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玉肯定地说:“不可能,我看着他们跑进冥殿里的,只要他们进去,就一定能活下去。”

“你怎么那么肯定,冥殿又没被封死,汞气要透进去可是轻而易举。”黄千山假装不信。

“我说过,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我知道的秘密,你不用白费口舌了。”梁小玉没好气地答道。

“平日里娇嫩得像多花,这下没别人在你就拽了,女人还真善变。”黄千山也不客气地回击。

接下来,冷战就开始了,谁也不理谁,甚至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黄千山歪着头,眼睛无神地望着蓝色烟雾,但除了蓝色烟雾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忽然间,黄千山觉得眼睛坏掉了,他居然看见地下繁星掉了几颗下来。人们常说,要是对着流星许愿会梦想成真,此刻的地下繁星居然也会变成地下流星,若是对地下流星许愿,不知道梦想会不会实现。

黄千山尽量给自己找乐子,不管地下繁星是不是真的掉下来,他马上许愿能活着离开这里,对骗子加重刑罚,以及世界和平。等他许愿完以后,地下繁星仍旧好好地在瑶池上空挂着,似乎刚才看见的只是幻觉。关于汞中毒的事件,黄千山知道很多起,大多数人就算不死,眼睛和耳朵也会受损。

譬如,日本的水俣病其实就是汞中毒,也就是重金属中毒,最早的记载是在日本。日本记载是在1953-1956年间,有一个叫水吴湾的地方的日本人都是耳聋眼瞎外加精神失常,那地方的猫也一个个的向河里跳。因为是在日本水吴湾发生了汞中毒,所以有些人也把汞中毒称为水俣病。

黄千山紧张地嘀咕,该不是自己的眼睛要瞎了吧,但他又想起命都快没了,瞎不瞎又能怎样。正当沮丧之际,黄千山又依稀地看见几颗星星落下来,蓝色烟雾还掀起了巨大的波动。他顿时觉得很高兴,庆幸眼睛没事,的确是地下繁星从上面坠落下来,只不过刚才间隔了一阵子,害得他胡思乱想。

地下繁星掉落的频率越来越高,黄千山看得眼花缭乱,他觉得脖子酸了,于是又把头扭回来,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刚打算趴在地上等死,黄千山就发现梁小玉惊恐地盯着他,活像见了鬼似的,叫人心乱难安。

黄千山回敬似地瞪了一眼,然后想问梁小玉干嘛做出一副死人相,可他却马上感到背上一股灼热,滚烫得让他想跳起来。

第四十五章 凤凰涅磐

黄千山急忙躬起身子回头一瞧,他吓得大骂:“我操,衣服怎么着火了!”

衣服上的火一烧起来,水银雾气没去淡化,反而加速升腾。黄千山急忙脱下外套,蓝烟被扰乱,汞气就侵入了他们一直潜伏的最底层空间。梁小玉见状急忙捂住口鼻,但汞气无孔不入,即便把自己捂到窒息也没多大作用。她捂住口鼻后,连眼睛都闭上了,但合眼前还是怨毒地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身上的外套忽然着起红色的火焰,黄千山哪还有心思理会梁小玉的白眼黑珠,他稍稍起身后就发狂似地铆足劲,把衣服掷出老远的距离。因蓝色烟雾太浓,所以看不清衣服丢到哪里去了,只朦胧地看见蓝烟里有一团长毛的红火。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把蓝色烟雾折腾得东流西窜,黄千山现在爬下也来不及了,汞气早将他和梁小玉团团围住。

其实,自从进山以后,黄千山就很清楚此行不会轻松,但他一直积极面对。他大可以厚颜无耻地提出走人的要求,以劳月的为人来看,她也不会不给工钱。黄千山只想做事有始有终,既然接了活,就得把它干完,可他没想到活没干完,自己倒先玩完了。他现在有点后悔,要是给他重来一次机会,他想自己肯定拿钱走人,回去陪老娘享天伦之乐,才不会走这趟浑水。

