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药王谷一行人全部离去,树林里又走出一群人来,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沐清漪等人。站在树下,沐清漪优美的樱唇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慕容煜…居然会变成药王谷主。当真是…祸害遗千年么?”

太史衡挥动着折扇道:“我猜到了慕容煜和药王谷有些瓜葛,却没想到莫问情居然不是前代谷主的亲生骨肉。”

药王谷的规矩他也是略知一二的,但是既然有这样的规矩当初莫问情继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反对,现在却才来反对莫问情甚至将他逼得几乎无处容身?从这方面来说,即使药王谷对莫问情有教养之恩,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一些。

沐清漪把玩着胸前的发梢,若有所思的道:“但是…我怎么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

“不对劲儿?”太史衡怀疑的道。这几日下来,他对沐清漪的才智已经不怀疑了,但是他也没看出这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药王谷的人过河拆桥么?养子再厉害总是不如亲子的。

沐清漪摇摇头,一时半刻她也想不明白这些。转身道:“咱们也走吧,别来不及了。”

霍姝低声笑道:“姑娘放心,有无心和天权在,趁乱夺下九霄仙芝是绝对没问题的。”何况他们还有六十个精兵护卫,这些人只要随意装扮一下,就跟真正的精兵没有任何差别。如今这彭城里,带着朝廷精兵的可只有两位,到时候怀疑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来。

浑水摸鱼什么的,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愉快了。

这一天,整个彭城附近几乎都是腥风血雨不断。身为彭城太守的步玉堂自然是勃然大怒。这些江湖中人也太过分了,这段时间闹得整个彭城鸡犬不宁不说,好吓得整个彭城的百姓惶惶不安。当下向还没离开的孙泽陵借了一千兵马并着原本驻守彭城的兵马直接锁城。整个彭城江湖中人准出不准进,敢在城内动武的一律就地格杀。

大怒之下的步玉堂连两位皇子要求他出兵相助都拒绝了,当晚一封折子送往京城告两位皇子参与江湖争斗,搅得地方腥风血雨鸡犬不宁。

黑夜里,一个满身是血的黑衣人抱着一个玉盒仓皇的奔跑着。一双原本正气浩然的眼睛里满是疯狂和警惕。野兽一般的光芒仿佛任何人物敢挡在他面前都会被他无情的撕咬。

等到终于跑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才喘息着停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九霄仙芝…九霄仙芝……”闪烁着疯狂的喜悦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他颤抖着手想要打开手中的玉盒。看到玉盒上的血迹时原本就颤抖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是他从他的亲表弟手中抢下来的,这玉盒上面染着的就是他表弟的鲜血。

“九霄仙芝…。”他终于得到他了,只要吃了它从此他就可以成为如韩问天那样的绝世高手。从此名利权势金钱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但是越是着急,那盒子却仿佛跟他作对一般越是打不开。焦急之下他甚至想要往旁边的石头上砸去,却又害怕将里面的九霄仙芝砸碎了。正在记得满头是汗的时候,一个戏谑的笑声在幽暗的山林中响起,“你看不出来那上面是七窍玲珑锁么?”

男子大惊,猛的站起身来将玉盒护在身后,警惕的望向声音的来处,“谁?!出来!”

“武林史家,太史文华。”不远处的大树上,太史衡背靠着树干笑眯眯的看着底下的人。

“文华公子?”男子一眼认出了太史衡,冷笑道:“你也想跟我抢?”他能够在最后得到九霄仙芝还摆脱了那么多人的纠缠,自然不是个没本事的人。至少对付太史衡那边三脚猫功夫还是够得。

太史衡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杀意,偏着头有些怜悯的看着他道:“名剑山庄的庄主薛建。没想到最后的人居然是你。”江湖中比薛建武功高的人自然不少,薛建能拼到最后大概是因为他足够卑鄙。因为他的表弟,正是江湖上新一代的一流高手之一,武功远比他更高一些。

“想要找你的不是我,是他们。”太史衡指了指周围。

男子,薛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人围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男子靠在不远处的树下神色默然的看着他,另一个方向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穿着书生衣衫的青年男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个小算盘。但是从他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就足以证明他绝不是个寻常的书生。

在他身后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黑衣女子俏生生的站着,黑衣女子的身后站着一身白衣带着面纱的女子。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女子的周围站着七八个手持弓箭的黑衣男子。所有的弓箭都已经拉弓上弦,明晃晃的箭头直指着他的方向。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薛建颤声道。

