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塔赫与马特浩倪洁茹对望一眼,“这里是孟斐斯的西岸,吉萨。”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呢……”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果然抛下她了,他果然不需要她了,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残忍?!

看着她心痛的表情,礼塔赫略带歉意地说:“是孟图斯送你过来的。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埃及与赫梯的全面战争即将开始,法老已经率兵北上,打算在叙利亚与赫梯一决雌雄。”

“叙利亚?”艾薇睁大了水蓝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礼塔赫,“快告诉我,还有什么?”

礼塔赫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马特浩倪洁茹,缓缓地说:“孟图斯会留守孟斐斯,带领法老的近卫军保证中心城市的安全,法老会率领阿蒙、塞特、赖三大军团北上叙利亚,迎战赫梯的军队。”

卡迭石,这就是卡迭石之战的开始!

艾薇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历史书上对这场著名战役的种种描写。

那是一场非常艰险的战斗,拉美西斯二世得到了虚假的敌军情报,贸然率领自己的大部队深入战场,落入赫梯的埋伏,军力遭受严重损失。所幸稍后,自己的另一支部队及时赶到,帮助其脱离了困境。

她要好好想想,那支部队的名字是……

“普塔赫”!那支关键的军队的名字是普塔赫,但是刚才礼塔赫说出的三大军团里,并没有包括那个名字。她焦急地抓住礼塔赫,激动地问着:“普塔赫军团呢?普塔赫军团为什么没有跟着法老出征?”

礼塔赫愣了一下,“普塔赫军团……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艾薇挣扎着站起来,挣扎着想要走出去,可是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上,她却依然坚持地说着:“快让它向叙利亚前进,不然,不然……”

马特浩倪洁茹连忙走过来,扶住艾薇,“你刚醒,你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能让他死。”艾薇虚弱地说,“谁是普塔赫军团的将领,我要告诉他。他一定要现在出发,赶到法老的身边,不然,不然那个人会有危险!”

礼塔赫略带忧伤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http://www.shunong.com/

他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关切是真挚的、发自内心的,她是爱着陛下的。

同时,陛下也是疯狂地爱着她的。

昨夜孟图斯小心翼翼地护送她来到这里,匆忙间只留下了几句话,“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军之力保证她的安全,保证她——留在埃及,这是法老的希望”。然后他便不顾疲累,立刻启程赶回了孟斐斯。在军情如此紧急之时,身为第一将军,他却护送一个女孩子越过尼罗河连夜赶路来此,这必然是受法老的重托。他们接过昏迷中的艾薇。她苍白的脸上隐隐泛着冷汗,淡淡的泪痕尚没有完全消失,干裂的嘴唇呢喃地说着:“不要这样,放开我……”

他不由得微微叹息。陛下与她,明明彼此相爱,但又总是在不停地伤害着对方,就像两只渴望得到温暖的刺猬,在接近的时候却不停地刺伤彼此。

他能看到陛下在过去的十年间,有她与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同。而他也能感到,眼前这个精灵般的女孩,在与陛下的接触中,慢慢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他希望能看着他们得到幸福,就好像他与马特浩倪洁茹一样。

“礼塔赫,快告诉我。”艾薇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又流露出宛若阳光流水一般的清澈笑容。

“奈菲尔塔利,”他慢慢地说,“普塔赫军团的统治者,是我。”

艾薇愣了一下,礼塔赫曾经是祭司,又拥有部分王室血统,同时还掌控着兵权……拉美西斯一定非常、非常地信任自己这位好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更加沮丧并且充满了歉意。那段时间他的犹豫,一定是因为自己不知所以的叫喊吧。

艾薇你是笨蛋,大笨蛋!

她看了看礼塔赫不能动弹的双腿,带着深深的歉意低下头去。

如今,她要如何开口?她想借这支军队,去拯救她最重要的人……他们还会信任她吗?

