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起卫妈妈描述的种种,卫爸爸又不得不在心中摇摇头。

最后他重重叹一口气,拍拍女儿的手,道:“闹出这么大的事,你妈妈今天肯定是想不过来的,你身体不方便,今晚就去小段家住着,让他照顾你。”

“爸……”卫蓝低声开口。

卫爸爸摇头打断她的话:“蓝蓝,人是你自己选的,以后的路也要靠你自己走,爸爸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但是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妈妈我会帮你好好劝劝。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卫蓝咬咬唇,眼眶蓦地有点湿润。她其实比谁知道,无论是妈妈,还是爸爸,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幸福。

最可怜,不过是天下父母心。

段之翼见她神情恻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上卫爸爸的脸,神色隐隐藏着激动:“叔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卫蓝的。”

卫爸爸勉强笑笑,对两人挥挥手:“嗯,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这一晚,卫蓝睡得很不安稳。脑子里全是妈妈愤怒爸爸失落的脸。这一切或许都归责于段之翼,但是走到今天,她已经不可能再去后悔。只是现在才忽然明白,她原来是做了一件如此伤害父母的事。如果有一天,身边这个人并没有带给自己幸福,那时候,她的父母会有多难过。

睡梦中的段之翼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像是知道她的思虑一般,将她揽在怀里,抵在她的耳侧低声道:“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一句简单而又笃定的承诺。

虽然早就预约好了医院和医生,但隔日两人还是起了个大早,早早赶去了医院。高级医院特约的医生,自然是不用排队等候的,一连串检测下来,也没花多久时间。

当医生告诉他们确定怀孕,孕期七周左右时,段之翼胸口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而当他拿过医生手中的B超影像时,竟然激动地手都在颤抖。拉着卫蓝的手哽着声音道:“快看,是我们的孩子。”

卫蓝也好奇,看完手中的化验单,凑过头去看B超。可七个月的胚胎,就是模糊的一小团,哪里看得出任何形状。

但是段之翼仍旧沉浸在兴奋中,也不顾在场的医生会看笑话,拉着卫蓝指着上面的小点继续道:“看见没?这是儿子的小脑袋。”

卫蓝无语地翻了翻眼皮:“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段之翼不以为然地改口:“那就是女儿,我喜欢女儿。”

卫蓝更是哭笑不得。她朝医生歉意地笑笑,用眼神表示让他无视身边这个白痴。

医生也笑:“好多刚刚当爸爸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段先生也是高兴。不过现在胎儿还未发育成型,就算是想知道性别,也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段之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了眼卫蓝,拉住她的手,对医生道了谢,便轻飘飘地出了门。

“我们现在就回去告诉叔叔阿姨。”走到电梯口,段之翼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卫蓝点点头:“老人家都是喜欢小孩子的,但愿我爸妈看到检测结果别不高兴。”

“然后再商量结婚的事,他们肯定希望越快越好,肚子大了结婚就不好看了。”段之翼接着她的话继续道,完全沉浸在狂喜之中。

两人到了一楼,段之翼给卫蓝拢了拢围巾:“我去取车,你去门口等我。”

此时正是上午,医院门口来来往往人很多,卫蓝站在门口,忍不住拿出文件袋里的一叠检测单去看。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一阵快门的声音在她周遭响起。她惊恐地抬头,只见十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举着相机录音笔朝她围过来。

“请问您是卫蓝小姐吗?听说你曾经在Azure集团工作过,你和Joe是什么关系?有记者昨天拍到你和他一起出入药店。”

这一开口的连串问题,就让卫蓝一阵发懵。闪光灯还在咔嚓咔嚓地闪,她惊惶的表情全被拍入。

“还有人看到你们一起出入Joe的别墅。卫小姐是和Joe在交往吗?”

“据我们所知,Joe和陈雨烟主播还是情侣关系。卫小姐是Joe的情人,还是第三者插足想上位?”

卫蓝脑子嗡嗡直响,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无比荒唐。她不是明星,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阵仗,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抱着手中的纸袋,连连往后退。

可是往后的路被人堵着,四面八方都被人围着,猛然间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困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边摇头边想突破重围,却始终被人挡住去路,手中的袋子也在拉扯中,掉落在地。

她惊呼一声去捡时,另外几只手同时伸过来拉扯,哗啦一声,几张纸从纸袋里剥落,散在地上。

纸上写的字,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什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记者们发出惊呼声,将那几张可怜的纸张各自抢在手中,继续追问:“卫小姐,你怀孕了?是Joe的吗?”

