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落大唐:繁花落定上一章:第 42 章
  • 梦落大唐:繁花落定下一章:第 44 章

我轻叹道:“我原不是好女子了,难为他知道后还能这么一心一意待我,我一个弱女子,又……又能如何呢?”

吟容笑道:“那敢情好啊,从此姐姐的幸福,算是有了着落了!”

我抬起头,泪珠在眼睛里蕴着,道:“可惜,我的幸福,就要断送了!”

吟容怔怔道:“那又为何呢?姐姐你说出来,这个纥干公子既是太子身边的人,我去求求王爷,便是他对姐姐有了异心,汉王在太子面前说上两句,也必是可以为你做主的。”

我摇头道:“纥干承基对我极好,原是我太倔了。前些日子,他醉了,突然就告诉我,太子和汉王、侯君集、杜节等几个大人已经歃血为盟,近期便要逼宫,迫皇上退位,让位于太子。我听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心里害怕,就劝他离了太子,跟我悄悄隐居去。”

吟容屏住了呼吸,细媚的眼中有厉芒一闪而过,瞬间又笑得明媚如春天般道:“那敢情好,纥干公子那般喜欢你,大概会同意吧。”

下部:第四十一章离间计(上)

我掩住了脸,道:“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很犹豫,依旧天天去太子府里。我一气之下,悄悄回了娘家,不再理他。只说过一阵子,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谁知,谁知……”

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吟容忙拿了手绢,和白玛一起抱住我,帮我擦脸,柔声劝慰我,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妹妹保证帮你想办法!“

我感激地看着她,忍泪道:“他藏在他老屋子里的和齐王来往的书信给人偷走,牵涉进齐王谋反的案子里,给关进刑部大牢了!”

吟容“啊”地惊叫一声,道:“给移送到刑部了?那可麻烦了!”

我紧捏住吟容的手,道:“所以我听说妹妹常到九天玄女观时,才特地赶来求妹妹的,求妹妹务必帮我求一求汉王,让他多在太子面前说些好话,务要将承基救出来才好!”

吟容毫不迟疑点头道:“既是姐姐的心上人,我自然竭力帮忙,姐姐放心好了!”

我抬眼有些狠厉地瞪着吟容道:“请妹妹务必帮帮我,救出我的承基来。如若他们不肯相救,我必叫承基供出太子他们企图逼宫的谋反之事,便如东方清遥出首齐王得以脱身一般,纥干承基如果出首太子,自然也能将功折罪,……我也不怕太子他们的报复,纥干承基的身手,保护我远走高飞还是绰绰有余的。”

吟容打了个寒颤,勉强笑道:“姐姐放心,纥干公子既然深得太子信重,太子自然不会束手不理。我现在就回府去,劝汉王去见太子,设法相救纥干公子。”

我紧紧抓住吟容的衣襟,道:“好,一切就拜托妹妹了!”

吟容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琵琶,抱在怀里,遮住大半的面容,匆匆而去。

那厢早行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一个小丫环正等着扶她上车去。

眼看着吟容的马车离开,我松了口气,吟容,吟容,你真的肯帮我么?不管你的内心是不是肯帮我,你最终的行动,也会在帮我。

一回头,只见白玛正瞪着我,眼中满是泪水,又是怜惜,又是悲哀,说不出的复杂。

我理了理衣衫,微笑道:“怎么了?我刚才表现得像个快疯掉的怨妇么?”

白玛摇头道:“小姐,你都不像你了。”

我怔了怔,道:“我不像我?”

