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

作者有话说:

皇帝:这究竟是谁的后宫???

*

第7章

原先后宫之中,只有德贵妃一个位分最高的妃嫔,后宫事务也全是德贵妃一个人在管,后宫之中的妃嫔们若是起了摩擦,便要先找德贵妃说理。

只是德贵妃好脾气,也有许多妃嫔不将她放在眼中,再说若是能闹到皇帝面前,反而还能争宠。同在后宫之中,德贵妃如何能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谁想得到,如今忽然冒出了个容贵妃来。

文妃乃宫中四妃之一,除了德贵妃之外,就是四妃最大,按理来说,她的待遇应当不低。只是文妃进宫之后就不受宠,还大病小病不断,惹皇帝厌烦,自入宫之后就没有踏入过她的寝宫,宫人捧高踩低,文妃也不在意这些,长久之后,她在宫中过得便愈发不好。

夏枝早有怨言,只是文妃自己不提,她也隐忍不发。这会儿闻茵一来,便不能再无视下去。

闻茵让她将所有伺候文妃的宫人都叫了回来,不轻不重地发落了一顿,态度并不咄咄逼人,可却让人心生寒意。宫人们战战兢兢,唯恐因为办事不利玩忽职守被送去浣衣局,一听可以互相揭发,忙不迭把其他人给卖了。

许多人都已经暗谋了出路。

文妃不受宠,宫中多的是受宠的娘娘,跟着其他娘娘,总比跟着文妃有前途。文妃的份例被苛待,多少还有其他娘娘的意思。在宫中,连被打入冷宫都有望翻身,更别说只是一时不受宠了。

然后那些娘娘便被叫了过来。

各妃嫔哪里会承认,可闻茵又忽然换了态度,端着贵妃的架子,要与她们算清楚账。

众位妃嫔哪里会认,先闹到了德贵妃那边,德贵妃劝不动,又闹到了皇帝那。只是赵昱吩咐了不能打扰,她们没见着皇帝,又回去碧鸾宫继续争吵。

等赵昱匆匆赶到碧鸾宫的时候,便看见几位妃嫔差点脸都气歪了,而闻茵与文妃却端坐在主位,还有闲心品尝御膳房刚送来的糕点。

看着闻茵殷勤地将一块枣泥糕递到文妃手中,赵昱眼皮跳了跳。

“皇上!”一位妃嫔惊喜地发现了他,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妃嫔们大喜,个个凑了过来。

赵昱眉头紧皱:“都给朕让开!”

妃嫔们脸上的喜色凝固在脸上,互相看了看,迟疑地退了回去。

闻茵连忙起身,把主位让给了他,自己则坐到了文妃另一边去。

赵昱:“……”

他心中极力忽视闻茵与文妃的互动,心中想着闻英已经成了女人,又有保证在先,不会再对他的后宫妃嫔出手。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沉声道:“朕一觉醒来,便听说你们吵嚷不休,到底是出了何事?”

几位妃嫔想开口告状,却被闻茵抢先一步,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道:“皇上,让臣妾来说吧。”

赵昱颔首。

“臣妾今日去文妃宫中探望文妃,却见文妃宫中只有夏枝一人伺候,其他宫人都不见踪影。”闻茵说:“文妃身子不好,本就要人照看,她乃四妃之一,在宫中有多少人伺候,又有多少份例,那可是宫中规矩定了的。我在文妃的宫中待了半日,却不见其他宫人,那吃食用度也被缩减,这便是宫中有人玩忽职守,皇上您说是不是?”

赵昱不禁点头。

“德贵妃管理偌大一个后宫,已经是劳心劳力,无法顾得周全,那也是情有可原。底下人偷奸耍滑,也不能怪德贵妃,可也不能轻饶了,要不然,让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您的妃嫔好欺负,今日是文妃,明日便是其他的娘娘了,奴才越到主子的头上去,皇上说,此事如何能不管?”

赵昱点头:“是不能不管。”

“因此,臣妾便将那些宫人叫来,一一问过去,谁知他们却说,是得了其他娘娘的令,人证物证都找齐了。”闻茵:“皇上,这便不只是以下犯上。皇上政务繁忙,后宫若是不安定,便是还要给皇上添麻烦。几位娘娘不同意,臣妾便去找德贵妃,德贵妃说要罚几位娘娘禁足抄经,可臣妾觉得,却是不太行的。”

赵昱不禁坐直了身体:“如何不行?”