一刹那的功夫,黄千山的脑子里转了几千下,他正要往地上扑倒,却看见蓝色烟雾里走来两个人影。瑶池里早就没人了,要有也是第一批闯入者的尸骸,哪还有活人。黄千山心想,一定是阳寿到头了,地府的牛头马面来带他走,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鬼神这东西,死前能大开眼界也算老天垂怜。

那两个人影越走越近,他们的头比正常人要大很多,头的形状也很古怪,不像牛头倒有点像猪头。黄千山跌倒后,那两个人正好走到他跟前,他模糊地看见这两个人的下半身,觉得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黄千山已瘴毒发作,他又一次昏迷,没能想出这两人是谁他就失去了意识。

混混沌沌地不知过了多久,黄千山觉得头很重,似乎有一块大石吊在上面,差一点就会碰到他。当他模糊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女人正傻傻地看着他,女人的红唇也快贴到他的嘴上了。黄千山吓得直起身子,但全身疼得他直打冷颤,好像身子骨都已经散架了。他糊涂地看着女人,又发现昏暗的空间里还有几个人,等意识逐渐恢复后,他才想起对面的女人是蔡敏敏。

“怎么是你?”黄千山愣着问。

蔡敏敏有点尴尬,她回头喊道:“月姐,黄先生醒了!”

“劳月,你们没事?我还以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黄千山揉着太阳穴问,“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冥殿里的内阁,汞气暂时进不来,空气还够用。”劳月平静地回答,她离开顾长天走过来,“刚才是我和郝大力把你和小玉背回来的,但要不是你站起来,我们都找不到你和小玉。”

黄千山疑惑地站起来,他环视了周遭,这是一座诡异的冥殿。郝大力虚脱似地瘫坐在地上,倚在昏暗的角落里,他只无力地对着黄千山笑了笑,其他什么也没说。梁小玉在地上躺着,不知道她是真的被汞气毒昏了,还是假装昏迷,总之什么动静都没有。已毁容的顾长天蜷缩身子坐在石椅上,显得很怪异,在浑浊的光线里就如一具腐烂的死尸般。

冥殿的内殿里没有任何王权标志的雕塑,尽是些虚幻的神兽或者飘渺的云雾。按理说,冥殿里若是葬有王者,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造出撼人的王权标志,歌颂自己的一生。可冥殿里都如神话里的宫殿一般,根本没有古虢国的特色,也没有古虢国女王的雕像,甚至是她的棺材。

“难道这里不是女王墓,又或者古虢国女王根本没有葬在这里——换句话说她还没死?”黄千山想到这里又浑身哆嗦,如果一个人活了三千年,那该是什么样子?

劳月看着出神的黄千山,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黄千山赶紧回答,“对了,我昏倒前,看到的人下半身是你们,但是头好像……和人不一样?”

劳月笑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

“月姐!”蔡敏敏忽然尖叫一声,她站在内殿的石门处,透过门缝盯着外面。

“敏敏,怎么了?”劳月走过去问。

“你们看快,外面……外面是怎么回事?”蔡敏敏紧张地喊道。

劳月和黄千山狐疑地凑到石门后,他们眯着眼睛,这才发现外面已然通亮彻明。蓝色烟雾如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一样地在瑶池上空翻动,跟龙卷风的气势很接近。蓝色烟雾里有一团红色的火焰,它慢慢地升起,如一根巨兽的舌头一般。地下繁星越掉越多,宛如流星雨,在蓝色烟雾里迅速划过,留下一道瞬间即逝的彩色光尘。冥殿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被瑶池上的光芒照亮,仿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又好像这一切都发生在仙境。

黄千山猛然想起,他昏迷前曾丢了一件着火的衣服,但汞气不是天然气,并不能燃烧。这火越少越大,不是一件衣服能烧得起来的,但瑶池边上全是辰砂矿石,也不会烧起大火。黄千山仔细回想,他的外套莫名其妙地着火,很可能和掉下的地下繁星有关,难道所谓的地下星辰其实是火?繁星化成火点落下,掉在他的外套上,所以才会着火,要不总不可能自燃吧?

