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于斯容一回来,隋心就将房产证明的复印件递给她。

“咱们住的房子是美嘉的。”

于斯容看了一眼,放下茶杯:“对啊,不然为什么可以住在这里?这也算是美嘉给的福利之一吧。”

隋心歪着头,指出疑点:“可是房东是陈先生,你不觉得奇怪么?他是美嘉的人?为什么他从来没提过,还装作和咱们不熟的样子。”

“他是和咱们不熟啊。”于斯容说。

隋心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陈先生有古怪?”

于斯容半响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才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自在。其实这位陈先生是美嘉背后的大老板。”

什么……

隋心怔住。

于斯容正色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美嘉的员工也都没见过他,只有几位高管知道他的身份,包括他现在已经回国了,住在这里,就咱们几个知道。你看,这么久了咱们都没有见过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隋心蹙起眉,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微信上和他说过不该说的话,比如抱怨美嘉,比如吐槽工作……

于斯容继续道:“咱们搬进来住的时候,陈先生还没有决定要回国,现在回来了,也没有把咱们轰出去。从这点看,这位大老板人还是不错的。所以咱们也应该配合一下,不要让人家为难。”

于斯容句句在理,隋心也不好反驳。

既然人家大老板要低调,她们这些打工的,自然也要粉饰太平。

可是隐约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两年,美嘉公司突然在珠宝圈地位蹿升,是新锐公司的no.1,连一些老牌珠宝公司的业绩都被赶超。这样斐然的成绩,和美嘉的行事作风和管理策略拖不了关系。美嘉一向奉行时尚前卫的设计风格,不禁采用时下最热门的女星做代言人,更在市场铺货策略上颇有攻击性,已经入住了北京知名的几大商圈。

而且,美嘉可以从几个大型珠宝公司挖来几位高管,必然是在薪金和股份上许了好处,否则怎么敢老虎嘴里拔牙,还每击必中?

如此激进的行事作风,一直未曾在媒体面前曝光的幕后老板,又怎么会是一个如此低调保守的人?

除非,这个人还有别的身份,不便露面?

自从得知对面住的就是大老板,隋心和陈先生对话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话开始变少,而且只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回答,又不好意思装不在,生怕被人家误会,直接影响工作。

尤其在饮食供应商,隋心已经从意兴阑珊,一路转变为精雕细琢,摆饭盒时已经开始注意美观,尽量用颜色鲜艳的蔬菜摆出好看的图案。

于斯容有时候看到了,会斜眼揶揄一句“狗腿”。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出入一事上,隋心也尽量避讳,出门前先听听对面的动静,确定无声再出去,生怕不小心和陈先生撞个正着,破坏他极力营造的神秘感。

可是让人费解的是,这位陈先生已经从最初的客客气气,一路上升到“熟人”的感觉,话题也越发活跃,从北京的特色、特产,聊到了珠宝圈的行业潜规则。

隋心瞪着微信,好几次都觉得头上在冒冷汗,每一次对话都有一种“我知道的太多了”的感觉。

直到某一天,隋心在学校里遇到秦朔。

这还是从上次游园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秦朔在卓越属于激进派,和不少保守派摩擦碰撞,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卓越,除非他想出来透口气,才会到学校装死。

大三基本没什么课,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学已经正式踏入了这个圈子,少数派准备出国进修。

上课时间,校园里一如既往的宁静,隋心和秦朔坐在学校的咖啡厅里,望着窗外的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远处几个大一新生正在笑闹,声音极大,传了过来。

隋心望过去一眼,叹道:“真怀念,感觉自己昨天还和他们一样。”

秦朔翻了个白眼:“开始怀旧,说明你老了。”

隋心看向秦朔,并未反驳。

他变化很大,几乎是一个月一变,尤其是青色的眼底,和越发瘦削的面颊。

秦媛、秦朔姐弟都属于激进派,秦朔羽翼未丰,正需要秦媛的护助,然而他和方町又势同水火,好几次都因此而闹的姐弟不和,令秦朔错失良机。可以说,他苦苦爬到今天,有一半阻力是源于秦媛和方町,但有一半助力也是源于他们。如此复杂的姐弟关系,早就成了卓越的一大笑话。

片刻沉默,隋心问道:“我听夏瓴说,她学分快修满了,要提前回国。”

“嗯。”秦朔笑了一下,线条柔和,“大概就这几个月吧。”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打算。”

隋心有些诧异,秦朔追夏瓴追的很紧,她一度以为秦朔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将夏瓴定下来。

秦朔抬了抬眼,欲言又止,却终是挫败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姐要订婚了。”

什么?

隋心愣住。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已经模糊而久远的面孔。

“和方町。”秦朔道,“所以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好意思抢先。”

隋心垂眸不语。

终于走到了这一天,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世易时移,物是人非。

直到秦朔轻慢的问:“心里难过吗?”

隋心抬眼,笑了:“不难过,只是唏嘘。”

“唏嘘什么?”

“说不好,感觉很复杂。”

一秒沉默,两人相视一笑。

再开口时,秦朔已经转移了话题:“你在美嘉混得怎么样?”

“还不错。”

秦朔点头:“我猜也是,你得学院奖的那套‘极光’至今都是美嘉的门面。”

隋心没好气说:“你是在损我?我给美嘉打工快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一副作品可以超越‘极光’的,这对设计师来说可是莫大的讽刺。”

秦朔轻笑:“你该谈恋爱了。”

“啊?”

“你那个‘极光’的设计,不就是为了纪念上一段?你也该走出来了。找个男人,就有灵感了。”

“说得轻巧。”隋心别开脸。

见隋心回避问题,秦朔也不逼迫,转而将话题拉回。

“对了,我听说美嘉的老板现身了。”

隋心一怔,望向秦朔。

他微微挑眉:“你不知道?我听说已经有人见过他了,不过还没正式曝光,可能过不久就要发新闻稿通报全行。我还听说,这次美嘉的老板回来,会有一番动作。”

秦朔似是留了半句,神情古怪。

直到隋心追问:“什么动作?”

