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照面,秦敏丽就说:“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钟铭他爸爸很想见见你。”

见家长?

这是隋心始料未及的。

她原以为还要花点力气争取他们二老的认可,怎么这么轻易就过了第一关?

秦敏丽扬起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这几年顾着当一个称职的钟太太,似乎已经忘了怎么亲切的笑了。

隋心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拨了下头发:“好,我和钟铭商量一下,看看哪天去拜访叔叔。”

秦敏丽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套在那白皙手指上的素环吸了过去,钟铭手上也有差不多的一枚,应该是一对的。

隔了几秒,秦敏丽叹出一口气:“上次在温哥华的事……我这个当阿姨的,要跟你道个歉无赖走洪荒。希望你不要介意。”

隋心一怔,接话:“不会的阿姨,我没往心里去,都过去了。其实我还得感谢您,如果那时候不分开,以我当时那么不成熟的性子,恐怕我和钟铭也不会有好结果。说穿了,当时是我年纪太轻,不懂事,总把事情做的太极端,现在想想也挺幼稚的。”

秦敏丽笑道:“你不介意就好。其实除了这件事,我还想请你帮阿姨另外一件事。”

“阿姨,你别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秦敏丽抿了抿嘴,唇角的纹路越发明显。

钟太太不是个清闲的活儿,虽然秦敏丽保养的比几年前好了很多,但再好的保养也掩盖不住因为心累而留在脸上的痕迹。

“是这样的,这两年钟铭一直在外面闯荡,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我们半年都见不着一次……哎,当父母的总是会担心孩子,孩子长得再大在我们眼里也是孩子,我们不免会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吃亏,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也知道,钟铭太要强了,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解决,真有难处也不会跟我们开口。所以,我希望你能多看着点他,如果有需要,就跟我们通个气,别让他太辛苦了。”

话说到这步,隋心再笨也能听出几分深意。

“放心吧阿姨,我也很心疼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秦敏丽终于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隋心一回到套间,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她以为是于斯容先回来了,换拖鞋的功夫,喊道:“斯容姐,晚上咱们出去吃吧,我想吃鱼,可是又懒得做……”

最后一个字半含在空中,尾音噎进喉咙里。

只因这时拿着铲子,系着围裙,来到门口倚着墙的那道身影,远比于斯容高了很多。

一抹浅笑挂在他的唇边,漆黑的眸子中溢出笑意。

“你怎么在这儿?”隋心诧异道。

她趿拉着拖鞋向前走了两步,自然的偎进他怀里,鼻子嗅到自屋里飘出来的一阵香味。

“啊,你做了红烧鱼?”

“嗯。”

钟铭拉起她的手进了屋:“洗手,准备吃饭。”

说话间,钟铭已经打开电饭煲,盛出两碗饭,又动作利落的将火关掉,盛出香喷喷的红烧鱼。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素菜,色泽鲜艳。

隋心问他:“斯容姐呢?”

钟铭坐到对面,神色很淡:“我说要放她两天假,她就急忙收拾行李去度假了。”

隋心挑眉,白了他一眼。

明知道他憋着什么坏主意,却不好意思拆穿。

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干坏事的,还动用各种职权,大概也只有他了。

饭后,隋心洗了碗,又端着两杯咖啡走到客厅。

钟铭刚刚结束工作电话,懒懒的靠着沙发,抬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大宋辅牙。

隋心偎进去,被他的双臂环住腰身,她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半眯着眼,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今天见过你妈了,她让我改天有时间,和你一起回去吃饭,见见你爸。”她轻缓的吐出这句,就感觉到他双臂一紧。

隋心侧头,以眼角看他,抬手抚平他的眉心:“放心,我们相处很融洽,这回我没收到任何支票……”

隋心又笑道:“其实在去见她之前,我也想过一番说辞,只是没派上用场。”

钟铭扬了扬眉,兴致盎然:“哦。说来听听。”

