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了院门没多远,殷落痕就站住了,定定看着季不寒,“你快吐出来。我知道你没喝进去。”

可是季不寒也看了他半天,摇了摇头,开口说话了:“那茶真有问题?”

他说话了,也就是说他口里没有含着任何东西。

殷落痕忽然倒退了两步,伸手想要扶住什么东西,可是半空中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抓住。他眼神有些恍惚,看着季不寒的脸,就像是已经看到他死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爆发了,冲上去一把揪住季不寒的衣领子,毫不犹豫地骂他:“季不寒你是头蠢猪吗?!明知道那酒有问题你还喝!你会死的!”

……

他忽然就什么也骂不出来了,只觉得心灰意冷,无力地松了手,看着季不寒那波澜不惊的神情,顿时又在心里喃喃了一句——疯子。

他们的思维他都不理解,什么才叫做江湖?

完全不明白。

他收回自己的手,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颓然坐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滑落,打湿了他的袖子……

他忽然难以抑制地低笑起来,明明是在哭,可为什么还要笑呢?

是季不寒太傻,还是他太傻?

他竟然真的就听了陆苍茫的话去给林雪藏下毒,连天决都不曾这么狠毒过,天诀一开始不也是打算等林雪藏正常死亡吗?他倒好,竟然直接去杀人了。

上一次杀疯花子,是无意,这一次却是他自己鬼迷了心窍,还说什么是为了天诀,也许天诀听到都觉得好笑吧?他还不是为了自己?他是怕死。

现在倒好,林雪藏没毒死,季不寒却要因此殒命……

季不寒,他虽算不上是光明磊落,可是他知道这人很干净,不该死。可是不该死的却偏偏要死了……

那滚烫的泪珠,砸到天诀的身上,烙印下来,却冰冷冰冷的。

季不寒僵立住,他弯下腰,握剑的那只手伸出来,那修长的食指轻轻地勾起,缠住了殷落痕的一缕发丝,另一只手却还是空的,只是拢在袖袍里。

他忽然忍不住揉了揉殷落痕的头发,声音很轻缓,“我没喝那茶,你哭什么?”

殷落痕的手指忽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袂,他抬起头,眼睫毛是湿的,可是脸上没有泪痕。

季不寒那只手掌终于从袖袍里伸了出来,五指成爪,扣着一只小小的玉杯,里面的茶水半分未洒,还是七分满。

他根本没喝,只是借着宽袖的遮掩藏住了这杯茶,殷落痕当时心神巨震,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因而才能蒙混下来。

殷落痕的目光有些木然,落在那杯茶上,然后伸出手去接过来,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很久,竟然缓缓向自己的嘴唇凑去。

季不寒心里一紧,立刻伸手去拦,却不想他身形一动,殷落痕却忽然之间并指如刀点向了他檀中,他一惊,然而毕竟是身经百战,立刻就躲开了。

可殷落痕也不是吃素的,伸手平推,气劲溢出,也算不得很霸道,不过此时的季不寒才刚刚躲过他的一指,站都没站稳,猛然之间被他一推,直接向后仰倒,跌进了湖中。

殷落痕面容冰冷,站起身来,也不拍衣袍上的灰尘,抱着天诀,一手还端着那杯茶,他斜着眼,轻嘲地勾起唇角,看着落入湖中浑身湿淋淋的季不寒,那语气说不出地满带着寒气:“季不寒,你少算计我。我不懂你们这些个江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我笨,也许我傻,也许我太天真,总是没有办法学会这个江湖的规则,可是我就这样的一个人。然而我并非一成不变,别人算计我,我也会学着算计他,越多的人算计我,我学会算计就会越快。今天,你的算计,我收下了。”

说罢,他抬手,那白玉的被子在秋日的阳光下很是通透,看上去好似透明,那淡绿的茶水映着白玉的杯子,忽然有一种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握着杯子的修长手指,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慢慢松开。

玉杯坠落的过程其实只是一瞬间,可是落在季不寒的眼底却像是被时光和记忆拉慢了。

那茶水倾出,玉杯直坠,落地时是真正的碎玉琼瑶之声,像是要跌进人的心底,玉沫飞洒,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成为地上的一片狼藉。