隐约间,觉得这番动作会和几家珠宝公司有关。

但见秦朔挑眉笑了,边拿出手机翻找,边说:“美嘉会和卓越联手,狙击姚氏。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吗?”

联手?狙击姚氏?

隋心蹙眉:“我有什么可开心的,和我又没关系。”

话音落地,秦朔已经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隋心看。

“这个人,你见过吗?”

隋心垂眸望去,一见之下愣住。

陈铨?

钟铭原来的助理?

然后,就听秦朔慢悠悠道:“这个人,据说就是美嘉的幕后老板。”

什么?!

秦朔的话,导致隋心后来回家的那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地铁坐错了方向,公共汽车坐过了站,最后一段路只好打车。

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回到工作室所在的小区里,半路上还给于斯容打了电话。

于斯容声音疲惫,正在工作室里忙的热火朝天。

隋心一上来就问:“斯容姐,陈先生全名是不是叫陈铨?”

于斯容顿了片刻,才说:“我不清楚,我只是到他姓陈。”

没说两句,于斯容就借口挂断。

隋心越发起疑。

如果是陈铨,他分明知道她和钟铭的过去,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在微信上扮演别人?

疑窦丛生,各种细节渐渐浮出脑海。

他有一只英短,陈先生也有一只,都叫“心心”,而且陈先生前女友的名字里也有个“心”字。

他们都有一个不能忘情的前女友,还有过一个约定。

陈先生的前女友通过渠道打听他的消息,这件事她也做过。

他们对珠宝设计图都极具专业。

……

这种种迹象,千丝万缕,实在雷同太多,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随着电梯缓缓上行的节奏,隋心的心,却悬空着,不上不下。

脚下缓慢的穿过走廊,鞋跟清晰地敲打着地面,越过工作室的门,她没有进去,反而直愣愣且小心翼翼的走向尽头的那扇大门。

掌心已经开始冒汗,背脊涌上一阵战栗。

掏出钥匙的手,在发抖,试了几次才将门打开。

然后,轻轻合上,背靠着门板,静立片刻,不敢动作。

她在害怕,害怕去探知那个答案,害怕探知过后发现并不是他,真的只是巧合。

可是,她却没有逃跑,更没有躲起来装作不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本该跑的无影无踪……

然而现在……她却在期盼,在妄想,只因那个答案背后,可能意味着他对她的用心良苦。

而和那鼓噪的期待一起升起的,还有愤怒。

是的,就是愤怒。

说不清道不明原因,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如果真的是他,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她就这样静静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左边那扇套间的门,轻轻发出声响。

门扉轻启,传来一道声音。

“喵~”

是“心心”。

然后,就见它的身体将门拱开,探出一个头,睁着无辜的大眼望着她。

“心心”还记得她,她经常剥虾仁给它吃。

隋心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霎时间松了,上前两步,将它抱起,轻声问:“你怎么出来了?”

与此同时,划过脑海的却是上一次钟铭来家里做客,“心心”异常的狗腿。

她微微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那扇敞开一道缝的门。

里面很黑。

她知道,本该放下“心心”离开,或是将它送进去,并止步于门前。

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双腿已经踏了进去。

门轻轻掩上。

她缓慢而试探的向昏暗的屋子里挪动。

“陈先生?我捡到了你的猫。”

“陈先生?你在么……”

她声音极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

心尖已经被高高拎起。

直到尽头发出“吱呀”,她顺着走过去,穿过亮着两盏壁灯的走道,来到那扇门前。

那扇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透出一道缝。

“陈先生……”

她抬手推门,门板微敞。

眸子毫无防备的迎上挂在墙上的那幅画,瞬间睁大。

是……她画的。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扔下“心心”跑出去。

然而刹那间,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的那只手臂,却迅速捉住她腕子,扯进那片黑暗。

门板重重的合上。

背脊撞了上去,高大而矫健的身躯压了下来,不留情的,将她瞬间挤压进一个危险而熟悉的世界里,炙热的燃烧着。

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断片,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有一片温热的柔软压了下来,蛮横的舌尖迅速顶入,缠绕着她的,直逼喉咙深处,似要搜刮走她的所有呼吸。

Chapter 72

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断片,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有一片温热的柔软压了下来,蛮横的舌尖迅速顶入,缠绕着她的,直逼喉咙深处,似要搜刮走她的所有呼吸。

隋心下意识的要挣扎,然而入口的是如此熟悉的气息。

她睁开眼,撞进那双深眸里。

果然是他……

一股战栗从尾骨向上窜起,蔓延过背脊,脖颈,渗入每一根头发丝里,他的一只手正贴在战栗的源头,用力将她带向他,下半身牢牢的贴在一起,被他的两条腿夹着,蛮横的凌驾于上,像是要防止她挣扎。

可是显然他多虑了,她脚下早已疲软,虚浮着,毫无力气。

有那么几秒钟,她的气息只出不进,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牙齿和舌尖的重力。

她的双手扣住门板,十指曲起,下意识的去找着力点,大脑开始缺氧,开始晕眩,抚摸她脖颈的手热的骇人,一如房间里的温度。

他没有治住她的双手,他的那双大手正在四处游移,像是巡礼,像是膜拜。

等隋心终于抬起双手,去推他的肩膀时,下意识的揪住他胸前的t恤衫,抓皱了,攒成一团。

她别开脸深呼吸时,他没有急着去追。

热吻向四周蔓延,吻她的脖子,咬她的耳垂、锁骨。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你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