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细想,耳旁再次响起属下低沉的话音:“王,守还是攻…”

双唇紧抿,奥拉西斯回过头。

安静的眸子在那些处于阳光暴晒下的士兵身上一掠而过,片刻,锵然抽出长剑:“为了牺牲的勇士!”

“为了牺牲的勇士!!!”四周凝固的空气陡然间释放了,随之而起一阵雷鸣般咆哮,因着那几个并不怎么嘹亮的字眼:“为了牺牲的勇士!!!”

“攻!”剑光一闪。伴着铺天盖地的破空之响,一簇簇箭影急不可耐地脱离弓弦饱涨的束缚,骤雨般朝敌军阵营尖哮而去!

奥拉西斯调动的是中强侧弱的阵形。

集中最强的黑骑军在中央正前,两翼是相对弱势的骑兵。这就像一把榔头,直敲碎敌方先头部队,两侧较弱的兵力则由弧状包抄敌军中间力量以呼应黑骑兵的突破,随后联合紧跟而来的步兵和战车队一举拿下对战场主导地位的控制,运气够好的话能生擒位于亚述军正中的首脑,即辛伽王。

这种安排打起来速度极快,就像打斗中一把掐住对方的咽喉一举将其捻碎,可谓干净利落。但弱点是无法应付持久战,如果敌人够顽强,时间一久就容易被对方反噬。

正面的交锋很快展开,在双方距离近得已经令弓箭几乎无用武之地的时候。

一声令下,黑骑军首当其冲地切入敌军矛状的阵营,而两侧队伍早已在不动声色间拉出了一张罗网,拉开距离朝对方迅速逼近。

映入眼里最后一个场景,是黑压压一片士兵潮水般从城下涌出,在奥拉西斯指挥的黑骑军带领下迅速融入亚述兵内部。

一刹那间兵刃相触,厮杀与吼叫声随即响彻一片。而展琳的身躯同时被周围士兵彻底拉出城头。

“这不是添乱的时候!!”身后响起那个一路把自己撵小鸡般拽离城楼的男子粗哑的嗓门,展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脚步转过身,其余士兵已匆匆返岗,只留他一人还牢牢盯着自己,那表情…似乎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会再干出什么让他担待不了的事情:“滚开!”朝内城指了指:“离这里远点!走!”

没有理会,她把枪往肩膀上一挎。抬头径自穿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着,专注得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东西。

那男子很快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安起来,满耳朵城外排山倒海的声响,按捺不住,随着她视线朝身后瞥了一眼。

除了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状。

随即回头,身边站着的红头发小丫头已然不见了。大声咒骂了一句,张望了一下确实找不到人影,也懒得再管,他匆匆奔回城头。

而就在这段时间,战场上的局势突然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不及回身,一道刀光在眼角闪过,奥拉西斯抽出剑身用力一架。火星四溢,他在僵持中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脸色苍白,汗水爬满了整张面孔,那个人一边肩膀斜着把所有力量压在刀上,另一半肩膀整个儿被削去了,只留偌大一个血坑,斜穿出肌肉的白骨在那团血肉间惨白得有些刺眼…竟然就是刚刚被自己一剑削掉半个肩膀的骑兵。本以为他早已昏死过去,没料到一转眼的工夫竟然再次回到马背,甚至还有将自己剑锋格挡的力道。

那么从刚才到现在为止的感觉并非是种错觉了…

用力把对方的刀挑开,在他因伤势而导致的笨拙反应下起手一剑割断了他的咽喉。

重重跌下马,那人终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即被身后奔腾而来的马蹄践踏在脚下。而同时那个被刺穿胸膛的士兵当头一刀劈来,在身后属下惊呼出的警告声中,奥拉西斯反手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那警告他的士兵却在这瞬间,被自己刀下的亚述兵一剑贯穿了小腹。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源源不断地包围,从带兵攻入敌军阵内的一刹那开始。

突破亚述人骑兵队,两侧包抄乱了中间阵脚,步兵队和战车队迎头赶上…一切都按计划很顺利地进展着,却偏偏没料到这一点…

由最初的干脆切入到迅速打击,眼看着优势逐渐被凯姆?特军所掌控,忽然便发现自己的部队不知不觉中被某种奇特的力量黏住了。那些原先被砍被杀的亚述人,似乎他们是没有任何疼痛感觉的,不论受了多大的伤,即使肠子已经从腹腔滑出拖了一地,始终会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忽然站起,给人无法预料的一招袭击。

当真的前仆后继,只要不一刀致命,怎么砍都砍不尽。

他们难道没有痛觉?!