殷落痕的唇边始终挂着笑容,只是冷得紧。

他抱住了天诀,转身离开。

修长的藏蓝色身影从这曲折漫长的廊桥上慢慢地走过,上了岸边的亭子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不寒还浸在湖水中,一时只觉得冰寒刺骨,看着那铺桥的青石上的碎片,一时怔忡。

却说殷落痕心中激荡着杀意,走了半道,双手摊开天诀,嘴唇微动:“天诀,我想杀人。”

“江湖就是这样,季不寒若不试探你,怎么知道那茶有没有毒?”天诀只是很淡然地在书页上描下一些墨字。

“你的意思是,你若是季不寒,也会那样做吗?”殷落痕忽然之间停住了脚步,冷嘲一声。

“你错了,我若是季不寒,绝不会骗你。”因为我很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又能够接受什么样的人。

天诀的话让殷落痕笑了,他手指指腹搓了搓他书页的边角,“天诀,我想变坏,我想算计别人;我想变强,我不想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我想变狠,我不想遇到任何事情都婆婆妈妈下不去手,心软这种东西——也许真的不适合江湖。”

心软这种东西,曾经那些刚刚进入江湖的人都是有的。

季不寒曾有,陆苍茫曾有,就连他自己,也曾经有过,可是后来都不得不丢掉了。

也许是殷落痕此刻的痛苦与挣扎触动了天诀久远的记忆,他慢慢地在纸页上显示了这样一行字:“等你强大了,就有资格心软了。”

殷落痕心里忽然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天诀这句话的意思,说得现代点,叫做——心软是种奢侈品,他们这些穷人,玩不起。

他笑起来,又往前走,“我怕等我强大了,就不记得我还曾经有过心软这种东西了。”

他现在总是在被人算计,知道的很少,不知道的很多,需要知道的那便是太多了……

殷落痕说得也对。

至少天诀就几乎快记不起了,当初万人之上的自己,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心软那种东西。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也对,以后再说。

殷落痕慢慢地走着,正要关上天诀,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天诀淡淡地现了一行字出来:“你后面有个人,一直跟着,现在藏在花架下面,大概是林惊风。”

殷落痕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镇定地合上天诀,然后缓缓转身,那花架这个季节没什么花,放着的都是龙爪菊,只不过还没到盛开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朵缀在一片灰绿之中,看山去倒也格外别致。

“林楼主跟了在下这么久,还不累吗?”

过了一会儿,寂静的石径上终于走过来一个红衣男子。林惊风手里把玩着描金的扇子,狭长的眼微眯着,朝前面踱了几步,站在距离殷落痕三步远的地方,“看不出,洛痕公子也是深藏不露啊。整个江湖能够发现我的跟踪的人,不超过五个。”

他这么一说,殷落痕倒好奇起来,“哦?哪五个?”

“第一个自然是当今武林最炙手可热的季不寒季公子;第二个嘛,是出身洗愁谷却投身魔道的万骨门门主陆苍茫;第三个,却是当初正道三杰之中的一个,大约不日就要回到五湖庄,他嘛,跟我同姓,叫林砚青;第四个,是大名鼎鼎的杏林医馆馆主楚丹青,这家伙虽然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却是极佳……”

他说到第四个就停了,那眼瞅着殷落痕。

殷落痕本来很好奇最后一个是谁,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又开始明白过来,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说了这么多,却独独缺了一人。“最后一位,该不会是那已经死了的落痕山庄庄主吧?”

“妙极,妙极,洛痕公子心思通透,竟然一下就猜着了。”林惊风抚掌而笑,可是眼里却还是深深的思索。“那么,洛痕公子你,到底是新出现的第六人,还是本身就在这五人中间呢?”

林惊风说的这五人,季不寒已经见过其中的四位,殷落痕原版,也就是现在的天诀,季不寒,陆苍茫,楚丹青——至于这林砚青,只是听说过名字,据传是林德胜的弟子,性子却跟林德胜不怎么对盘,早年就外出游历,好战,难得回一次庄,早已经是侠名满天下,比之季不寒也是不遑多让。

知道林惊风踪迹的的确不是他自己,而是天诀,也就是这五人中的一个,只是他绝不会说出来。

“林楼主真是越来越闲了。”

他丢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要转身离开,不过林惊风毕竟是江湖最厉害的情报组织惊风楼的楼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走掉?

