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曦云道:“你当年睡在帐蓬里时遇到了雪崩,给卷走了,我们费尽力气,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祖母用尽她的灵力观测阴阳两世上下百年,都不能查到你的魂魄所在,只得又求助于天修大法师,天修大法师测算出了你魂魄所在的大致年代,并断言那时候香巴拉山上尚未及修建庙宇。那座庙宇,是文成公主入藏十余年后才修建的,跟你所在的年代相差了十几年。”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我是死在雪崩之中,连躯体都不知所踪,就当香巴拉山上有能将我送回现代的高人,我也没有了可以依附魂魄的躯体了。原来从一开始,回家之梦,就是个妄想。我苦笑,无奈摇头。

岳曦云温柔看着我,叹道:“你虽聪明,可一直依傍在祖母和母亲身畔,后来又有了我,从不曾独自在外求生过。我当时快疯了,不敢想像你一个人流落异世会怎样活下去。所以我求了祖母,让她请了许多灵界高手来,共同施法,将我的魂魄亦送到唐朝来……”

我透不过气来,流泪叫着:“景谦!景谦!天下有你这样的傻子么?”

岳曦云亦掉下泪来,道:“我的魂魄,钻进一名受了重伤的年轻将士体内,被恋花救了,又听到她在唱你常在我怀里唱的那首歌,那首《最浪漫的事》,以为她就是你,后来才知道是她一个死去一年多的姐妹容书儿教她的,我简直要疯了,我怀疑那个女子是你,又发现了你喜欢的东方清遥,居然长得和我以前的面庞十分相似,更是害怕,差点在崩溃了……幸好,还有恋花……”

岳曦云温柔看向窗外,窗外是园子,园子里几乎全是梅树,哪来的杜鹃?那娇弱可人的恋花,正在哪一处树丛边悄悄哭泣?

景谦曾是很爱我的,至少当时是爱我入骨的。舍却自己年轻美好的生命,去寻那遥不可及的爱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时移世易,曾经生死相依的爱情,纵是能经得起千年时光的悬隔,又怎能经得住夜复一夜那黑暗里袭来的一绝望和寂寞?

我慢慢松开与岳曦云相握的手,拭了泪,微笑道:“总算还好,现在,你和我都活得很好,岳将军,是不是?”我竭力如以前一般,调皮地打趣他,但打趣之中,逐不走淡淡的失落和伤感。

岳曦云不安地站起身来,抱住自己的肩,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又坐下,道:“我很喜欢恋花,不会和她分开。不过,我总要亲眼看到你幸福了,才能和她成亲。”

第二结局:第五十六章今生意

我怔了怔,揉了揉因风干的泪水而紧绷的脸,竭力灿烂地笑道:“我?我很好啊!我亦有着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会很开心生活着的。而恋花,你可不许叫她失望。她本和我说,你从夏州回来后就要和她成亲了,已经拖了这么久,不能再耽搁她了!”

岳曦云苦笑道:“你何必骗我?你喜欢的东方清遥,也以为你死了,娶了你姐姐为妻,现在更是……我总要守着你,亲眼看到你幸福才放心。”

我已拖累了许多人,何苦再拖累这幸福的一对?我刻意忽略清遥之死带给我的打击,展颜强笑道:“可我喜欢的,不是清遥,而是纥干承基啊。”

岳曦云显然亦是早闻纥干承基之名,大是惊讶,道:“太子府的剑客纥干承基?他,他现在还在大牢里,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静静解释道:“他么,因了齐王之事被下在狱中,本是宁死不肯供出太子谋反之事的。但他知道太子害死清遥,害我小产之后,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小产?”岳曦云又忍不住惊讶叫着:“他,他的声名似乎并不好,常听得留连在花街柳巷,你,你居然和他……是他欺负你么?”

