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怂,只能乖乖的道:“臣女必定谨记王爷教导。”

楼下还在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说书人的故事一环接一环引人入胜,夏桐也大着胆子慢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茶已经冷了,夏桐也讨好似的给对方重新斟了杯热茶,奇异的茶香,让她这个不喝茶的人都有些嘴馋了。

女子斟茶的动作有些僵硬,青丝下一段皓白的脖颈若隐若现,显然很少做此等事。

“天山雪枝,试试。”他声音清淡。

夏桐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顿时受宠若惊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然有些烫,可难掩口齿间的余香,倒不是多苦,反而涩中带着抹难以言喻的清爽。

她没有听过这种茶,可这人喝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不喝岂不是亏了。

“为何没听过这种茶?”她端着茶杯一脸的好奇。

话落,男人只是眉梢微动,语气低沉,“本王种的,你从何听说?”

夏桐:“…”

一时间只觉得手里的杯子有些烫,她立马将茶杯放下,然后老老实实去看楼下的杂耍。

“桐姐姐,桐姐姐你在吗?”

隔间外忽然传来阵阵叫唤声,一听就知道是林沁的声音,想到对方可能是担心她出事,夏桐不由偷偷瞄了眼旁边的男人,欲言又止,“臣女出来很久了,怕是要尽早回府,今日多谢王爷赐茶。”

顾秦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楼下,见此,夏桐行了一礼后,这才跟着向外走去。

一出隔间,就看到林沁焦急的在那里等着,看到她出来,立马上前拉住她手,急切问道:“桐姐姐你没事吧?”

旁边的林弈虽然没有说话,但面上也有关切之色。

夏桐笑了笑,“我怎会出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林沁也松了口气,一边左顾右盼的凑过脑袋,“里面…是谁呀?”

传言一号间的主人正是此茶楼的老板,而且背景雄厚,当初这块地三皇子本想买下做棋社,谁知竟被一个神秘人给买下了,可见对方十有八九是太子殿下,如果是太子殿下的话,自己日后岂不是随时能偶遇到他?

没有理会对方的小心思,夏桐只是有些为难的道:“这个…怕是不能说。”

她也不敢说呀!

“什么呀,桐姐姐连我也要隐瞒吗?”林沁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倒是一旁的林弈忽然出声道:“夏姑娘自有自己的苦衷,你何必为难于她。”

看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哥哥,林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自己把夏桐介绍给他的想法是对的,

几人没走多远,隔间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执剑的青衣男子,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他心中满是惊诧,这可是主子自己种的,居然给别的女人喝!?

看着楼下并行离去的三人,顾秦轻抿一口热茶,声音清冷,“这个世子,本王不想再看到。”

话落,旁边的人微微点头,倒是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做派,一个世子,随便可以找个理由调去偏远之地,若是不识趣,直接了结了便是,反正近日“刺客”众多。

——

回到夏侯府时刚好午时,夏桐刚回到院子,还未来得及让清儿把东西都放进去,就看到她娘身边的大丫鬟春杏在那里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

“姑娘您可回来了。”春杏看到她,立马焦急的迎了过来,满脸都是担忧,“夫人她出事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夏桐神色立马严肃起来。

见此,春杏也是慌里慌张的说道:“昨日夫人出行时见城西有一群可怜的乞丐,便施舍了些银钱,也不知今日是谁与老夫人说了此事,谁知老夫人却是大发雷霆,说夫人不该用夏侯府的钱四处挥霍,天底下那么的乞丐,就算倾尽夏侯府之力也救济不完,夫人争辩了几句,却被老夫人罚跪在庭院外,这么大的日头,夫人都跪了好半个时辰了!”

“什么?那老爷呢?”一旁的清儿也是急大惊失色。

“老爷还在朝中办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春杏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闻言,夏桐眉头一皱,不管不顾就往那老太婆的院子里冲,那老太婆分明就是因为不喜欢她娘,所以才没事找事而已,平日就各种找茬,今日却是更加过分了。

而等她赶过去时,只见烈日下她娘正身姿笔直的跪在庭院之中,额前以布满虚汗,这么大的太阳,迟早会把人晒坏。

“娘!”

