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那也顾不得自身安危,想去阻止这场乱战。一路攀爬着,眼见离悬崖越来越近了,结果自己却无法穿过一道无形的屏障。

无论是拿身子撞还是用其他物体拨,只要是触到了那层无形空气,就能看到眼前幻化出的金色光罩。一碰浑身发麻无法穿过,那感觉就像是触电一般,施子怔怔的,呆立着,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无论是喊还是压着嗓子的苦求。

他们都听不见…

这一站就是足足十天。

施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撑到这种地步,守着他们几乎是滴水未沾。

白蛇与焦黑的龙扭打着,交缠撕咬略有疲惫虚弱的样子,白光一闪,巨物双双倒地,只闻轰隆一声响,山体坍塌了。

金光罩弱了,化为了灰雾。

施子知道,铁定是他们都受了重创,这金罩不用猜也知道是溜溜弄的如今想必是元神不济,维持不了了。

林下,柳鎏风姿飒爽,想必也是没了什么耐心,捏着桃木剑气势如虹,直攻处于弱势的青椊,足有置他于死地的狠戾,攻势沉稳却暗含机变,迅疾处犹如狂龙出海。

不能…

不能一错再错,伤害他们二人了。

施子只觉得胸口盘旋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健步如飞,冲破已不复存在的金罩,身形一闪直逼他们三人。

而这边柳鎏攻势狠戾。

青椊有白雩护着硬生生躲过一劫,却激起了他的倔强的性子,“靠,你居然劈我,我与你拼了。”

剑穗子上的青丝一荡,他一手捻着剑诀便朝柳鎏的胸口刺去,待看到柳鎏脸上不屑的笑容后,却突然一挑眉,剑光一闪,拿捏的恰到好处,转了方向,“哪儿来的妖味儿?”

柳鎏神色大变。

那剑擦过柳鎏的肩就以很快的速度刺向施子。

风嗖嗖作响,狂风大作,落叶缤纷。漆黑的夜空也只听得一声冷笑针尖似的扎进了众人的耳朵里,“你个风流道士还有养妖的习惯儿,护得倒是劲儿,看我不去了他性命。”

施子募然大惊。

什么…

什么劳什子小妖?

可那寒光一闪,见明明就是指向了他,快的竟没有一点闪躲的余地。

真对上青椊一双媚气十足的眼睛。

然儿他却也怔住了。

“怎么会是你…”青椊也没料到闯入他们之间浑身是妖气的人居然是施子,可是已经收不回了。

有人冲了过来,搂住他的腰,直抱住了他,旋转了几下。

施子只觉得眼前一花

只闻上方传来一声闷哼

那人硬生生接住了那截只差一点便没入胸口的剑,用手抓着。

这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分明是…

“表哥。”施子抬首望着眼前的人。

柳鎏勉强笑着,“不乖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施子看着他的左手因为握着剑刃,而血红了一片。可剑却再入不了他如铁铜所铸的胸膛。

青椊红了眼,大喝一声。

柳鎏腰身一弯,斜跨于地,膝盖硬生生地给抵在了地上,就在此刻他右手因疼痛而松了剑,白雩立于他身后夺了桃木剑,竟从背后直攻其要害,趁其不备直插入脊梁内…

噗哧一声

一抹白烟与腥臭味从背后桃木剑所插入的伤口蔓延开来。

青椊手一旋,作势拍击,剑柄便没入了他的胸口。

柳鎏募然的瞪大了眼睛。

两柄剑一前一后地埋入了他的体内。

施子呆住了。

柳鎏缓缓倒地,跪于地。如墨的长发披了满肩…

直直的望着施子。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

施子一时间觉得此刻像是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内流逝,怦然跳动后,心口疼的快要裂开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柳鎏似乎很是痛苦,全身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抽搐,额间绽放着柔和的光,那火云雾痕缓缓退成了红朱砂痣,媚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成了原来的样貌。施子眼睛涨疼的很,很是不好受。