“天啊,那是……你们看,我们的火里是不是凤凰!”蔡敏敏惊讶地大喊。

劳月怔怔地望着冥殿外面,她呆了一会儿才说:“真的是凤凰,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喊,郝大力和顾长天都被吸引过来,他们把门缝又打开了一小半,除了梁小玉他们都挤在门后一窥究竟。黄千山被挤到最后,但他的身高占了优势,即便站在后面也能看见冥殿外面的情况。蓝色烟雾里的红色火焰渐渐清晰,火心里的确窜出了一只巨大的凤凰,在大火里气势如虹地作出一飞冲天的姿态。

凤凰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在西方神话里又叫火鸟、不死鸟。综合各地古文所载,凤凰大体形象为: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凤凰和麒麟一样,是雌雄统称,雄为凤,雌为凰,其总称为凤凰构。凤凰还和中国的龙一样,凤凰也集合了各种动物的显著特征,是家家户户都知道的一种神话里的灵兽仙禽,也被认为是虚构的一种生物。

劳月兴奋地赞叹道:“这只凤凰简直就是在涅磐重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凤凰涅磐?这我知道!咱老祖宗说,凤凰会浴火重生!”郝大力牛气地说。

黄千山在后面忍不住纠正道:“凤凰涅磐这一说法不是咱老祖宗说的。”

郝大力沉不住气,争论道:“别看我头大脖子粗,我也念个古书的!〈凤凰涅磐〉不就是郭沫若写的吗,我还能背呢!听着——除夕将近的空中,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飞来在丹穴山上。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行了行了,郭老还没写这东西时,人家早有涅磐一说了。”黄千山打断道。

他说,在西方神话中说,凤凰每次死后,周身会燃起大火,接着它便在烈焰中得到重生,并获取比以前更强大的生命力,人们称之为凤凰涅磐。如此周而复始,凤凰获得了永生,所以也有“不死鸟”的名称。中国并没有凤凰涅磐一说,此论来自国外,涅磐更是梵语的音译。旧译为泥亘、泥洹,意译为灭、寂灭、圆寂等,是佛教全部修习所要达到的最高理想。

“你还懂梵文?”蔡敏敏佩服地回头问。

顾长天也张着烧烂的嘴,讲道:“黄兄弟,你厉害。”

黄千山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并不精通,只懂一小半,其余一大半都不懂。虽然凤凰涅磐的学说来自国外,但他们都知道大概的意思,可黄千山却觉得这不应该叫凤凰涅磐。因为涅磐时,凤凰已经老得羽毛掉光了,而且非常的难看,没有外面这只那么艳丽。黄千山凝望着冥殿外面的凤凰,它在红色火焰里狂舞着,随着熊熊火焰,它很快就飞窜到冥殿之上,内殿里的人只能看到它摇动的尾巴。

每个人都惊叹,此景太不可思议,凤凰在火里飞舞,火点如流星一样在蓝色烟雾里落下,蓝色烟雾翻腾如云海一般。黄千山只恨手上没有相机,要不肯定要记录此刻的画面,拿到电视上去播放。这画面若说不上美伦美幻,那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敢称美了。望着凤凰涅磐的情景,每个人都忘记了伤痛,更把处境都忘了。好在蓝色烟雾没有更多地喷涌进冥殿,它们全都被凤凰所吸引而去,所以内殿的石门就算打开了也无防。

凤凰涅磐持续了五、六分钟,这段时间里几乎没人说话,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就怕漏掉一点儿细节。当凤凰涅磐结束后,瑶池上空却没有出现新生的凤凰,倒是蓝色烟雾淡化了,掉下来的火点也渐渐少了。黄千山还以为能看一眼凤凰,怎知道扑了和空,不禁地觉得很失望。他很想马上冲出去看看冥殿外的情况,到底凤凰从哪里来的,焚烧后又飞哪里去了。可冥殿外还有蓝色烟雾,若是现在出去,别说看凤凰了,恐怕还没看到都眼睛瞎掉了。

黄千山很想出去看看,好奇的冲动让他浑身发热,忽然他想起劳月和郝大力能走进浓浓的蓝色烟雾里救出他和梁小玉,那么他们肯定有办法再出去。刚才劳月就要说怎么救他们的,可蔡敏敏忽然喊外面有奇景,所以大家都把心思扑在凤凰涅磐这事上了。黄千山记得,来救他的两人,下半身的确是劳月和郝大力,可他们的头却很古怪,如同猪头一般。

末了,黄千山朝前面的劳月问:“劳小姐,刚才你和郝兄弟是怎么出去的,我记得你们的头好像猪头一样,怎么回事?”