霍姝淡淡笑道:“我们是什么人阁下管不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休想!”薛建惊恐的护着怀里的玉盒,他杀了那么多人,又杀了自己的亲表弟,如果得不到九霄仙芝他就算活着出去了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不,他会比死了更惨。

焦急的想要打开盒子,但是玉盒上的七巧玲珑锁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让人打开的。

太史衡忍不住闷笑一声,有些感叹的摇了摇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自诩看尽了江湖事。但是知道今天他才真正看清楚,这些江湖中人到底有多么的肮脏和卑鄙。为了一个九霄仙芝,杀师杀徒,杀父杀子,杀兄杀弟,几乎没有什么做不出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真正的幕后之人却依然白衣无瑕,笑容浅淡。纤细如玉的双手上,连一滴血也没有染上。

叹息着望了一眼不远处大树下的白衣女子,太史衡在心中暗叹道:“云歌,你的表妹可比你心狠多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世道,心狠才能活得下去啊。”

“别费劲了,那是千年寒玉打造的盒子,七巧玲珑锁当今天下没够在事先不知道顺序的情况下解开的人不足五人。你还是将盒子放在地上,离开这里吧。”回去准备自己的后事吧。看着那薛建恐慌的几近疯癫的模样,太史衡还是忍不住劝道。

可惜薛建却并不领情,“不…你们休想抢我的宝贝。”薛建也并没有完全疯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所以他转身猛的向在场的最弱的太史衡扑了过去。

好心出言相劝却遭此横祸,太史公子也怒了。他的武功虽然不济,但是轻功却是当真不错。一看薛建朝自己扑来,脚下一点立刻便朝着天权扑了过去,“救命啊,天权兄。”

天权似笑非笑的看了太史衡一眼,手中的算盘一扬,便朝着薛建飞了过去。本来天色就不算明亮,那算盘来的又急又快,薛建本能的举起手中的玉盒一挡,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射穿了他的手腕。薛建啊的一声痛呼,玉盒便从手中落了下去,以前人影一闪,那满是鲜血的玉盒已经被天权抄到了手中。

“不…还给我!还给我!”薛建目眦欲裂,疯狂的想要扑向天权。嗖嗖两道劲风刮过,两支羽箭带着警告之意射到了他的脚边,箭身正好交叉挡在了他跟前。

天权淡定的擦干净了盒子上的血迹,托着玉盒走到沐清漪跟前,恭敬的呈上,“姑娘。”

沐清漪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拿着。天权身后,因为不肯消停又挨了两箭的薛建怒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九霄仙芝是我的,你们休想!休想拿走!”

沐清漪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人,转身道:“走吧。”

“是,姑娘。”经过了今天,天权和霍姝对沐清漪可说是彻底的臣服了。局外之人看不明白,但是他们站在沐清漪身边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眼前这个白衣少女,神色从容笑语嫣然,然而只是弹指之间,一株假的九霄仙芝便跳动了整个江湖厮杀成一边。今天在彭城内外折损的,几乎是整个西越甚至是华国北汉江湖中近六七成的势力。

而天阙城,也可以趁着这个江湖大乱的时候趁机进将势力融入江湖中。

“天权,过两日我跟霍姝回京,江湖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漫步在山林中,沐清漪淡淡吩咐道。

天权恭敬的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沐清漪点头,侧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最后目光落到太史衡身上,淡笑道:“太史,你怕我?”

太史衡一怔,摸了摸鼻子,笑容有些发苦。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当真有些怕这个白衣少女。明明跟云歌长得那么像…但是…。

沐清漪也不管他,只是道:“若是不想留下,随时可以离开。”即使现在他告诉太史衡她是顾云歌,太史衡也不敢相信了吧。沐清漪早就已经回不到当年的顾云歌甚至是萃红阁的挽云姑娘了。

太史衡沉默着看着越走越远的沐清漪,突然轻笑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笑道:“本公子觉得,跟着沐姑娘肯定比我在江湖中游荡更有意思一些。说不定,哪一天本公子当真能够写出一本空前绝后的史书呢?”

霍姝忍不住赞道:“姑娘真是好手段,那些江湖中人现在肯定没有力气找莫谷主麻烦了。”

太史衡神色有些诡异的瞥了霍姝一眼,这丫头到底得多单纯才能相信沐姑娘做这些只是为了不让人找莫问情麻烦啊?

