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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裴天懒得搭理这些蝼蚁,他只想只想快一点回到沙漠中的城堡里去,那里好安静,静逸得让人心安。

不像这里这样充满各种令他厌恶的烦躁杂音。

他的脚踏上了沙漠的边缘,身后那些烦人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谁也不敢在一片沙漠上招惹或是跟踪他这位黄沙帝王。

叶裴天走了很久,来到了荒芜人烟的沙漠中心。

今夜的月光很亮,冷冰冰地散落在连绵的沙丘上。银白的沙粒被微风吹动,在起伏的沙地上荡漾起一层层细细的波纹。

他伸出了摇摇欲坠的手臂。

大地开始晃动,沙漠中拱起了巨大的沙丘,流沙纷纷自顶端滚落,一座被掩埋在地底的城堡慢慢从砂砾中升起。

巨大的建筑在月光中显现,附盖其上的沙粒如水流一般迅速地流走,展露出了一整座干干净净的沙堡。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叶裴天日复一日地独自待在这个黄沙砌成的囚笼中。这是人魔的囚笼,也是最让他最安心的躯壳。 

他伸出手,扶住城堡的门槛,身躯晃了晃,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

总有那种不知死活的贪婪者,要把性命送到他的手中来。

叶裴天冷笑着侧过脸。

浓稠的血液从头顶上流下,滑过了眼帘,透过那血流的缝隙,他突然看见了荒漠的边缘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张在他记忆中出现无数次的脸。

那人似乎也有些被发现了的紧张。

二人隔着一片荒芜的砂砾,遥遥相望。

不知道为什么,叶裴天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委屈。

被同类驱逐,被无数人掠夺了身躯血肉的时候,他麻木的心甚至都没有升起过的委屈之情,就在此刻突然汹涌地涌上心头。

叶裴天一言不发地别回脸去,推开了城堡的大门,沾满血迹的手扶着黄沙砌成的墙壁,一步步地走进昏暗的城堡。

他像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充满委屈地独自走回自己的巢穴。但他的精神却紧绷着,竖着耳朵听身后那道细细的脚步声。

那个声音没有远离,在小心地向着这里一点点的靠近。

他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该欢喜还是该拒绝,但心底的那根弦就松了,身躯晃了晃,终于倒下地去。

身后响起一股疾风浮动的声音,一张柔软的手掌,及时接住了他。

那人接住了他失血过多的身躯,把他抱了起来。

他在混沌中感到了是那个曾经令他安心的怀抱,因此放任自己的意识流散,不再挣扎起放抗的心思。

这座城堡像是巨大而坚硬的外壳,用来收藏他柔软又残破的肉|体。是他无数次受伤之后,独自舔着伤口的巢穴。

他从没有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生物进入过这里。

此刻有人打开了这座坚硬的外壳,肆意地抱|出了其中伤痕累累的他,使得他柔弱又可怜的模样就这样地暴露在那个人温和的目光中。

叶裴天感到羞耻又难堪,但似乎有在心底渴望和向往。他闭上了眼,任由那人把他一路带上楼,放在沙石砌成的床上。

她的脚步离开,很快又跑了回来,不知道去哪里找来的柔软的被褥,用那些温暖的东西围住了自己冰凉的身躯。

叶裴天不记得自己的城堡里有这样的东西。

他的脸转向墙壁,余光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那个人找到了存储的水和一些麻布,开始手脚麻利地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有药品吗?”那个声音在问。

魔鬼需要什么药剂,这里从来都没有药品。

轻轻的一声叹息过后,那柔软温热的手掌接触到他额头冰凉的肌肤。

因为贪念这一点温度。他滞留在了人类的世界。

叶裴天闭上眼,眼前混乱地交错着一张张面孔。

朋友,店铺的老板,得到他恩惠的孩子,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些笑着招呼,满面感激的面孔,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无一不立刻变成厌恶又畏惧的模样。

“杀人的魔鬼。”

“别靠近他。”

“人魔,来我们春城有什么企图!”