白玛道:“小姐,一直聪明善良,与世无争,是我们吐蕃最受人敬重的女子,现在却,却……”

我淡然道:“我不想动心机耍阴谋。可我要救人。”

白玛垂了头,很有些惘然无措的模样。

而顿珠却上前一步,眼神略有些闪躲,迟迟疑疑道:“小姐,你在用计?你想借这女子的口告诉太子他们,纥干承基并不可靠,逼他们下手对付纥干承基,以断绝纥干承基对太子的幻想,出首太子?可这女子会上当么?看来,她似乎,似乎真的挺关心小姐的,只怕未必会提这事,反而会真的去求汉王救人呢。”

顿珠倒是灵巧,我的心思,居然瞒不过他。我冷笑道:“如果她答应得没有那么爽快,我也许还想着她是不是真的帮我。”

我咬着唇,愤恨地扯下一盏琼花,狠狠揉碎,弃在地上道:“你看她说的好听,可她哪是在为我祈求平安?她只不过以为害死了我,心里愧疚,才会日日上香礼拜,好让自己宁静些。现在见我好端端的,只怕恨还恨不及,还会帮我?”

我仰天看一队鸿雁在碧蓝的天空高高飞过,忽而笑道:“罢了,我且等着看,她用什么样的好心来回报我当年的相救之恩吧!我见识过一次,很快就可以见识到第二次了。希望,她别让我对人心失望透顶!”

顿珠、白玛、贡布等俱看着我,眼神说不出是敬佩,还是惊讶,也许还夹杂了一些不相熟识的陌生。

我吐了口气,既然开始行动,那就将行动进行到底吧。

纥干承基,我已在尽量救你,能不能得救,就要看天数了!

主意既定,我也不迟疑,笑道:“再去拜一拜玄女娘娘,我们便回去吧。差不多回去就可以吃午饭了,下午大家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事呢。”

几人点头应是,我遂当先往前殿走去,一步一步迈得甚是坚实。

一旦下定的决定迈出了第一步,向后走起来一切似乎都极是自然了。因为,我已没有了回头路。

回到梅园,果然正好赶上午餐,我的胃口居然甚好,比以往任何时候吃得都多。

容锦城见我精神如此好,反有疑惑之色。见我一吃罢又要离去,忙叫住我,将我拉出门,细问道:“书儿,听说你上午是去了九天玄女观?可我记得,你素来信的是佛教呀?”

我笑了一笑道:“佛道本一家。九天玄女既是神女,我多拜上两拜,自然不会有错。”

容锦城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子深注我,道:“书儿,你有事,可得告诉为父一声!你该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父亲毕竟还是父亲,永远会站在你一边的!”

我沉默,然后看住容锦城鬓边的斑白,幽幽叹一口气,道:“父亲,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我要救出纥干承基,虽然很险,可我还是要做。”

容锦城轻吸一口气,苦笑道:“我如果现在拦你,你自然是不会听的?”

我想起吟容匆匆离去的步履,冷厉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我已兵行险着,没了后路。再不行动,只怕立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容锦城也沉默了,额上交错的皱眉更如刀刻的印记一般,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许久,他淡淡道:“要我帮你什么吗?”

我心里动了一动,脱口道:“帮我多召集些会武的高手来,护住我们梅园!”我已让太子知道,他谋反之事,不仅纥干承基,连我也知道了。他想彻底除掉后患,除了杀纥干承基,也必须除掉我!

下部:第四十一章离间计(下)

我背后有隐隐的冷汗冒出,我只顾救纥干承基,竟连这点也忘了。当年为了护我,东方清遥原是特地招募过一些高手,后来东方清遥出事,走了大半,却还有几个一直跟着容画儿在梅园里,现在这几人也跟着东方清遥回书苑去了,梅园里虽有几个护院,可身手连我身边几名侍从都不如,更别说应对太子可能派来的杀手了。

容锦城眉头皱得更紧,轻轻道了一声:“好!”扭头便走了,居然没问我更多的话。

这样的父亲,实在叫我好生惭愧,亦好生温暖。这便是家,这便是亲情,不是么?不管外面多少的冰霜雪剑,回到这里,依旧有一个温暖的羽翼,无怨无悔,无私无求地荫护着我。只不知道容锦城在短时间里能帮我找到多少高手来帮忙了。