沐清漪轻声叹了口气,抬眼忘了一眼星辰黯淡的天空道:“今天…到底是有伤天和。看来以后得多做几件好事了。天权,把东西送去给质王吧。小心一点,别被质王给算计了。”

天权将玉盒收好,恭声道:“属下遵命。”

彭城里,一缕阳光撒入了楼中。莫问情沉默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酒。若是前些日子,他绝不会有这样的悠闲在慕华楼这样的地方喝酒的。但是今天却不一样,整个彭城里没有一个人找他的麻烦。即使是这个原本住满了江湖各派名人的慕华楼也显得格外的宁静。这些人昨天便出城去了,莫问情知道,他们不会在回来了。

一点点追踪香和一点点能够挑动人心绪的药,一盒流光溢彩的“九霄仙芝”,整个江湖的名士丧命于此。

抬手饮下一杯酒,莫问情想起那个提出这样的建议的白衣少女。即使是说着这样关系许多人生死的话,少女的眉宇眼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甚至在那清澈的眼眸流转之间,他看到了一丝不为人所知的悲哀和怜悯。

菩萨貌,修罗手,念善天下生,念恶天下亡。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楼下而来,沐清漪漫步走上楼来,看到莫问情似乎也半点都不惊讶。只是笑道:“莫谷主好闲情。”

“莫问情。”莫问情淡淡道,他现在已经不是药王谷的谷主了。原本冷凝的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从前没有轻松和平静。显然,药王谷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并不是荣耀而是累赘。

沐清漪扬眉浅笑,从善如流的道:“莫问情,沐清漪。”

莫问情点头道:“你要救的人,若是遇上了我会帮你救,若是遇不上,你可以派人找我。”

沐清漪点头,“多谢。”

“九霄仙芝的事情……”沉吟了片刻,莫问情还是开口问道。

沐清漪笑道:“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没有九霄仙芝了。”

莫问情点头,他对那个假的九霄仙芝的下落并不在意,只要以后不会再引起自己的麻烦就好。

沐清漪笑道:“莫…问情就不想知道九霄仙芝的下落么?”莫问情摇头,“那与我无关。既然你说没事了,我该走了。”

放下酒杯,莫问情当真起身便走了。

“保重。”

莫问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楼去了。

刚下楼了,结过账。刚出了慕华楼的大门,门外的大街上就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声。一个满是浴血的皇家侍卫装扮的男子冲向城中的太守府,一边走一边呼叫着,“质王殿下薨了!”

莫问情微微一怔,抬眼忘了一眼二楼上半开的窗户,窗边坐着的白衣女子容颜清丽,神态温婉,笑颜如花。

莫问情转身,往城外的方向而去。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望着楼下渐渐远去的白衣身影,沐清漪在心中无声轻叹。问情,本是难得一见的风雅缠绵的名字。莫问情…却是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冰冷又黯然的名字。却也正和了莫问情这样的心性。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这样的心性才有了这样的名字,还是有了这样的名字才养成这样的心性?

“姑娘。”天权和霍姝上楼来,看了看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寥落的慕华楼,轻声道。

沐清漪回过头来,含笑道:“善后的事情已经收拾好了。”

天权淡笑道:“姑娘尽管放心便是。绝对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

沐清漪满意的点头,“天权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只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回京城,要引起多大的震动了。”

天权道:“质王是西越帝长子,又是嫡子,皇后娘家如今虽然没落了,只怕也不能消停。不过。这都是庄王需要烦恼的事情了。”

其实,事情原本就很简单。天权将“九霄仙芝”交给容璜之后,容璜自然是想要杀人灭口。不过天权早有准备自然是顺利逃脱了。容璜也不愿纠缠,正打算立刻起程暗中返回京城,将“九霄仙芝”献给父皇。容璜几乎可以想象父皇得到这样的宝物龙心大悦的情景了。只是她却忘了,暗地里还有个已经跟他纠缠了好些日子的容瑄。

容璜还没来得及离开彭城,就被容瑄带人给截住了。这其中,天阙城自然是帮了不少的忙。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最后不知怎么的整个装着九霄仙芝的玉盒突然碎裂炸开,容璜当场丧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将容瑄吓呆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跟这件事摆脱关系。容璜身边的侍卫固然是一个不留全部灭口。容瑄身边的侍卫最后也只剩下了容瑄的几个心腹了。容瑄本人同样身受重伤被人抬回了彭城。两个皇子一起离京,一个皇子身死另一个却丝毫未损,就算是容瑄自己也没法相信这事跟自己无关。何况如今容瑄摆明了心虚,只得施展苦肉计将自己也弄个半死不活。但是容瑄心里清楚,即使如此,就算父皇相信了自己,皇后那边的仇只怕也是结定了。