那些圣徒的面目狰狞,眼中闪着贪婪的光,却又带着对他的深深畏惧。

他厌恶那种目光,为了让那种眼神消失,他已经把自己化身为魔。

永远独自待在这个死一般寂静的牢笼中,才是自己这个魔鬼应得的惩罚,他就不应该愚蠢地靠近人类所在世界。

叶裴天把脸转向了墙壁,“离开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个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走吧,我什么也不需要,让我一个人待着……”叶裴天说完这几句话,从口中咳出浓厚的鲜血,身体很疼,心脏似乎也在疼,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他合上了眼,陷入真正的昏迷。

……

等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明亮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卧室——这座城堡内每一间房间都有着宽大的窗户。

他的床前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空无一人。

那个人走了,是自己叫她走的。

叶裴天从床上滚落下来,扶着墙壁,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慢慢向着楼下走去。

客厅里隐隐传来一些动静,

他心中莫名就忐忑焦虑起来,他想要走快一点,失血过多的双腿却绵软无力,使他几乎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这是一间敞开式的厨房,

楚千寻站在整齐的橱柜前,背后是宽阔的餐厅。

厨房里什么设备都有,锅碗瓢盆摆放得整整齐齐,灶台下甚至有一罐罕见的液化气罐子。

那些过于一尘不染乃至簇新的各种设备,彰显着它们从来没被使用过的命运。这里就像是黄金年代售卖的那些样品房,井井有条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空间显现出生活气息的摆设而已。

楚千寻的厨艺很糟糕,她一般只能把一锅东西放在滚水中煮熟,在便捷迅速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保持食物的营养。

在这个朝不保夕,物质匮乏生活紧迫的时代,大部分人都和她差不多,很少有人能够奢侈地讲究烹饪技巧。

难得的齐全烹饪设备也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帮助,她找到一个精致的不锈钢小锅,拆开标签洗刷干净,放在炤台上煮沸了一锅水,把翻找出来的几块显然放置了很久的面饼丢进锅里。虽然没有找到其它配料,但不管怎么说能有精细的面条吃,就算是十分不错的一餐了。

楚千寻轻轻哼着歌,等着锅里的白面煮熟,随意打量着这座城堡的大厅。

黄沙被凝结成夯土,砌出了平整的墙壁和地面,以及桌面和椅子。

城堡的主人的生活显然枯燥而单调,视线所及之处一尘不染。光洁的桌面和所有台面上几乎看不见任何多余的装饰品,一片肃穆的浅黄。

事实上,昨天晚上,楚千寻把叶裴天带进来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他平时睡觉的屋子,每一间开个门的房间都只有光溜溜硬邦邦由沙土砌成的床榻,没见到任何铺盖寝具,以至于她不得不拆卸了一个房间的窗帘临时应急。

除了厨房和二楼书房内堆砌着大量的图书外,这座城堡几乎看不见任何生活的痕迹。

叶裴天这都是过得什么日子,楚千寻搅动着锅中里咕咚咕咚的面条。

他明明随手就可以送出数量惊人的高阶魔种,却好像要刻意折磨自己一般,住在荒芜人烟又毫无生活气息的城堡内,过着苦行僧一样生活。

正想着,楼梯口响起一凌乱的脚步声。

靠近餐厅的楼梯口跌跌撞撞地出现了一个人。先是苍白的手指掰住门框,随后是凌乱的额发覆盖下的失去血色的面孔。

他喘息着,死死盯着楚千寻看了一会,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撑不住身体,靠着门框滑坐到台阶上。

“怎么了?跑下来做什么?”楚千寻走过来,伸手把叶裴天扶起来。

那身躯又冰又冷,因无力支撑而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伤得这么重,跑下来做什么?”楚千寻放柔声音,再说了一遍。

叶裴天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楚千寻想起他昨天昏迷之前曾让自己离开,也许他不习惯让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

但因为他伤势过重,为他处理伤势,不知不觉就磨蹭到了天明。虽然在这样生活艰难的废土时代,大家的脸皮都练得很厚,一般不会介意他人的只言片语,但楚千寻心中还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叶裴天扶在餐厅的椅子上,关了灶台的火,盛出一碗面端在他的面前,

“吃得下吗?”楚千寻把一双筷子放进叶裴天的手中,他的手可真凉啊,不知道流了多少的血,“趁热吃一点,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走。”

叶裴天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把那碗面向前推了推。

楚千寻露出疑问的表情。

“你……”叶裴天回避了她的视线,清透的眼眸在纤长的睫毛下波动了两圈,“你先。”