午觉我竭力想睡好,以便能有精力应付晚上之事,但在床上翻卷了很久,看那窗口的阳光由灿烂的金色化作依稀的淡红,还是不曾睡着,只得起身询问顿珠的行踪。

一直在旁服侍的桃夭忙去找顿珠,白玛却不在,不知到哪里去了。问桃夭里,说是出去走走。

我想想甚是愧疚。我这一向不大出去走动,连带白玛这个豪爽如男子般的人物也天天陪我窝在房中,料也闷得厉害了。当下也不去理会,叫了桃夭帮我梳发。

一时顿珠来了,我叫桃夭出去帮我弄几样茶点,把她支开,自己梳着长长的发问顿珠:“苏勖那里,联系得怎样?”

顿珠道:“苏公子说,纥干承基那里现在看着的眼睛比当日的东方公子还多,明着去探望十分不方便。”

我轻笑道:“明着探望不方便,暗中探望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顿珠微笑道:“小姐聪明。苏公子说了,晚上狱卒交替班时应该有机会偷梁换柱,把小姐塞进去。只是要委屈小姐换上狱卒的服色了!”

我怔了怔,玉篦轻转,已将头发挽起,用根长长的银簪束了一个男子的发髻。

那铜镜之中,便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清俊男子了,只是太过清瘦,亦太过苍白了。

顿珠在身后轻轻叹息,似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我回头看向顿珠,顿珠却不说什么,只是疾速低下了头,不让我发现他眼底的难过和同情。

我怔了怔,同情?我应该被同情么?

我站起了身,雪白的袍子曳在地上,流淌着婉转优美的线条,无风而动。

“放心,顿珠,我以后,会过得很开心的。”我慢慢说,不知是对顿珠,还是对我自己。

顿珠弯腰向我行了一礼,低声道:“顿珠相信。顿珠这就去准备晚上的事。”

顿珠回身出了屋子,身影在门口顿了一顿,一句如梦呓般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几不可闻:“我们的小姐,生来便该是被人宠爱,被人照顾的啊!……这么着寻不着归宿,太苦了……”

我笑了一笑,轻淡得如阳光照耀下晃动的蛛丝,微微的一抹,不知道是坚韧,还是柔弱。

戌时,刑部大牢左近的一条小弄里,我穿着狱卒服色,从轿中走了下来。

苏勖正带了几个穿着同样服色的狱卒等侯在那里,略有焦躁之色,见我来了,忙迎上来,开口第一句话便道:“书儿,你若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我镇静笑道:“怎么了?你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苏勖皱眉道:“是,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可今儿牢里气氛有些异常,我怀疑太子知道真情后很震惊,开始在牢中安插高手,多半这一两日便会采取行动了。”

我也是一阵紧张,但我紧握住拳头,挺直自己的肩背,不让别人看到我的颤抖和惊惧,竭力平淡道:“不必怕。我会小心的。”

顿珠、白玛等却更紧张,白玛拉住我道:“小姐,不然我代小姐进去一次好了,一定把小姐的心意转告给纥干公子,让他自求出路!”

我忆及当日在落雁楼最后见到纥干承基时他绝望伤痛的面容,凄楚一笑,道:“你以为他会听信你的话?”

苏勖皱眉道:“书儿,他也未必会听信你的话。也怪我,趁了你拖住他时擒了他,他一直以为你和我在联手用计对付他。”

白玛更是着急,道:“不然,苏公子你让我也换上狱卒服色一起去吧。小姐一人犯险,我……我实在不放心!”

顿珠等纷纷上前,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苏勖喝道:“胡闹,夹带一个人进去就不容易了,这么多人去,只怕立刻会给了看破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不用去。如果真有事,便是你们全去了,又能在几百上千的官兵之中救出我来么?我一个人进去,给发现的机率还少些呢!”

