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道:“母亲喜欢就好了。”

杨太夫人抬头看看自己女儿,只见她容光焕发,浑不似三十好几的人,总是有些欣慰,幸好皇帝是怜惜她的,在宫里没有过苦日子。

淑妃拉着杨太夫人坐下,笑道:“母亲精神也很好,女儿总算放心。”

“有你哥哥嫂子呢,你别挂念。”

淑妃嗯了一声。

杨太夫人想到杨延陵,问道:“皇上这次招延陵回来,可是不让他再去边疆了?”

“应是的,我与皇上也说了几回,幸好这次蒙古是臣服了,延陵应会常住京城。”

杨太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淑妃笑:“下回母亲与大嫂又要着急延陵的婚事了。”

“这个我倒是有人选了。”杨太夫人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儿可惜,原本我看上的姑娘因延陵一直不回京倒是嫁出去了,这一个也尚可,只生母早早去世。”

“哦?是谁家的姑娘?”淑妃好奇。

“是武定侯府的四姑娘。”

“什么?”淑妃一怔,她没想到杨太夫人竟然看上的也是那姑娘,心里也不禁好奇上了,“我倒是没见过她呢,到底入宫前,她还未出生。”

他们两家一直都有往来,少时,她与陈家两位姑奶奶也常见面的,只入宫后,她便不曾召见过她们,时隔多年,更是生疏了。

然而,这次,竟牵扯到他们侯府的四姑娘。

杨太夫人道:“生得花容月貌,不比你当年逊色。”

淑妃能在宫中长盛不衰,除了能力,她的脸也是重要的武器之一,不说当年那一批入宫的,就是现在,都没有比得上她的姑娘,皇后更是差了她一大截的。

听到杨太夫人这么说,淑妃心里有数了,那确实是个美人儿,难怪李常洛心心念念。

“不瞒母亲,其实常洛也提过这姑娘。”淑妃说道。

杨太夫人扬起了眉,她想到那次请陈太夫人几人来府里,遇上三皇子一事。

“是延康带了三皇子来,他见到陈四姑娘的。”杨太夫人严肃的看着淑妃,“你这么说,莫非三皇子也看上她了?”

淑妃却没有告诉实情,笑道:“只是提一下,毕竟是个美人儿么。”

杨太夫人想一想道:“女儿啊,母亲劝你一句,三皇子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总是有皇上跟皇后娘娘呢,他娶谁,咱们可管不着。”

淑妃叹口气:“他可是我抚养大的。”

“但他不是你亲生的儿子!”杨太夫人语气也严厉起来。

淑妃抿了抿嘴唇,她不想与自己的母亲起冲突,只问道:“那母亲怎么想,可是要去永春侯府提亲呢?”

“还不至于那么快,延陵还未回京呢,再说,终身大事岂能草率,延陵也未必喜欢的,总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杨延陵是武定侯,可不是小孩子了,杨太夫人还是会尊重他的想法,这回是他的亲事,他要娶的娘子,她不可能完全的大包大揽。

淑妃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会儿道:“今儿也只是想看看娘,别的咱们不说了。”

其实她本来是想跟杨太夫人说陈宁玉的事情的,毕竟他们两家交好,可现在却不好说了,不然杨太夫人还得生气,先是看看情况罢。

不过她还真想见一见那陈四姑娘。

“下回不如带陈四姑娘来宫里一趟,母亲说不比我逊色的。”淑妃笑了笑。

杨太夫人道:“这可不太方便。”

淑妃也就罢了。

二人又说得一会儿,杨太夫人才回去。

十五过后,天就渐渐不再那么冷了,雪也已经再不下,枝头冒出了嫩绿色的小芽来。

太夫人这日把陈行,陈修都叫了来。

二人只当是怎么回事,结果太夫人却说起两个姑娘的事情。

起因自然是杨延陵回京了,带着蒙古可汗来京参拜,皇上赏赐下千两黄金,还大大升了他的官,做了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可谓风光无限。