她立马走过去蹲下身,一边拿着丝帕替她娘擦汗,一边心疼的道:“您等着,我这就去求祖母让您回去。”

张氏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只看到女儿在身边停留了片刻,下一刻便已经不见了。

门口有人守着,待看到夏桐过来时,也是立马将她拦住,“四姑娘,您有事吗?”

看着这个阴阳怪气的嬷嬷,夏桐只是冷冷的瞪了她眼,“我来看祖母,难道还要经你允许不成?”

说完,便是直接闯了进去,后面的嬷嬷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不敢阻拦,这四姑娘模样出众,必定前程似锦,与三姑娘她们可不一样。

不同于屋外的烈日炎炎,屋里却是凉快的很,里面赫然放着两桶冰,她那几个伯母正在给老太婆讲着什么趣事,一群人吃着糖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四姑娘回来了?”眼尖的张氏率先出声道。

夏桐上前行了一礼,直接看着软榻上的老太太道:“祖母外面这么大太阳,母亲已经跪了很久了,她也只是好心而已,您就原谅她吧。”

做好事也要被罚,这便是该死的封建社会,夏桐手心紧握,面上却一片镇定。

就知道她是为此事而来,话落,那边的张氏倒是悠悠的喝了口糖水,不急不缓的道:“她花的可是我们夏侯府的银子,这好心也得分场合,天底下那么多乞丐,她若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心,那我们夏侯府岂不是要被家底掏空了?”

“二伯母知道你是为你母亲好,可此事的确是你母亲行事不对,你祖母也只是让你娘以后行事谨慎点而已,不过外面日头的确很大,这样,你快端碗糖水给弟妹解解暑。”一旁的王氏也好心的说道。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夏桐抿抿唇,直接看着老太太道:“可母亲已经跪了那么久,想必也知错了,而且,母亲花的也是自己的私房钱,并非府中库银。”

“这话就不对了。”张氏忽然声音一高,“这弟妹是夏侯府的人,所有一切都是夏侯府的,四姑娘这话,莫非你们从未把自己当做夏侯府的人不成?”

说到这,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太太也是眼神一变,定定的看着眼前模样出众的女子,混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等夏桐出声,人却正声道:“让你母亲长长记性也好,此事休要再提,如若不然,便让她再多跪一个时辰。”

10.罚跪

话落,张氏几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得意,可面上又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喊着要去给人送解暑汤。

夏桐定定的看了一群人眼,唇角一抿,“既然如此,那孙女便去与娘亲一同跪着。”

说完,直接迈步离开了内屋。

“诶,这四姑娘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张氏微微摇头,“也不知四弟妹是怎么教的女儿,如此倔强,连您的话都不听,这眼里哪有我们夏侯府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老太太却没有说话,眼角一瞥,旁边的刘嬷嬷立马就跟了出去。

正午的烈阳能将人活活晒晕,外面的清儿看到自家主子神色不好的出来,便知事情并不如意,可不等她开口,却见主子居然也跪了下来。

“桐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氏神色一变,拉着她手满脸不赞同。

“娘!”夏桐依旧丝毫不动的跪在那,背脊笔直,“您受罚,女儿怎能置身事外!”

“姑娘,您身子弱,这么大日头会把您晒坏的。”清儿急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夏桐看了她娘一眼,神情严谨,“既然祖母要罚,那便一起罚,您不用再说了,女儿的性子您应该明白的。”

罚吧,老太太越心狠,她才好唆使她爹尽快分家!

柳氏也是满脸焦急,可无论她怎么说,女儿就是不肯起来。

直到这时刘嬷嬷走了出来,看到夏桐真的跪在庭院之中,那娇弱的身子如何经受的住这么大烈阳?

“四姑娘,您还是快起来吧,若是晒坏了可怎么得了。”刘嬷嬷俯下身苦口婆心的劝道。

所有人都在劝她,夏桐却依旧挺直背脊,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如若祖母不原谅母亲,我便只好陪着母亲一起受罚了。”

烈日下,女子莹白的小脸上已然布满细汗,可人却如此倔强,刘嬷嬷好说歹说,见劝说无果,只好叹口气进了屋里。

身为曾经军训过的一员,这点太阳算什么,夏桐只是担心她娘而已,老太太为了自己的威信,铁定不会轻易放她娘离开,这一个时辰怕是跪定了。

烈日炎炎,知了鸣蝉,平静的夏侯府却逐渐热闹了起来,一个个都要经过老夫人院子外瞄上几眼才肯罢休,却不想那四夫人跟四姑娘居然当真跪在那,这么大太阳,也不知四姑娘细皮嫩肉的受不受的住。