我淡淡笑道:“他和我在一起,似乎还是我欺负他的时候多一点。”

岳曦云凝神想了片刻,嘴角忽然浮起一道高深莫测的笑容,抿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叫我心中微微一悸。景谦性子沉稳,但偶尔也会恶作剧一番,闹得比寻常捣蛋少年更加厉害。每当他想到某个坏主意时,他都会浮起这种笑容。这次,他想做什么?

岳曦云负着手,对着窗外缥缈的天空,笑道:“明日我就和义父商议,尽快将纥干承基救出来,但他想和你再一起么,还须得过了我这一关!”

我有些啼笑皆非,用锦被掩住嘴,隔了软软的棉花轻轻道:“你可别太为难了他!便是大舅子,也不能吓走了我的夫婿啊?”

“大舅子?”岳曦云瞪住我,忽然拂过释然一笑,霎时云卷雾散,天高水清。他朗声道:“可不是么?就算咱们无缘结作夫妻了,我还是能做你的兄长,好好护着你一世啊!既能照料你,又能与恋花这等难得的女子相伴,也不枉我辛苦来这大唐一遭了!”

他坦然自若如阳光般的笑容,瞬间射到我的心田,似将积压了三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从此之后,除了纥干承基,我终于有了一个异世相逢的知己,一个赤诚相对的好友,一个真心相待的兄长。我将不会再孤独,不再是一缕无可依靠的寂寞游魂。

清遥,清遥,你不是要我活着么?我会活着,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看着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一个个出世,一个个健壮地长大,继续大唐的精彩和快乐。

我又问了祖母和母亲情况,知道景谦离去时他们身子尚好,略略放心。——而他们与我,已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多想,终究无益。而此时屋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岳曦云已有些不安之意,不时往屋外探望。

我轻笑道:“景谦,不,曦云,快去找恋花吧!她素来娇弱,心思又重,此时不知在怎的胡思乱想呢,只怕早在什么地儿哭成个泪人儿了!”

岳曦云应了一声,笑道:“你好好养着,我隔一天再来探你,顺便会一会我那个纥干妹夫!”

我不禁莞尔,而岳曦云已匆匆步了出去,寻找他的心上人去了。

天虽黑暗下来,却有新的生机如春日勃发的嫩芽般在血脉中汹涌弥漫,熨烫了我的心;而心间的温暖,又缓缓流向手足,渐渐觉出那素来怕冷的手足,亦开始散着热意。我不自禁地抿住嘴角,泛出久违的笑容,轻盈在我的面庞跳动着。

我会活下去,在天堂中清遥的注视之下,在不远千年来探我的景谦注视下,好好活下去。

只是,纥干承基,在你的骄傲和我的爱情面前,你终究,会选择哪一个呢?

景谦,——岳曦云亦说,他会帮纥干承基。他目前的身份甫立战功的靖远将军,又是负责太子案的李绩义子,有他帮忙,纥干承基想必更易脱身了。我心头放松,到了翌日,精神居然大有好转。

果然,到得傍晚,顿珠已欣喜奔来,告知太子之罪名已经确定,纥干承基出首太子谋反有功,又有李绩和于志宁在旁赞他识大礼,懂大义,因此不但不罚,反封祐川府折衝都尉,爵平棘县公,让人大大惊愕。——于志宁因素来向太子直谏,太子一怒之下曾命纥干承基刺杀于他,但纥干承基见其家室清贫,尽忠为国,竟不忍动手,罢剑而去。于志宁知晓此事,抓着机会,自然要设法还上此情了!

纥干承基终于出狱了,那么,这几日,他会来看我么?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想他了,甚至真如古人所说的那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居然为当日擒我的杀手动了这等感情,让我自己亦有些惊讶。原来冥冥之中,爱怨情仇,就是这般难辨难解、变幻莫测么?

这日早上我才漱了口,喝了两口小米粥,容锦城已带了讶色出现在我房中。

我忙起身见礼。

容锦城忙按住我,笑道:“书儿,有个人来一意要求见你,我不知道你心下的意思如何,也不敢放他进来。”

若是寻常人见我,容锦城又岂会这等慎重?我疑惑道:“什么人?”