太夫人问:“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陈行奇怪:“这不是一桩好事么,自然把宁玉嫁过去便是。”

陈修是陈宁玉的父亲,也一向对她最是关心,闻言说道:“他们武定侯府也不是简单的人家。”

武定侯府与永春侯府虽然在当年是同一批被封侯的,可武定侯府一直都比永春侯府来的显赫,祖上,出过兵部尚书,总兵,好几位高官,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一向是真理。

如今武定侯府有一个贵妃,亲手把三皇子抚养大的,那老武定侯夫妇又早早死了,武定侯的母亲乃是继室,怎么说,都是复杂的人家,所以永春侯府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要结亲的意思。

而杨太夫人似也是知道的,故而别的孙儿不提,只是给武定侯娶妻。

她觉着以武定侯这样的身份地位,永春侯府总还不至于不肯,当然,身处侯门,任何人做事都不会只看感情深浅,杨太夫人也是相中永春侯府的根基与人脉。

永春侯府本身像是普通,可各路亲戚都是大有神通的,这些年,全是靠了老侯爷与太夫人的眼光,才能有这样的局面。

陈行听陈修这么说,沉吟片刻道:“可咱们也不能不结呀。”

太夫人道:“我倒也不曾想拒绝,毕竟咱们两家那么多年的交情,别说当初你祖爷爷那事儿,他们武定侯府是帮了大忙的,不然爵位都没有了。”

陈修嗯了一声:“母亲说得甚是,咱们也不是忘恩的人。”

三人商量一会儿,陈行道:“那武定侯若不错,也便罢了,宁玉嫁过去,难道他们还能苛待了不成?再说,杨太夫人也是个懂分寸的人,上回三皇子的事情,她也给过说法了。”

太夫人也承认,她那老姐姐她是信得过的,想了半天道:“兴许也说早了,毕竟她也没怎么说呢,到底如何,还得看武定侯,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少时是调皮了一点,没想到却是个能做大将军的。”

陈行感慨:“母亲,战场历练人,哪里能不变呢?”

“这倒是。”太夫人看看大儿子,也欣慰他在自己身边,说实话,他去战场那几年,她在家里也是揪心的很,可每个人的路都是注定好的,也是莫可奈何。

但如今要把陈宁玉也嫁给这样的人,她着实是心疼。

“不如这样,到时再试探试探杨太夫人口风,宁华嫁过去最好,本也是她大了一点,还轮不到宁玉呢。”陈行道,“若杨太夫人实在不肯,便再说罢。”

太夫人摇头:“这哪儿成,武定侯又是嫡子又是侯爷,宁华可是个庶女,虽说这孩子也是样样不差,可我若说了,我那老姐姐不得恼了?”

她想来想去,那绝对是不合适的。

陈行皱眉:“那便只能是宁玉了,还有何好说?”又看向太夫人,陈修道,“母亲,弟弟,你们也别不舍得宁玉了,总是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好歹他们杨家还是知根知底的。”

太夫人叹了口气。

“反正等下回见到武定侯,他们明确有那个意思,咱们也不用犹犹豫豫的,即是早决定要结亲,索性就干脆些,想那武定侯能平定西北,也不是寻常人,他们侯府的将来必是差不了!”陈行一锤定音。

其余二人也无话可说了。

回到杏芳苑,姜氏试探的问陈修:“母亲是有什么要事啊?”

“也无甚。”陈修面色淡淡。

姜氏笑道:“相公也不用瞒着我了,定是母亲给宁华寻了一门好亲事!”

陈修看她一眼:“你倒是对宁华很上心。”

“总是我女儿,怎能不上心呢?宁华这孩子真是不错,又孝顺又懂礼,我上回说你袜子磨损的快,她又送来好几双呢,都是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陈修对陈宁华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垂下眼帘道:“宁华是个好女儿,你改日给她多做两身衣裳罢。”

姜氏点点头:“宁华要嫁人了,也该是多装扮装扮,倒不知母亲看中哪家的公子了?”