隋心煞有其事的掰着手指头,道:“第一,我打算告诉她,我不再是那个小姑娘了,不是吓唬一下就能糊弄过去的,我要和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谁都拆不散。如果她给我支票,我就说我不缺钱,如果她说你会娶别的女人,我就说我不介意地下情……噗,好吧,其实我介意,这句是开玩笑。”

“嗯哼。”钟铭轻哼,将鼻尖埋到她的颈侧,摩挲着。

隋心缩了缩脖子,继续道:“第二,我还打算告诉她,她儿子已经跟我明确表示过了,要是我将来嫁给别人,他一定会不惜代价的让我出轨。而我呢,为了回报他这么卑鄙的计划,也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说,无论是我们谁结婚,都是白用功,那么结果只可能是两种,要么我们都不结婚,要么我未来的丈夫姓钟。”

毫无疑问,这话取悦了钟铭,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满意的不得了,细细的吻落在她的后勃颈。

“不过这些话我都没机会说,你爸妈好像同意了。不过,是有条件的。”隋心躲着他的骚扰,轻笑着说。

直到被他反身压在沙发上,她气喘吁吁的撑开距离,努力说完后面的话:“你爸妈很关心你,想通过我多关心你,多了解你……”

钟铭闻言,黑眸中溢出异样的神采,声音低沉而透着笑:“我倒是不知,原来竟是袭人姐姐……花气袭人知昼暖,我闻闻……”

隋心愣了一秒,就笑出声,躲着他凑上来的鼻子。

贾宝玉初试*的对象花袭人,也正是贾宝玉和贾夫人之间的一道桥梁。

一阵笑闹,不知不觉得,隋心竟然就想起《红楼梦》中的第六回,抬眼间又望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中,自己的影子。

她被那专注的目光吸了进去。

一手滑了下去,摸到他的皮带,解开,顺着摸了进去。

瞬间就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望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深沉幽黑。

她玩心一起,语气戏谑:“咦,这是怎么了……那是那里流出来的?”

这是第六回中贾宝玉初试*情中的对白。

钟铭身体一紧,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腰腹划过暖流,俯下身轻喃:“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

话音落地,他已将人拦腰抱起,向卧室走去。

隐约间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嬉笑声。

“对了,袭人最后好像嫁的是蒋雨涵……啊,你……轻点……”

“好姐姐,我就是出了家,也得央求你一起在那和尚庙旁盖一座尼姑庵,你我同吃同睡,方才得趣……”

Chapter 95

钟铭回了钟氏坐镇,几天不见,和隋心只有短信联系,连电话都顾不上打。

这几天,媒体很少来骚扰隋心,外界都在关注钟政搞出乱子钟铭力挽狂澜一事,不少人说钟铭是趁机夺权,指不定钟政的“乱子”是不是钟铭的手笔。

隋心被美嘉的公关部保护的很好,所有电话都被挡在外面,上下班又有车接送,埋伏在停车场的记者也只能无功而返。

倒是有一天,一个胆大妄为的男记者趁着隋心拉开车门的功夫,就势挤了上来,吓了她一跳,倒吸口气差点叫出声。

司机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道缝猫上来的,立刻下车要将人扯下去。

趁着这几秒的功夫,男记者对着隋心举起双手,语速飞快的说:“隋小姐,我没带录音笔和手机,你们可以搜身,我只是想采访你几个问题!”

隋心皱着眉贴着车门,正试图从刚才的震惊中平复,不说话只是瞪着来人。

男记者已经被司机拎住后领子往下扯,跌了个倒栽葱,司机喊道:“再不走我就报警!”

男记者的声音嚷嚷过来:“难道你对姚小姐攻击你的那些言论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攻击的言论?

