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陆苍茫啊?”殷落痕真心不明白,虽然陆苍茫这人脾气古怪了些,可是不失为一个枭雄,怎么天诀就这么恨他呢?

按理说,魔头跟魔头之间不该惺惺相惜吗?

“我讨厌他?”天诀的文字间似乎带着讽刺的味道,“那你喜欢他吧。”

生硬的陈述语气,殷落痕看得郁闷,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这句话终于戳中了天诀的痛处,那页面上的淡光再闪,却道:“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

“陆苍茫其实不想收我的,你放心。”殷落痕一听,不由得无语,敢情这货是因为这个原因纠结啊,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怎么也不可能跟着陆苍茫去啊!

“那陆苍茫要是真愿意收你你就要跟着他去了吗?!”终于怒了,殷落痕这货完全就是找抽!

殷落痕愣了一下,很自然地摇头。“你在想什么啊?我可是天生只爱软妹子的,陆苍茫那种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可能入我法眼?你是不是刚刚被那阵强光烧坏了?”

尼玛的你见过有谁被自己发出的强光烧坏的吗?天诀表示自己吐槽无力。

他本来应该因为殷落痕这句话高兴,可是这句话真的——太伤人了!

“滚。”状似淡定地吐出这一个字来,天诀心里早就抓了狂。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殷落痕忽然摸着自己的下巴,狐疑地看着天诀。

天诀:“把你神奇的脑回路给本座绕回去。”

于是殷落痕抽搐了。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你至于这么夸张吗?”他举头望明月,低声喃喃,“其实你吃醋不也很好吗?至少证明你很在意我嘛。总是我一头热什么的,实在有些坚持不下来啊。”

忽然之间,天诀书页上泛着的光又变成了微微的淡粉,浅得几乎看不出来。“谁说我不在意你了?”

“怎么看都是不在意啊。”殷落痕小声抱怨着,他压着声音,这周围很是寂静,生怕被人听见了。

“……不是的。”天诀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家伙,到底干什么突然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啊?他这辈子都没听别人这么说过。

“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身体吧?”他淡淡笑一下,却只有嘴唇勾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原先的弧度,证明他这个微笑只是极其客气的假笑。“等林雪藏的问题解决了,你恐怕就会回去做你的落痕山庄庄主吧?”

“你记错了。”天诀终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

“我记错了?”他记错什么了?天诀不才是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吗?到时候既然能够拥有自己的身体,天诀肯定会喜欢以前的那种日子,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特别简单容易的。

“落痕山庄已经不在了,原来的那个殷落痕已经死了,我可以被你称作天诀,但是不久之后,你必须喊我林雪藏。”天诀这段话显示得很慢,似乎一边显示一边在斟酌着什么。

殷落痕看得一愣,“你……”

其实那种感觉还是很违和的——公然在这里讨论夺取一个人的身体之后的事情。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如果决定要杀你,为什么还要去抢夺别人的身体呢?”

天诀有时候觉得殷落痕的脑回路真的让人不能理解,明明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怎么就是猜不透呢?

一听天诀这样说,他也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小命无虞,一切都好。“这样吗?”

天诀:“不这样,你觉得是哪样?”

“反正这样就好了。哈哈……”殷落痕忽然之间就眉开眼笑,“不过以后你混好了,可是不要忘记我,我要拜你为师!”

说白了,还是为了《嫁衣天诀》。

“你资质太差,不收。”对着陆苍茫就是以身相许,对着自己就成了拜师学艺,他堂堂落痕山庄庄主难道就沦落到这种下场了吗?

“……求抱大腿。”殷落痕苦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天诀。

如果天诀是个人的话,现在一定会露出一种想死的表情,不过幸好,他目前只是一本书。

本来是想要一口拒绝这个问题的,可是天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改口道:“学绝世秘籍,是有代价的。”

哦,说白了就是要好处吧?

“你说要什么?”殷落痕很是豪爽,一本书,能够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吗?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绝逼是他赚到了啊!

只可惜,殷落痕注定还只是个天真的孩子。

天诀的心思不是他目前能够揣测的。

天诀:“回房间去,我缺点精气。”

……

操!

殷落痕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你丫的是要榨干我吗?”