“怀孕逼宫……”

“……”

卫蓝没想到现在的记者已经到了这种没品的地步,竟然当街抢了她的化验单。她被逼得没办法,愤怒地起身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记者,往医院内走去。

可做惯了狗仔的娱记们,逮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迅速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将她围住。

“走开!走开!”陷入重重包围的卫蓝,用力推搡着,声音也变得尖利。

“你们干什么!”一阵怒喝,夹裹着一阵风冲过来。

段之翼噼里啪啦推开一众记者,冲到卫蓝身边将她护在胸前。

“Joe!段先生!”记者见到男主角出现,更加兴奋,赶紧将两人包围起来。

“你和卫小姐是什么关系?”

“陈雨烟小姐前几天还在采访里提起你,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段之翼不耐烦地用力推了一把离自己最近的记者,抱着卫蓝往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可记者们还是不依不挠,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决不罢休。

一个记者甚至还伸手拉住卫蓝的衣服。卫蓝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尖叫了一声:“放手!”

段之翼顺着她的声音看去,气得脸色发青,愤怒地用手去扒开那人的手,却不想竟没有成功。

段之翼的忍耐力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砰砰的撞击声。

几拳砸在那男记者头上,逼迫他松了手,又随手夺过几台正在拍摄的相机,砸在地上。

他的动作,彻底让本来就喜欢生事的记者炸起来,之前还算文明的采访,很快演变成了肢体间的推搡。

段之翼护着卫蓝,但还是在突围的过程,因为剧烈拉扯,让卫蓝不小心摔倒在地。

记者们见孕妇摔倒,也不敢再冒然拉扯,只围在周围猛拍照片。

段之翼一手还拉着卫蓝,见她倒地,立刻将她整个人包起来。

此时的卫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股隐隐的疼痛从腹下传上来,奇怪的热流则顺势而下。本来因为刚刚的慌乱而苍白的脸,变得更白。

她直觉不对,抓住段之翼的胳膊,颤着声音开口:“段之翼,我肚子好疼!”

“什么?”

“疼……”后面的字,还未说完,卫蓝忽然头昏胸闷,整个人瘫倒在他身上,人事不知。

段之翼一看不对劲,心里猛地一提,打横抱起卫蓝便往医院里跑,身后的一众记者,也看出发生了大事,各自拿着手中的东西,作鸟兽散。

本来才几十米的路程,段之翼觉得自己跑了几十公里一般。左脚的不方便,没有阻碍他的速度,但是他仍旧觉得力不从心且慌乱不安,好像什么东西即将失去。

怀里的卫蓝已经完全昏迷,脸唇色都是白的。靠近她臀下的手,隔着厚厚的裤子,好像感觉到温热湿润的东西在渗出。

“卫蓝,卫蓝……”段之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院大厅的医护人员,迅速推出车床,将昏迷的卫蓝送进急症室。

段之翼站在急诊室的外面,脸上全是恐惧之色,连站立都是困难,只能勉强靠在墙上支撑身体。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淌。

他慢慢将左手伸在眼前,手掌上一片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卤煮已躺平,接受板砖~~~

☆、第59章失控

卫爸妈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候后。

医院门口像是戒严一般,停了好几辆车。神情紧张的医院保安把守在门口,除此之外,还有黑压压好几排高大严肃,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医院入口处,将一波一波赶来探究竟的媒体记者挡在门外。

二老都只是普通人,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直觉这医院出了大事,而那大事又是和自己女儿有关的。

心急火燎地同门卫通报,差点让急得冒了一头冷汗的卫妈妈和人大吵起来。门外通完内线电话,神色莫变地看了看他们,终于将两人放行。

卫爸卫妈冲到妇科楼层,在楼梯处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她礼貌地看了看面色焦灼的人,礼貌地询问:“请问是卫先生卫太太吗?”

卫妈妈用力点头,声音很急:“我们是,我女儿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医生对他们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卫小姐出了点意外,刚刚做完流产手术,还在昏睡。”他瞥见两人惊恐的表情,又继续温声补充,“不过请二位放心,卫小姐已经过了危险期,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以后再怀孕是没有问题的。”

卫妈妈听到“流产”二字,腿脚几近发软,要不是卫爸爸及时扶住,只怕是已经是瘫软在地。

到了走廊尽头的VIP病房,两位不算老的老人,跌跌撞撞推门而入,直接冲向房内唯一的病床。

“蓝蓝,蓝蓝……”卫妈妈抖着声音去摸卫蓝的脸。

昨天还脸色红润,有说有笑的女孩,今日就这样一言不发闭眼躺在床上,整张脸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如同白纸一般,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在这四壁白得发亮的病房映衬下,更让人心悸。

那医生见卫妈妈激动如斯,走过来,轻咳一声:“卫先生卫太太,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按铃,我先出去了。”转身时,瞥了一眼,站在床头另一侧,神情怔忡恍惚的人,又补充了一句,“卫小姐需要静养,卫太太注意不要太激动刺激到病人。”