楚千寻终于听懂了他是在谦让自己的意思,而不是赶自己离开。

她心情在一瞬间就明媚了起来,她把碗推回去,去锅里另外装了一碗面,和叶裴天面对面的坐下。

“还有呢,一起吃啊。”

叶裴天修长的手指蜷在桌面上,斟酌了片刻,终于展开来,拿起那双筷子,慢慢从碗中挑出面条。

面汤很淡,没有什么味道,因为没用提前用白水捞过,甚至还有一点臭面气。

但楚千寻不介意这个,她吃得津津有味,这年头能够吃到这样白面做成的面条已经不容易了。

她突然想起记忆中的叶裴天是一个烹饪技术特别好,能够做出,也爱好做各种美食的男人。这样的清汤白面他肯定吃得很不习惯吧。

楚千寻悄悄抬起头看了叶裴天一眼。

叶裴天低着头,吃得很安静,乌黑的筷子夹着一挂挂的白面,大口吞咽着,仿佛那是什么难得的人间美味。

城堡内的光线很好,到处都透着光,秋日早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打在叶裴天柔软的头发上。

一点水光,在阳光中晃动了一下,掉落进了热气腾腾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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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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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VIP]

楚千寻眨了眨眼, 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那滴在阳光中一晃而过的泪水, 已经凭空落进了楚千寻的心里,轻飘飘地在她禁锢已久的心门上敲了一下,就把那道厚重的大门敲开了一条缝。

叶裴天迅速地别过头,一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带着点慌乱扶着墙壁向着楼梯走去。

他踉跄地往楼上走, 在楼梯口绊了一下, 那一直捂住腹部的手狼狈地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才勉强没有让自己摔倒在地上。

那沾染了血液的手掌在扶梯上留下一抹鲜红。他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但他不在乎这些, 此刻他只想尽快逃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用最快地速度把自己这副狼狈软弱的模样藏起来。

楚千寻看着那个慌乱行走的背影,

不管经历过什么, 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依旧腼腆羞涩而柔软, 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他独自在痛苦的沼泽中挣扎,甚至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扶住了叶裴天的胳膊, 那只手温暖,有力, 坚定地撑住了这个男人此刻虚弱的身体和慌乱的心。

叶裴天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一下,但他低下头, 抿着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再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两人安静地登上楼梯。

来到二楼,叶裴天没有回到昨夜的卧房,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卧室。

站在了卧室门口,他伸手扶住了门框,背对着楚千寻犹豫了片刻,抬起一只手掌。

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收紧,城堡四处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声,那是大量的沙粒在迅速流动的声响。

这栋城堡内有无数的房间,大部分房间的门都被黄沙封闭,在这一刻,所有屋子用黄沙砌成的门都在一瞬间溃散,化为沙流消失不见。

楚千寻看着长长的走廊两侧,那一间间敞开了透出光的屋门,读懂了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所表达的意思。

这些房屋都对她敞开,她可以肆意出入,随意使用里面的物件。

楚千寻把这理解为一种邀请和挽留。

叶裴天做完了这个动作,似乎更加的虚弱,他以手撑着门框,微微喘息了几下,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独自走进了屋内。

那是一间特别细长而狭小的屋子,墙面上却有一扇大大的窗户,几乎占据了整面的墙壁。

狭小得过分的空间内只摆着一张床和床头一个小柜,床沿顶住三面墙壁,占据了整间屋子大部分的空间,柜子上摆放着几本磨损得有些破旧的书籍,以及一排的油灯。

那张由砂砾累砌的硬床上什么都没有,不要说床垫被褥,就连个枕头都看不见,叶裴天却习惯地坐上那张冰冷又空无一物的床榻,在靠近墙角的位置躺下,略微蜷缩起身体,不再动弹。

倒在角落里入睡的这个男人,他独自住在宽大的城堡内,却只睡在如此狭小的一个空间里,严寒酷暑都躺在这样一张沙床上,时常身受重伤却从不为自己准备药品。

楚千寻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我惩罚似的虐待自己。

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太好干涉他人的生活习惯。

既然叶裴天表示她在这里可以随意行走,楚千寻就在城堡内翻找起睡觉用的床上用品和药剂。

她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很多房间,发现这里的大部分房间内除了黄沙累砌的床或桌面。无一不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整栋别墅内,只有厨房的设备算比较齐全。另外在叶裴天睡觉的卧房边上,有一大间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房。除此之外,整座城堡干净整齐的几乎就像没有人居住一般,除了墙壁和各个角落里数量过于多的油灯以外,找不到任何生活用品,也没有一件杂物或一点点的装饰。