隋心一怔,没有多想,就钻出后座[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

“你再说一遍。”

男记者和司机纠缠着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隋心走上前,让司机放开男记者,但司机没有走开,就站在隋心旁边,大气不喘一个。

她看了眼司机,这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美嘉派了车还安排了司机,原来风声比先前的还要紧,只是她整日在设计部画图,消息被封锁在外面,她又习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节奏。

和气喘吁吁的男记者对视一眼,静了一秒,隋心对司机道:“我跟他说两句,有人怪你,就推给我。”

隋心都这么说了,司机哪能不让,谨慎的退了几步,就站在不远处,盯着男记者。

男记者向隋心靠近一步,再次保证:“隋小姐请放心,我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只是想采访你几个问题。”

“没事,你可以录音。”隋心笑了一下,“我不怕曝光,但我有件事很好奇,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男记者渐渐安定下来。

隋心这才问:“你刚才说姚小姐对我攻击的言论?是哪位姚小姐。”

男记者皱了下眉头:“姚氏。”

“哦,姚晓娜?”隋心刨根问底,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是。”

隋心笑了一下:“她是怎么攻击我的?第三者?”

男记者说:“她向人透露,剽窃设计图的事,是你阴她的。因为钟先生。”

隋心恍然的挑了挑眉,黑白颠倒,搬弄是非的功力,姚晓娜是一点没有退步,罗生门玩的一套套的。

又笑了一下,隋心转身要走。

那男记者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叫住她:“隋小姐……”

隋心回头,一顿,想起好像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把他问了一通。

“哦,对了,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撞见隋心的笑容,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望着他,男记者莫名的红了耳根,明明都是刚出社会的年纪,他又是做记者的,理应更加咄咄逼人才是,怎么反被抢走了主导权。

见隋心耐心的等着,男记者连忙收拾心情:“那个请问隋小姐,那张设计图……”

隋心很快将他打断:“那张图不管是谁创作的,如今都属于卓越,卓越是唯一有权决定它如何投入市场的。”

男记者频频点头,很快又问:“请问隋小姐,你怎么看钟先生这个人,之前有媒体爆出你新推出的破茧重生系列,和钟先生有关,请问你们是否好事将近?”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追问她和钟铭的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不知怎的,隋心突然被这个男记者勾出了一些念头。

隋心不答反问:“我能不能问,你多大了?”

男记者明显一愣:“二十二。”

哦,和她一样。

那么钟铭呢,钟铭二十二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隋心仔细回忆了一下,男记者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催促,直到她抬起头,有些恍然的笑了穿越令狐冲。

“我也二十二岁,今年大学毕业。”

隋心撂下这句话,男记者立刻愣住。

看样貌,她就像是十几岁的高中生,可是气质和穿着,远不止二十二岁,像是已经在社会上历练过几年,见过些世面,世故,淡然。

隋心继续道:“其实钟先生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不轻易让人看出他的情绪变化,看明白他的心思。”

男记者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兴奋:“请问隋小姐,这是你对钟先生的看法?”

“一部分吧。如果真要聊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聊不完。”

男记者乐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男记者愣住。

隋心不语,笑了一下转身上车。

是啊,她是要谢谢这个记者,谢谢他帮她想起以前的钟铭,那个二十二岁时还什么都不是的钟铭,还没有移民还在给人做家教的钟铭。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钟铭已经深沉内敛,城府深,心思细,好像二十来岁应该表现的活跃立体的年轻气盛,被他一步就迈了过去。

所以,时隔六年的今日,他是有能力走到今天这步的。

而她对他的印象,太过亲密,太过熟悉,以至于很早很早就忽略了这一点。

这大概是婚约解除后,钟铭第一次私下见姚晓娜。上次是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也懒得去回忆。

这次见面,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想给这个女人制造更多的回忆。但没办法,因为姚晓娜剽窃设计图的事,被人抓来当题目,趁姚氏动荡不稳,狙击姚氏,姚氏的资金一时难以回流,应接不暇,腹背受敌。