手臂突然辣辣一痛,奥拉西斯迅速拉回分散了的精神,挥剑一圈横扫周围合拢过来的步兵,在一片滚烫的血液中拔高声音大吼:“砍断他们的喉咙!别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话音很快消失在四周如雷般的蹄声中。

混乱,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意识到对手异乎寻常的坚韧,那些手执利刃的手面对砍不光退不去的敌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砍人砍到麻木,动作一点点迟钝了起来。

外围不知何时起被身穿青甲的亚述兵悄然包拢,形成一个圈外之圈。在夹杂着鲜血的滚滚浓尘间,凯姆?特人渐渐陷入一个无法进亦无法退的尴尬局面。

“发讯号给库纳罗!马上出兵!!!”站在城头,路玛的嗓子已经声嘶力竭。

原以为准备已经够周全,即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战争,也应该能有个势均力敌的抗衡,毕竟被奥拉西斯预先筹集起来的军队,足有八万人以上。

甚至原本都有击退敌军的优势了,在目睹黑骑军顺利攻入对方阵中的一刹。可怎么会突变成这样,连他都觉得莫名其妙。那些原本被打乱的队伍,倒下的,逃开的…一瞬间又聚拢了,几乎和攻进前的阵势一模一样。是自己眼花还是对方的军队隐藏势力太强??

来不及思考太多,一道道命令下达给那些留守着的预备军,包括被奥拉西斯考虑到不时之需而安插在底比斯两翼的军队。

周围的属下显得异常紧绷,那是自然的,因为从未见过路玛如此紧张。能让路玛紧张除非天塌下来,现在天要塌了,在远远那片混乱的战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至少,起码能把亚述人逼到一个比较被动的位置。

分派完所有指令,没有加入宰相和军机大臣们紧急召开的会议,他沉思着望着战场。

惟一思考的只有该如何救出困在里面的奥拉西斯,那个年轻气盛,为了在这突发战争中鼓舞士气而不顾一切亲自上阵的法老王,早知道,不管怎样也要阻止他的。

忽然眼角一点红光闪过。

随即听到有几名士兵大声叫喊,低头朝城下看去,便见一名身着奇怪式样黑衣的红发女子,甩着手里一支乌黑色长条金属将试图拦阻她的士兵撂倒,不足片刻冲出城下,迅速融入前去援助的队伍,朝前方混乱的战场中飞驰而去!

什么人…

来不及看清她的长相,只捕捉到一道玲珑矫捷的背影,反手把那支金属甩上肩膀,扬鞭策马,在马蹄席卷而起的尘沙中…飒爽狂野得仿佛女战神阿拉沐忒。

挥剑刺穿对方的脖子,后背随即一道剧痛。

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今天以来第几道伤,在眼下这种乱得几乎已经无法控制的场面中,能不被伤到要害已是万幸。奥拉西斯用力把剑从那还未倒地的尸体上抽出,没有回头,反手一带将剑尖推入身后袭击者的胸膛。护在身旁的属下手里斧头同时劈到,一股劲风,硬生生带下那人半个身体。

“集中起来!不要乱!!”尽量保持一如既往的镇定,他知道此时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失常都足以让整个队伍溃不成军。只是手里钩满了皮肉的剑似乎正逐渐失去它原本的犀利,手臂隐隐发胀,而原本对敌一招致命的几率越来越小。

一蓬液体溅在他脸上,滚烫,模糊了他半边眼睛,那是刚才守在身旁奋力替他阻挡袭击的士兵的血。

那士兵一声不吭地倒落在地,随即数名士兵涌上取代了他的位置,继续守护在奥拉西斯身旁,同样的奋力和默契。但眼底闪烁的光是碎乱而急躁的,即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黑骑军。

一场除了死亡几乎没有任何方式将对手打垮的战争,眼看着对方用残缺不全的身体甚至拖着满腔被武器捣出的内脏朝自己持续攻击,就像没有受伤之前一样的骁勇,甚至眼里找不出任何痛苦或者退缩的痕迹…那绝对是种比死更令人绝望的精神压力。

忽然感觉一道视线在远方某处不动声色朝自己注视着。

回过头,随即撞上辛伽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眼前翻卷的沙尘和重重厮杀成一团的身影,淡淡闪烁着剑刃上血的色彩。

“噗!”突兀破空一道清响。

身子随之一震,还没回过神,耳旁旋即响起一阵惊叫:“王!!”