重复的房间,空阔又单调,枯燥又无味,是这栋建筑的主要基调。

这里的主人就像是一个囚徒,把自己囚禁在这栋巨大的,空无一人的监狱中。

楚千寻在一个屋子内,发现了一屋子随意丢弃在地面上的魔种。那些令人艳羡眼馋,能让无数人为此豁出性命的各等阶魔种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了一起,随意地撒了满地。

楚千寻差点被这样的财富惊吓到,她相信大部分盘踞一方的大佬手中的财富都无法和这间屋子中的魔种数量相比。

而这些都只属于叶裴天一个人,他甚至丝毫不在乎地把它们丢弃在这个没有任何防备的空屋子内。

楚千寻在巨大的宝石堆中翻捡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几枚方便购物的低等阶魔种,带着它们离开了城堡。

叶裴天的恢复能力远远异于常人。

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他从沉睡中醒来,身上那些早晨还看起来狰狞恐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有腹部一道巨大的贯穿伤,因为武器特殊的腐蚀效果,还在不断在愈合和被腐蚀之间反复。

他从床上坐起身,此刻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窗外是广袤无垠的沙漠,一轮红日正慢慢地沉入地平线。橘红色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子,在屋中拉出了长长的斜影。

叶裴天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感到了心脏在胸膛中缓缓跳动,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已和平日里的古井无波完全不同。

城堡中还有另一个人,另外一个活生生的存在,那个人既不害怕他,也不会对他露出憎恶的神色。

她会轻声细语地对着他说话,还会冲着他笑。为他包扎伤口,还给他准备热气腾腾的食物。

叶裴天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有力地跳动起来,那里有一种呼之欲出地雀跃。

他打开房门,带着一丝欣喜和期待向楼下走去。

客厅内昏暗一片,没有一点灯光。

也没有人。

残阳的余晖斜斜地从各处的窗口拉进来,拉出墙壁昏暗的影子。

长长的黑影和已经开始冷却的阳光,在整个空阔无物的大厅内留下斑驳的黑红光影。

叶裴天驻立在寂静无声的大厅内,认真仔细地聆听了很久,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不愿意错过。然而除了沙漠中呜呜的风声,和细沙浮动的声音,周围始终一片寂静。

他终于迈开腿在宽阔的客厅内慢慢地走了起来,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会开始点起油灯,把遍布在整栋城堡内每一个角落的所有油灯点亮,让这里灯火通明。

但此刻,他突然连这一件日日必做的事,都失去了兴趣。

不论是被黑暗吞噬,还是会被寂静掩埋,他都懒怠动手,只是慢慢在空无一人的城堡中走着,穿过一道黑一道白的光影,走过厨房,走上旋转的楼梯,走过那些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两侧一间间的屋子开着门,屋内空无一人。

那个人已经走了。

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会留在这样寂静的城堡中,和一个魔鬼待在一起。

他的心仿佛瞬间空了一个洞,刚刚有了一点点温度的心脏就这样落入了寒冷的深渊。

最终他走回了餐厅,坐在早上的那个位置。

夜幕笼罩下来,城堡内陷入了黑暗的世界。

叶裴天从怀中掏出了那盏小夜灯,他的手指微微拨动了两次,才打开了开关,白色的微光亮起,照亮了有限的空间,把他拢进了那一圈淡淡的光芒中,才让他那快要窒息的感官略微好受了一些。

他伸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腹部,那种本来习以为常的疼痛在此刻却犹如附骨之疽,痛苦得令人难以忍受,却怎么也无法摆脱。

明明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只因为那人出现了短短一夜。这种孤独和寂寞突然就变得如此深刻,如此的无法忍耐,

但他也只能忍耐。

叶裴天沉默地坐在夜色中,暗淡的目光凝望着桌面的那盏小夜灯。苍白的灯光闪了一闪,变得忽明忽暗起来,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似乎也要离他而去了一般。

一道疾风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在大门外响起。

叶裴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瞬间抬起头。

楚千寻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把推开了城堡大门。

她气喘吁吁:“哎呀,这里最近的镇子都离得那么远,我来回一趟天都黑了。”

“怎么这么暗,为什么不点灯?”