陈修被她问的烦了,说道:“不是宁华。”

“什么?”姜氏一怔。

她待又问,陈修却拿着衣服去里头换洗了。

姜氏坐在床边,想了又想,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上一回杨太夫人来过,与太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那孙儿武定侯又回京了,莫不是要娶陈宁玉呢?

定是这样的!

不然也不会越过陈宁华,那武定侯的年纪可不算小了,得有二十几了罢?

她微微拧起了眉。

第24章 礼物

到得二月,已是有春天的样子了,侯府的姑娘们都脱下厚重的袄子,换上了夹衣,这回陈宁华多得了两件,听姜氏说是陈修专门吩咐的,她摸着新裙衫,心里甜滋滋的。

这一步棋果然没有走错,姜氏虽然对她不好,可毕竟是二房主母,对她伸出手,自个儿没有理由不去接,只要姜氏多在陈修面上说好话,她总能得到陈修几分眷顾的。

见自家姑娘心情不错,秋白笑嘻嘻道:“今儿一早起来就见到喜鹊呢,今年必是有好事的。”

陈宁华笑道:“哪年没有喜鹊呢,咱们院子里那么多的树,你呀,惯是来哄我的。”

秋白忙道:“倒也不是,往常确实不多见呢。”

陈宁华倒没有放在心里,她这些年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还能在太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才女的名声在京都也排的上号,可不是只凭运气。

喜鹊不喜鹊什么的,能决定什么呢?

她站起来:“咱们走罢。”

几人便去往慈心苑太夫人那儿。

路上遇到陈宁玉,她穿了件月白色交领绣橘红桃花的襦衣,下面一条宝蓝长裙,头发在左边松松挽一个髻,底下长发垂着,说不出的慵懒好看。

陈宁华抿了抿嘴,才开口笑道:“这么巧,又遇到四妹妹。”

她们不住同一个院,一般都是陈宁华早到的,陈宁玉笑道:“现天不冷了,我也早些起来。”

她目光在陈宁华身上打了个转儿,上回做春季衣服,姜氏特意提了陈修的话,其实让陈宁玉很是惊讶,姜氏话里话外都在夸陈宁华,这是十分少见的。

她们是要站在统一战线了?

陈宁玉暗自心想,这是要对付谁呢?

她可不觉得姜氏会突然良心发现,要对陈宁华好了,假如不是对付谁,也必是有其他的意图。

太夫人这会儿正在吃早饭,见到她们陆续来,笑道:“正好,正好,陪我用一点儿,有你们一起吃,胃口也好一些呢。”

姑娘们便坐下来。

太夫人常是这样,所以她们自个儿吃的时候都不会太饱。

反正这里的早膳本也丰盛,稀粥,馒头包子,甜糕咸糕,饼子,各样咸菜,洋洋洒洒的能摆上一桌子,太夫人是个喜欢享受的人。

张氏笑道:“是嫌我们老了,都不让陪着呢,非得她们来,才叫着吃。”

太夫人哈哈笑了:“是老了,也不知道拾掇拾掇,瞧比我穿的还素,这不衣裳才做好的,你呀!看看绣文,你得学学她了!”

绣文便是姜氏。

姜氏不像张氏,她惯喜欢打扮的,每回都收拾的很好,眉笔,胭脂,没有一天不用的,听到太夫人夸,嘻嘻笑道:“大嫂天生丽质么,哪里像我呢。”

张氏淡淡道:“我与相公是老夫老妻了,故常偷懒,不若弟妹了。”

姜氏的脸立时就僵了一下。

女为知己者容,她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是为讨陈修的欢心。

张氏目中鄙夷之色毕露。

姜氏恨得牙痒痒。

张氏在姜氏面前高一头,不是没有原因的,张氏不止出身清贵,陈行对她也好,身边无一通房,可姜氏就不一样了,二人又哪里能真正的和睦。

太夫人看惯了,只当做不知。

从太夫人那里出来,陈宁玉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婆子拿了个手提小木盒走过来,叫道:“四姑娘,四姑娘,长公主府送东西过来了。”