容锦城尚未及答话,屋外已有人朗声道:“容书儿,我来了!你不见我么?”

桃夭欣喜的声音已经在晚春初夏暖湿的空气中跳跃:“纥干哥哥,你出来了?终于想到来看我们小姐啦?今天穿得好漂亮哦!”

纥干承基在外道:“我便是死了,魂儿也是要来看你们小姐的。苏勖和容庄主都说她已好多了,应该可以见我吧?”

我心头怦怦跳动,微笑看着容锦城。容锦城捋了捋须,呵呵笑道:“那小子,刚才见了我倒也斯文,此时却又不安份了。

他又弯下腰,慈祥的面容上尽是难得的笑意,低声道:“他已跟我说了求配之事,我不知你的意思,也不曾多谈,书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只不过你当日既是自愿跟了他,他又真对你有情的话,应了倒也不妨。咱们家虽非大贵,根基倒也不薄,也不求找那贵介公子,只要是个待你好的有情郎,就足够了。”

那厢桃夭已热络地拉了纥干承基道:“纥干哥哥,小姐今日精神好了许多,我带你进去见她。”

纥干承基的答应声未落,已有人喝道:“纥干承基!谁许你进容三小姐的房间了?”却是岳曦云的声音。

容锦城虽知我与岳曦云有些瓜葛,却不料他此时突然出现,一时讶然,莫名其妙看住我。

我披了件粉底宝相花纹的单衫,趿鞋下了床,掀开帐幔一角,悄悄向外凝望,却见纥干承基未穿他平素情有独钟的黑衣,而穿了身淡蓝的素锦袍子,映得那线条分明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居然甚是俊朗;而对面缓缓步来的岳曦云一身武将打扮,英气夺目,眼神却极凌厉逼人,瞪着纥干承基时,更似不共戴天一般。

纥干承基自然不是吃素的,他收了嘴角的笑意,冷冷道:“岳曦云岳将军?我与容书儿似乎不曾与岳将军有所交往吧?岳将军拦我道路,却是何意?”

岳曦云哈哈笑道:“我自前些日子遇到容三小姐,已是一见钟情,早跟她订下了三生鸳盟,你如今闯她闺房,却问我是何意么?我倒想问纥干公子是何居心了!”

纥干承基气得浑身颤抖,忽然对房内吼道:“容书儿,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岳曦云啧啧道:“瞧你这莽夫样儿,还不把我们书儿吓坏?快快滚回去吧!书儿不做声,自然便是不想跟你多解释了,你又何必多费唇舌!”

“你闭嘴!”纥干承基大喝着,本来英挺的面容有些扭曲,道:“容书儿明明说,等我出了刑部大牢,便会嫁了我!她既说了此话,就不该再动别的心思!”

岳曦云大笑道:“她便是动了别的心思,你又能如何?”

纥干承基道:“她若出尔反尔,我自然……自然不会放过她。”

岳曦云指着头顶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笑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我倒要看看你敢怎样?莫不是刑部大牢不曾呆够,还想再进去住上一世?我告诉你,容书儿我是娶定了,看你个小小都尉敢当如何!”

纥干承基怒极反笑道:“我不敢如何,但她今日嫁你,我保她明日就成寡妇!”

岳曦云嘲讽道:“哦?不知你有什么能耐,居然敢对堂堂靖远将军说这等话?”

纥干承基愤然狂笑道:“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有什么能耐!”

但闻“丁”地一声,恰如晴空下蓦起了一道耀眼闪电,纥干承基的宝剑已经在手,寒光灼灼如烈,迅捷划破长空,直捣岳曦云胸前。

岳曦云毫不示弱,亦拔剑而出,迎着剑气而上,剑式却很眼熟,正是现代的柔道击剑术。

第二结局:第五十七章大结局+尾声

我在屋中几乎惊叫失声。岳曦云可能真的把玩笑开得大了,却不知纥干承基这个傻子,却是经不起逗弄的。引他动起真火来,说不准就真动了杀心了。

二十一世纪的景谦原本就是现代的柔道高手,算来到唐代两年,托身武将,剑术必又精进,但遇到纥干承基这等终日与剑为伍的绝顶高手,只怕又相差颇远,若因此有个差错,我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我顾不得尚未梳妆,衣冠不整直冲出来,叫道:“承基,别伤了曦云!”