听完了天权的禀告,沐清漪淡淡一笑,一切基本上还在掌控之中,“魏公子这几天有什么动静?”这几天的事情,魏无忌居然都没有掺一脚,让沐清漪实在是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在她专门腾出来了人手放着魏无忌的时候,魏无忌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情况让她觉得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魏无忌若是真对九霄仙芝没兴趣,他还来彭城干什么?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药王谷根本没有九霄仙芝,或者说…莫问情的九霄仙芝假的。

连药王谷都能够伸得进手,这位魏公子还要重新估量才是。

“罢了,天权一切小心。明天我跟无心和霍姝去京城。”摇摇头,将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放到一边,沐清漪道。

天权点头道:“姑娘放心便是。”

“沐姑娘,又见面了。”刚刚下楼准备回院子里收拾行装,却见灵枢素问和慕容煜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灵枢含笑打招呼。

“沐清漪!”站在灵枢身边的慕容煜一眼便认出了那沐清漪的身份,咬牙切齿的道。

沐清漪淡淡抬头,微笑道:“原来是恭王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好一个别来无恙!”慕容煜再也无法维持外表的风度,神色阴郁的盯着眼前笑如春风的女子。慕容煜到现在都还不能相信,父皇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就降罪于他。一直以来他居然被这个女人的假面目所欺骗!

旁边,素问有些不耐烦的道:“谷主认识这个女人?”

慕容煜轻哼一声,盯着沐清漪道:“沐清漪,落到本王手里,你还想走?”

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恭王殿下,我建议你还是问问你旁边的灵枢姑娘再大放厥词,免得待会儿丢脸。你…现在能奈我何?”

灵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劝道:“谷主,沐姑娘是云隐公子的未婚妻,咱们不宜得罪。”

灵枢的声音虽小,但是这楼下的地方本就不大,沐清漪自然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看着慕容煜挑眉笑道:“看来恭王…啊,不是慕容、朱谷主是改变主意,那么清漪就先行告辞了。什么时候朱谷主若是改名姓莫了,记得发张帖子了,我和公子也好准备一份贺礼。”

慕容煜脸色铁青,曾经华国京城呼风唤雨的恭王。曾经何时连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挤兑她了。沐清漪的话,更是戳中了他心底的伤疤。他虽然接受了药王谷主的身份,却并不代表他就接受了自己的血统。在他内心里,小小的江湖中人的血脉怎及得上高高在上的皇室血统尊贵?但是他自己…竟然不是皇室子孙,而只是一个江湖大夫的儿子!

此时慕容煜只觉得沐清漪的眼底写满了轻蔑和嘲讽。

“放肆!”慕容煜怒斥一声,朝着沐清漪一掌拍了过来。一道暗影掠过,无心飞快的插入两人之间截住了慕容煜这一掌。同时霍姝拉着沐清漪急退,煞那间便出了慕华楼站在了门外的街道上。

双掌相接,慕容煜和无心各自退了几步。等到慕容煜站稳了,门外的沐清漪已经被十几名侍卫围在了中间。而这些侍卫手中都握着上了箭矢的弩,齐刷刷的对着门里的人。

“谷主,不要轻举妄动。”灵枢沉声劝道。

慕容煜哼了一声,无话可数。门外,沐清漪浅笑嫣然,“既然没事了,朱谷主,灵枢长老,咱们后会有期。”

灵枢并不动怒,低眉浅笑,“沐姑娘,后会有期。”

132.清漪回京

彭城太守府中,太守步玉堂烦躁的在偏厅里踱步,里面的房间里,大夫正在为容瑄治伤。

步玉堂深刻的觉得,今年肯定是自己这辈子最走霉运的一年。好端端的来了一群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将彭城延续了上百年的传统花会弄得个草草收场。现在就连陛下派来的两个王爷也一死一伤,而且伤的还是身份最贵重的那个,他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了。

一个大夫从里面出来,步玉堂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他问道:“大夫,里面的人伤的怎么样?”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大碍,养个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不过留的血有点多,所以看起来才有些严重。”