“虽然我不再是埃及的第一先知,但是陛下仍然坚持将普塔赫军团的统治权交给了我。军士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他们奉法老之命,对我宣誓忠诚,为了保护我和比·比耶,在大战来临之前,与我们一起,留守孟斐斯西岸。”

“普塔赫军团以坚固的防御能力而闻名,法老留下它,是为了守护我们,也是为了守护王国的最后底线。即使这场生死之战,埃及不幸败退,这支军队仍然可以与孟图斯将军手中的军队一起,挽回全局。”马特浩倪洁茹轻轻地说着,双眸静静地看着艾薇。

“我们是与法老在一起的,我们希望在有危难的时候,可以帮助他渡过难关。但是,奈菲尔塔利,”礼塔赫看向艾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隐隐闪着奇异的光芒,“对不起,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无法带领这支军队前往叙利亚……”

艾薇拼命地摇头,噙住即将涌出的泪水。不要,不要再说了……

她害得礼塔赫隐姓埋名,害得他失去双腿,所以他无法带领军团跟随法老前往卡迭石。

但是这支军队是多么的重要啊!如果没有这支珍贵的力量,拉美西斯也许会死……都怪她,都怪她!如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奈菲尔塔利……我不能动了,但是,你可以!”

什么?

艾薇难以置信抬起头来,看到两双坚决而充满信任的眼睛。

“你可以带领这支军队,前往叙利亚,代替我,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奈菲尔塔利,你可以的,请你务必带领这支军队,守护法老。”

“但是……”她颤抖地说着,“但是,这是他留在这里……留给你们……”

“奈菲尔塔利,如果他死了,我们是不会苟活下去的。”礼塔赫微笑着说,“我们的幸福,是他赐予的,我的忠诚,永远是他的,如果他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便跟着他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效忠于他。”

马特浩倪洁茹苦笑了一下,白皙的双臂轻轻地从后面环绕住礼塔赫。

他还是那样,执著得近乎固执,只为效忠那个伟大的君主。但是……她愿意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快去吧,奈菲尔塔利。”礼塔赫从腰间取下一块金质的令牌,上面精细地雕刻着守护之神普塔赫的形象,“全军已经整队完毕,请你即刻出发,请你代替我……守护他!”

礼塔赫冰凉的手伸过来,将金牌放到艾薇的手里。

马特浩倪洁茹轻轻地指向门口,“奈菲尔塔利,请随我来,去到普塔赫军团的身边,请你一定要保护法老。”

艾薇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着即将决堤的心情,望向微笑地看着她的礼塔赫,美丽的水蓝色眸子里展现出宛若天空一般清澈的光亮。

她坚定地看向他,手指微微用力,抓紧那块金质的令牌。

“对不起,礼塔赫……还有,谢谢你。”

“快去吧。”

马特浩倪洁茹也在一旁点头,示意艾薇尽快出发。

她最后看了一眼礼塔赫黑曜石一般美丽的双眼,其中充满了鼓励与信任。

她微微颔首,然后便果断地转身,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热浪撕破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一片水蓝色的旗帜,仿佛宽广的海洋。

她高举右手的黄金令牌,阳光一般耀眼的金色发丝随着风轻轻扬起。

“向卡迭石——前进!”

第三十一章 卡迭石之战

埃及与赫梯关于叙利亚的争端,在过去的一百年从未停止过。连年战火,使得富裕的埃及元气大伤,赫梯依靠冶铁术带来的强大军事力量,逐渐在对叙利亚的争夺中取得了优势。自从两个国家各自上任了一名年轻的统治者,双方不约而同地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展开一场决定性的对决,确立己方的霸主地位。

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后的第四年,埃及首先出兵占领了南叙利亚的别里特(今贝鲁特)和比布鲁斯。次年初,赫梯出兵,铁蹄踏过了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重新获得对叙利亚的绝对控制权。趁埃及法老筹备大婚仪式期间,赫梯军队向埃及边境压近。