没等劳月回答,蔡敏敏就指着角落,黄千山会意地看过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第四十六章 永远触不到的天宫

内殿的角落里有几包东西,冥殿外的光芒透过石门缝隙穿进来,就如把昏暗的内殿劈成两半。黄千山难以置信地走过去,他捡起角落的东西,奇道:“这是防毒面具!”

起初,黄千山站在石门回身看时,他还以为是眼花了,没想到角落真的堆了两个防毒面具。冥殿起码有三千年的历史,防毒面具最多只有一百年的历史,所以它们绝不可能是古虢国做出来的。放毒面具还贴有标签,生产日期就是今年,因此更不可能是第一批闯入者带进来的。如此说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梁小玉和顾长空俩人,可惜顾长空到现在还看不到人影。

“你们在这里发现的?”黄千山问劳月,“别说是你们自己带进的,要不早就用了。”

“我们也许是进来后才发现的。”劳月解释道,“敏敏不舒服,她想躺下休息,却发现地上有两个防毒面具。她提议戴着放毒面具去找你和小玉,所以我才和大力去找你们,本以为你们已经……”

“原来如此。”黄千山醒悟道,“我还以为阴间里不是牛头马面,是猪头猪面。”

“这两个面具好像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当时我发现时,它们都没拆封,从未被使用过。”蔡敏敏疲惫地说。

“没被使用过?”黄千山惊讶地问。他想,若是梁小玉和顾长空来过这里,他们碰到汞气应该会使用防毒面具,除非他们是百毒不侵的毒人,但世界上没有这类人的存在。他又想起初看瑶池时,池底是干涸的,尸骸也没染上半滴水银,因此瑶池里的液态汞可能只在几十年前上涌过一次,把防毒面具带进来的人没必要使用。

“要不是黄老哥在外面,我才不会戴那么丑的东西!”郝大力气哼哼地说,“我长得也不算差,叫我扮猪头,厂家不知道想什么,做那么丑能卖出去吗?”

“老弟,哪家做的防毒面具都跟猪头一样,是你错怪好人了。”黄千山笑道。

原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曾与英法联军为争夺比利时伊泊尔地区展开激战,双方对峙半年之久。1915年,德军为了打破欧洲战场长期僵持的局面,第一次使用了化学毒剂。他们在阵地前沿设置了5730个盛有氯气的钢瓶,朝着英法联军阵地的顺风方向打开瓶盖,把180吨氯气释放出去。顿时,一片绿色烟雾腾起,并以每秒三米的速度向对方的阵地飘移,一直扩散到联军阵地纵身达25公里处,结果致使5万英法联军士兵中毒死亡,战场上的大量野生动物也相继中毒丧命。

可奇怪的是,这一地区的野猪竟意外的存活下来,这件事引起了科学家的关注。经过实地考察和仔细研究后,终于发现是野猪喜欢用嘴拱地的习性,使它们免于一死。当野猪闻到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后,就用嘴拱地,以搪避气味的刺激。当泥土被野猪拱动后,其颗粒就变得较为松软,对毒气起到了过滤和吸附的作用。由于野猪巧妙地利用了大自然赐予它的防毒面具,所以它们能在这场氯气的浩劫中幸免于难。

根据这一发现,科学家们很快就设计、制造出了第一批防毒面具。可是,这种防毒面具没有直接采用泥土作为吸附剂,而是使用吸附能力很强的活性炭,猪嘴的形状则能装入较多的活性炭。尽管现在吸附剂的性能越来越优良,但它酷似猪嘴的基本样式却一直没有改变。

“防毒面具是这样产生的?”郝大力意外道。

黄千山笑着要戴起防毒面具,他说:“世间无奇不有,往往复杂的事情,用很简单的办法就能解决。”