步玉堂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大夫,麻烦你了。”大夫点点头下去煎药了,步玉堂在偏厅里转了两圈,心中暗暗骂娘。两个王爷一起出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个王爷死了,另一个却只是受了一点不轻不重的伤,这里面若说是没有什么猫腻,谁信啊。

步玉堂没有兴趣管这些皇子之间的斗争,但是现在人是在他的地盘上死的伤的,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步玉堂闭了闭眼转身去书房写请罪的折子了。

这一回,能留着一条命是运气,要是没命了也只能怪自己命苦了。

质王薨逝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容九公子正悠然的半躺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发呆。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一副刚刚画好不久还没来得及装裱的美人图。画中一个清丽脱俗的白衣少女眉眼含笑抱着一方古朴的瑶琴坐在河边。少女的四周开满了奇异而妖娆的花朵。跟前的河流上也漂流者血红色的莲华,绚丽而夺目的眼色却丝毫没有夺取白衣少女的风采,反而更加让人觉得一眼望去便无法移开眼眸,仿佛那白衣少女便是那繁华喧闹的世界唯一的纯净和清宁。

白衣少女自然便是沐清漪,只是与沐清漪不同的是,少女的眉心有一朵金色的云纹。更显得她飘渺出尘宛若仙人。

容瑾怜惜的看着桌上的画卷,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多天没有见到清清了啊。”

“王爷,王爷......”薛任急冲冲的进来,连通报一声都忘了。好在容瑾对身边信任的人还是颇为宽容的,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薛任喘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王爷,刚刚外面传回来消息,质王殿下...质王殿下薨了...”

容瑾把玩着折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死了便是了,与本王何干?”

“王爷慎言。”薛任苦口婆心的劝诫道:“王爷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便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质王殿下...是王爷的亲大哥,是当朝嫡子啊。”

容瑾皱了皱眉,懒懒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薛任一愣,连忙道:“王爷,虽然质王殿下的遗体还未运回来。但是质王府已经设好了灵堂。按道理,王爷是要前去祭奠的。”薛任也不知道这该怪谁。王爷小时候该是学礼仪的时候一个人被关在梅园里,也没人理会。等到大一些了身体不好,陛下又宠溺,更没人敢管了。以至于王爷如今根本就不见许多礼节放在眼里。按说王爷如此聪明的人,就算是看也该看明白了啊。果然,这有的东西当真是得从小教起。若是王爷因为礼数上的问题被陛下厌弃,他以后下了黄泉可怎么跟梅妃娘娘交代啊。

看着薛任又有想要念经的架势,容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闭嘴!本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老头总是喜欢说顾总管如果知道了云云...拿着跟鸡毛就当令箭,回头等清清回来了就打发他回家养老去!

看着容瑾一脸阴郁的起身,薛任还想要再劝,想了想还是算了。脸色阴沉就阴沉吧,若是去祭奠质王九殿下脸上却满是笑容,那才是糟了。

虽然消息传回来还不太久,但是质王府里却已经是一片哀声震天。到处都挂上了白幡,王府的下人们也披上了丧服,大堂里灵堂也已经布置妥当,一副金丝楠木的描金四爪金龙的棺材放在灵堂里,只等着质王的遗体送回来就好入殓。

“豫王殿下到!”

一声有些尖锐的通传声,灵堂里无论是正呜呜咽咽的哭着的,还是轻言轻语的劝着的都不由得窒了窒,有些惊恐的望向大门口。质王都死了,难不成豫王还要上门来闹腾?!

已经年过四十的质王妃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老了不知十岁的模样,听到这声音本就难看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扶着质王世子的手站起身来,面带怒气的望着门口走进来的黑衣皇子。

“九弟,留步。”质王妃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上前拦住了容瑾。王爷已经死了,虽然遗体还没有回来但是灵堂之地却也不容人扰乱。

容瑾有些疑惑的看着质王妃,“大嫂,这是做什么?”

质王妃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道:“王爷已经薨了,还请九弟让王爷安安心心的去吧。”说道这里,质王妃又忍不住抹泪了。虽然自家王爷并不是陛下宠爱的皇子,但是却始终占着嫡子的名义,只要他在,质王府就谁都不敢小觑。而如今,剩下他们孤儿寡母......

容瑾皱眉,道:“我来给大哥上柱香,怎么救不让大哥安心的去了?”真是莫名其妙,都是薛任非要让他来,人家根本就不让他进嘛!

“上香?”治王妃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