四月末,拉美西斯二世御驾亲征,率三大军团从下埃及三角洲东部的嘉鲁要塞出发,沿里达尼河谷和奥伦特河谷挥师北上,路上间或遇到赫梯军队小规模抵抗,均被强大的阿蒙、塞特以及拉军团的军事力量粉碎。

埃及乘胜追击,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进至卡迭石地区,于卡迭石以南约15英里处的高地宿营。位于奥伦特河上游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耸立,地势险要,是联结南北叙利亚的咽喉要道,也是赫梯军队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埃及军队的战略是试图首先攻克卡迭石,控制北进的咽喉,之后再向北推进,恢复对整个叙利亚的统治。

红发的青年晃了晃头,把晶莹的水珠从头发上甩落。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增添了习武之人独有的力量之感。

他高高地伸出左手,对着天空吹起一声嘹亮的口哨,不远处一只鹰慢慢地飞了过来,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他结实的左臂上。

那只鹰眼神锐利,毛色亮丽。青年从身旁的牛皮袋里拿出一块肉,扔向半空,它便立刻飞身过去,叼住那块还带有鲜血的肉,骄傲地在空中盘旋。

“好样的,路!”青年赞许地笑着,翠绿的眸子如同宝石一般,迎着初升的太阳,闪耀着活力的光芒。

“布卡大人。”士兵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年收起了微笑的表情,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他们的身旁押着两个穿赫梯军服的人,“在营帐附近俘虏了两名赫梯降兵。”

布卡看向两名狼狈的逃亡者,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不像是赫梯人。”

两个人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大人英明啊,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贝都因游牧人,我们是被赫梯抓去充当士兵的啊!”

“大人,我们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啊!大人,我们愿意告诉您赫梯军队的情报,求求您放我们回家吧!”

布卡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挥手,示意将他们带入自己的军帐。

埃及军士将两名赫梯战俘推进大帐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求饶着。

布卡在帐中宽大的椅子上坐定,双手交叉,“说吧,什么情报?”

两名俘虏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大人,其实赫梯在卡迭石军力不强,大人可以放心进攻。”

“是的大人,赫梯主力尚在卡迭石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卡迭石为数不多的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畏惧埃军,特别是叙利亚王侯久有归顺埃及之意……”

布卡一拍桌子,浓重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跟随哥哥孟图斯在军中辗转随行五年,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年少轻狂、容易中计的毛躁小子。翠绿色的双眼咄咄逼人地看向眼前的降兵,让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心中暗暗起了寒意。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布卡终于缓缓地开口,“你们并不是赫梯人,何苦为他们说谎?倘若你们现在不说实话,我恐怕你们再也不能回到你们的家人身旁。”

两个战俘轻轻一抖,犹豫地对视了一下。

布卡当下作势要叫军士进来。两个战俘连忙叫住了他,几乎带着哭腔地说:“大人,大人!求求您,我们真的是普通的贝都因游牧人,我们的家人都在赫梯人的手里,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布卡挑起眉毛,“那么快说吧,赫梯的真正实力。”

两个人依旧踌躇着。布卡终于失去了耐心,“不说你们就死在这里吧。老婆还会再有,孩子还可以再生,如果人死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其中一个俘虏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大,大人……其实,赫梯的主力军队就埋伏在卡迭石附近的奥伦特河东岸。”另一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依旧断断续续地说,“就等埃及军队过河的时候,给予沉重的打击。”

布卡沉吟了一下,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人,这是真的!请您放我走,求求您!”

布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忽然浮现出暴戾的笑容,“那么……谢谢。”

电光石火之间,他抽出宽大的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刺入了眼前可怜的贝都因游牧人的身体。鲜血倏地喷涌了出来,溅到了青年英俊的脸上,在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又手起刀落,让他一并去地狱报道了。

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翠绿色的眸子隐隐地闪过一丝幽暗的神情。

甩去剑身上的血污,他开口叫道:“来人,我有要事要禀报陛下。”

拉美西斯坐在军营大帐的中央,手里拿着写有战报的纸莎草书,深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眼前恭敬跪着的年青将领。

“你说有要事禀报?”