劳月看见黄千山要戴上放毒面具,惊讶地问:“黄先生,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出去看看了,要真是凤凰涅磐,它的肉也许和唐僧一样,吃了别说解毒,说不定还能长生呢。”黄千山喜滋滋地说。

“可火已经没了,凤凰也不见了。”蔡敏敏泼冷水道。

“那我也出去瞧瞧。”郝大力凑热闹地说。

劳月还是不放心,她阻止道:“黄先生,你身上已经溃烂了多处,即便戴上防毒面具也不能阻止汞气侵入身体。”

“我知道,说实话,我已经……”黄千山想说已经必死无疑,但又不想引起恐慌,于是改说,“就让我再看一眼好了。”

“月姐,就让黄老哥去吧,没事的。”郝大力粗声粗气地说,“其实我也想看看,这辈子说啥也值了。”

“行了,我不喜欢自欺欺人,我时间真不多了。倒是劳小姐你要好好待在里面,唯一没事的就只有你。如果有机会出去,你一定要把信转交给卢旺青的儿子卢小军,好吗?”黄千山请求道。

劳月静静地望着黄千山,然后轻声道:“我会的,你母亲我也会好好照顾,你放心。”

其他人听到黄千山这么一说,他们就感觉被判了死刑一样,一时间内殿里哀声叹气。黄千山说服劳月后,就跟郝大力把石门稍微打开一点,迅速地从内殿里跳了出来。冥殿里有很淡的蓝烟,但刚才的红火似乎把蓝色烟雾烧得散开了,他们还在冥殿里头就看见瑶池飘着一些银色的灰烬。

黄千山急步走到冥殿的门口,他和郝大力停在门口,享受似地看着瑶池上空的美景。蓝色烟雾层次分明地在冥殿外上下飘动,就如轻纱薄帐一般。蓝色烟雾里不时掉下来几拨火点,比起流星欠了点,但在蓝色烟雾的衬托下,竟有一种神秘的美感。凤凰涅磐后,蓝色烟雾里又多出了许多的银色灰烬,它们密集地悬在空中的每一处,把瑶池点缀得异常璀璨,根本感受不到死亡的气息。

站在高高的冥殿上,黄千山费劲地仰起头,透过笨重的防毒面具,他终于弄清楚地下繁星的来历了。原来,瑶池上空的顶层巧妙地打了无数的孔,所谓的星光是从小孔里发射的。黄千山犯起嘀咕,顶层的小孔到底是通倒哪里,他掐指一算,此时还是深夜,地面不可能有光。再粗略地算了算行走的距离,瑶池上空对应的应该就是黑山附近的那片村落,但那里都是屋子……

“糟糕!”黄千山暗骂道,“黑山村落着火了!”

黄千山戴着防毒面具,不方便与郝大力交流,只好在心里懊悔。黑山村落的确没有光,但他们离开前,由于要赶时间,所以没有吹灭屋里的蜡烛。梁小玉为了阻止他们进山,故意使出鬼村的伎俩,将黑山村落的每一间屋子里的蜡烛都点着了。屋子里有很多木制桌椅,还有干燥的棉被,全是极易起火的东西。千算万算,谁都没算到蜡烛会把村落烧起来,也没算到瑶池上空的繁星竟是穿地小孔,更没算到黑山村落竟然盖在这些密集的小孔上。

“奇怪了,村里的屋子盖在上面,难道没把那些小孔堵住?就算他们不把屋子建在上面,小孔也早被泥土碎石塞满了。但小孔的确没被堵住,莫非是村民故意钻通空了小孔,但这又不大可能,除非村民是……”

黄千山想得出神,郝大力却惊叫一声,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毒面具,但他能听得一清二楚。黄千山回过神,他骇然地盯着瑶池上空,那里竟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一座气势磅礴的天宫!一件接一件的怪事让他们应接不暇,天宫渐渐地成形,清晰地映在瑶池上空,让人觉得如一粒尘埃一样渺小。