顿珠、贡布、仁次等面面相觑,而白玛已经泪光盈然。

下部:第四十二章探监(上)

我抬起头,天际的星星颗颗明亮,镶在无边的黑绒上,竟有种慑人心魄的瑰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花香,不知是牡丹,还是兰花,幽淡缥缈,似远似近,飘忽在这暗夜的冷风中。

风很冷,可我的心不能冷。

如果我的心都冷了,谁又去温暖狱中那颗绝望冰冷的心?

苏勖向侯在一旁的狱卒们招了招手,等他们近前来,才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

为首那位看来是牢头,有些谄媚笑道:“苏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把这姑娘带进去,再好好带出来。”

苏勖点了点头,我便杂着这些狱卒之中,一步步迈向靠近纥干承基的地方。

而顿珠等,依旧伫立在弄堂之中,凝成了座座雕塑。

快到大牢门口时,牢头便和同行的狱卒大声说笑着,看来极是自在模样,守牢兵卒笑道:“张大哥?换班来了?”

张牢头大刺刺应了一声,道:“兄弟们辛苦啦,怎么还不走?你们接班的也该来了吧!”

守牢兵卒“嗨”了一声,道:“林侍郎有了命令下来,说齐王之事才出了,叫我们安份些,一定要等下班人来全了才许走哩!”

张牢头摇了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咱们想图个安稳混饭吃,只得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他一厢说着,一厢已带了一众狱卒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丝毫不露破绽。

一时到了一间休息房中,地上堆了好些木枷,墙壁上亦挂着许多铁链,隐见有斑驳污渍,淡淡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臭味直熏鼻孔,让我阵阵恶心。

几名狱卒正或躺或坐在几张榻上,见人来了,都跳了起来,道:“你们可来了!却来得晚了,该罚,该罚!”

张牢头哈哈一笑,掷出一锭银子,道:“今儿可巧了,我和众位兄弟赌了一把,进帐不少呢!这锭银子,就算是我给大家的彩头啦!刚从彩云坊过来,那里的姑娘还有不少闲着呢,你们不去喝几口花酒!”

那几名狱卒立刻鼓噪起来,叫道:“快走,快走,这回可要玩个够,不玩白不玩呢!”

几人一哄出了门,只最后走的那位一瞥眼看到我,“咦”了一声,道:“这位小哥有点面生哦。”

张牢头笑道:“就你会管闲事!小赵家里有事,和这才来的弟兄换的班,使不得么?”

那狱卒连连道:“使得,使得!”

外面又有人在催快走,那狱卒答应着,飞快跑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低低问那张牢头道:“现在我可以去见纥干承基了吧。”

张牢头迟疑一下,唤了另一人来附耳说了几句,那人便道:“姑娘,我们这便去吧。”

随了那领路的狱卒,我们一路往大牢深处而去。

此时入夜已深,便虽是隔几步便有哨岗,却大多垂着头在打瞌睡。而张牢头所带的这队狱卒显然是巡牢的官兵,因此我们在昏黄的壁上油灯摇曳中一路走过,竟不曾引起过半点注意。

大牢的最深处,曾经关过东方清遥的那间牢房,又被这狱卒打开了。纥干承基和东方清遥竟然住到了一间牢房,这种巧合,实在有点可怕,似清晰地提醒着我,是我,用纥干承基的被困,换来了东方清遥的被释。

那狱卒低声道:“姑娘,你且进去。我们两人一齐出巡的,现在我一人离去,并不合适,所以我会在东面那间空牢房里暂避,等你们说完话,我再来带你一起走。”

我忙低声道了谢,狱卒向我手里塞了两样东西,将我轻轻推和牢房,小心下了锁。

隐约的油灯光芒被关到了门外,我的身子,已全然被黑暗吞噬,一时竟有片刻的茫然和恐惧。

“你来做什么?”黑暗中,有人冷冷喝道。

我从明处来,看不到纥干承基,他却看得到我,居然还一眼认出了我。

下部:第四十二章探监(下)

