆正霖在吃过炒饼之后,就洗了双手,把前些日子拿回来的薄棉布放在床上摊开,自己用白灰块在上面勾勒出了线条,然后抄起剪刀咔嚓咔嚓的进行了裁剪。

打扫了床上的布屑,他将布片整整齐齐的卷成一卷放到床里,又将针线等物拿过来送给了顾云章:“你把这几片布缝起来就行,缝起来就是衣裳裤子了。本来想求铁匠那老婆帮忙做活的,谁知道他老婆要生孩子,干不得活了。我针线活不行,你先缝一两针我看看,要是也差劲,那就不用你,我来干。”

顾云章在床里盘腿坐了,专心致志的摆弄那一卷子布,嘴里“哦”了一声。

陆正霖上床躺下了,又拍拍身边道:“兄弟,来,咱们先睡一觉,醒了再缝。”

顾云章摇摇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答道:“我不困,你睡吧。”

陆正霖累得很,果然就酣睡起来;顾云章坐在一旁,心无旁骛的缝制那条裤子。房内安静得很,陆正霖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唤道:“兄弟。”

顾云章答应一声:“哎。”

陆正霖吧嗒吧嗒嘴,很安心的继续睡了。

要说心灵手巧,那顾云章绝不比陆正霖差。陆正霖一觉醒来,顾云章已经将裤子缝好大半,而且针脚细密,裤管也缝的笔直。陆正霖抻着脖子呆看片刻,末了就开口道:“兄弟,你投错胎了,你应该是个娘们儿的。”

顾云章听闻此言,真有心扎他一针。

陆正霖思忖片刻后,又出言说道:“兄弟,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段长官的队伍了。你别怕,一旦有了变故,你跳出后窗子往下一滚,直接就能滚到草木丛里。那里面没蛇,你在里面趴着别动,等我过去找你。听见没?”

顾云章一个不慎把针戳到了肉里,可是脸上不动声色,只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陆正霖回到院内开始干活。顾云章将裤子缝完,穿在身上试了试,感觉十分合体,就走到院内,要让陆正霖看一看。陆正霖笑呵呵的望着他,刚要点评两句,不想忽听“啪嚓”一声大响,院门竟是被人合身撞开了!

随即两名军装打扮的脏鬼端着枪冲进来,仿佛是要吆喝两句,然而一见院内二人,脏鬼张了嘴,却是惊呼起来:“哎?哎?军、军座!”

陆正霖没听明白这话,只是头脑一阵充血,抄起一把短刀就起身挡在了顾云章前方,而与此同时,一个稍微干净一点儿的绿衣军人离弦箭一般冲将进来,鬼上身似的一头撞开陆正霖,不由分说的就张开双臂搂住了顾云章:“军座……”他哭咧咧的、阴阳怪气的哼唧道:“军座,我可找到你了!”

顾云章任凭邵光毅抱着自己,脑子里好像塞进了一窝马蜂,或是一团乱麻,心中不但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惊喜,而且恨不得一脚将邵光毅等人踢到百里开外去!

第149章 走吧

邵光毅抱着顾云章,情绪堪称疯狂,失控似的连哭带说,后来那哭和说就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波接一波刺耳难听的声浪。

顾云章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方才他差一点就要推开邵光毅继续装傻了,可是转念一想,他知道面对着这么一批人,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一批人,装傻到底是很难的。

他不言,不动,心里烦透了这批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他日子过得正好,他刚缝制了一条新裤子,他的冰糖还没有吃完,他晚上还要做一锅热气腾腾的汤面条,里面再炖上许多新鲜猪肉!他……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桩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快乐和幸福;而邵光毅等人像是从地下爬上来的鬼,无声无息的骤然冒出来,不由分说的就把这一份恬静日子给毁掉了!

顾云章的心里气苦极了,可反映到脸上,也就是一个木然呆滞。

邵光毅抱着顾云章,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发觉这军座身上挺有肉,明显是胖了不少。抬起头仔细瞧了瞧顾云章,他十分悲戚又百分亲热的重新靠向对方的胸膛。而陆正霖旁观许久,见邵光毅脏兮兮的抱着顾云章胡言乱语,就极度茫然的摸了摸脑袋,而后上前一步出言问道:“哎,你们是什么人啊?”

邵光毅把脸转向他,涕泪横流的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陆正霖试图把顾云章从他怀中拽出来,可是见他将人抱的严丝合缝,自己竟是无从下手:“你……那什么,你看你一身的泥,都把我兄弟给弄脏了。”

邵光毅一听这话,又见顾云章果然是周身洁净,就自动松开了手,口中还礼貌了一句:“这位先生,多谢你照顾了我们军座。”

陆正霖莫名惊诧的张了张嘴,看看顾云章,又看看邵光毅:“军座……什么军座啊?”