他站在殷落痕的背后,缓缓说道:“你使用的功法,是很久以前一个叫姓白的老前辈创立的,是整个江湖上唯一一本能够修炼到‘天晋’的武功秘籍。刚刚你对季不寒出手的那一指,是《嫁衣天诀》第一诀——归一指。”

惊风楼楼主,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眼力和见识,殷落痕是拍马不及。

他全说中了,只是对殷落痕来说这不意味着什么,他笑了笑,依旧背过身去,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像是不把林惊风放在眼里:“你说得都对,那又怎么样?我,不是你那名单中的任何一人。”

林惊风站着,手指又开始慢慢地收拢着那折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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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讨债的人

“天诀,你就不能换个人吗?”殷落痕走出五湖庄的时候有些苦恼,低声嘀咕着。

上午下毒失败,下午在屋子里待得无聊,他又不认识五湖庄里那些江湖人士,只好走出去在四海城逛逛。

五湖庄是这四海城独霸的势力,占地面积很大,他绕了好一会儿才绕出了五湖庄所在的地方,走到了街市上。

天诀听他抱怨,自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也不怎么介意,“身体的适配性很重要,之前我曾告诉过你,我的灵体能不能与他的身体契合还是个问题,他越弱,我成功的可能就越大。如果换成陆苍茫或者是季不寒的身体,结果就是我灰飞烟灭。”

殷落痕沉默了。

他站在沿街的铺子前面,看着眼前招展的酒旗,斜挂的灯笼,敞亮的牌匾,街上人来人往,有的手无寸铁,有的提刀佩剑,有的平平无奇,有的清秀俊雅……形形色色,这才是俗世的味道,五湖庄里太安静,不管是怀揣着善意的,还是心藏着恶意的,每个人都在忌惮着什么,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暗流汹涌。

殷落痕不相信没人做什么,他现在站在大街上,因为内力的原因,他现在能够听到远处的声音。

他现在都能听到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在说前几天的灭门惨案,这种惨案在有正道巨擘五湖庄的四海城,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他手指缓慢地抚摸着天诀的页脚,叹了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说的那味‘苍雪’就这么难找吗?”

天诀需要合适的身体,纵使殷落痕觉得林雪藏无辜,可是私心里还是偏向天诀,他们只是在林雪藏死后借用他的身体而已,人死了还有什么呢?大约林雪藏是看不到的吧?

林雪藏才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只不过,为了天诀能够更好地融入林雪藏的身体,他们需要一味十分珍贵的药品,这味药名为“苍雪”,是一种生长在高寒地带的苔藓,只不过生长的时间很长,久耐严寒,又因为看上去极不起眼,很容易被人忽略,难于采摘,因而十分珍贵。也不知四海城是不是有这种东西。

换身体,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啊。

殷落痕听着那远处的声音,移步去了说书人所在的那间茶馆。

楼下那说书的老先生下巴上留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殷落痕怀疑那是因为手指经常捻须不小心扯断的,他这想法来得很是无厘头,却莫名地戳中笑点,于是他比着口型悄悄对天诀说了,天诀抖了一下,打了一串省略号……

天诀这是对他无语了吗?

“听完书就去找苍雪吧。”

“那是必须的。”殷落痕应道,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一身藏蓝色的衣袍被隐在黑暗里,袖口简单的暗纹翻起来,在暗光里消隐,一切都是不起眼的,不管是这个位置,还是他整个人。

说书的先生嘴皮子翻得可顺溜了,噼里啪啦就说开了。

上茶的小二手脚很快,放下了茶也不多看一眼就立刻转身走了。

殷落痕注意到他脚步算得上轻快,虽不是练家子,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这家茶馆怕也是有来头的。

四海城,没来头的人又有多少呢?