“哈哈,我买了好多吃的,晚上好好煮一顿给你吃。”

“我还买了被子和药剂。你这里怎么连被子都没有,睡觉不冷吗?”

大厅内依旧昏暗一片,但叶裴天的心似乎却瞬间被光亮给填充了,在那些叽叽喳喳的话语中明亮了起来。

第 17 章

“我买了好多吃的。”楚千寻点亮的大厅内的几盏油灯, 星星点点的灯火照映在她因为一路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上,映在她笑盈盈的眼眸中。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暗, 漫天星斗升起。

“晚上煮什么东西吃呢?”她一边唠叨一边钻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快也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摇曳晃动着,填充了空荡荡的餐厅。

叶裴天就坐在那一点灯火延伸出的余光中。

平时的晚上,他喜欢把整栋城堡所有的灯都点亮了,点得每一个角落都灯火通明。他坐在一片辉煌耀眼灯火中,时常依旧觉得心中空落落得慌。

这一次,随着那个人的进入,一路点亮小小几盏油灯,他就觉得心莫名就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满得几乎就要溢出来。

那个女人背对着他, 在摇曳着火光的厨房中,叮叮当当忙碌着。不时转过脸来冲着他笑一笑。

“很快就好啦,你再等一等。”

一种特殊的香气在空中弥漫,那是人活在世间才会产生的烟火味。

叶裴天觉得他很愿意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着, 不论等多久都行。

但楚千寻没有让他等太久,她很快端上来两盆的热腾腾的面疙瘩。这个东西做起来很简单, 用面粉调成糊, 绊入肉丁,香菇,青菜末, 放点食盐鸡精等调味料, 等锅中烧滚了水之后, 把一勺勺的面糊倒入沸水中,就会形成很有嚼劲的不规则可口小面团。

这个东西楚千寻在记忆中见过叶裴天做过无数次,想来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因为操作起来不难,所以她也就尝试着做一下。

要不是看见叶配天的财富实在富裕得过分,她是绝不可能舍得买白面,生菜,鲜肉这些奢侈品的。

“来尝一下。”楚千寻带着期待看着叶裴天,她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汤有点死咸,面团好像也不够熟,但不妨碍她觉得这是一顿难得的美食,只是不知道叶裴天觉得怎么样。

叶裴天举着楚千寻塞给他的汤勺,崭新的勺子搁在瓷碗上犹豫了一下。

他低下头,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慢,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楚千寻忍不住看着叶裴天摆在桌面上的双手,

那双手的手指骨节分明,形状修长漂亮,可惜在昨天的战斗中被异能的火焰严重烫伤,在他强大的愈合能力下,已经基本恢复,新旧肌肤更替,表皮脱落了大半,挂着一层层残缺的死皮,显得有些可怖。

他似乎注意到了楚千寻的目光,捧起汤碗,迅速把碗底最后一点汤喝完了,然后轻轻放回桌面,把手指收回了桌子下面,抿了一下嘴,低垂着视线,凝视着空了的碗,一句话也没有说。

“还要吗?”楚千寻试探地问了一句。

坐在对面的男人迟疑了片刻,默默点了一下头。

楚千寻嘴角就忍不住弯起来,不论什么样的厨师,都喜欢别人对自己做的食物捧场。

同时她发现了叶裴天的这个小动作,每当他心中想要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眸总会不自觉地来回波动一下,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左下角。

于是她就站起身,给二人各自添了满满一大碗。

“太好了,我不太会煮,还怕你觉得不好吃。”她说。

摆在叶裴天面前的碗漂浮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面疙瘩,汤面上浮动着青翠可人的葱花,和几点亮晶晶的香油,白白的热气蒸腾上来,湿润了他的眉眼。

上一次她煮了带着甜味的麦片,是自己最爱吃的食物,可以说是一种巧合。

这一次,不论是煮法,配料,都是他从小熟悉的胃口,他从还没锅台高的时候,就站在椅子上无数次地煮过这种食物。

他不太敢相信这是一种巧合。但他不想开口询问,他的手指在桌下一点点的摩挲着。

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和他说着话,陪他一起吃饭,陪他渡过黑夜,冲着他笑。

无论她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