奥拉西斯下意识地朝胸前抓了一把。手指抠到半支微颤的箭身,还有一滩迅速蔓延的湿漉。

目光依旧同那双暗红色眸子对峙着,那男子安静地笑,笑容很干净,即使是在这黄沙漫天的战场。

大脑忽然窜出道细微的麻痒,一种触摸不到,却又无法抑制的感觉。

一道劲风袭来。

身后刚响起属下提醒的惊叫,奥拉西斯低下头,按着胸口的箭轻轻一剔,拔出的同时干净利落地插进那亚述兵的左眼。

滚烫的血从眼眶内急速飚出,麻痒的感觉退了退,随即手一收,扯着箭头从他眼眶里拉出,不带任何停顿照着其头顶直线贯穿下去。

再抬头,辛伽安静的目光连同他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奥拉西斯只觉得身上热得有点灼人。一抬手撕下肩膀上的披风,勒转马头对着辛伽消失的方向,脚朝马腹上狠狠一蹬:“给我冲!”

“王!小心周围!”

“等等!王…”

没有理会自己属下急切地呼叫,他径直朝敌军阵营深处强行闯入,周围部下只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神,在经过的一霎那,不带任何表情,却比头顶灼热的太阳燃烧得还要张扬。

远处烈日下亚述军的阵形开始改变。

从北部将原先不动声色的包围圈迅速密合,收拢,再由边缘处彻底切断凯姆?特增援部队同被困军的汇合。圈中之圈很快变成一只双面带刺的牢笼,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朝被困其间的凯姆?特军直逼过去。而更远处那些垫后的射骑兵远离包围圈,集中火力朝凯姆?特援军来的方向散射,距离的优势,令那些援军在双重攻击下一时难以朝包围圈内靠近。

凯姆?特的军队变得混乱起来。

如果说原先还能在奥拉西斯冷静的指挥下统一有序地朝援军过来的方向一点点移动,那么此时已彻底如被困住的兽,毫无头绪地在阵中挣扎。

突然眼前轰然一声巨响,毫无防备间,震得奥拉西斯一个激灵。

灼热的体温和大脑随心脏漏跳半拍而蓦地冷却,思维猛一集中,抬头刹那,顿时清醒自己面临着一个怎样的局面。

里里外外充斥着敌人的人马,明晃晃的兵刃,四射的血雾…自己的援军被阻挡在外冲不进来,而他却还在一味把军队朝敌人势力更为密集的地方带…刚才一时的头脑混乱,竟然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和所有人送进一个死地!

随之而来是尖锐的疼痛,身上的手上的…胯下战马脖子上清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它硬是嚼着满是血沫的牙齿带着自己朝前直冲。

满眼冰冷尖锐的目光,和同目光一样尖锐的刀剑…如果不是刚才那猛地一声巨响和随之而来掀起的气浪和震动,他和周围几个跟得最近的士兵,转眼就成了这密集攻击之下的一堆肉泥。

眼前一团浓烟滚滚。

充斥于鼻间一股股刺鼻的味道,既不属于火,也不属于烟。但正前方又显然是着了火的,在那阵巨响过后,前面围堵的人马似乎被一股极强劲的力量辐射状推开,转瞬,在那声音炸响的地方平地而起一股冲天的火焰。

亚述人雷打不动的阵形蓦然间便乱了。半空飞舞的残肢,那些被火和震荡重创了的士兵在烈火和混乱中试图挣扎起身体,还没起来,就被前面骇住了的惊马卷进了急奔的四蹄。

“王!!”身后的队伍终于趁机一股脑聚集到了奥拉西斯身旁,挥刀砍着四周的敌军,目光同样带着点困惑和惊愕看着前方突然爆裂出的火焰。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脆响,像是一股股强劲的气体在封闭的罐子里膨胀到极限后骤然爆发出的声音。

随即一阵震天喧嚣。在那串脆响过后,明显感觉到后方凝聚的敌军势力有点散了,伴着冲天的呐喊声一股作气从远处滑近,回头瞬间,凯姆?特援军浩荡的队伍卷着沙尘以极快的速度,朝奥拉西斯的方向直驱而入!