“你?也配让我榨干你吗?”臭屁的天诀什么时候都舍不得丢掉自己的面子,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那总有一天老子会榨干你,走着瞧吧。”殷落痕也不是个服输的,一经撩拨立刻开始炸毛。

天诀书页上黑气淡淡地滑过,可是转眼之间又消失不见。

“等我有了新身体,你可以试试。”

至于什么榨干——看具体情况了。咳咳。

“算了吧,现在还是我被你榨干的份儿,哼,不就是精气吗?给你就是了。”

殷落痕努力地表现得很洒脱,尽量地去忽略自己对上次吸取精气的糟糕感受。

很快转过长廊,走了很久的路,到了自己的门前,他推门就要进自己的房间,却想不到一个声音从自己隔壁那间屋子的房顶上传来,“你脚程真慢。”

殷落痕一惊,竟然有人在房上,他根本就不知道!

惊诧之下回头望去,却看到那人一身的黑衣,似乎要跟夜色融在一起,浑身都沾着寒气。

“季不寒?”

“还以为你死在了林雪藏那儿呢。”季不寒自顾自地说着,却随手抛下了什么东西扔给殷落痕。

殷落痕抬手接过,一看,然后愣住,是一个空了的酒坛,他这才记起,自己在花园那边停留了太久了。他掂了惦那空空的酒坛子,笑道:“我倒宁愿死在他那儿。不过你这是要请我喝酒吗?”

只可惜,是个空坛子。

季不寒睨了他一眼,却施展轻功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看方向似乎是出五湖庄了。

殷落痕觉得莫名其妙,于是问天诀:“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惯你的意思。”天诀淡淡地道。

殷落痕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空坛子什么的,大约是这样吧?季不寒似乎永远都这副德性。他干脆懒得理会,进了自己房间之后就随手丢到了一边的桌上,却翻开了天诀。

“我要闭眼吗?”

“躺着吧,我怕你会直接睡着。”天诀倒是淡定极了。

殷落痕一想也是,就乖乖脱了靴子躺上去。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一条死鱼。

不过,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陆苍茫给的毒药!

“天诀,你说陆苍茫给我的是什么?”他突然睁开眼,那个时候天诀的书页已经自动地开始翻滚。

天诀停下来,道:“应该是夺魂,无解。”

殷落痕一下就想死了,操,这么危险的东西就那样轻飘飘地抛给了他,要不要这么慷慨啊?

“闭眼,别废话。”

一说到陆苍茫,不可避免地就想到殷落痕之前那种“以身相许”的混账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殷落痕终于闭上了眼,可是嘴还没闭上,“这么凶干什么?反正以后你还要借大腿给我抱。”

天诀无言。

书页停止翻动,他缓缓地从秘籍上将自己抽离,就像是剥画一般,只不过当他的身体现出来之后,他看着殷落痕的脸,却觉得自己这张违和起来,灵机一动,一转念就给自己虚拟了一张脸出来,这脸却完全是林雪藏!

只不过,这跟下午的时候殷落痕跟季不寒拜访的那个林雪藏完全是两样。

林雪藏只是病弱,身体里只能看到阴柔,却很少有这样硬朗的神情。他是个病美人,是病林三,可是天诀幻化的这一个,表情却完全不一样。

那眼神里是睥睨,眉梢挂着的是风度,唇边勾着的却是略带着轻嘲的引诱,这样的一张脸,活生生给他变成了妖孽的感觉。他自己感觉了半天,倒觉得这张脸更适合自己。

病则病矣,却更能让人放松警惕。

更何况,如果真的弄到了林雪藏的身体,那才真的是有意思了。

他以一个反派大魔头的身份,入住正道顶梁柱五湖庄林德胜儿子的身体,到时候岂不是连正道都能够被他逆袭成功?

想着,他笑了。

俯了身,他凝成虚影的脸凑近了殷落痕,嘴唇在他唇上蹭了蹭,却没什么感觉,没身体的感觉果然不好啊。他伸出手,修长的十指比出来,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来,似乎就想去撩开他的衣物,只可惜有心无力。

只有一个虚影的他,根本做不到。

算了吧,还是有了身体再说吧,现在就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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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入V,十更。周末周一不断更。丧心病狂的更新是我最美好的品德,这么勤奋的我,你怎么能够不包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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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一烧

一夜春梦。

殷落痕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黑得能够拧出水来,他一睁开眼,二话也不说,直接单手提起天诀就开始了狮子吼:“去你妹的这根本不正常!到底你做了什么!!!”