突然一阵白亮,夺目光彩四射。

金珠从柳鎏嘴唇里渐现,对着他的一声呻吟逃逸了出来。

与此同时,施子募然地睁大了眼睛,心脏一阵收缩,强烈的震撼感带着疼痛与酥麻传遍了全身。伴随着身边柳鎏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浑身发软,仰头像是呼完了最后一口气,徒然失力直直倒于地,没有疼痛,忘记了思考…他的脸色已如死灰,肤色好无鲜活,而此时此刻他像是与柳鎏同为一体般,也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金珠冉冉升起,绽放万道光华。

飞入白雩身旁…

夜空一道闪电劈下来,竟雷雨交加,白影一晃升空竟幻化为龙。

白雩飞升了。

终于是物归原主了。

“施儿,你怎么了…”不知道是谁在他耳旁轻声呼唤。

可此刻在施子心里,确实万籁俱寂…他嘴角勾着笑意,听到心脏的跳动声再慢慢减弱。

柳鎏卧倒在地…

那带着请穗子的剑却还插在他的胸口,他捂着伤口,浑身痉挛不止似强忍着疼痛,却酿跄着,挣扎着匍匐在地的向施子爬去,徒然的伸着手,满目的悔恨,却无力握住施子,他仰起头,似乎想说什么。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施子,他眼前雾气一片,被湿气眯了眼。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同生共死

那一刻他听到了柳鎏嘴唇里破碎不堪的话,他颤声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害你成这样。我不想的…施儿…

施子艰难地抬头看着柳鎏,心里涌出的悲怆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表哥

你也有今天…

也罢,也罢

一切都要结束了。

施子的额呼吸越来越弱了。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正维持自己生命的妖力正在消失…

这样也好,也好…

“施儿,那要到究竟给你吃了什么…”有人自施子身后将其抱紧,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施子听出了那事青椊的声音,他像是被吓得不轻,只会反反复复说那一句,“你为何会这样。醒一醒,别吓唬我们。”

施子只觉得呼吸困难,嘴角挂着笑意,执意地朝着柳鎏的方向望去。

柳鎏看来会比自己先死,像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虽然如此,他依旧是笑着,眸里有着暖暖的柔和之情未减…手上的表情聚在眉宇间,眸光如破碎的星辰,有着无限的眷恋痴缠以及来不及诉说的什么…

一如他的身子,幻化愈来愈虚渺捉摸不到…

而施子也无力在责怪他什么了。

此时正巧又一阵大风吹过。

他欣长绝美的身子从下往上顷刻间化为灰末,飘得无影无踪,地上唯独剩下那件紫衫,话说那件紫衫只被柳鎏穿过一次。柳鎏可真是个绝妙的男子,脸苍白清俊,却有着剑眉朗目,往下便是挺直的鼻梁和秀美的嘴唇,他会抱着他说很多动听的话…

施子没了力气再去想,无力的闭上眼睛,想着那件衣衫穿在柳鎏身上可真是好看…

龙鸣乍起…

突然,雷声大作,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银白的光芒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悲鸣之声震动了整个山谷。

柳鎏死的时候,表情也好奇特,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皱着眉,显然是很痛苦的样子,嘴角却微微挑起,好像是微微笑着。

而这个笑,施子一辈子都不希望在看到。

虽然两个人近在咫尺。

但是,柳鎏的手再也没能握住他的。

而这一场雨在施子的记忆里,再也没有停过。

番外 纪念篇[1]

我叫施鎏。

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便死了,爹爹在朝中被奸臣排挤,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便辞官告老还乡。他守着良田百亩,所幸落得清闲,便手把手教着我学四书五经。因此我一岁懂字,三岁能颂词,五岁便能成诗。

爹爹待我不错,可能是因为惦记着娘,所以一直没有讨小妾。偌大的施府继承香火的也只有我一人。我住在很大的府邸里,从小丰衣足食,没了娘从小是奶妈带着我,所幸下人们都不怕我,都喜欢与我玩,所以我的童年也不孤单。