卫妈妈恍若不闻,只看着卫蓝的脸,啪嗒啪嗒掉眼泪。

医生摇摇头,微不可寻地叹了一声,朝门外走去。这大概是她作为医生,从业以来,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年轻的漂亮男女前来检查,临走时的那喜悦,连她这个做久了这一行已经麻木的人,都有些动容。可不想,短短一小时,男人便抱着昏倒的女人,再次返回。

孩子自然是没了,短短几周还未成型的胚胎,只仅仅带给了年轻父母极为短暂的喜悦。

她只是个医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约听到医院外面有很多记者,来了很多车很多人,将医院戒严起来。她才知道这对年轻人的身份很不一般。而上头的指示电话也很快下来,她自然不敢怠慢。

当然,她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只唏嘘地看了眼房内失去孩子的年轻人,体贴地为其将门掩上。

卫妈妈抽噎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的,猛地站起身,看向对面的段之翼。

自两位老人进房开始,段之翼就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像是这房内没有存在他这个人一般。不,或者从医生将手术后昏迷的卫蓝从手术室推出,并告知孩子没有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随着病床车一路来到这间病房,然后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卫蓝的,像是失了魂一般。

“你这个害人精!”卫妈妈铁青着脸,隔空指着对面的人,怒喝。

段之翼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表情纹丝不动,目光依旧直直盯着病床上的人。他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苍白得可怕。

卫妈妈见他不出声,喘着气,绕到他身前,拉着他的衣服,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女儿,你以前害的不够,现在还来害,你非得害死她才甘心,是不是?”

段之翼任凭她踢打,没有半点反抗。

“你昨天说过会照顾她的,这就是你的照顾,把她照顾到了病床上,照顾到了没了孩子。”此时的卫妈妈早已经不像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女儿的母亲。一个悲伤而绝望的母亲。

段之翼表情终于动了动,他垂着的眼眸,稍稍上抬,原来里面早已经变得通红。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忽然噗通一声,猝不及防地重重跪在地上,喉间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挤出来一般:“对、不、起。”

卫妈妈怔忡地后退一步,趔趄一下,堪堪被卫爸爸扶住。

她看着这个忽然矮下去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在抖。一个在她看来可恶可恨的坏男人,他竟然在抖。

卫妈妈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承受了自己一耳光后,无所适从的男孩。

她隐约有点明白,也许正是这个人的无所适从,一直一直伤害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他毫无爱人的能力。

卫妈妈定了定神,用力闭了闭眼睛:“段之翼,我的女儿因为你承受外界的污名,遭受身体的痛苦。我是一个母亲,我无法原谅。所以,我不可能再让她待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与刚刚那个撒泼失控的女人,判若两人。

段之翼双手慢慢覆在脸上,像是极力忍住痛苦的情绪,指缝间出来的,仍旧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卫爸爸眉心微蹙,上前将他扶起来,又拍了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请你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苦心。我们会照顾蓝蓝的,你走吧。有什么事,等蓝蓝好了再说。”

段之翼红着眼睛点点头,转身道床边,蹲□体,看着闭眼像是在安睡的卫蓝,伸手将她额间散乱的几根发丝拨开,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慢慢起身,又对两位老人鞠了个躬,缓缓朝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慢,那只略微残疾的左腿,此刻看起来必然往常更加明显,像是在费力跟上右脚一般,让他的背影看起来痛苦而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牌老抽,终于发上来了。

小段段再次在丈母娘面前痿掉,我们为他点只蜡吧

☆、第60章平静

床上的人眼睫微微跳动,一行湿湿的水迹,自眼角蜿蜒而下,无声地没入床单消失不见。

“蓝蓝,我知道你醒了。”待到病房恢复宁静,卫妈妈抹了抹眼睛,走到床头。

卫蓝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片水光,她茫然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想要开口说话,可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许久之后,才隐约吐出几个字:“妈,我……疼……”

.卫爸卫妈听了她含糊的声音,顿时老泪纵横,抱头饮泣。

因为失血过多,卫蓝在床上躺了三天,精神才稍稍好转。这些日子的心境,就好像坐了一遍过山车,从开始得知怀孕的忐忑不安,到坦然接受的欣喜,再到忽然失去的痛苦。卫蓝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好似一下被抽干。

生活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本以为外头的报道早已满天飞,但是偶然拿起手机上网,却没发现一丁点与她有关的新闻。她猜想,大致是段之翼做过了什么。

就算他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段家出面,这些事情总该是摆的平的。

这三天,段之翼来过医院好几次,但是都被卫妈妈拒之门外。卫蓝只当作不知。这件事自然不能归罪于他,但是没了这个本来该降临的生命,只有父母对他的憎恨时,她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再为两人辩驳争取,也不忍再看日渐年迈的父母为她操心难过。

也许这就是她和段之翼的命运,错误的开始,注定只能是这种悲哀的结局。

卫蓝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阳光从头顶覆下来,有种让她眩晕的恍然感。

段之翼就站在对街的一辆黑色车前,遥遥看着她。卫蓝怔忡片刻,正欲朝他走去。不料,却被卫妈妈拉住,在她耳边轻斥:“你还不记性?还打算与他牵扯不清?”