“文妃用度被扣,宫人玩忽职守,全都是她亲身经历,其他娘娘哪里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有多不好。”

赵昱听着,不禁朝文妃看去。文妃身体不好,脸色也有些苍白,这会儿低着头,赵昱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只是见她身形消瘦,便像是吃了许多苦头的模样。饶是他对文妃有成见,可也不得不说,文妃过的的确不算好。

“娘娘们不能感同身受,又被禁足抄经,等过些日子娘娘们又能出门了,经书也抄完了,反而还要恨上文妃。”闻茵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要臣妾看,她们是如何对文妃的,便该也受同样的苦,若是亲身经历过了,想来也能知道文妃的艰难,以后也不敢再犯。”

赵昱听着有些地方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闻茵又问了他一遍:“皇上,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的语调虽是轻轻柔柔的,可听在耳中,又不像是在征得他的同意。闻茵还说:“文妃与臣妾情同姐妹,文妃受苦,臣妾自然无法安心。若是皇上也被人这样苛待,臣妾也是同样的想法。”

赵昱一下子就想多了。

他前世遭闻英所杀,临死都无法咽下那口气,还因而重生,这辈子也打算狠狠报复回去。若是受了委屈,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他这皇帝岂不是太没面子?

赵昱抬眼,看那些战战兢兢的后妃,也很是不顺眼。

他可是记得,等几年之后,这些还在他面前争宠的人全都想着法子出宫去,还有的想要转投闻英。想到这儿,赵昱便脸色阴沉。

他颔首,沉声道:“容贵妃说得有理。”

众妃嫔大惊,连忙求饶:“皇上,您别听容贵妃一人胡言乱语,臣妾与文妃无冤无仇,如何会对苛待文妃,后宫之事,也是德贵妃在管,真要怪罪,也要去怪德贵妃才是!”

闻茵插嘴:“德贵妃已经叫人把文妃的用度都补全了,还说若是皇上怪罪,也愿意一人承担,与其他娘娘可不一样。”

众妃嫔目光恨恨朝她看去。

闻茵又说:“依臣妾看,还应当削减宫中用度。”

“这又怎么说?”

“后宫花费数额巨大,各位娘娘好穿戴新衣首饰,每月又许多不必要的支出,饭食做的极尽奢华,却也尝不了几口。虽是后宫,又与朝堂息息相关,皇上为政事劳心,后宫也不应当铺张浪费,若是能削减用度,便能省下一大笔银子,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

赵昱听着,不禁颔首。

后几年灾害频发,耗费银两数额巨大,国库也日渐空虚,他才不得不下令增收赋税,又成了他的一道罪行。若是后宫之中的花销能省下来,以后用去救灾,他这道罪名不但没了,让人知道了,还要被百姓夸一句盛世明君。

他心中满意:“就按照你说的办。”

“那这处罚之事……”

“也按你说的办。”

闻茵笑眯眯地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臣妾回头便与德贵妃商量此事,定会办的妥妥帖帖。除此之外,还要再按照文妃先前被苛待的那般,再削减几成娘娘们的用度。”

众位妃嫔听着愈发脸绿。

可皇帝都点头了,她们再求情也没法用,只能暗暗扯着帕子,在心中把闻茵骂得狗血淋头。

大家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容贵妃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先前丽妃来找麻烦,就直接被皇上厌弃,只是文妃被欺负,她都要咬下一块肉来。也不知怎么的,皇上竟是这么听容贵妃的话,容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半句也不反驳。

以后这后宫,说不定就要变成容贵妃的天下了!

等妃嫔们都走光了,文妃也起身告辞,碧鸾宫中只剩下两人。

闻茵这才朝赵昱看去:“皇上怎么忽然来找臣妾了?”

赵昱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也站了起来,冲她道:“你跟朕出来。”

闻茵不明所以,跟着他出了碧鸾宫,一路到了皇帝寝宫,然后站到了桌案之前,又看到了一堆奏折。

闻茵:“……”

赵昱拿起一本奏折,放到她的手中,问:“你帮朕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她翻开,上头写得是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与昨夜分奏折不同,这回是直接要她出主意了。

闻茵:“……”

作者有话说:

茵茵:到底谁才是皇帝?