顾云章把邵光毅等人晾在了外边,和陆正霖回到房内关了门。

他让陆正霖现在床边坐下了,然后自己站在对方面前,垂着脑袋坦白罪行:“老陆,我骗了你。”

陆正霖这时已然大大的觉出了不对劲儿,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听闻此言就答道:“看出来了,你继续说。”

顾云章从来也不讲个道德良心,可是如今站在陆正霖面前,却是觉着仿佛人在聚光灯下,一张脸都被烤的红烫:“我……其实我没有忘,原来的事情,我都记得。当初我和你不熟,也不敢多说,所以就装傻来着。”

陆正霖思忖片刻,觉得这倒也不算什么大罪过:“还有别的吗?”

顾云章摇摇头:“没了,就这一件。”

陆正霖立时松了口气——他在顾云章身上真是花心思用感情了,要是对方撒了连环谎来耍弄自己玩,那可真能让人恨的呕出血来。至于装疯卖傻隐瞒历史一事——自己本来对他的历史也不是很感兴趣,军队里那些人物的历史太多了,尤其是这帮逃到缅北死剩下的货,随便拎出一个问一问,那人生都跌宕起伏像一部传奇,听多见多了都觉着腻歪。

陆正霖见顾云章低着头,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愁眉苦脸了,就有点心疼,拉过他一只手揉搓着撩逗:“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

顾云章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顾云章。”

陆正霖登时变脸失色的把他那手扔开了:“哎哟我的妈!你是顾云章?!”

在得知了顾云章的真实身份后,陆正霖向旁边一挪,立刻就与他保持了距离。

顾云章知道自己恶名远播,大概是吓着了陆正霖,就厚起脸皮,扭身一屁股坐到了人家的大腿上,又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我还是我,你躲什么?”

陆正霖腰板挺直,皱着眉毛看了顾云章,口中语无伦次:“不是——你先起来吧。我这一个小小的军需,现在连军需都不是了,和你在一起它也不合适呀。真的,要知道你是顾云章,那我肯定不能——唉呀,你怎么就非得是顾云章呢?!”

顾云章听了这话,心中忽然难过极了,就像被刀子剜了一下似的。

“老陆,那我不做顾云章了,我也不和他们走了,我留下来做你兄弟,咱们晚上还烙饼,好不好?”

陆正霖听到这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了。垂下眼帘沉默半晌,他用力托抱了顾云章,把脸埋到了对方胸口上,闷声闷气的说道:“想到你是顾云章,我觉着特别不舒服;可再一想你也是我兄弟,我就恨不能要哭一场了。”

顾云章狠狠的环抱了陆正霖的脖子:“我不走了,反正你也讨不到老婆,我留下来,咱俩搭伴儿过日子吧。”

陆正霖抬起头来望了顾云章的眼睛:“真的?”

顾云章也回望向陆正霖,眼珠子黑悠悠的放了光:“真的。”

陆正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搂抱顾云章的双手也松了些许:“哎哟……我一听到顾云章三个字儿啊,我就瘆得慌。”

顾云章紧咬了牙关,压抑住眼中一点温热的泪,半晌之后才答道:“没有什么顾云章,我是你兄弟。”

陆正霖直腰探头,掘起嘴巴轻轻的亲了顾云章的面颊:“嗯,不提那仨字儿了。我兄弟是好样儿的,又懂事又好看又会烙饼,天下第一。”

顾云章和陆正霖是一国同胞,皆为军人出身,年龄也相仿,又都不是什么风雅人物,连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动听的来。他俩早就觉着对方好,往日天天守在一起,也不多说什么;如今骤然谈到这里了,就互相剖明了心计。

这两人都是饱经风霜飘零至此的,越说越是动情,后来顾云章就沉默了,单是紧紧握住了陆正霖的一只手;陆正霖往日是个好扯淡的,说到最后却也转过脸去吸了吸鼻子,且用手指弹去了眼角一颗泪,口中自我解嘲似的笑道:“不说了,再说就要丢人了。”

话音落下,门板忽然被人敲响,随即邵光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军座,你们谈没谈完啊?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顾云章下地走过去推开房门,倚着门框对邵光毅苦笑了一下:“小邵,我不走了,你和他们各找活路去吧。”

邵光毅刚用门前的净水洗去了脸上的尘土,听闻此言就水淋淋的愣了一下:“军座……你什么意思?”

顾云章知道邵光毅对自己有感情,所以那话也说的犹豫艰难:“我不想再打仗了,打算留下来过点儿太平日子。”

邵光毅怔怔的瞪了顾云章半晌,末了冷笑了一声:“军座,你做什么梦呢?过太平日子?姓段的猴子可是马上就要找过来了,到时候你落在他手里,还想过太平日子?!”

