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了父亲震惊,看着我为两位保镖关上车门,我说:“同志,顺风。”

我们继而上了游击队埋伏在山包后面的卡车,穿过荒漠向不可知的地方前进。

我发觉这些人,太冈与他的部下,并不是一群散兵游勇,乌合之众,这群黑色的军士身体强壮,训练有素,仪容正规,难怪可以如此轻易的就袭击我们成功。

我在观察他们的时候,也被别人观察着,我的父亲。

车子在颠簸的时候,他扶了我一下,手就握住我的手,看看我的脸,忽然就有了感慨:“这人啊,真是没话说去,怎么就长了这么大了?跟我斗,跟我耍赖,还过来跟我一起送死。”

我笑了一下:“突然吧?吓一跳吧?”

“后不后悔跟爸爸来这里?”他问我。

我想一想说:“有点。”我看看他,“爸,如果我不来,我现在就跟她注册结婚了。

不过,是她告诉我你要独自出访,是她让我陪同你来。

如果,现在换了是她,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我父亲松开我的手,抬起头,看看暮色四合的天空:“我想的到,不是这个女孩当初自己申请去科特迪瓦的吗?”

“是。”我说。

“怎么脾气会这么倔?”他看我,“你以后,小心吃苦头。”

“我让她吃苦头还差不多。”

父亲没有笑,脸上却有柔和的线条:“家阳,回去后,让她来,我们,要见一见她。”

“好,爸爸,好。”我的眼眶湿了。

菲,我在一条与你越走越近的路上,你呢,你在做些什么?

乔菲我跟师姐在单位加班到11点,才回到家里。临走的时候,我问还在伏案准备材料的处长:“您有没有家阳的消息?”

他看我一眼:“有新消息能不告诉你吗?就是部长一行已经离开医院了,正准备返回呢。姑娘,你回去休息吧,全部的人都帮你看着呢。”

我回了家,就发现味道不对,奔到屋里看,罪魁祸首是小乌龟的杀戮战场,整个鱼缸都是鲜血,鲫鱼的,泥鳅的,又脏又臭,还有浮尸在上面。

吃饱了的乌龟在鱼缸里撒欢。

我这个气啊,我大半夜回来的,还得收拾它们。

那也没有办法。这是家阳给我找的小麻烦。

我屏住呼吸给它们换水,冲洗,刷壳,比自己洗澡的时间还长。

好不容易弄完了,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仔细闻家阳的味道。

第六十八章

乔菲

第二天我上班,又有大量的笔译要作,是即将召开的国际减灾大会的资料,非洲代表呈递的材料上附有蝗灾蔓延时的照片,粮食植物被数十亿只衍变成粉红色的巨大蝗虫啮嗜殆尽,村庄被饥饿和恐慌笼罩,消瘦的孩子身上落着苍蝇,在衣不蔽体的母亲肩头哭泣。

我的心情压抑,站起来,走到窗边。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在这里的我们抱怨?

吃的饱,穿的暖,在和煦的春天里做着自己多年来想做的事情。偶尔心里和情感的困难和波澜,让生活里多了些值得品味的东西。

所以,我是如此幸运。

而我的家阳,他在非洲,他是不是跟他的父亲一起圆满完成了任务?在父亲的身边,他有没有好好表现?他是不是正准备回来?外交事务中总有些不可预见的事件发生,家阳也许正忙于他自己的工作,因而直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

程家阳我的电话掉在地上,落在一双黑色的小脚边,我抬起头,一个黑男孩,不过四五岁的年龄,身体精壮,目光闪亮,手里拿着给我跟我父亲的食物。

他把食物放在地上,拾起我的电话,看一看,用一个法文单词问我:“什么?”

“电话。”我拿过来,把屏幕按亮,虽然在这荒漠中没有信号,但那上面有菲的照片,这对我,非常重要。

电话发出乐音,她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上。我让他看一看。

男孩又用一个字问我:“谁?”

“我妻子。”我说。

我父亲在后面。

他仔细看一看,终于多恩赐了一个单词:“她,漂亮。”

“那当然。”我说,看见男孩笑了,露出可爱的白色牙齿,“你叫什么?”

“卡赞。”另一个人替他回答,是进了帐篷的太冈上校,一只手将男孩抱出去,回头对我说:“我的儿子。”

他带了水来,放在卡赞送来的食物旁,对父亲和我说:“请。”

父亲说:“谢谢。”

他坐下来,喝了一小口水,对太冈说:“有这些清水给我们不容易,你想得到什么?”

“我的战友。他们在政府军手里,留你们在这里,是要换他们回来。”他站起来,要离开,看看我父亲,“我知道,你是大人物,不过,我的战友更重要,我只给政府,也就是你们,两天的时间。”他说完就走,父亲对我说:“家阳,吃东西,喝水。”

送来的食物,是捣烂的薯蓠,象木屑混着生土豆的味道,父亲说:“嚼的细一些,这样胃里不会难受。”

清水他喝的不多,留给我,我饮一口的时候,觉得眼眶酸,看着他,声音就哽咽了:“爸爸,你这么大年纪,还要这样。”

他笑一笑,拍我的肩膀,却没有说出话来。

荒漠里的气温,夜晚与白日相差巨大。

我跟父亲躺在被士兵看守的帐篷里,冻的有些发抖。

小男孩卡赞进来,手里拿了毯子,交给我之后仍不肯离去,站在一侧,看着我。

我把毯子盖在父亲的身上,望了一眼黑男孩,我说:“你做什么?”

他不回答,仍是看我。

我知道了。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是不是这个?”

他说:“电话。”接过来,自己按亮屏幕,新奇的摆弄,按键发出水泡的声音,他更高兴了。

我问他:“卡赞是什么意思?”

他也许听不懂这句法语,仔细想了想,说:“青草。”

我点点头:“哦。妈妈呢?”

他看我,用法语很清楚的说道:“妈妈被白人和叛徒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