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常洛越加难耐起来,这日又去淑妃那里,问起陈宁玉。

淑妃淡淡道:“我原不知母亲还看上那姑娘呢。”

“什么?”李常洛着急了,“莫非想她嫁给武定侯?”

淑妃斜睨他一眼,叹口气:“不过是个姑娘罢了。”

李常洛讪讪一笑:“母妃,孩儿也只心仪她一个,这么多年,母妃难道看不出来,孩儿何尝这样过?还请母妃可以替孩儿圆了心愿!”

“你要知道,这事儿我原是不能做主的。”淑妃懒洋洋叉了一块果子放进嘴里,那味道酸甜酸甜,她微微眯起眼,“你父皇知道了,定会不高兴。”

“孩儿知道勉强母妃了,可母妃在父皇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李常洛恭维她,“宫中谁人不知呢?母妃,孩儿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见他那么急切,恨不得发誓。

淑妃笑了笑:“我再想想罢,反正你母后那里,还未找到合适的。”她扬起眉,“听说华英长公主要给你说葛显道的女儿呢。”

李常洛脸色顿变:“那还不如让我死了!”

葛显道的女儿都有才名,可长相却有点儿对不住众人。

淑妃抿嘴一笑:“得了,你出去罢。”

李常洛出得宫来,想到陈宁玉,仍是心猿意马,可惜他出身于皇家,不似别的公子哥儿,不然家世相当,要娶她也不是难事,偏是到这儿,就显得格外复杂。

“她还是没去惠英长公主府?”他回头问一个贴身侍卫郑谐。

郑谐回道:“没去,只去过一次武定侯府。”

“这我知道。”李常洛不耐烦的挥挥手,想到刚才淑妃说的,只觉格外堵心。

这个事情再拖着,指不定陈宁玉真要嫁给杨延陵了呢!

父皇可是十分重用杨延陵的,他到时候如何是好?要抢妻的话,这也太难了。

他左思右想。

郑谐见状道:“不如您去永春候府一趟?”

李常洛皱眉:“不太妥当。”

郑谐又给出主意:“陈四姑娘总要出门的。”

李常洛烦了:“罢了,你且叫他们盯着。”

他甩手走了。

赵氏见太夫人有些空,腆着脸把上回张氏说得一个陈家远亲给回掉了,太夫人有些惊讶,当时见赵氏很满意,只当成了,谁知道他们还看不上。

但太夫人没有发作,只说道:“暂且也没有更好的了,你还能再等等?”

赵氏一听等,就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再惹女儿生气,她想了一想道:“表姑,您也知道我们家原先也不是什么务农的,祖上好歹是,都说女儿高嫁,我是觉着对不住芸儿。”

太夫人微微皱眉,却也可以理解。

赵氏又道:“我知道给太夫人您添麻烦了,我们白吃白住的,还这些要求,其实我也是没脸见您。”

太夫人叹口气:“罢了,我让大儿媳再看看。”

结果张氏听到,气得脸都黑了。

什么东西,还说别人家不配?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呢!

也只有太夫人心好,还能包容。

张氏道:“还找呢,我就搁着了,问起来,便是没有好的,配不上他们家姑娘。”

蔡妈妈安抚道:“也就是不知礼数的人家,夫人莫放在心上。”

张氏冷笑:“是不放心上了,就让他们等着,把两个丫环也撤了,太夫人问起来,便说有些忙,暂且回来帮着,反正他们能干的很,也不用她们搭手。”

她不似姜氏有时直来直去,只她做事是泼辣的,不然太夫人也不至于将侯府内务多交于她管理,陈行也不至于没一个通房,如今赵氏得罪她,日子肯定会有点儿不好过。

蔡妈妈忙去吩咐。

陈宁安自年后初二回来一趟,一直未曾回了,这日休沐,同吴简,吴黛容来永春侯府。

也是两家有这样的交情,她才能经常过来。

府里三位姑娘来看她。

见陈宁蓉竟然还拿着针线,陈宁柔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回娘家还带着呢?”

吴黛容笑道:“是给我大哥做的,我叫大嫂别带,她偏不,说大哥这里衣厚了,等会天热穿得难受,她这个最是轻薄的,穿了舒服。”

几人一看,还真是里衣,她在衣角上绣花呢。

陈宁玉打趣道:“果然嫁人就不一样了,以往看到二姐,要么品茶要么赏画的。”

“是啊,都成绣娘了么,到家都带着。”陈宁柔道,“二姐你就别绣了,跟咱们四处走走。”

可任谁说,陈宁安都不停手的。

看得出来,她这二姐是一心都在吴简身上,陈宁玉心想,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女人总是比男人重情,也容易被伤害,假使是她,应是不会如此。

不过若两人彼此都有情,谁也不辜负谁,也不能说不好。

她看着陈宁安,不知怎的,却忽然想到傅朝清。

想到那日夜晚,他牵着她的手。

想到那个玉螳螂。

但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与她们继续说笑去了。

第29章 送走

四月初,侯府门前的海棠又开了,章季琬一手摘着好几株海棠花,一手提着个篮子慢悠悠的晃进来。

白桃见到他这个样子,噗嗤就笑开了。

“表少爷你卖花呢?”