陈宁华跟陈宁柔都停住脚步。

谷秋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看,笑道:“是香粉呢。”

陈宁柔好奇的探过头,只见盒子里并排放了十几个小玉瓶,那玉瓶都通透的,里头的香粉五颜六色,有好多种,有些自己听都没有听过,便很是羡慕道:“看着都是顶好的香粉呢。”

陈宁华立在不远处,没有来看。

陈宁玉不是小气的人,说道:“你们有喜欢的,挑几样罢,我反正是用不完的。”

陈宁柔很高兴,拉着陈宁华就同陈宁玉去芙蓉苑了。

谷秋把小玉瓶都拿出来。

陈宁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四姐!”

“拿罢,没什么的。”陈宁玉的好东西多的不得了,很是不在意,虽然陈宁柔与陈宁华与她算不得多好,平日里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陈宁柔她还有点儿讨厌,可总是姐妹罢,日日相见的。

陈宁柔就拿了三个,叫丫环收起来。

看陈宁华不动,陈宁玉就给她选了两个,都是清淡的,比较适合她。

陈宁华道谢之后收了。

“这香粉闻着就不一般,不知长公主从哪儿买来的。”陈宁柔有姜氏疼,自小也是常用好的。

“也不知,我姨母爱这些,应是叫人去别的地方买的。”

陈宁柔叹了一声:“有个这样的表姨真好!”

陈宁玉笑笑。

谷秋打算把木盒子放起来,结果发现玉瓶拿走了,下面还有个小格子,她笑道:“姑娘,还放了什么呢。”

她把那东西拿出来看。

众人都围上去,只见是个青玉雕刻成的螳螂,这螳螂要是真的,姑娘们看着还会觉得害怕,可这玉雕成的却朴实可爱,很有童趣。

谷秋道:“下面还有字条呢。”

陈宁玉取出来一看,原是傅朝清送的,他有回路上见到,觉得有趣,就买下来,正好长公主送她香粉,便一并送来了。

陈宁柔好奇:“写了什么了?”

“是二表哥买的。”陈宁玉随意回答。

陈宁柔就把玉螳螂拿来,细细看了看,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上面。

谷秋瞧着,皱了皱眉。

几人说得一会儿,又玩了玩,陈宁柔就与陈宁华要告辞走了。

结果也不知怎的,桌上的玉螳螂被什么一带,砰的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块。

屋里一时安静极了。

陈宁柔脸色大变,慌张询问:“怎么回事?”

可谁人也没看见,刚才她们说完香粉,陈宁柔就拉陈宁玉去书房玩,出来的时候就告辞了,那香粉跟玉螳螂都在桌子上的,也不知怎么就掉下来。

陈宁玉满腔的火。

她蹲下来,把玉螳螂一块块拾起来。

谷秋忙道:“姑娘,小心割伤了手啊!”

那玉碎了,就有棱角了。

陈宁玉好像没听到,还是捡了。

陈宁华见她的脸都有点发红。

她甚少见到陈宁玉生气,像今日这幅样子,就是有,她也极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可这次,陈宁玉显然是十分的生气,以至于都没有掩饰起来。

“都是咱们错了,不跟着来,也不至于忙忙乱乱,碰掉了东西。”陈宁柔拉陈宁华下水。

陈宁玉呼吸了一口气:“没事,左右不过一个小玩意儿,意外么,谁又能挡得住。”

虽然她口气淡淡,可却叫人听得心头一跳。

“我这儿要她们收拾收拾了。”她下了逐客令。

陈宁华也道歉一句,与陈宁柔告辞走了。

陈宁玉把玉螳螂的碎块拢到一起,放在木盒子里给谷秋道:“收起来罢。”

“姑娘…”丹秋插嘴道,“奴婢瞧着定是五姑娘弄掉的,起先是她拿起来玩儿,后来就同姑娘去了书房,当时谁也没注意呢,像是放在桌边上,这么一碰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