“王!援兵到了!!”眼底显而易见的兴奋光芒,那些原本穷途末路的士兵转瞬一个个精神充沛起来。

奥拉西斯的目光却停留在随援军一同攻入的那抹娇小身影上。

红色短发散在风中像团燃烧的火,眼底清澈明亮的光却是比火还明艳闪烁。那个贸然闯进宫见自己的异国女子,那个在城楼上试图阻止自己率兵出战的异国女子,那个至今为止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异国女子…

只是她那在马背上被阳光所笼罩的身影,她的目光,她专注锐利的神情…为什么会熟悉得让眼睛有种发疼的冲动…

她手里拿着一支漆黑色金属,不知道做了什么机关,从正前方黑洞里不断急促喷出一股股火柱,带着刚才第一次听到过的那阵脆响。所经之处,试图围堵住他们的亚述兵瞬间脑后绽出一道鲜血,随即倒地,一边试图挣扎着起身,一边无法控制地痉挛般抽搐。

就这样一路突进,但亚述军在最初的那阵混乱过后,很快也恢复了原先的控战力。那些统帅模样的对着军队不知道喊了句什么,片刻,那些原本在外侧牵制援军的队伍迅速回撤,漠视援军的攻击,一股脑朝奥拉西斯及其军队主力位置涌去。

“糟!他们要集中控制住王!”耳旁响起军团长库纳罗低低的咒骂声,暂时停止手里机枪的扫射,越过硝烟和飞沙,展琳抬头朝前望去。

的确,越来越多的兵力正像只巨掌一样将围在中心的奥拉西斯和他的部下们收拢,尽管他们已经在援兵到来后迅速恢复了之前快捷的战斗力,但这样下去,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只要积蓄力量突破一个口,埃及兵随时会像绞肉机上的肉块一样被迅速碾碎。

不及细想,朝身旁几名将军丢了个往前冲的眼神,她从挎包里抓住两枚手榴弹,起指挑断上面的拉环。

感谢上帝,让她在闯进博物馆时以备不测地准备了这些东西,否则面临这样的场面,即使拿着冲锋枪,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个将军早被她刚才一个手榴弹一串扫射震得五体投地,此时一见她的示意根本毫无迟疑,一声大吼,带着所有军队朝着展琳刚刚突出的一条松散口直冲进去。而展琳亦在这瞬间,高举手榴弹,用力朝前一丢!

手榴弹在被困的埃及军阵旁轰然炸响。那些集中兵力涌向奥拉西斯的亚述军,密集的人数成了他们最大的弊端,爆炸而出的气浪当场掀起一堆身影,随即而来熊熊然烧的火焰,硬是阻止了他们继续进攻的步伐。

奥拉西斯在那两阵爆炸后回过头,朝展琳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正撞上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有点用力,有点急切。

很奇特的感觉,似乎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她想对自己说什么。于是回头,抬高声音对着周围厮杀得眼红的士兵一声大吼:“突围!撤!!!”

第三十六章绝对防御

撤退的道路漫长而坎坷。

这些亚述兵似乎天生有种对疼痛的高度忍耐力,即使在重创下都能对其认定的目标进行锲而不舍地追击。展琳认为,他们事先必然服用过某种类似安非它命的麻醉兴奋剂,为了一场誓在必得的战争。

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埃及人在早有准备,甚至兵力近乎相等的状况下还会输得那么彻底和惨烈,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役。要的就是埃及的灭亡,不论什么手段和代价。眼前再次浮现21世纪那块三千多岁的石碑上雕刻的画面,至今清晰地烙在脑子里。那些寻求出路的日夜,时不时会朝疲惫的神经刺上一刺。她用力甩甩头,然后第一百万次告诉自己,那是一段错误的历史,就像一段错误的程序,而自己,是准备将这段程序彻底抹去的命令工具。

奥拉西斯说要攻入底比斯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过去,亚述人做到了,并以此骄傲了三千个年头。

她绝不允许这一切在她回归之后再次发生。

绝不。

军队潮水般从身旁经过,涌向那扇铜制的大门,大门敞开着,把守开关绞盘的士兵严阵以待,就等军队撤入后迅速把门关闭。

展琳在奥拉西斯的战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已身不由己地被周围属下簇拥着朝大门飞奔。随即城门口一阵欢呼,这种时候的确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的事情,他们的王突围回来了,他们的神回来了。

几乎在同时,预备在城外的障碍物被守门侍卫拖了过来,横阻在门口,以拖延追兵步伐。随后一阵低沉的吱嘎声响。

大门在慢慢关闭。既然法老王和主力部队已经顺利回归,剩下的还在作为盾牌抵挡亚述军追击步伐的步兵能不能够顺利退回城,便决定于时间和他们的运气。很现实,但在战争中,没人可以定论什么叫做现实和残酷。