说不准。

殷落痕眼前的是盖碗茶,揭开盖子一看,里面泡着的茶叶叶片粗大,甚至有些碎,一看就是老叶子炒成的茶,茶水是青褐色的,颜色有些不纯正,水里还浮着些渣滓,看上去像是茶叶的碎末。

这茶的档次比起在林雪藏那里喝到的,还真的是天差地别啊。

他伸手将茶盏推开,暂时还没渴到非喝这茶不可的地步。

天诀被他摊开放在桌上,此时的殷落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书生,毫不起眼。

“……嘿,这位看官您可猜对了,就在刘家遭到灭门惨祸的第二天夜里,李家也被血洗了!这些人家在咱们四海城那可是没有任何劣迹,更没听过他们跟什么人结过怨,平日里这些家的人是咱们四海城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们可还住在五湖庄旁边啊!这什么人敢如此丧心病狂下此辣手呢?我们啊,也不用在这儿乱猜,反正这四五家人已经去了,家里头那是一个活口不留,林庄主已经说明了,他必定会在武林大会之前捉住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林德胜如果能抓得到凶手,那还要季不寒和林惊风干什么?

殷落痕对那说书先生忽然有些不以为然,这么推崇那林德胜,也不知林德胜是给他塞了多少好处!

不过还不等殷落痕反驳,便有一人阴阳怪气道:“林德胜早就老了,我看他现在是巴巴地望着那林砚青回来,给他收拾残局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林庄主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吗?!”立刻有人怒了。

这四海城乃五湖庄独大,整个四海城的人就没几个没受过林德胜的恩惠的,关键时候自然是帮着林德胜说话。

“哼,他姓林的敢做,就不要怕被人说!”那人似乎也被激怒了,竟然直接一摔杯子就站了起来。

殷落痕忍不住往后望了一眼,只见那站起来的人浓眉大眼,却是个糙汉子,只是浑身都是莽夫气,似乎不是什么高手。看样子这人是知道五湖庄的什么□?

“哟,那你倒是说说林德胜这老匹夫做过什么?”

这汉子一闹,茶馆里各式各样的人都冒出来了,武林大会本来就是大事,邪魔外道们怎么可能不关注?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地来,暗地里肯定是聚了不少人的。

陆苍茫这万骨门的门主现在就在四海城,又正值正邪两道的势力最错综复杂的时候,稍不小心就会引发争斗。邪道那边陆苍茫正在吞并其他的门阀,正道这边却要选出新的武林盟主,还要找出前盟主张凌云的死因,将凶手正法,这许多的事情都是迫在眉睫的,也无怪乎这小小的一个茶馆里也聚着这许多的江湖各派人士了。

这刚刚出现的男人口称林德胜为“老匹夫”,在四海城里敢这样说话,胆子是不小啊。

殷落痕顿时对这人感了兴趣,于是在满堂的茶客之中寻找说话的那人,根据声音传来的方位来看,似乎是靠窗那个戴斗笠的。

在茶馆里还戴着斗笠,不是疯子就是真的不想被别人看见在自己的脸,这人恐怕大有来头。

之前那糙汉子也来了劲儿,竟然扯着嗓子说道:“我们都知道林大林常、林二林玮,这两个人是林德胜最得意的两个儿子,可是当初就是这两个混账东西气走了林砚青,那林三公子林雪藏,当初何尝不是个神童,若说他突然之间出事,不管别人信不信,老子是不信的!肯定是林德胜的两个混账儿子在作怪!”

殷落痕倒是不知道林砚青跟林德胜的两个儿子之间还有着这种恩怨,他看着天诀,希望天诀能回答,可惜天诀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林砚青的确是与林德胜的两个儿子有矛盾,可是并不像是这汉子所说的那么夸张,他行走天下是因为自己向往,跟别人的言语无关。具体的调查不清楚,林砚青行踪成迷,神出鬼没,惊风楼都搜集不到他的消息。这次林砚青要回四海城的消息还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大概就是这几天了。”

林砚青吗?

殷落痕忽然对这个人很好奇,惊风楼都查不到的人,该是何等的惊采绝艳?