*

第8章

后宫妃嫔不得干政,闻茵拿着这份奏折,犹如捧一道烫手山芋。

昨日还只是分奏折,她还能当做是给皇帝帮忙,她也只不过是将其中请安的折子挑出来,真正批阅的还是皇帝。可这会儿却不一样,皇帝竟是直接让她出主意了!

她是朝堂臣子也就罢了,可她只是一个后妃。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皇帝先前说了免她罪责,可她看了两天,皇帝的心思难以揣测,昨日还这么说,或许明日就要派人将她抓起来了。

后宫里那些妃嫔可个个都是因此而倒霉的。

闻茵飞快收回视线,迅速将折子合上,像烫手一般放回到了桌上。

她小声应道:“臣妾只不过是一个后妃,如何能明白这种大事……”

“你不明白?”赵昱反问:“你怎么会不明白?”

闻茵一噎。

她在心中不禁想:什么时候,天下还愿意让女人进朝堂了不成?她怎么不知道?

她面上还是一副满脸茫然的样子:“臣妾怎么会明白?”

“……”

这下轮到赵昱沉默了。

他心中也纳闷:闻英怎么会不明白?

他要是不明白,后来如何能做得了皇帝,又如何能被人夸做盛世明君?虽然他也不喜闻英,可闻英的手段,他也亲眼见识过,既能笼络人心,在那小话本里,也能把国家上下治理的很好。闻英怎么能说不行?

赵昱不禁眉头皱起。

他厉声道:“你可知欺君之罪?”

“……”闻茵低下头,面上仍旧是一副怯懦的样子:“臣妾是当真不清楚。”

赵昱眉头皱得更深。

闻英不该是这个样子。

闻英虽然总是板着脸,可也从未低头过,尽管他欺君犯上,可的确是做了不少事。从前他也并非没有找闻英出过主意,别的不说,闻英的能力是实打实的,他也没回都提了不少意见。

难道说变成了女人,就变得这么多了?

也是,闻英是镇国公独子,要撑起门楣,自小便受镇国公精心培养。而如今,闻茵只不过是个女人,女人能做什么?又不能入朝为官,困囿于后宅之中,哪里会懂这些事。

赵昱一时头疼。

他对着这些奏折头疼不已,原本以为有闻茵帮忙,还松了一口气,还决定暂时放下仇恨,如今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赵昱的脸色更加难看。

闻茵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见皇帝沉下脸,心中更觉他反复无常。

只是她不敢亲自来,却还是能在一旁隐晦提点。她爹一直想要皇上成为勤劳爱民的好皇帝,她也是如此,若是皇上能变好,那她想要做的事情,都能省力许多。

闻茵想了想,道:“虽然臣妾无法为皇上分忧解难,可也能给皇上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

“若是皇上再有需要分辨奏折一事,臣妾也能尽力。”

赵昱:“……”

赵昱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却没有多大兴致的模样。

他没有直接赶闻茵走,闻茵也不着急,在一旁坐了下来。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看见皇帝眉头皱起,对着奏折愁眉苦脸,手上的朱笔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在底下落下。

闻茵远远看了一眼,是方才她拿过的那本奏折。她看过一眼,还记得那里面是什么内容,是工部出了事情。工部的技师偷偷将机密图纸拿到外面卖掉,这本是该掉脑袋的大事,可偏偏那技师又画出过不少重要图纸,手中也还有一张重要图纸还正在画,是工部十分看重的人。底下人不知道该如何决断,这才送到了赵昱面前来。

闻茵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臣妾家中曾出过一件事。”

赵昱正沉思着,忽然被她打断了想法,抬头朝她看来:“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臣妾只是忽然想到了,才想着与皇上说一说。”闻茵道:“我爹经历过不少战役,如今年纪大了,也还在战场厮杀,他原先的旧属因为受伤,不得不在家休养。我爹念往日旧情,便将他留在府中照料,可时间一长,或许是因为我爹常年不在家中,便让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赵昱顿时好奇起来:“后来怎么了?”