天诀真是抽搐的心都有了,大清早的就来河东狮吼,殷落痕这混蛋简直是有病啊!“别闹,外面有人。”

殷落痕浑身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看天诀这样子不像是撒谎,那他刚刚对天诀吼的这些会不会被人听到了?

殷落痕一下跳下床,提着天诀就推门看。

……

谁能告诉他——季不寒这么早坐在他对面那房顶上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大清早的,季不寒你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个武林,真他娘的让人想操蛋,就没几个是正常人!

季不寒眼里满布着血丝,似乎是一夜未睡,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提了个酒坛子,“我昨夜给你的酒坛子呢?”

殷落痕根本就是随手乱扔的,一时也记不起到底放在了哪里,随口不耐烦道:“你给个空坛子我当然是随手就丢了啊,你到底是想干什么直说可以吗?!”

丢了?

季不寒一双长腿放在房顶的青瓦上伸展开,衣袂被清风吹起,散落在屋脊处,他的眼神似乎带着痛恨和复杂,“那就给你个有酒的坛子。”

他将手里的坛子抛给殷落痕,殷落痕接住,满心的愤怒,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季不寒做事怎么没头没脑的?“凭什么你让我喝我就要喝啊?”

“不喝便罢。”季不寒也不多说,起身立刻就要离开。

殷落痕连忙开口道:“等等,你好歹说个清楚啊!”

“空坛子你不喜欢,有酒的坛子你也不喜欢,你到底想要什么?”背对着殷落痕站在屋顶上,季不寒背着手,殷落痕却眼尖地瞄到他手腕上似乎有伤痕。

“我根本不想喝你这酒!”殷落痕冷笑了一声,“倒是你,半夜出了庄,也不知到底是做什么勾当去了。”

季不寒懒得解释,直接纵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红檐绿瓦中间。

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坛子,殷落痕瘪嘴,本来想要随手丢掉,可是觉得季不寒的神情很奇怪,却也一时疑虑,不敢丢掉。

他走进门在桌边拔开了木头塞子,惦着这小酒坛子,仰头就想要来一口——如果是下毒,季不寒才不会这么傻呢。

只是他嘴唇还没沾到坛子口,手中的天诀就开始剧烈抖动,他一看,却见天诀似乎很狂躁:“不许喝!”

殷落痕顿时狐疑,本来还没觉得这酒中藏着什么猫腻,可是天诀这样激烈地阻止他,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反正他是百毒不侵。不理会天诀的阻止,殷落痕仰头喝下一口,砸了咂嘴,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哪家的梅子酒酿得这么好喝?”

天诀被放在桌面上,安安静静地躺着,纸页黑黑,却没有一个字的显示。

殷落痕心说这酒难道真有什么问题,他皱眉盯着手里精致的上了釉的小酒坛,“你放心啦,我百毒不侵,毒不死我的。”

天诀还是没反应,只是书页黑了一层。

“季不寒这人心还是不坏的,你别这样好了,我半夜做那些见鬼的梦多半都是你吸我精气的后遗症,你这样是不对的……”

上次还好,梦见的是原版殷落痕,这次更好,他娘的梦见了林雪藏——可是这个林雪藏跟他白天见到的林雪藏又不一样,那神情什么的都让他想到天诀。

所以他早起的时候才会直接就对天诀发火。

这一回天诀倒是不沉默了,只是用一行扭曲的字体显示道:“梦到本座,是你自己的事情,现在倒来找我?”

“哼,露馅了吧?我都没说我梦到你,你怎么知道我梦到你了呢?”殷落痕一下就抓住了天诀话中的漏洞,立刻开始出言反击。

天诀也是得意忘形,这才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只不过他有转移话题的利器,比如说刚刚那坛酒——“知不知道那坛酒是什么?”