天宫很庞大,殿宇无数,一时间无法一一细数,只能看出这不仅是一座天宫,更是一座天城。它被层层雪白的祥云围绕,云朵深处豁然开朗,一道白玉一样的高阶直通天门。淡黄色的光辉照耀在朱色瓦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彩,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天宫的柱子皆为金黄色,粗壮得如擎天柱一般,稳当地支撑着天宫的每一处。清风拂过,天宫里的薄纱婆娑扬起,银纱与阳光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不远处的清泉汩汩涌出,滋润着天宫附近的绿园,更有仙女一样的古代美女飞舞其间,叫人一望千年。

郝大力激动地喊着,他恨不得将防毒面具摘下,多亏黄千山出手阻止,否则他早就把防毒面具摘下,并大喊一些煞风景的豪言壮语。黄千山发现郝大力急切地看着他,似乎想说话,他很清楚郝大力想问天宫是不是真的。即使隔着防毒面具,郝大力还是粗声粗气地问,天宫忽然出现,是不是代表他们要死了,死了马上就飞到天宫里当神仙,也许还能看见嫦娥妹妹,或者七个仙女姐姐。

黄千山没戴过防毒面具,戴上后他觉得呼吸不顺畅,所以懒得讲话。虽然没有跟郝大力交流,但黄千山也很想弄明白天宫是怎么出现的。这座天宫映现在瑶池上空,它不可能是海市蜃楼,因为海市蜃楼是一种特殊的折射现象。瑶池深埋地下,要有折射也被地面阻挡了,所以天宫不会是海市蜃楼,也许真的是一座凡人永远触不到的天宫。

正当他们流连天宫的壮丽时,黄千山却听见有人在喊话,他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内殿的石门探出了一个人头。那人是蔡敏敏,她神情紧张地大叫黄千山快回来,似有紧急的事情。黄千山疑惑地看了一眼天宫,瑶池附近除了有毒的蓝色汞气,并没有特别危险的东西,再看一眼别无大碍,他不明白蔡敏敏为什么这么慌张。

因为戴着防毒面具,他们又站在冥殿的外门,与内殿有一大段距离,所以黄千山弄不懂蔡敏敏的意思,只看见她又跳又喊,显得很是急躁。黄千山被蔡敏敏吓到了,他琢磨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是近距离看不到,只有站得远了才能发现?

第四十七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宫依然悬在瑶池上空,黄千山不舍地再看一眼,然后就和同样不甘心的郝大力走回内殿。他们以为冥殿外有危险,因此蔡敏敏才急着催他们回来,谁知道走回来以后,防毒面具还没来得及脱,他们就听到劳月在哭。

“长天不行了。”蔡敏敏小声地说。

郝大力进来时还一肚子气,刚想发飚,听了蔡敏敏的话,他就重重地叹了口气。黄千山也心一沉,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中了瘴母之毒后,黄千山一直保持乐观,但他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顾长天一死,接着就轮到其他人,除了劳月和梁小玉,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死神的降临。顾长天奄奄一息,劳月哭得死去活来,梁小玉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假装昏迷。

黄千山怒不可竭,走到躺在地上的梁小玉身边,忍无可忍地吼道:“别装了,他妈的,你是不是要把他们都害死才罢休!”

顾长天听到黄千山怒吼,本能地想看过去,但头还没扭过去就彻彻底底地断气了。劳月脸唰地惨白,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怀里的顾长天,怎么都不敢相信顾长天真的死了。劳月无声地流泪,内殿静得能听到空气的流动声,还有泪水滴答滴答的声音。顾长天本来中毒不算深,要死也是黄千山第一个死,怎知他被火烧后,瘴毒反而加快了速度。顾长千刚死,他身上的肌肤竟然跟香蕉皮似的,一片片地掉在地上。只去了半会儿的功夫,顾长天就只剩下红黑色的血肉,就连头皮毛发都掉得一干二净。

劳月抱着血人一样的顾长天,不管顾长天变成什么样子,一刻也不肯松手。郝大力和蔡敏敏不知所措,他们怔怔地站在一旁,全身冰凉,动都不能动,就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死期了。黄千山额头青筋暴起,他将过错迁怒于梁小玉,并忍无可忍地拽起假装昏迷的梁小玉。劳月惊讶地看着黄千山,郝大力和蔡敏敏也甚感意外,但黄千山咆哮地叫他们站着别动,接下来竟真的没人动弹,连喘息的声音都听不到。

“你们给我看好了,什么是人面蛇心,这里现在就有一个!”黄千山使出狠劲掐住梁小玉的喉骨,然后说,“你继续装是吧,反正大家都要死了,现在我做一回杀人犯也没什么大不了!”