姚晓娜是来请他帮忙的。

钟远山的意思是,当初姚氏帮过钟氏,虽然以订婚为交换条件,后来也曾打过钟氏的主意,但毕竟帮忙的那份情没有还,如今是时候还上,以后才能两清。

冲着“两清”这两个字,钟铭来了。

姚晓娜白着脸,红着眼眶,打从钟铭进门,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虽然钟铭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可那眼神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原本她还以为,多多少少会让这个男人对她留过一丝情分,毕竟他们曾是未婚夫妻。

钟铭静坐了片刻,喝掉手边的半杯咖啡,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

“如果姚氏需要融资,可以打这个电话。”

低沉清冷的声音,令姚晓娜一哆嗦。

她将名片拿起来,上面的联络人她听过,但一直没机会接触,姚氏出了事她也试图找关系联系上这位大鳄,但求救无门,没想到今天从这个男人手中获得。

姚晓娜盯着名片出神,钟铭已经站起身,随手扣上西装外套上的纽扣,说道:“当初姚氏对钟氏的恩惠,今天还了[希腊神话]断线。”

姚晓娜一怔,见他转身要往外走,立刻站起身追了过去。

“钟铭!”

钟铭停步,眉目疏淡。

“谢谢。”

姚晓娜突然有了一丝觉悟,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私下对话,尽管未来的人生还那么长,尽管她不信邪的抱有一丝侥幸,可这个男人若是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留给她,有些话以后就真的没机会问了。

“钟铭,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我保证,以后不再问你。”

钟铭微微侧首,眼角扫过去。

姚晓娜咽了下口水,再没有当年那股子跋扈:“你有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

姚晓娜二十几岁,有过太多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她有雄厚的本钱,动人的身材,是个男人就抗拒不了,这是天性。钟铭也是个男人,没理由会抗拒,也许只是他太会掩饰。

钟铭眉宇微蹙,转过头来,黑眸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半响,才轻启薄唇:“堂堂姚氏千金,何必自甘堕落?”

他发现他真不懂女人,到了这个份上,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何苦,何必。他若回答不是,她等于自取其辱,他若回答是,又要没完没了的扯皮。

自甘堕落,姚晓娜被这四个字戳中了软肋,声音扬起:“我喜欢你就是自甘堕落,那隋心呢,她算什么?”

静了一秒,低沉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她是什么,是我的事。你是什么,与我无关。”

十六个字,将所有奢望粉碎。

姚晓娜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她的独角戏落幕了。

钟政给钟氏留下的烂摊子并不难收拾,到底是自家的公司,钟政是留了一手的,没有往死里折腾,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估计是怕玩的太厉害,真的成了废太子。毕竟,钟政还抱着继承钟氏的幻想。

设计图剽窃一事更是容易解决,钟氏和卓越本就缔结了合作关系,上次的发布会已经对外宣称将联手推出新的产品线。而这张遭到剽窃的设计图正是这条产品线中的重点产品,所以钟氏与剽窃事件无关。

不过两日,钟铭就让钟氏的公关部发出新闻稿,称此次事件不排除是心怀不轨的人,刻意散播的谣言,意在破坏钟氏和卓越的关系,钟氏将会保留追究的权利,并将此事追究到底。

甭管是不是真有这个心怀不轨的人,也甭管这个人是不是钟政,钟铭的姿态已经摆在台面上了,立刻有一群人等着巴结,等着拍马屁。

更有传言说,钟远山一回国,就扶钟铭上马,钟铭雷厉风行几个动作,就把钟政捅的篓子补上,这才是继承者的风范。

媒体铺天盖地的吹嘘,追捧,连钟铭之前被停职一事,都拿出来做文章说,从低谷爬起,走向顶峰,任何一个商业巨子都要经过这么一遭。

一天的会议告一段落,钟铭陷在办公椅里,一手揉着眉心,另一手拿着手机在桌上翻过来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