“是啊,一文铜钱一株,要不要?”章季琬向来没架子,谁搭话他都理。

白桃嘻嘻道:“好,我要一株。”

她还真去掏钱。

谷秋过来:“干什么呢,当真了!”又朝章季琬道,“姑娘刚刚起来呢…”

“哦,我等着就是了。”章季琬大刀金马的坐下,把海棠花给她,“瞧你们这花瓶里胡里花哨的,还不如这个好看,插上去罢。”

谷秋觉得表少爷老来也不是回事,原本想劝章季琬走,可看样子是不成了,只得接了花来。

陈宁玉头发也没梳,走出来,一脸惺忪。

可五官看起来就跟画了一样的,章季琬瞅她一眼,笑道:“四表姐,难怪都说你好看,可不是么,我娘要不在脸上到处抹抹,都不能出门呢!”

陈宁玉一头汗:“别胡说,那可是你娘呢。”

章季琬笑笑。

丹秋忙给陈宁玉去梳头发。

陈宁玉也不是不怕人说闲话,可章季琬这样的,她好似不太容易拒绝,可能相处的越久,她越不排斥他,两人在一起很轻松,就像她亲弟弟一般的。

她确实是同他挺好的了。

陈宁玉现在承认二人的这种关系,对章季琬也便很关心,问他学武学得如何。

章季琬立时就去院子里舞剑给他看。

这架势是不错的,陈宁玉鼓励道:“瞧着跟爹爹也差不多了,你好好努力。”

“长枪不好带来,下回你跟我去练武场,我玩那个给你看。”他很高兴,又想向她展示别的功夫。

陈宁玉道了声好。

章季琬进屋,向她招招手:“我给你带吃的了,你尝尝。”

他把篮子的盖儿掀开,里面有一只烧鸡,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不过陈宁玉的目光却落在篮子上面,暗自心想,怎么不是用食盒拿来的,上回他从邱记带菜出来,她记得就是用一个很精致的食盒装着的。

“这不是邱记的?”她问。

章季琬瞪大了眼睛,他原本还想糊弄她呢,结果陈宁玉一眼就看了出来,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神仙还是谁啊?”他很吃惊。

陈宁玉好笑,眨眨眼:“这都被你猜到啦,我就是天上神仙呢。”

章季琬抽了下嘴角。

“不是邱记的,又是哪儿买的?”她闻着味道不错。

章季琬叫她尝,陈宁玉便尝了。

“挺酥香的,但好像不是咱家厨子做的,你是又找到什么好馆子了?”

章季琬嘿嘿两声:“你可猜错了,这是咱们表姑做的。”

“表姑?”陈宁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吃惊道,“你莫不是说吕表姐的娘,那个赵表姑罢?”

“就是她呀,怎么样,做得好吃罢?”章季琬笑道,“常送来给我吃呢,我就带来给你尝尝。”

陈宁玉却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的问:“她真常送吃的给你?”

“是啊。”

“那她怎么从来不送给我吃啊?”她反问,“你觉着是为什么?”

章季琬很得意:“那还用说,自是因为我讨人喜欢了!”

陈宁玉恨不得给他一个毛栗子,傻小子就是迟钝啊,她笑了笑,试探的问:“那你讨吕表姐喜欢了么,她也常来看你不成?”

“也不是常来,间或会来,问我练字的事情。”章季琬笑着挠挠头,“我字还是写得不错的。”

陈宁玉看他这个憨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同时她又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上一回是荷包,这回改赵氏出马,用上美食了,还有练字的借口。

莫不是他们一家真有意图?

“我也吃饱了,你回去好好练武罢。”她擦擦嘴。

章季琬没想那么多,说道:“这烧鸡就留你这儿了,我反正吃了好多,你饿了再吃点。”

陈宁玉嗯了一声,等到他走后,她就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见到她就很高兴,笑道:“正是吃饭的时候呢,怎么来了?不过倒也好,正好陪我一起用了。”

桌上刚刚是摆好午饭。

陈宁玉不想打搅太夫人吃饭的兴致,就也用了一点。

等到吃完,她才说了。

太夫人眉头皱紧:“这事儿是季琬亲口说的?”

“荷包的事我原是想试探的,不过吕表姐自个儿说了,送吃食是表弟说的,这烧鸡还在我屋里头呢,表弟说他们常送,吕表姐还找他问练字一事。”

太夫人“啪”的一下把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都跳了一跳。

“祖母,兴许是我胡思乱想,只是我担心表弟,他住在咱们家,可不能出了差错。”到时候章季琬真要跟吕芸有什么,她很清楚,只怕章知敬要打死他,陈琳芝也得被气死。

他们这样的人家,说真的,即便章季琬与吕芸两情相悦,那二人也不准章季琬娶了吕芸的。

太夫人拍拍陈宁玉的手:“幸好你来说了,我当真一概不知!”