“黄先生,你到底在干什么!”劳月大喊。

黄千山没有开玩笑,只差一秒,梁小玉的喉骨就会被掐断,所有人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梁小玉终于卸下了伪装,她知道黄千山这次是来真的,所以很快咳嗽着睁开了眼睛。劳月难以置信地望着梁小玉,似乎看到死人复活一样,劳月再笨也看得出梁小玉的气色好了很多,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小玉,你……你怎么好了?”郝大力见状开心地喊道。

“别傻了,杀人凶手怎么会死呢?”黄千山冷笑道。

“她杀了人?”蔡敏敏跟着问。

梁小玉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站在昏暗的角落,良久她才轻声抽泣:“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

“一句对不起能换回顾长天的性命吗?你宁愿他死,也要假装睡在地上,这句对不起还是到地府跟顾长天说吧!”黄千山忿忿地说。

“小玉,你到底……”劳月茫然地问,“难道是你……”

“月姐,对不起。”梁小玉的眼里装满了泪水,但没有流出来,她慢慢地说,“一切都是我做的。进山前,我故意把行李弄丢,写了恐吓信,换掉药品、食物,就是想阻止你们进山!可你们越走越远,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劳月糊涂地问。

“黄千山,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梁小玉平静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然后说,“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我的秘密很普通,但我太爱月姐了,我希望月姐你永远认为我还是那个善良的梁小玉。”

“你说什么,小玉?”劳月越来越迷糊。

“月姐,我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的好。”梁小玉的眼泪从脸庞滴落,她哽咽地说,“但自从我知道那件事以后,我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你的梁小玉也永远地消失了。”

“小玉,你说什么呢,你不还是你自己吗?”郝大力挠着头发问。

梁小玉不理睬郝大力,她只看着劳月,说道:“我多么希望四年前能跟你一起和爸妈去柬埔寨,如果四年前我跟着去了,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我也还是我自己。”

“四年前怎么了?”劳月追问。

“四年前,爸妈带你去柬埔寨向一个当地居民收买一件古物,那时我闹着跟去,但爸妈没有允许。我心情不好,那晚就一个人出去散步,结果却遇到了院长。”梁小玉回忆道。

“院长?你说胡虹心院长?你怎么没和我们提过?”蔡敏敏惊讶道。

“没错,就是胡虹心院长。当年我们三个人一起待过的孤儿院,胡虹心就是那里的院长。”梁小玉停顿了一下,又说,“从那时起,原来的梁小玉就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到底怎么了,难道院长对你做了什么?”郝大力紧张地问。

梁小玉摇摇头,说道:“院长永远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惜我不是,她只是好心告诉我一件事情,却把我这四年的人生都改变了。”

“她说了什么,小玉,你告诉我!”劳月渐渐从悲伤转为震惊。

“院长说,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想通过院长找回我。”梁小玉哭红了眼睛,“他们那时穷,养不起我,就把我丢在了路边。我那时已经懂事了,但我没有怪他们,就连他们故意丢下我,我都忍住不哭,静静地看着他们偷偷地离去。可四年前,他们却和以前不同了,有钱了,所以想找回原来丢掉的女儿。”

“这事你跟我们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你要隐瞒?”蔡敏敏不解。

“我怕爸妈伤心,毕竟是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梁小玉半低下头,说道,“我很高兴地与亲生父母见了面,但也说明不会离开这个家,只能偶尔看看他们俩。没想到,三年前他们得了重病,似乎是被老天惩罚一样,所攒的钱财也一下子亏空得一干二净。他们求我……求我给钱让他们治病,可我哪有那么多钱。于是,我就开始偷偷地带些收藏品去卖钱,但有一天晚上,我竟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劳月猛吸一口气,她呆呆地问:“三年前的那晚,难道你……”

“对不起,月姐,我不是故意的!”梁小玉忽然跪地,她不停地磕头,“是我害死爸妈的,对不起!”