纥干承基愕然看我一眼,目中的伤痛瞬时如烟花迸溅,转眼又逝去,化作森恨怒意,凝到剑尖之上,似怒龙般疯狂向岳曦云卷去。岳曦云剑势稳重,却也罕见这等狠厉无情之剑,封挡之际,甚是艰难,步履亦有几分狼狈。

我一想,方才这声曦云,叫得太是亲热,只怕更要激出纥干承基的肃杀之意了。眼见岳曦云危险,我眼中一幕幕,都涌着清遥那日倒在我怀中的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影像,只觉胆战心惊,一颗心直要从嗓子口跳落出来。若再来这么一出悲剧,我真宁可现在便死了。

想及此处,我狠下心肠,已在容锦城、白玛等人的惊叫之中,直卷岳曦云与纥干承基剑影纵横的剑圈之中。

我敢打赌,岳曦云绝对不会伤到我,他一定会撤剑;而纥干承基呢?已经惹红了眼的纥干承基呢?他会一怒杀我吗?

岳曦云的剑正伸到我面前,见我冲上来,硬生生将剑锋偏向旁边,而纥干承基的剑势太快,目标原是稍远处的岳曦云,却被横刺里冲出来的我惊住,有了收势之意,却已是不及,眼看那剑尖便要触到我身上,我的手臂被岳曦云迅速拉了一下,人已倾向一边,被岳曦云掩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岳曦云自己前方已经空门尽露,纥干承基的宝剑,毫不费力刺到岳曦云胸口心脏部位,甚至听到“当”的一声刺透护心镜的声音。

精钢铸就的护心镜,竟经不起这剑客的愤怒一击,连岳曦云脸上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好在这时剑已顿住,纥干承基只是握住剑柄,愤恨盯住岳曦云和我。

我已惊得两脚发软,说不出话来。而岳曦云此时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拍着掌道:“好剑!好剑法!好剑客!”

纥干承基恨意渐渐消散,有些水气在他漆黑的眼中朦胧。他忽然一抖手,剑已从岳曦云胸前撤出,黯然道:“罢了,罢了,你肯这般护她,她亦肯这般护你,我再不知趣,可真是个傻子了。你……你须得一直这么好好对待容书儿,她,她实在也心里太苦了!”

纥干承基还剑入鞘,垂了头,转过身子,慢慢向园外走去,那气沮的神情,竟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一时众人都愕然。

而岳曦云最先笑了起来,先是哈哈大笑,接着是捧腹大笑,边笑边道:“太有趣了,我这纥干妹夫,原来竟真是个傻子!”

纥干承基怔住,回头看我们,却还没会过意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迸出眼泪来,大声叫道:“纥干承基,你知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死?”

纥干承基张大嘴巴,傻傻站着,似解非解,似怒非怒,神情有趣极了。

我咬着牙,恨恨道:“你是笨死的!”

岳曦云跑过去,一把将他推到我身边,哈哈笑道:“书儿,我和恋花成亲时,你莫忘了带了我的纥干妹夫来吃我们喜酒!”

他一厢捧腹笑着,一厢挥着手,已大步迈向园外。

纥干承基总算明白过来,忽然跳起来吼道:“容书儿,你和他联合起来耍我?看我怎么整你!”

他一把把我拥到怀里,一边已肆无忌惮地亲吻上我的唇。

我又惊又羞,挣扎着探头往四周看去。可容锦城、白玛、桃夭等俱似没看见一般,扭过头边说笑着边往别处走,片刻便不见了一个人影。

纥干承基并不肯放过我,继续低头觅我的唇,喃喃叫道:“我才不会笨死,我以后一定是给你气死的!”