那边的说书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将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鼓着气吼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那戴斗笠的人压了压自己那竹编的斗笠,目光却突然之间扫向了门口刚刚进来的那个人。

殷落痕尚未察觉到危险,还是天诀先提醒了他,他现在还在《嫁衣天诀》第三诀,那一手的千幻指诀甚至还没记得熟悉呢,内力虽已经是精深不少,当距离独步武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发现不了危险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

天诀只来得及显示了“有人来”三个字,那人便已经走近了,天诀立刻将整页书的内容全部撤换,安安静静乖乖缩回去当一本书。

殷落痕立刻扭头,差点闪了脖子,一看到陆苍茫那标志性的玄衣雪发,顿时连舌头都闪了,卷了半天竟然没吐出一个字来。

陆苍茫正站在他身边整理自己的袖子,那浅蓝色的指甲刮到袖子的黑色缎面上,顿时绮艳而诡谲。

“你欠我的债,可是已经还了?”

殷落痕万万想不到这人过来第一句就是讨债,他顿时就想将桌上的劣茶泼他一脸,可是殷落痕怕他,陆苍茫凶名在外,他又怎么招惹得起?只好忍气吞声,“没有。”

“那这么多天,你干什么去了?”陆苍茫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感觉就像是在盘问犯人,殷落痕心里憋屈,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先坐下再说?你这样站着所有人都在看你了。”

他很是随意地直接将天诀关上收回,放在自己的膝上,整个动作十分自然,看上去就像是在为陆苍茫的茶留地方。

小二上茶的速度依旧值得称赞,只可惜因为面前坐着陆苍茫,他实在不敢喝那茶水一口,上次杀疯花子的时候,陆苍茫就坐在自己的旁边,这一次也是,莫非又要出什么人命官司?

殷落痕心里压着很久的一个问题终于冒了出来:“到底是不是你一手制造的灭门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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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苍雪

陆苍茫那微微发蓝的指甲敲击着茶杯边缘,表情却还是一脸的淡然,“你觉得是吗?”

我觉得?我能怎么觉得?

殷落痕很想给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陆苍茫眼底忽然结了寒霜。“我陆苍茫,杀的都是江湖人士,对普通人,不下辣手。”

陆苍茫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邪派也有邪派的规矩,邪派的也是人,大家都是从过去的日子里过来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残杀普通人,即便是在邪派,残杀普通人也是要背戳脊梁骨的。陆苍茫是万骨门的门主,如若他真的残杀了普通人犯下如此的灭门惨案,别说正道立刻容不下他,就是邪派之中也会有人打着破坏规矩的旗号来反对陆苍茫。这几桩灭门惨案,也许还真不是他做下的。

殷落痕耸肩,懒得去想这些破烂的问题,实在太伤脑筋。这灭门惨案的凶手很是残忍,据说每位遇害者的胸口都被戳了一个洞,都是因心血流尽而死,作案者的手段极其残忍。

“现在该谈谈还债的事情了。”陆苍茫收起那冰冷外露的神情,做出一派悠然的样子。

殷落痕却只是看着他的指甲,似乎很想研究研究,他道:“也许是林雪藏命不该绝,我曾经下了毒,可是……被人破坏了。”

他拿出那小小的瓶子,递还给陆苍茫,陆苍茫接过来一掂,里面肯定是空空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殷落痕的确去下过毒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陆苍茫手指一转,那小小的玉瓶就在他指间翻转,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我相不相信你不是灭门惨案的凶手,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去下过毒,这二者之间的道理只怕是共通的吧?”殷落痕发现现在自己竟然不怎么怕陆苍茫了,也许是他最近接触的人都太高端,甚至个个都很危险,所以倒也不觉得陆苍茫如何了。

“可是按下林雪藏一事不说,你这还是欠我的债。”

陆苍茫这日子就像是精打细算过下来的一样,这孩子是自小缺钱还是怎么的?殷落痕就有些不明白了,把账算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他有些郁结,“我说你上辈子是债主对吧?”

“也许是。”陆苍茫给这模棱两可的问题添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多了都是废话。

“我没办法还债,我觉得你这人很不厚道。你现在身在四海城的事情如果透露出去,我相信不管那灭门惨案是不是你犯下的,别人都只会认定那是你干的,你才应该感谢我保守这个秘密。”人情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理不清的,怎么说都有道理,陆苍茫要耍赖瞎掰,他殷落痕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