“什么?”果不其然,殷落痕立刻被这坛酒的来历吸引住了,眼巴巴地望着天诀。

“这酒叫做‘第一烧’。”天诀抛了个名字出来,接着就慢慢地道出了此酒的来历,“十二生肖之中,鼠排在第一,所以此酒取雌鼠腹中第一胎还没出世的幼鼠泡酒,等到那幼鼠骨肉都化在酒中的时候,这‘第一烧’才可以拿出来卖,传说中的千金一坛,极为难得。看样子季不寒还对你挺好呢。”

阴阳怪气的感觉,看得殷落痕毛骨悚然,他顿时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一想到酒里的是那些恶心死了的小老鼠,不吐都不行。

一时之间顾不得其他,他直接奔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头晕眼花,再回到屋里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天诀巴不得他把那些就吐个干干净净,自然不会阻止,尽管看着有些难受,可是如果殷落痕不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他会更难受。

这个季不寒,迟早是要除掉的,陆苍茫也很危险,需要通通消除。唉,看样子他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

殷落痕无力地坐在桌子边,倒了杯水漱口,希望嘴里那些酒味快点散去,他竭力地不去想刚刚天诀告诉他的那些,粉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咬了咬,在嘴唇上留下一个白印子,之后才说:“季不寒到底是得多恨我?你确定他对你没感情?”

天诀心说,倒是希望他对我有感觉,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落入季不寒这种人渣的圈套里了。

殷落痕太迟钝,不过这也好,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的接受能力和忽视能力都比较强。

“你真的想多了。”

天诀不认为自己跟季不寒之间有什么接触。

季不寒只是传说中的男宠,实际上他只是跟男宠住在一起,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那就是季不寒,后来才查到的,因为怀疑季不寒带着目的来落痕山庄,所以他决定观察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很可惜的是——在他还没探明季不寒的目的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一度以为季不寒潜伏下来只是为了釜底抽薪配合张凌云当时的剿灭行动,可是转眼之前张凌云死了,这实在有些不正常。当初季不寒到底是为了什么进入落痕山庄这实在已经成为困扰天诀的一大谜团。

殷落痕自然不知道天诀有这么多的考量,他只是觉得很烦,大早上来这么恶心的一坛酒,简直是败坏心情,他也懒得追究昨晚做梦的事情,随意收拾收拾就去了五湖庄会客前厅用早饭。

因为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来五湖庄的人不算是很多,可是饶是如此,他到的时候也只剩下了一个座位,左边是林雪藏,右边是季不寒。

季不寒这时候已经是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眼里的血丝是藏不住的。

而林雪藏还是一身白衣,脸色却似乎比昨日更加苍白。

殷落痕顿时觉得头大,一个跟他有仇,一个日后跟他有仇,这到底是笔怎样的糊涂账啊?

硬着头皮走过去,他抬手跟在场的江湖人士打招呼,“大家都很早嘛,哈哈……”

冷场。

殷落痕也不介意,其实江湖人都不怎么热络,他这种见面打招呼在江湖上是不盛行的。

季不寒没看他,只是端着碗喝着桂圆八宝粥。

林雪藏倒是也回以他一笑,因为脸色太苍白,那眼睛倒越发显得黑亮,就像是嵌进去的一对黑宝石。只可惜,看上去没有生气,就像是死物。

其实看到林雪藏的这张脸,殷落痕只觉得违和,他私心里不愿做夺人身体的事情,可是他现在看到林雪藏脑子里只有天诀,连林雪藏的表情都换成了昨夜的那些……

殷落痕忽然之间按住自己的眉心,天,他脑子里昨夜的那些场景又冒出来了。他现在都不敢看林雪藏,就怕做出什么禽兽不如——不对,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酒如何?”殷落痕右边忽然之间有声音响起来,压得很低,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看到季不寒用白瓷的勺子盛了点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似乎一句话也没说,

殷落痕于是又转回头去,端起漱口茶,借着吞茶的时机掩盖了自己唇角的冷笑,也小声道:“味道很好,心思很毒。”

季不寒有些疑惑,这话似乎听得不明白,可是他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了。“喝了就好。”

他不禁弯起嘴角,那笑弧是压也压不下去。

殷落痕没注意到,还兀自生着闷气,该死的季不寒……莫名其妙!

坐得离他二人很近的林雪藏将这几句对话听明白了,眼底却是暗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