那怀抱,真的很温暖,轻轻拥住他,所有的恨,悲,怒,愁,终于渐渐随风飘远,眼前,只剩了这个男子,真心对我,我也真心以对的男子。

经历过那么多,我还能再次感知到幸福,我是不是该感激上苍?

天空明亮高远,如柔软的蔚蓝琉璃。暖风吹过,梅林絮絮响着,如爱人们温柔的呢语,袅袅在耳边回响……

《尾声》

贞观十七年四月庚辰,纥干承基被释次日,唐太宗李世民下诏,废皇太子为庶人。汉王李元昌、吏部尚书侯君集等并坐与连谋,伏诛,其妻子家属流放岭南。

奇怪的是,吟容却得以幸免,未被押赴岭南。我怀疑是苏勖念了旧情,更可能是吟容暗中去相求过,才留在了京师,寄居在某处道观。

后来依稀听说她又回了花月楼,高张艳帜,到底是因为久居繁华之地,已耐不住寂寞,还是因为心下失落,才抱了破罐破摔的念头,我亦无意再求解了。她是她,我是我,便是那害了我的小喜如今沦在何地,我也懒得理了。拨开绵绵恨意,自有一道蓝天。

太子被废后,李世民欲立魏王李泰为太子,但前朝有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一力阻拦,后宫有杨淑妃、武才人等暗里进言,一时犹豫不定。此时废太子进言,“臣贵为太子,复何所求但为泰所图,特与朝臣谋自安之术,不逞之人,遂教臣不轨耳!今若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直言谋反为魏王所逼。

李世民终于觉出魏王野心,此时苏勖又从凉州找来了那块刻有“治万吉”的“天降奇石”,最终坚定了李世民的决心,认定“立泰,承乾、晋王皆不存;立晋王,泰共承乾可无恙也”。

四月下旬,李世民诏告天下,立第九子晋王治为皇太子,大赦,赐酺三日。加长孙无忌太子太师,房玄龄太子太傅,萧瑀太子太保,李勣为太子詹事,苏勖、于志宁等俱入东宫,共辅皇太子李治。魏王泰以罪降为东莱郡王,徙均州。

闻得吴王李恪依旧甚得李世民宠爱,常在宫中行走,与杨淑妃时时见面。我料他们母子并未死心,心下暗叹。我自落入大唐,一路走来也做了不少事,但历史的命运还是按照它的轨道运转着,虽是同情这对母子,但对他们未来的悲剧,已是无可奈何了。

五月,我的身体已然大好,再不想留在京城是非之地。过了端午,容锦城遂带了容家以及东方家上下人等,同回洛阳居住。纥干承基立即上书朝廷,辞去所有封赏官职,未等批复下来,便跟了我们一溜烟跑洛阳去了。

六月初八,剪碧诞下麟儿,我瞧那孩儿眉目宛然是清遥的模样,又悲又喜,见东方家业乏人打理,遂不时过去,帮着容画儿管理家务帐目。容画儿经了丧夫之痛,性情竟沉静了许多,连容锦城劝她另觅良人,亦被她一口回绝,只是静静看着剪碧才出世的孩儿,泪光闪动。她虽害了当日那个真正的容书儿,但终究却是我这个容书儿,欠了她一个夫婿,一份幸福。不知这份情,该如何去还清?

八月初二,我与纥干承基成亲。岳曦云携了恋花亲来祝贺,苏勖居然也舍了才成亲的南昌公主,百忙中抽身赶到洛阳喝喜酒。

这三个大男人喝得酒酣耳热,也不知都嘀咕了些什么话,纥干承基大着舌头跑进洞房,扯下我的大红喜帕,叫道:“容书儿,你到底是容书儿,还是云溪月?当日你威胁那个吟容说我要告发太子,到底是太笨还是太聪明?你快说,快说……”

额,我的天哪,我现在只想拔了那两个笨男人的长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