“他在我家中,自以为是半个主子,对下人颐气指使不说,每顿必要吃燕窝鱼翅,吃穿用度都要上品,又将家中妻子带入府中,让我爹替他的亲属安排差事,还在外面闹事,反复堕我镇国公府的名声。”

“你们竟也忍下了?”

“那是我爹的旧臣,立下不少功劳,我爹出门之前,命臣妾好好照料,臣妾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闻茵说:“等我爹回家之后,我爹果然生气,就把人从府中赶了出去。”

赵昱又问:“那岂不是太过无情了?”

“升米恩,斗米仇,是我爹心善,才把他留在府中,不曾亏欠过他半分,不曾想却养大了他的胃口。我爹把他赶出门去,也并没有如何亏待,只按照军中规矩处理。他腿上有伤,无法做工,家中人又都被养大了胃口,出府后没过多久,日子便过得愈发落魄。”

“你们就不怕他怀恨在心?”

“我爹已经对他仁至义尽,是他自己不知足,我爹反而也还为此痛心。又过了一年,他就后悔了。”

“后悔了?”

“他找上我爹,向我爹道歉,连每月送去的银子也不敢收,自己去找了一份工,如今伤也好了,已经在好好过日子了。”

赵昱道:“知道悔改,那也不是罪无可赦。”

闻茵道:“臣妾说完了。”

赵昱回过神,又低头对着折子愁眉不展。

闻茵:“……”

闻茵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其实那人日子过得也不算好。”

赵昱立刻抬起头来:“又怎么了?”

“我爹的旧臣不止他一人,可唯独他一人这样做,原先的同僚便都对他生了意见,冷淡疏远。原先他借着国公府的名头闹事时,已经有不少人认识。虽说是找了一份工,其实也是许多人不敢收他。唯独我爹还念着旧情,他感激我爹,可我爹也不敢再把人带回府中照料了。”

赵昱若有所思。

而后他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就在闻茵犹豫着是否要再提醒他一回时,他眉目一松,脸上有了了然。

赵昱总算是有了决断。

他提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了几句,再合上奏折时,脸上神色也轻松了不少。近日朝中没什么其他大事,其余小事,他为难一些,随口与闻茵说上几句,很快便处理了大部分。

闻茵在一旁看着,不时插嘴几句,面上只是夸赞引导,看着桌案上堆着的奏折处理完了,这才长舒一口气。

陪皇上批阅奏折,可比她亲自上手都难多了。

这会儿又是夜深,可比昨日还早许多。闻茵不禁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借口时间不早提出告辞。

她临走之前,赵昱还面露遗憾:“你怎么什么也不会,若是你懂得多些,也能替朕分忧。”若是闻英在这,就这些奏折,他何必拖这么久。

闻茵;“……”

闻茵又坐了回来,忍不住道:“臣妾听闻,皇上从前跟着方大人学习。”

“不错。朕的太傅便是方俨,若不是如今已经致仕,这会儿还是朕的得力帮手。”赵昱说起来还与有荣焉。

方俨声名远播,是当朝大儒,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他的学生,若非他是储君,先皇亲自去请了方俨来,方俨也不一定愿意做他的老师。

能有这样一位大儒做自己的老师,赵昱心中不说得意,却也是自豪的。

闻茵又问:“方大人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有大才,臣妾也对方大人崇敬已久,只可惜,方大人不收女学生,家父曾经带着臣妾拜访过方大人,却被方大人拒之门外。”

赵昱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无得意。

闻英得不到的东西,他却已经有了,这便是压了闻英一头,让他如何不高兴?

他连看闻茵都顺眼了许多,还难得亲切地道:“朕跟随方大人学习,不说十成,可也学到了□□成,看你如此上进,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朕也可以亲自教你。”

闻茵打蛇随棍上:“臣妾近日读书,正好有一处读不懂的地方。”

赵昱颔首:“你说。”

“是前朝宰相丁大人著书中的一段话。”闻茵背了那一段内容,才问:“臣妾读了这一段内容,却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了好几天,还是不得其解。皇上得方大人言传身教,博学多闻,想来定能替臣妾解惑。”她说完,濡慕地看了过去,脸上充满了求知欲。

赵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