而夏桐也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虽然她军训过,但如今这具身体可是虚的很,身娇体弱说的也不过如此了,没有跪上一刻钟,她就开始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听到消息的夏敏岂有不过来看热闹的道理,没多久就兴冲冲的赶了过来,当看到庭院中这一幕时,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了。

“啧啧啧,四妹可真有孝心,瞧把你给晒的,婶母一定是心疼坏了吧?”夏敏摇着团扇,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笑道。

看着对方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夏桐只是闭上眼不想与她计较,倒是一旁她娘却还在劝说她起来,可分明她自己已经晒的不行了。

夏桐也是头晕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趁夏敏还在那冷嘲热讽之际,她整个人忽然向一旁倒去。

“桐儿!”柳氏唇色泛白的扶住自己女儿,急的立马看向一旁的人,“快叫大夫!”

“奴婢这就去!”清儿也跪了许久,等站起来时还有些摇摇晃晃,等醒醒神后便立马往院外跑。

没想到人竟然晕了,夏敏只是轻哼一声在一旁看戏。

院外吵吵闹闹的,里面的人也很疑惑,却只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恭声道:“老夫人,四姑娘她晕过去了。”

话落,众人倒是神色各异,老太太眼眸一眯,最终还是挥挥手,“罢了,让她们都回去吧,找个大夫给四姑娘好好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丫鬟闻言立马跑了出去。

“这四弟妹也真是的,居然也狠的下心让自己女儿跟着一起跪,那么大太阳,可不会把人晒坏么?”张氏叹口气悠悠道。

其他人倒没怎么说话,只是喊着要去看看四姑娘。

——

被人搬到房里后,耳边一直是她娘的自责声,可是夏桐不能醒,直到大夫来了后,说了一番似而非懂的话,总而言之就是她中了暑气而已,多休息便无事了。

不过之后她那几个伯母也“好心”的过来探望她,夏桐懒得应付,便干脆真的睡了过去。

夏志安回来时当听闻此事后,立马跑去女儿房里看了看,见对方还在昏睡之中,可那小脸却是苍白的很,当下便忍不住跑到了自己母亲那里。

老太太刚听闻了自己那孙女无事的消息,就看到自己儿子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不用想也知他是为何而来。

“母亲,桐儿身子如此弱,您怎能让他在烈日下跪那么久呢?”夏志安一进来便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他第一次语气有些冲,房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也都立马退了出去,老太太神情一厉,冷哼一声,“那是她自己要跪的,我倒想问问,你跟那柳氏是怎么教的女儿,如此倔强,她眼里莫非就只有那柳氏不成!”

屋内气氛瞬间凝结了下来,想到对方是自己母亲,夏志安也缓和下语气,但依旧一脸严肃的问道:“桐儿那是孝心使然,论规矩,她从未不如谁,今日也只是担心她娘才会如此做,可您怎真忍心让她在烈日下跪那么久?”

自己女儿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如今刚回京就接二连三受到伤害,夏志安不得不考虑心里的那个念头了。

“她这是在威胁我罢了,定是那柳氏指使的,你要怪也只能怪那柳氏,竟也狠的下心让自己女儿与她同跪,如此下去,桐儿迟早被她给带歪!”老太太眯眯眼,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已满是不悦。

“儿子知道您向来不喜欢止兰,可为了向乞丐施舍一事您便如此责罚于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夏志安眉头紧皱。

闻言,老太太不知被触怒了那根神经,突然怒声道:“好啊,在你眼里就只有那个柳氏,何曾有过我们夏侯府,若不是朝中调令,你这辈子都怕不会再回京了吧!”

