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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轻声祈求:“法师,书儿痛苦!只愿法师现在便送我离去。”

“你不悔?”

“不悔。我要回到我来时的世界。”我静静回答,那般清冷的雪山之巅,我一身薄衣,居然感觉不出冷来。我担心再挣扎下去,我会死在这个世界。

贡布、仁次相视一眼,急急奔出,道:“小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庙里供奉的金佛前,笔直跪下,清晰地吐字:“法师,请送我回家。”

贡布、仁次见我不答,转头向那法师道:“法师,请慎行!我们已遣人通知公主了。有什么仪式,还是等公主过来主持的好。”

法师略一犹豫,垂目看我。

我再稽首,道:“请法师垂怜!”

法师悠悠叹息,吟道:“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欲归何处?”

他的咒语颂起,我听不懂一个字,但心地却越来越清明,清明得似乎这世界只有那好听的颂吟在萦绕着,而且那颂吟声渐渐重叠起来,汇成一片片的语流,旋成语音的旋涡,化成可视的白光,把我笼罩。

我的身体渐渐轻盈,轻盈地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仿若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噫,便已与那炫目的白光混作一体,一起奔向某处不可知的甬道,让灵魂失重的甬道。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纥干承基的惨叫,他在那么痛苦地叫着:“容书儿!”还夹杂了络络伤心的惊叫。

幻觉。终不过是幻觉。

我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叹着气。

纥干承基番外篇:缥缈孤鸿影(一)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到了那合欢花的锦衾上。

纥干承基睁开眼,挡住有眼刺目的阳光,扶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落雁。

那清冷中带着嘲讽的眸子正静静看向他,然后落雁终于叹一口气,端来一盏茶,道:“纥干公子,昨晚你又醉了,一定不舒服,先喝点水吧。”

纥干承基晃了晃脑袋,依稀想起了前日的事,心里依旧如划了一刀般生生疼着。空寂寂的街道,那夕阳辉映下的容书儿,轮廓虽是美丽,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谎言,谎言,什么都是谎言!所谓的爱,不过是逼他出首太子的谋略!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容书儿,你好忍心!

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到你。从见你第一面起,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

纥干承基默默喝了茶,抬头看落雁。

和容书儿极相似的眸,瞧着他时虽有些冷,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温柔和关切。

容书儿,你待我,竟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纥干承基低低呻吟一声,下了床,推窗看向窗外。

落雁一边收拾锦被,一边惋惜般轻轻道:“已经正午了。”

正午又如何?纥干承基又想找酒。左不过过一日算一日。太子虽亦曾叫杀手来暗害自己,可想来也是逼于无奈,多半还是容书儿暗中使的计策。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无意”用他们的谋反阴谋去威胁汉王侧妃?分明使的是离间之计。太子待自己素来不薄,可这次终于给自己害得丢了东宫之位。至于汉王,倒也……活该,容书儿给他害得……

为何又想容书儿?纥干承基烦躁地转过身,扯着自己的头发,提醒着自己,该醒了,该醒了,难道要永远当她的一枚棋子?难道要永远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想她不想她,似乎都是痛不欲生。酒呢?

纥干承基正要向落雁要酒,那厢整理被子的落雁道:“纥干公子,你的玉佩掉了。”

落雁举起了一枚雪白的玉,刻着细细的螭纹,看来甚是精致,而且价值不菲。

“那不是我的。”纥干承基下意识说着。

落雁神情有一刻恍惚,心不在焉般应了声“噢”,便将那玉塞在自己怀中。

纥干承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么名贵的玉,显然不会是落雁随身佩带的。而这两日,落雁知道自己多半要来,并不敢接待其他客人,自然不会是恩客留下的。何必便是白天接了客,每次也必会收拾床褥,怎会没发现那块玉?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觉得那玉好生眼熟?

“把那玉给我瞧一瞧!”纥干承基奔向落雁。

落雁有片刻犹豫,终于叹一口气,将玉递给纥干承基,道:“那你看仔细了,可认得这是谁的?”

这是谁的?

细细的螭纹,精致雕就,分明,分明曾在某处的小屋中出现!

那时,被纥干承基带回自己小屋的容书儿,生机全无,要么昏迷,要么缄默,让他心痛得快要死去!

容书儿昏迷之际,他曾解开她的衣衫,为她清洗那该死的汉王流下的创伤。

就在那时,他见过这枚玉,当时,正贴身挂在容书儿脖中!

这是容书儿的玉,而且一定是她相当爱惜的玉!

容书儿的玉,怎会跑在落雁的床上!

纥干承基慢慢摇头,蓦地抬眼问道:“容书儿昨天有来过?”