“可爸妈不是心脏病发作才……”郝大力疑惑地问。

“那晚,我又偷了东西去卖,但被爸妈撞个正着。”梁小玉哭着说,“他们早就看出收藏品少了,没想到那个贼就是我。第二天我的亲生父母要交一笔手术费,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如果拖延他们就活不了了。我一时着急,就说了气话,结果爸妈气得全身抽搐,心脏病忽然就发作了!我脑子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为了救亲生父母,我就抱着收藏品跑出家门,等我回来时他们已经……他们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劳月全身瘫软,她呢喃道,“你再说一次,你……你做了什么?”

“其实,表面上爸妈是病死的,但他们是被我气死的。”梁小玉又不停地磕头,她跪在地上说,“对不起,这个秘密我一直想说的,但我说不出口,我怕月姐你会怪我。”

劳月语结,根本说不出话来,黄千山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他忍不住就问:“你怎么会有解毒药的,到底还有没有另外的药?”

这一次,梁小玉没有逃避,她直直地望着劳月,问:“月姐,你应该记得,三个月前,曾看到我出现在北京的古玩市场吧。”

“我的确撞见了你,这事和现在有关系吗?”劳月渐渐松开了顾长天的尸体。

梁小玉如鬼魅般地幽幽答道:“那四颗金钻玉眼,其实就是跪地猴像的眼睛,你刚才站在瑶池边上已经看见了,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原来你已经……”劳月瞠目结舌,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错,是我,那四颗金钻玉眼就是我从这里偷出去的!”梁小玉抬起头,讲道,“三年了,家里的东西不能再偷了,不然你们肯定要怀疑。爸妈死后,他们的遗嘱里分给我们四人一样份额的财产,但我的亲生父母却像吸血鬼一样,把我分到的财产全都吸干了。我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不会让你们发现的方法。”

梁小玉舔了舔嘴唇,继续说:“如果再偷收藏品,再笨的人都会知道我的秘密,于是我就打起了古文典籍的主意。因为它们就如藏宝图一样,所以只要我找到典籍里记载的宝藏,那你们就不会知道我做过什么,家里的收藏品也不会再变少。”

“所以,你拿走了那本手稿!”郝大力忽然喊道。

梁小玉仰头看了一眼郝大力,然后疯子般地笑了笑:“我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没想到一个意外出现,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把我拽进了地狱!”

第四十八章 白日飞升

内殿里的气氛很诡异,似乎顾长天的死谁也不在乎了,更甚的是他好像被忘记了。所有人都在听梁小玉坦白,恨不得马上打开她的脑袋瓜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解毒药到底还有几颗。可他们又被梁小玉的坦白所震惊,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全都静静地站或者坐在原地。

“手稿的确是我拿走了,我也请李教授读出了所有的内容!”梁小玉苦笑道,“黄千山你猜得没错,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手稿最后的那部分,没看过这部分内容,就会和你们这次一样,几乎一进山就会死掉。”

“可手稿不是……”劳月迷茫地问,“李教授不是死了吗,他翻译出来的稿子都不见了!”

黄千山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他插话道:“等等,你说你看过全稿,稿子也被读出来了!那……劳月手上的原件,是不是被你动过手脚了!?”

“你是有点聪明,可惜到现在才想到。”梁小玉慢慢地说道,“你读到最后一部分时,难道不觉得那部分的里贝喜语的语法完全不通吗?”

“因为那是你伪造的,你不懂里贝喜语,所以依样画葫芦,写出来的里贝喜语也牛头不对马嘴。”黄千山恍然大悟。

“如果你们知道了最后的内容,根本不会有阻碍,我不能让你们进入瑶池。”梁小玉痛苦地说,“以月姐你的资历,一定一眼就看出跪地猴像的金钻玉眼是我盗走的,并卖掉换钱了。我只希望那个梁小玉还活在你心里,不想你知道我已经变了,我真的不想这样!我真的爱你!”

劳月说不出话来,黄千山见状,就急着问:“那你的解毒药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女王墓里带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