城楼上的弓箭手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一排排的箭,准确无误地划破长空刺入混战中敌军的队伍。同时展琳亦清晰感觉到身后亚述军的弓箭,追着他们逃离的步伐芒刺般袭来,贴着耳际呼啸而过。

突然马身猛地一颤。

意识到不对刚想做出应对,马已一声长鸣翻倒在地。如果不是因为反应敏捷就地打了个滚,险些被它庞大的身躯把腿压断。但跌下来的撞击速度极猛,致使她整个人闷了一闷,一时坐在地上爬不起来,而身旁士兵一群群在她边上飞速而过,目光只留意着前方即将关闭的大门,漫天弥漫着尘土和身影,混乱紧张中竟没有一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等到站起身的时候,周围的步骑兵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浑浊的沙张扬在空气里,迷蒙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然后她听见身后一阵雷鸣般轰响。

循着声音回过头,只觉得头皮微微一冷。

糟糕…

决堤般的浪头。席卷吞没了最后一名阻挡在前的埃及兵的身体,那批亚述军一线拉开的阵势洪水般朝展琳的方向奔腾而来!

刹那之间,她感觉自己就像破口大坝前的一颗小草,有点可笑地顶着呼啸而来的巨浪矗在那儿,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更不要奢谈螳臂当车。

机枪里子弹剩余近一半,挎包里还留着两枚手榴弹,但她什么都不能做。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由远至近,头脑里一片空白。

“绝不允许这一切在她回归之后再次发生。绝不!”

刚才的信誓旦旦,现在是不是变相成了种讽刺…握着枪的手慢慢垂下,耳边隐隐传来大门合上的撞击。奥拉西斯没有在乱战中死去,他安全回城了,或者…她的使命已经终止。手探入挎包,摸索到一枚冰冷的球体,在追兵步伐急速掀起的气浪扑向脸庞的瞬间,手指伸入环扣。

“回来!!!!!”耳畔突兀响起一波高喊。

展琳的手一抖,指尖从环扣悄然滑脱。与此同时眼前骤然间升起一条火线,以她正前方为中心,一条直线朝两边飞快扩张开来!

头顶破空声阵阵,无数箭雨夹带着熊熊燃烧的油布卷持续刺落,坠地同时,系在箭上的密封油桶在震荡和火星烧灼下轰然炸裂,硬是在亚述兵势不可挡的脚步和展琳呆若木鸡的身前拉开一道金光灿烂的黄金分割。

突然而来的干扰,让这浩荡的队伍不由自主地一顿。

“回来!!!!女人!!!”

“快回来!!!”

“快!!!”

伴着那些箭雨,城楼上洪亮的吼声此起彼伏,压制了亚述人进攻的喧嚣,同时瞬间唤醒了展琳的神志。

急转身,在那些追兵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拔腿朝城门飞奔,她看到了城头上集中于自己一身的目光,城楼留着一人宽缝隙的大门,以及…奥拉西斯站在城楼至高点,朝自己身后一簇火箭张满弦的身影。

脚步突然间轻快了起来,听着风声灵活闪避身后紧迫的箭雨,在亚述军紧跟着重新响起的马蹄声中飞快越过眼前设置的路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大门内疾奔!

身影闪入门内的一霎,大门轰然关闭,随之而来的咄咄声响,是蜂涌而来的箭雨在铜门上徒然打落的声音。

她扑倒在一堆壮汉的身上,因着那股子疾速扑入的冲力。

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对着自己笑,脸一红,抓着头发有点无措。一抬头正撞上从城楼下来的奥拉西斯静望着自己的眼神,深不可测,像海与天交界处最沉静的颜色…一闪而逝,他转过头,将目光转向随即迎着他跪倒的众人:“安卡拉在准备,给他争取时间,竭尽全力。”

“是!”

奥拉西斯的身影很快又返回城楼上。亚述人的攻势极快,时不时可以看到凌空一道云梯架上城头,随即被守在上头的埃及兵一桶热油撒下,再集中力气将它推倒。反应慢点的活人很快就冲上来了,甚至两三个已经跳进城楼内,虽然很快被士兵乱刀砍死。

战况可谓如火如荼,的确埃及人居高临下占着绝对的优势,但亚述兵的前仆后继,和顶着“不畏疼痛”这道世界上最好的盾牌,足以令人头痛不已。久了容易让人心浮气躁,楼台上那些弓箭手和长矛兵,他们需要他们的法老王亲临压阵。

展琳想跟着一起上去,走了几步,步子忽然缓了下来。

觉得后背有点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