落雁避过纥干承基锐利的眼,淡淡回答:“哦,我昨天有应酬,也到很晚才回来,不清楚。”

纥干承基咪起了眼,向前扳住落雁的肩,呼吸变得浓重:“昨晚,是你和我睡在一起的,是不是?”

落雁一笑,清清冷冷,有着月华的凄素:“你不知道你昨晚和谁睡在一起么?”

昨晚!昨晚!

昨晚他喝得一定又很醉,现在回忆起来,居然全是黑暗中混沌的影子。

可是,分明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记得怀中的女子一直在说,我是容书儿,我是容书儿,承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虽然他喜欢在迷蒙间将落雁叫成容书儿,可落雁似乎从没有顺他的语意承认自己是容书儿,总是清清冷冷说:“纥干公子,我是落雁。”然后闭上眼睛,承受自己和自己的吻,一味地承受,就像完成一个任务。

而昨晚呢?他分明记得两人近乎炽热的亲吻,和怀中女子放纵般的迎合。那所带来的心理和生理的愉悦,绝不是任何敷衍他的女子可以比拟。

那,那会是容书儿?

“不,不会!不会那个虚情假意满口谎言的女人!”纥干承基火烫般将那螭玉扔出了老远。容书儿心里真正喜欢的,应该是东方清遥,也有可能是那个苏勖,第一次见到她,这两个男子便如护花使者般守在她身畔,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护。

落雁却急急赶过去,将那玉拣拾了,细细察看了半天,才吁了口气,道:“还好没摔坏。”

纥干承基摇着头,吼道:“别管那玉了,你告诉我,昨天陪我睡的人,是你!”

落雁仰起面孔,凝视他半响,眸里变幻了数种情绪,忽然笑道:“对,容书儿求我,求我告诉你,昨天陪你睡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我从没想过那么心性高傲的女子,居然会求我,呵,有趣得很。”

纥干承基险些窒息,只指着落雁说不出话来。

落雁似乎下了决心,也不管纥干承基的异样,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帕来,打开,尽是女子的首饰。

纥干承基番外篇:缥缈孤鸿影(二)

“这是……”其中有一些,纥干承基认识,分明是容书儿用过的。

落雁淡淡道:“容书儿一早从你房中出来后,把她所有的首饰金银都摘下给我了。她说,要我照顾你,别让你孤零零的。”

“你胡说!你胡说!那女人才不会那么好心!她,她多半又有什么计谋!”纥干承基面色涨得通红,一掌击在桌上,震得茶盏飞起,掉落地上,“啪”地碎了。

落雁叹气道:“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跑妓院里来等你,甚至以身相许,到底她想达成什么计谋,值得她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一定,有计谋!”纥干承基喃喃坚持着,抓起一根金簪,指节一屈,已经折断了,其中的一头深深扎入他的手心,迅速渗出鲜血来。

落雁也不去帮他包扎,冷冷道:“我当初认为容姑娘欺骗你,觉得她受你冷落是活该。但现在,我觉得你才活该。你昨晚一定说了不少伤人心的话,让容姑娘认定你恨她入骨,再不可能原谅她,所以才不愿再多作解释,宁愿你彻底地恨她,也不愿你再为她迟疑痛苦。这样的胸怀和感情,只怕大唐没几个女人及得上。可惜,你到现在还在疑忌她。”

“我没有!一切证据都在眼前,她就是在骗我!”纥干承基继续握紧指节,浑然不管正滴滴嗒嗒往下掉的鲜血。

“也许她有苦衷?或者你们有误会?”

“那她为什么不解释?”

“你给她解释的机会了吗?”落雁的反问好生迅捷。

纥干承基的面色渐渐由通红变得苍白。

夕阳余辉下,那纤薄的女子分明曾下得车来,苦苦地说:“听我解释!”

而昨夜的缠绵里,她那么深情地在唤着他:“承基,承基,对不起!”

自己有细问过她么?有试图听过她一星半点的解释么?从知道她用血帕欺骗自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对容书儿已经绝望,绝望如坠入了永久的冰窖。那种绝望,真的让他变得偏执么?偏执得甚至不愿再多听她说一句话!

落雁叹息道:“纥干公子,快去找她吧,也许还来得及。”

纥干承基定定神道:“我再想想。再想想。”心里还是茫然,但原先的坚持,已经动摇。

落雁甩手走出房去,道:“那你慢慢想去吧。等你想完,你跟容姑娘大概也该彻底完了。”

纥干承基凌厉瞪她,道:“你这么阴阳怪气说话,什么意思?”

落雁回眸又看了纥干承基一眼,居然有了一丝同情之意。她道:“那位容姑娘说,她今天就离开大唐了。听她的口气,她去的地方,你将永远找不到。”

纥干承基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几乎快要炸开,连心都随之炸碎了一般,立刻冲出了房。

落雁看着他飞奔的背影,倚着墙叹息:“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纥干承基,祝你好运!”

