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算了吧,程家阳。"我说,"那不是我的地方。"

"我有话跟你说。"

"以后还有时间。今天,太慌乱了,咱们都一样。你看,这还在我的学校里啊,你怎样瞧不起我,也请在这里给我留一些面子。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年。"

我感到他的手渐渐松开。

我的那只胳膊终于获得自由,看一看,上面是被他按出来的血红的印子。

我站起来,慢慢离开。

就要离开操场了,我听见身后传来程家阳沙哑的喊声:"乔菲!"

五一节的假期里,我吸着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个男人对我的好,是让人感动的,可我越来越多地感到来自他的压力。

我知道,我们应该长谈一回,但我要选择一个好的时机,我要把事情跟程家阳说清楚。

未待我选择好一个合适的时间,另一件事情突然发生。我终遭重创。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下午,系主任王教授让我去办公室找他。我以为是要布置我参加全国法语演讲比赛的事,将写好的稿子一并带了去找他。

去了之后发现,辅导员也在。

主任见了我,并没有好脸色。

我坐在沙发上,辅导员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对我说:"乔菲,你坐这里。"

我正寻思发生了什么,他们将一张传真摆在我的面前。

二号的黑体字符,清楚地介绍了我在前一年在夜总会"倾城"当坐台小姐的行径。言辞犀利,语势压人,以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结尾,是谁这么恨我入骨?

主任说:"乔菲,我一直觉得你是好学生。。。。。。"

我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不过此人要害我,却没有下杀手。

只发传真,没有真凭实据,足够我名誉扫地,却不至于被学校除名。

主任说:"当然我们也不会信一面之词,不过乔菲,你从此之后要小心了。哦,演讲比赛的事,你先不用准备了。老师做这个决定,事出有因,也请你理解。"

当然我理解,有丑闻的女生,是所有学校的禁忌,哪能代表学校再去参加全国比赛。

我向主任行礼,道谢,离开他的办公室。

找到最近的一个角落,给程家阳打了电话:"你现在出来,我要见你。"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约好的咖啡厅见面。

我先到的,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水,他的眼角贴着创可贴。

程家阳坐在我对面。习惯性的松一松领带。他看看我,他又瘦了,脸色从来没有的白,白得让人可怜。

我的心在这一刻又酸又软。

程家阳"你好些了吗?"菲对我说。

"嗯。"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指甲透明。

"我在等你的电话。"我说。

"家阳,今天发生了一件事。"

我抬头看她。

"有人发传真给王教授,告诉他,我直到去年都在'倾城'坐台。"

我此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糟糕。"她继续说,"我没招惹谁,现在被整成这副样子。

程家阳,我们分手吧。"

她终于对我这样讲。

那天下着大雨,我自己回到"中旅"大厦附近的小屋,身心疲惫,狼狈不堪。

我自己对着镜子处理伤口的时候,思考是谁让我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渐渐怨恨这个女人。怨恨她,越来越古怪难测的脾气;怨恨她,独自生活,仍然舒服滋润;怨恨她,刚与我分离几天,便又搭上新的男人。我想起家明所说的"态度"的问题,心里有多了许多的委屈,她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可是,菲的遭遇让我震惊,是谁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害她?

她迁怒于我,终于决定分手。

可是,难说这不是她向往已久,得以摆脱我的借口。

我点上一支烟,这想法让我自己悚然心惊。我看看她的脸,她从来都有健康红润的面色,朝气蓬勃,欣欣向荣。这最初吸引我的生气,跟我此时颓唐相比,更让我觉得心中委屈。

"你把我究竟当作什么?"我问。

她略略沉吟:"家阳,再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可是,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太大。

有关许多方面。

家庭,背景,你所说的'出身',还有,钱。

这些都是我不能回避的内容。

还有你的朋友。

我提心吊胆的面对他们每一个人。我不堪重负。

我把你当作什么?

家阳,你是我负担不了的昂贵礼物。

我跟你在一起,开心得忘了形,所以有报应。

我忘记了我自己的'出身'。"

我强忍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流了下来,我听见自己说:"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好你,我说'出身',说的是旭东,我要是知道你对这两个字那么往心里去,打死我都不说。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的朋友,以后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