卫蓝愣住,看了眼义愤填膺的妈妈,又看了眼对面隔着十几米街道的段之翼,终于幽幽叹了口气,跟着父母进了等待多时的出租车。

车子开动时,卫蓝忍不住转头,从后窗看过去。段之翼仍然站在原地,目光看向这边。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斟酌了半响,用手指在信息框敲下一行字。

“我没事了,我大概会跟父母回家,你不用再找我了。我保重,你也保重。”

信息发过去后,卫蓝怔然地用手指摩挲手机屏幕,脑子恍恍惚惚有些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蓦地一闪,一条新消息进来。

她滑动屏幕,简单的两个字——“好的”。

卫蓝像是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又低低怅然地叹息出声。她转头,车子已开出老远,段之翼的身影也早就消失不见。

女主播、豪门公子、小三插足,这条本来应该最劲爆的新闻,就像是放了哑弹一样,一夜之间在所有媒体销声匿迹,尤其是那个被人拍到的所谓第三者,更是没再媒体留下任何痕迹。倒是媒体界刮了一阵秘而不宣的旋风,几家媒体同时被整顿,好几个记者被终生禁入,并因故意伤害面临刑事责任。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无声进行。而所有的媒体则像是集体失声,成为讳莫如深的一件事。

陈雨烟找到段之翼是两个星期后,她的节目忽然被人顶替,上层对她以及对公众给出的解释是,电视台派她去国外进修。打消了所有准备质疑的声音。

段之翼和卫蓝的事,因为媒体迅速撤稿,陈雨烟知之不多,但也隐约知道是出了大事情,至少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而她的工作显然也与此有关。

“之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电视台为什么忽然派我出国,你知道原因的对不对?”

段之翼坐在办公桌后,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一丝情绪,也看不出在他身上发生过多大的变故。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淡淡看向陈雨烟:“记者拍到我和卫蓝在一起,以为她是我和你之间的第三者。”顿了顿,他才继续道,“然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她离开了我。你想知道的故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平淡地叙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就连目光都平静得如同秋日的湖水。

但是,陈雨烟明白,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她酿跄地后退一步,面色蓦地惨白,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个自私的决定,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努力深呼吸一口,陈雨烟才鼓起勇气,再次走上前:“我会发声明,将这一切都说清楚。”

段之翼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朝她摆了摆:“不用了,我不希望她再被人打扰。”说完,沉默了许久又才继续,“你的工作应该是我父亲安排的。不过,你出国也好,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在卫蓝进医院,新闻刚刚被爆出来的那天,段之翼接到许久没联络的父亲的电话。父子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但是看到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无法发泄的情绪,让他抱着电话,低声呜咽了出来。那头的段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之后,所有的新闻被撤,网帖被删,媒体被整顿,记者被控诉。段之翼知道那是谁在做。他的父亲,他憎恶逃离多年的人。但到了最后,他依旧还是要依附于他。

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所谓的自立门户,脱离段家,真是像场笑话。他不是传闻的那个凌厉狠绝的Azure执行者,也不是年轻有为的总裁。他只是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照顾不好,无法保护的废人。

他仍旧只是多年前那个被重重保护却又孤独无助的残缺少年。

他根本就不配去拥有卫蓝,以及卫蓝的爱。

陈雨烟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忽然老去的年轻人,不由得涌上一阵悲怆,可良久,却也只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记得在自己最困顿的时刻,是他对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记得Azure最初阶段,他如何努力。

段之翼是聪明的男人,也总是有很好的想法,但绝对不适合做一个商人。因为他实在太缺少与人沟通的能力,个性简单粗暴,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几乎单纯得可怕。

他其实完全可以选择做一个享受玩乐的富家子弟,但那时的他,却像是要对谁证明什么一样,那么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即使是一次一次的失败,也并没有让他放弃。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看着Azure渐渐成型终于茁壮。

后来,她当然也知道,他是为了证明什么。就连Azure这个名字,也是和卫蓝相关。她没有奋不顾身的爱过一个人,她所有的爱情都掺杂着水分,所以看到这个男人的爱情,不是不敢动的,也由衷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