纥干承基奔出落雁楼,正要往容府奔去,只听一旁有人叫道:“纥干哥哥!”忙回头时,却是桃夭,一身简单的素锦夹衫,红通通的面颊不施脂粉,爬满清晰可辨的泪痕。

纥干承基顿住脚步,惊讶问:“桃……桃夭?你怎么来了?”

桃夭一串串掉下泪来,道:“我在等你啊。我原以为你该从外面进来,怎么会从楼中出来啊?小姐说,她昨晚等了你一夜,没等到你。”

纥干承基狠狠握住拳头,低低咬牙道:“这么说,昨晚,真的是她?”

桃夭擦着泪,问:“你说什么?”

纥干承基霍地抬头,急急问:“容书儿现在在哪里?”

桃夭道:“小姐去吐蕃了,一大早就出发了。她为能救你出来,费尽了心思,连白玛姐姐的性命都陪上了。谁知你出来却对她好生冷淡!不过用个血帕骗了你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如果不这样,你肯招承出太子,保住自己的性命么?她做这一切,都不过为了救你而已,你却这么狼心狗肺……喂,纥干哥哥,你去哪里?纥干哥哥……”

桃夭看着脸色又由白转红的纥干承基突然跳起来,往西方发足奔去,不由挠了挠头,自语般道:“哥哥,会去找小姐么?”

“会的,一定会!”不知什么时候,落雁走了出来,目送着纥干承基的背影,一贯清冷的眸子,缓缓流动着某种温暖的光辉。

纥干承基不知道自己换了几匹马,又在怎样的不眠不休往吐蕃赶。他心里一直跳动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容书儿,亲口问她,究竟,她爱不爱他?只要容书儿肯点一点头,那么天涯海角,只要有容书儿的地方,纥干承基就一定跟着!

容书儿,容书儿,其实,其实,我并不恨你哦,只要你告诉我,你爱我……

一路飞奔,眼看出了大唐边境,又进了吐谷浑,依旧不见容书儿的身影。

纥干承基放慢了行走速度,开始苦笑。他知道自己多半与容书儿走岔了。容书儿毕竟是个女子,又一行数人,赶了那么久,绝不可能赶她不上。只怕那么多条通往吐蕃的道路,容书儿的选择路线,和他的选择路线并不相同。

好在,他知道容书儿的目的地。

文成公主李络络,在容书儿的心目中,大约是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吧!她最艰难痛苦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回家,而选择了李络络的陪伴。现在,是不是又是她最痛苦的时候?是我,伤了她的心,让她又到络络那里去寻求帮助和安慰么?而我的冷淡,如果真能那般伤她的心,只怕,只怕她喜欢我,也不是一点半点了。更何况,那暗夜中温柔的以身相许,彼此交缠的相偎相依,和交汇流淌在两人面颊的泪水……

那种潮湿而温热,似乎依旧挂在满是风沙的面庞,一点点浸润温暖纥干承基的心。他扬起鞭来,飞快往吐蕃赶去。

容书儿,容书儿,我在吐蕃等着你。我绝不放开你,我绝不辜负你,我一定会守着你,到天荒,到地老。

下部:第五十章回归(上)

醒来时,我果然已经躺在软软的席梦思上,盖着温暖的鸭绒被,西式风格的吊灯洒着柔和舒缓的光线。

我强撑坐起身来,努力活动麻木得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手脚,向半开的窗户凝望。

外面海天一色,澄蓝如洗,衬着海边椰林凝翠,风景如画。海风徐徐,连扑进房来的味道带了海洋的咸湿。瞧来我竟住在海边,多半还在某个小岛上。

正要挣扎起身细看时,却见穿了法袍的母亲正端了香米粥来,笑道:“足足睡了五年,总算醒来了。”

“妈妈!”我哽咽着一把抱住母亲,泪水已倾涌出来。熟悉中,却带了丝陌生。细看处,却是鬓前多了许多斑斑白发,额前的细纹,也似深了不少,只那慈爱的眼神,却是一以贯之,从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母亲温柔抱我,亦是泪花闪动,紧抱住我道:“溪月,不哭!”

熟悉了人们叫我容书儿,蓦地被人称作溪月,竟没来由的有点陌生。花了五年的时间适应了大唐,我又要花多长时间,重新适应这个已经有点陌生的现代社会?

眼看我喝下一碗粥,母亲娓娓讲起我离去后的事情。

我被香巴拉山的雪崩意外吞没,祖母与母亲虽知是天意,又怎忍眼见我尸骨无存,连魂魄不知去向?