顾云章不动声色的答道:“这个地方偏僻的很,他未必就一定能找到这里。”

邵光毅的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哈!是么?我只知道段提沙现在是追着我们的脚步跑,我们既然到过这里,他的人必然就会马上撵过来!军座,你掉下河里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在找,段提沙也在找;那边大山两岸我们都已经走遍了,段提沙也走遍了;现在轮到了这一片地区,我们既然可以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搜寻,段提沙自然也可以!”

顾云章到了这时,还是喜怒不形于色:“提沙好像没打算要我的命。”

邵光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讥讽的微笑,并且连连点头:“军座高见,军座高见。他把我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了,就留下您一位高高的供起来。”

顾云章终于忍无可忍了,扬手一耳光扇下去,把邵光毅打的身子一晃。

“你这混账!”他大踏步走出去,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卡宾枪,当做短棍来击打邵光毅:“你就非要把提沙引过来吗?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好日子吗?”

邵光毅抱着脑袋蜷成一团,也不躲,只大声答道:“你过好日子,我们怎么办?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还做什么过好日子的美梦!我们都认命了,你还不认命吗?”

顾云章手握枪管,铁匠打铁似的用枪托猛砸邵光毅;陆正霖看他像个疯子似的下手极狠,就冲上前去强行夺下了枪支:“兄弟别打了,有话说话,这怎么还闹起来了?”

顾云章气咻咻的环顾了周围这一批小鬼儿似的部下,再瞧瞧地上那位要死不活的邵光毅,气的心都要裂开了!

转头望向陆正霖,他忽然虚弱起来,蚊子叫似的说道:“老陆,咱得走了,这帮混账把段提沙引了过来。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一旦落到了他手里,那死活就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

他沮丧的抬手一拍陆正霖的手臂:“老陆,咱得走,一起走。”

顾云章觉着自己是万分的对不住陆正霖——陆正霖本来已经在此地安下了家,而且日子过得还蛮不错,很能长久而富庶的生活下去。可是就因为自己,陆正霖又要离开这处小小的家园,进入山林过那颠沛流露的危险生活了。

要是陆正霖不愿意走,他想自己也不能勉强对方。都是翻越野人山过来的,谁都知道缅北这地方不好混,当土匪都吃不上肉。

然而陆正霖并没答言,而是扭头进了屋。

陆正霖将橱架上的盐巴等物拿下来用油纸包好,又把床里那裁好未缝的棉布同剪刀卷在了一起,换洗衣服找出来整齐叠了,他把灶台上放着的那一小包冰糖也拿了过来。

将这些大小什物尽数放入一只背篓之中,他拎着背篓走到院内,把屋檐下挂着的一条腊肉解下来也装上了。

把背篓高高的背了起来,他对顾云章说道:“走吧。”

第150章 山林之夜

顾云章和陆正霖,就这样离开了他们这一处小小的家园。

他两个并肩走在队伍中间,前后能有个百十来人,倒还依旧全副武装着,只是一个个都狼狈的很,仿佛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小鬼儿。先前这些人踹开院门冲进去时,其实只是想抢一点粮食出来,没想到会就此遇见顾云章;而如今他们虽然依旧饥饿,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毕竟把自己的首领找回来了。

他们并不是天生的爱做奴隶、供人驱使;只是在当下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已经被段军追杀的抱头鼠窜、无处立足,需要他们的军座回来重掌大局。他们已经是彻底的茫然无助了,需要长官来指出一个方向——至于那方向通往的是天国还是地府,就姑且管不得了。

顾云章一边走,一边偷眼去瞟陆正霖——他一手终结了人家的太平好日子,心虚得很,居然也知道惭愧和内疚了。

陆正霖倒是没他那么多贼心思,背着那个半大背篓一味的只是走,因为身处陌生的队伍中,所以还觉得有点拘谨。如此行进片刻后,他皱着眉头转向顾云章问道:“你累不累?”

顾云章这些日子天天躺在床上休养,胖出了一身的懒肉,此刻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就已出了一身大汗。扭头看了陆正霖一眼,他低声说道:“累是累,不过还能挺得住。”

陆正霖十分心疼顾云章,往日不要说让他走长路,就连从床边到灶台那么几步距离,只要他在房内,就必然要去搀扶对方走过去;结果现在可好,他这兄弟变成了骡马,吭哧吭哧的还走个没完了。

陆正霖吃得好,一直是个壮汉的体格和力量,这时就偷偷的轻声说道:“咱往队伍后边去吧,在后边也没人看咱俩,到时候我背你走一段。”

顾云章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有了笑意:“不用,我走走也就惯了,你还是背着背篓吧。”

陆正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吃不吃冰糖?”

顾云章摇摇头:“不吃,越吃越渴。”

陆正霖点点头:“好,晚上再吃。”

陆正霖搀着顾云章走路,走了一小段,邵光毅忽然冒了出来,伸手说道:“我来扶军座。”

顾云章回头看了他一眼,非常的想揍他,同时又觉着他怪可怜,自己不应该揍他;两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使他面无表情的答出一句话:“抗你的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