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心中反而安妥了些,捏了捏手中之物,才觉出那人给我的,原来是火折子和一截蜡烛。

我不敢乱走,小心吹燃火折子,将蜡烛点着,慢慢举高。

纥干承基盘坐在墙角的干草上,正冷冷盯着我,漆黑如玉的眸子里看不见任何内容。他的衣衫,依旧是那日在落雁楼穿过的黑袍,质地虽好,但却和他的躯体一般受尽折磨,破成一片一片,凌乱地被血渍胶粘着,狼狈地贴在身上;只有他端正有力盘坐的姿势,悄无声息地昭示着:眼前的这人,虽已遍体鳞伤,落拓不堪,依旧是个倔强不屈的剑客。

可这不屈的剑客,肢体却很僵硬,分明保持某种警戒的姿势。

那是针对我的吗?

我心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慢慢走近他。

纥干承基喝道:“站住!”

我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将蜡烛放到地上,倚着墙靠在他身畔坐下。

纥干承基有些愤怒地一直盯着我,但终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沉默地又将头扭向前方,不来看我。

离他近了,那血腥味更浓了,这个少年,这些日子以来,到底受过多少折磨,流了多少血?

我颤抖的手慢慢伸过去,欲去抚摸那曾如钢铁一般将我牢牢箍在手中的臂膀。

手指才要触到他的衣物,只闻咣当一声,纥干承基带着镣铐的手猛地挥来,拂开我的手。他本是绝顶高手,这一拂虽不曾用上多大力道,可余力依旧把我推到一边,扑倒在地上。

我伏于冰冷潮湿的地面,丝丝凉意从每处与地面接触的肌肤传到身上,冰得一阵颤抖,禁不住心头愧疚伤痛,哽咽着轻轻道:“对不起。”

“我不想再见到你,容书儿。”纥干承基终于回应我的话了,声音空空落落:“我很快就会死,不会再吵你烦你,你也放过我吧!”

那声“放过”,却说得好生疲倦好生伤感,那种被伤透心的悲怆,叫我忍不住委屈,委屈地握住他的手,含泪道:“纥干承基,你真的以为,我那日是联手苏勖有意害你的么?”

“你弄痛我了!”纥干承基盯着被我握住的手,吸着冷气,咬牙道。

我一低头,才见我双手握住的,正是纥干承基当日给苏勖刺过一剑的那只手,时隔那么久,那伤口居然还在流血,向外翻卷着新鲜的肌肉。

我屏住了呼吸,道:“他们折磨你,不断割裂你的旧伤?”

纥干承基低声道:“哦,他们倒已经半个月没提审我了,没人弄伤我。”

“那……那这个伤口……”

“我自己弄伤的。每次伤快结疤时,我就设法把它撕裂,让自己痛。”纥干承基的声音冰凉平淡:“这种痛可以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曾经那么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哽咽道,从怀里抽出条帕子来,小心地替他裹上伤口。我早就发觉了,心上的疼痛,远要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纥干承基默默看我裹好,才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呆下去,陪着我?如果你呆会走了,我还会把这伤口撕得更大。”这话明显有些嘲讽挑衅之意了。

我微微一滞。一直在这里陪他?直到他死了,我呢?也陪着他去死?

我忽然有种解脱的轻松,不去理会他嘲弄的眼神,安然笑了一笑,道:“好主意!”

纥干承基挑着眉,冷冷道:“你喜欢我把因你而起的伤口越撕越大,恨不得我把自己的手腕给剁了,是不是?”

我微笑道:“没有,我想,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一直到你死了,我也死了,也是种解脱。便是还有再欠你的,我到黄泉之下做你的妻子去。”

我悄悄伏下身子,伏在纥干承基盘坐的膝上,心里居然有丝欢喜之意。

而纥干承基的背却僵直起来。他几乎是在痛苦地低吼道:“容书儿,你究竟要把我耍到怎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