尤其是景谦,他倾尽所有,招募大批救险员,四处寻找我的身体。足足找了五十六天,才很幸运地在雪团中找到了我,已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我。

三人又重上香巴拉山,求天修大法师设法将我救回来。天修大法师一口拒绝,并声言就是找到了我的灵魂也没有,我命中的劫,是天劫。便是强夺回来,早晚也会离去。

三人并不死心,将我用冰棺盛了,开始到世界各地寻访灵异之人设法救我,直到三年多前他们来到这个翠璃岛。这个岛上汇聚了各地修行的能人异士,而且几乎各种教系门派都有。他们对我这种灵魂出窍流落其他年代的事也是极感兴趣,开始和祖母、母亲一起研习召唤回我的灵魂的办法。

几乎每个月,他们都固定地聚在一处,围在我的冰棺前,用各自的咒语和心法,召唤着我。时间久了,这似乎已成了他们的功课,不管有没有效果,一到每月的十五,或者其中某个人突然想到自觉比较适合的办法,都会跑来试上一试。

一个月前,他们发现我似乎有一丝魂魄在外游荡,试着加以召唤,竟真见那缕残魂进入了我的身体之内。

他们欣喜若狂,将我移出冰棺,日夜守护施法,果见那残魂愈聚愈多,眼见我的身体虽不在冰棺内安置,依旧不朽不坏。至前天晚上,六魂六魄,竟悠悠聚齐,我停止跳动了五年多的心脏,又开始缓慢跳动。

算起日子,正是我离开纥干承基,离开大唐后渐渐绝望,没有了求生之念时,我的魂魄开始渐渐逸出。这种逸出随着现代法师们的召唤而愈演愈烈,乃至我到香巴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死了。大约此时七魂六魄,已飘走了一半,剩余的亦是根基不稳,乃至香巴拉山上的法师,轻易就将我送回了召唤我的地方。

我垂泪握着母亲的手,道:“妈妈辛苦了!奶奶呢?”我向外够着头,寻找我那白头祖母。

母亲低了头,沉默许久才道:“你祖母,年岁原大了。来这岛上第二年,就……当时景谦还不时来看你,帮我处理了你祖母的后事。”

我有些窒息,只是摇着头,默默伏在母亲抽泣。

母亲轻轻拍着我,等我略平静些,才道:“其实,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她便是去了,也是开心的。”

我使劲地点头,心里只是默默问自己,我,还能好好活下去,开心地活下去么?

大唐,已经全然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个梦了,可为什么大唐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连纥干承基忧郁绝望的眼神,也不曾因为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距离而略显模糊。想起他时,我的心依旧如刀割般清晰地疼着,尽管这个心痛的身体,不是容书儿,而是云溪月的。

母亲这时已经开口问道:“溪月,你这几年,流落在哪个时代?过得开心吗?”

开心吗?我扁了扁嘴,忽然痛哭失声:“我不开心,不开心!因为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最好的!”

下部:第五十章回归(下)

我絮絮地讲起了五年的大唐之旅,从设计文成公主入蕃,到受辱于汉王,到与东方清遥、纥干承基和苏勖的纠缠爱恋。

母亲只紧紧抱我,抚着我的发,轻声抚慰着。

一时述完,母亲有些忧伤地凝视我,曾经明丽的眸子好生黯淡。她叹息道:“溪月,看来倒是母亲的不是了。其实,你该留在大唐的。”

我诧然抬头。

母亲面容上是历尽风雨沧桑的了然神情,柔声道:“傻孩子,因爱生恨,说到底还是爱啊!当有一天那个纥干承基悟过来,却再也找不到你,他会怎样?”

我摇头,道:“妈妈,我太伤他了。纵然他爱我,也不是因爱生恨,而是真的恨我。他恨我,应该远比爱我多了。”

母亲只温柔看我,忽然微微笑了一下,道:“我本来一直担心你醒来见不着景谦,会很难过。既然这样,倒也罢了。”

我怔了怔。我醒来时念着母亲,念着祖母,却真的没有想到景谦。

想到母亲方才说,祖母去世时,景谦还不时来看我,帮她处理了祖母的后事,言下之意,便是现在已经不大来或不来了。不觉低了头,苦笑道:“景谦他,有了心上人了?”

母亲注视着我,道:“那也算是个好孩子了,等了你四年,去年才结的婚。结婚前又来过一次,在你棺前整整看了你一夜。还是我劝了,才回去的。想来心里,多半还是有你的吧。”

我早知在无望的等待中,爱情亦会如花儿般憔悴枯萎,纵然还有心香一抹,亦失去了生命中最动人的色彩了。心里有些失落,失落之外,又有一份莫名的轻松。我们虽爱过,可到底,我们各自走出了各自的生命。只是,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另一半,而我的呢?

永远,永远,永远跌落在遥不可及的大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