爹爹对我颇为严厉,教导我做人要堂堂正正,将来为官要清廉爱民。我知道他还是放不下以前的那一切,不然也不会把毕生所学亲授于我,他虽是不说,但我自懂事后便更加勤奋的学习着,希望长大后能像他一样考取功名,报效君主。

原本一切都颇为顺当,直到我六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从此改变了我一生。

那一天,风黑月高。

一个神秘人闯入府邸,也带来了满院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爹爹喝斥且屏退了所有下人,将那黑衣人领进房里,闭门点烛与他谈了许久。

而我却守在门外,看着奶妈怀里抱着的那个孩童,他是那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带来的,小家伙也受伤不轻,脸上被血糊住了,只露出了很大的眼晴。

他的伤,就连大夫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我想他应该很疼,可是他却在医治过程中一声不哼。

我原本以为他疼呆了。

可却因为我偷偷塞给他的一块桂花糖而笑了,原本很清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是个很知足的孩子。

也是个很漂亮的男孩。

而且,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孩。

数日,爹爹便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那便是举家搬迁。虽说是举家搬迁,可他却独自一人带着那个小男孩,驾着马车走了,美名其曰:一个人要先过去探探路。

然而,一走便是整整三年,音讯全无。

再见到爹爹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不少,他的身旁有了一个七岁的男孩管他叫爹。

家安置在江南的一个小地方,远远没有原先府邸那般气势庞大,现在这个施府只是一座半旧的宅子,宅里也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哑巴管家。

原先府里的那些奴婢与杂役并没有随我一起过来,而是照爹爹的意思用银子将他们打发走了。

良田也抵押变卖了,换了些银子。

于是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的生活开始了。

从那天起,我依照爹爹的吩咐,改名叫了柳鎏。

而我,管他叫叔父。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暂住在施府的外姓人。

而,那个漂亮的孩子,叫施子,是施老爷唯一的且视为珍宝的儿子。

面对这一切,我表现得很是沉默。

爹爹教施子读书写字,为他做鸡东鸢、竹马。以前我玩这些的时候,他总训斥我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可如今他却乐呵呵地陪着施子玩,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爹爹在旁人面前对我很淡漠,人后却表现得很是歉疚,可他未对他所做的一切的安排都未做出哪怕一点儿解释。

我想爹爹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然而在我胡乱揣测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件事却发生了。

一天夜里。

从爹爹与施子的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待我赶去的时候,便见哑伯追着一个极其诡异且变幻莫测的黑影潜入林里,爹爹抱着早已昏迷的施子,他自己的青衫上满是血迹,那么淡定自若的人一张脸上满是惊惶苍白且毫无血色。

只有受到极大惊恐的人,

才会出现如此神情。

至此,爹爹便一病不起了,纵然身上奇奇怪怪的伤被镇上的大夫医治好了,但总没了精神,整天萎靡不振。甚至到了后来,每晚做梦都会被噩梦缠身,可他始终不肯说那夜他看到了什么。

而我在哑伯那里也问不出个究竟。

直到后来,府里花重金请来了位崂山道士,那老道长环顾了四处闻了一下屋子,沉吟了半响,但说有妖孽来过此处,而施老爷受了过度的惊吓。

然后那道士便飞快的把画好的符纸烧入水里就着灰烬让我那仍卧床不起的爹爹喝了,这才让他压了惊,捡回了一条命。

事后那个老道长抱起又在睡懒觉的孩子,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问了生辰八字。至今我还记得,当时那个道长脸色微有些震惊,摸着胡须缓缓说,这孩子一生劫难很多,会招惹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只怕是很难养活。

养不养得活,我倒不是很在意。

我只希望爹爹好好的…

我趴在桌上,捻着笔,一笔一画就着方才的印象,沾着墨水在纸上画道士方才那张符咒。

或许…

以后爹爹犯病了,我可以依葫芦画瓢救他。

可没料到这一举动,被那道长看在了眼里。临走前他不要重金,只希望带我走…拜他为师,收我做徒。

笑话,

我一岁懂字,三岁能颂词,五岁便能成诗,混到八九岁居然要去崂山当道士?门也没有…

道长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摸须呵呵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