红发的青年垂首不语。片刻,他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得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缓缓地开口,“陛下,我刚才抓获了两名赫梯的逃兵,得到了重要的赫梯军情。”

“说吧。”

布卡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清晰地说了下去,“两名俘虏谎报赫梯在卡迭石埋伏重兵,让我们绕行北上,在属下的拷问之下,得知其实,赫梯主力尚远在卡迭石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卡迭石为数不多的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属下认为现在是攻打卡迭石的最好时机。”

拉美西斯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恭敬地单膝下跪的布卡,思忖了片刻。

“你有多少把握?”

“属下愿以性命加以担保。”回答不假思索,语气斩钉截铁。

接近金色的琥珀色双眸看着布卡,空气宛若凝固一般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统治者终于开了口,“好,明日清晨,全军出发,经由萨布吐纳渡口跨过奥伦特河,攻入卡迭石。”

“是!”

布卡低下头,翠绿的眸子里倏地染上了几分阴暗暴戾的神情。

对不起,兄长,对不起,西塔特。

布卡一辈子效忠的人,只有一个。

——奈菲尔塔利。

他亲眼看到了,在孟斐斯的宫殿,拉美西斯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入寝宫。

他亲眼看到了,哥哥将她带离皇宫的时候她满是泪痕的面容与凌乱的衣衫。

奈菲尔塔利是他的梦想,她犹如阳光一般淡金色的头发,天空般透彻的水蓝双眼,透明般白皙的美丽肌肤,留在他心底深处,犹如最神圣珍贵的圣地,他小心地保护着。他不敢碰她,甚至不敢在脑海中妄想能够拥有她——即使一瞬,都是那样奢侈。他铭记五年前的誓言,他发誓效忠这犹如神赐的少女,一生一世。

伤害她的人,全部应该死去。

他要保护她,不遗余力。即使要他陪葬,他也毫不犹豫!

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了大地的呼吸。

奥伦特河上游的水流湍急地流动着,掠过岸边的岩石,在清晨的光照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埃及的三大军团,阿蒙、拉与塞特整齐列队,金色、橙色和血红的旗帜遥相呼应,太阳从军队身后缓缓地升起,映得身穿铠甲的军士如沐神光。

年轻的法老身着金色的战衣,鲜红的斗篷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深棕色的头发束在脑后,微微垂下的发丝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透明的琥珀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太阳的方位。

偌大的空地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威风凛凛的战马,都一动不动,放轻了呼吸的力度。只能听到奥伦特河飞速地流动,发出阵阵激荡的水声。

过了片刻,拉美西斯突然从身边抽出王室华丽的宝剑,刷地发出凛冽的声音。瞬间所有的军士都转头看向英俊的法老。他右手持剑,高高地伸向蔚蓝的晴空。

被精细打磨过的剑身,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如同星辰般遥不可及的华丽光辉。

他轻轻地开口,“开始渡河——”

三大军团立刻变换队形,金色的阿蒙军团在最前面,橙红色的拉军团紧随其后,两个军团将队型调整至长而宽的形状,以求在同一时间尽可能多地过河。

赤红的塞特军团由布卡带领,呈一个半弧形,向河岸反方向退去。目的是保证在敌人来袭之时可以保护正在渡河的军队,争取时间让他们重新调整队型,全力歼敌。

拉美西斯的宝剑指向奥伦特河的西岸,阿蒙军团开始踏入河水。虽是四月,清晨的奥伦特河仍是有些寒意,军士们却毫不犹豫,一往直前,步履整齐。金色的旗帜仿佛炽热的光芒,要将这清冷的河水燃烧煮沸般。他们选择于浅滩徒步渡河,水花飞溅,发出金属般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