四目相对,看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母亲,夏志安微微摇头,最终还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离去。

见他离开,外面的刘嬷嬷却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却只看到了碎了一地的茶盏,自家老夫人脸上浮现着极少出现的怒意。

咳嗽几声,老太太重新抿了口热茶,眼中却难掩精光,“只要这个柳氏在,志安这对父女的心就永远不会留在夏侯府。”

11.偶遇

夏桐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纵然休息了一阵,可依旧感觉身体很虚弱,就连下地都觉得腿软。

“您还是好生休息吧,夫人那边已经无事了,老夫人不仅给您送来了许多山参血燕,还给了夫人那边一份,想必是已经原谅夫人了。”清儿一边喂着她燕窝汤。

微微张嘴,慢慢咽下东西,夏桐若有所思的靠在床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老太婆关心自己还有理可依,毕竟自己能为她联姻,可这老太婆平日里叫个好脸色都不曾给她娘,更别提表面功夫了,如今怎么会出奇的送东西给她娘?

可若说东西有古怪那也不对,老太婆好歹也是宅斗高手,怎会做出如此粗浅的谋害手段,太跌份。

无论如何,这老太婆肯定是不安好心就对了,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问道:“爹爹呢?”

话落,清儿立马回道:“老爷回府后便立马来看您了,不过您那时还未醒,紧接着老爷又去了趟老夫人那。”

说到这,清儿还左顾右盼的凑近道:“听人说,老爷出来时脸色似乎不对,也不知是不是与老夫人争执了几句。”

闻言,夏桐皱皱眉倒未说什么,她现在只想唆使她爹赶紧分家,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想带着原主的爹娘一起逃命的,可如果对方实在是不肯跟自己走,那也就没有办法了。

但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逃命,肯定得需要路引,不然哪也去不了,用自己的肯定不行,她必须得搞一个假的身份证明回来才行。

记得那个世子好像就在吏部做事,可这样必须得经过林沁,这个塑料姐妹花看样子都靠不住,肯定是不能通过她的,只是她爹又不在吏部当差,而且自己也不好解释这件事,这样看来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休息了一晚,直到次日她爹下朝时才过来看她,而且似乎跟高兴样子,走路都轻飘飘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盒子。

“桐儿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一进门,夏志安便把目光投向清儿。

后者立马恭声回道:“回老爷,小姐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也一直都有在喝进补的药。”

“我瞧着这气色的确好了许多。”夏志安眉飞色舞的,跟着摆摆手让人退下。

夏桐正靠在床头看小书,见他爹跟当了宰相一样,眼睛都快笑没了,忍不住低声抱怨就一句:“我都这样了,爹还笑的这么开心,您肯定是不疼女儿了。”

看到女儿又耍小孩子脾气,夏志安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坐下,见她脸色的确好了许多,这才正声道:“爹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只是今日为父又去找了次摄政王,这一次,王爷居然接见了为父。”

夏桐:“…”

她爹是疯了吗?没事老去找那个变态做什么,好好活着不行吗?

“起先为父也很担心摄政王会迁怒我们夏侯府,毕竟到底是我们理亏,再不济为父本想一力承担此事,总不能让整个夏侯府都受到牵连,可不曾想,那摄政王竟如此深明大义,不仅只字不提往事,还与我畅谈朝中之事,走时,还送了一盒“天山雪枝”给为父,听闻这可是王爷亲自种的,可见摄政王是真的不再计较往事了。”

夏志安说完又忍不住大笑了三声,往日压在他心头的隐患终于消散,他岂能不开怀?

看着她爹一副释怀的模样,夏桐有些心累,她爹还是太天真了,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反派要是讨厌一个人直接就杀了,鲜少会虚情假意,也难免她爹会相信对方是真的不介意当年之事。

可对方是个大变态呀,面对如此羞辱自己的过往,怎么可能会不介意,现在这样,肯定是想继续捉弄折磨他们,最后玩够了再一刀给咔嚓!

“但是…”

“其实为父也在想一件事情。”夏志安打断她的话,忽然眉头一皱,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摄政王虽然名声残暴不堪,可这些日子据为父的观察,纵然王爷手段血腥了些,但却从未做过对不起朝政之事,而且此事本就是我们理亏,你与他本就有婚约,如若可以,我想之前退婚一事倒可当做从未发生过。”

“不可以!”夏桐脸色一变,一脸震惊,“爹您怎么能这样想,既然婚都退了,摄政王也不计前嫌,又何必再提婚约一事,况且您真的忍心把女儿嫁给他吗?”

夏桐都要崩溃了!

她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反派的确没有搞出什么不利于朝政之事,可他是个动不动就杀人的大变态呀,自己嫁过去还有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