陈宁玉有些惭愧:“表弟与我相熟,同我什么都说,照理我不该这样揣测,只是觉得这是事关表弟的大事,还是要来告诉祖母一声。”

“你也没有对不住他,季琬这孩子虽是调皮,可粗心,和善,容易被人利用。”太夫人很了解章季琬,这孩子她看着长大的,“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也莫去跟季琬说,省得他误会你。”

陈宁玉点点头。

过不了几天,太夫人就给吕家三口挪了地方。

赵氏听到,都有点儿不相信,笑眯眯对吕芸道:“表姑给咱们弄了个独门独户呢,就在后街上,说咱们住在这儿不好听,别人都当是借住的,容易看不起,如今有个自己的院子,总是好事。”

吕合一直都想独立,笑道:“早该这样了,等我以后有了功名,咱们就把那院子买下来,小是小了点儿,总算是自己的家呢。”

唯有吕芸沉着脸。

见她这样,赵氏奇怪:“怎么了你这是?”

吕芸勉强打起精神:“什么时候去?”

“今儿就去,都叫了人帮咱们搬东西了。”

“这么快!”吕芸到底心思多,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一直住的好好的,太夫人此前也没说叫他们出去住,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难道是因她回掉了亲事?

“可是太夫人恼了?”她问。

“怎么会,表姑很体贴人的,还叫你表婶再帮你看看呢。”

吕芸冷笑,真那么好,怎么把丫环都撤了呢,也罢了,她就不信不住在这里,她这辈子就没好日子过!她没再说话,等到搬家的下人来,跟着赵氏,吕合去同太夫人告辞。

太夫人瞧她一眼,笑笑道:“就算住外头也是自家亲戚,有什么要的,你们尽管说,别自个儿闷在肚子里,早晚咱们也知道的,反而会伤心呢。”

这是话里有话,吕芸抬起头看向太夫人,却见太夫人目含冷意,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赵氏却还笑道:“劳烦表姑,咱们过意不去,只盼望合儿好了,也能报恩。”

“客气了。”太夫人道,“这就走罢,收拾收拾天也得黑了。”

赵氏三人便告辞一声走了。

张氏松了口气,她一直不待见他们,幸好太夫人这次不知怎的,倒是晓得要他们走了,不过白白占了一个小院子,也是叫人堵心的很。

但也算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总算是走了!

她立刻派人把赵氏他们住过的地方整理干净,还成了原样。

章季琬自然不清楚里面的门道,还同陈宁玉说,他们住出去了最好,别人问起来,不至于说还寄人篱下,这样吕芸兴许就能嫁个好人家了。

陈宁玉只附和几句,暗自庆幸章季琬也不曾看上吕芸,不然这事儿可就大了,章家必是要闹得鸡犬不宁,只因章季琬这样的性子,定会为他喜欢的姑娘出头的,说起来,也算是他的优点之一罢。

到得四月中,杨太夫人请了太夫人一起去灵泉寺进香,这灵泉寺位于灵泉山下,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寺中高僧辈出,香火鼎盛,京中富贵人家常爱去那里,不止可以许愿,就是路上走一趟,光是看个美景,也是心旷神怡的。

太夫人为了这几个孙女,最近甚为发愁,想着去那里求个一帆风顺也不错,自是愿意,她吩咐人去通知张氏,姜氏,并三位姑娘,曹向梅有孕,自是不方便去的。

结果张氏也说身体抱恙。

太夫人没勉强,就叫她在家待着。

陈宁柔轻声同陈宁玉道:“四姐,看三姐姐今儿打扮的真好,全身的家当恨不得都穿了,可还不是跟你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陈宁玉没搭理她,陈宁华如何想与她无关。

不过今日么,陈宁华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几人坐车去往灵泉寺。

第30章 旧恨

这寺庙,陈宁玉不是第一次去,以往逢观世音诞辰,太夫人抽空都会去的,不过太夫人好似只信奉观世音,别的菩萨倒不是特别的花心思,今日若不是杨太夫人来请,太夫人轻易也不去。

三位姑娘坐同一辆车,陈宁华一言不发,正襟而坐,陈宁柔却坐不住,到得官道上,时不时就掀开车帘往外看,忽然冲她两个姐姐说道:“也不知武定侯会不会来呢。”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陈宁华装作没有听见,陈宁玉道:“应是会来罢,他这几年在外,杨太夫人难得来一趟灵泉寺,怕是要相陪的。”

陈宁柔点点头:“四姐说的是呢。”又看向陈宁华,“三姐这件衣裳真好看,可是上回多给你做得那几件?”

陈宁华敷衍:“是罢。”

陈宁柔咯咯笑起来:“不枉你常来我娘这儿。”

陈宁华的脸立时就白了几分。

这种戏码陈宁玉早就看腻,说实话她也不爱看,陈宁柔不过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庶姐罢了,她身子往后一依,懒懒的道:“还是休息罢,一会儿又得上山,又得拜菩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