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可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朝着他胸上推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缺德啊?人家喜欢你那么长时间了,就在你面前露露胸怎么了?你就这么嘲讽人家,你简直不解风情!”

但眉梢眼角的神情与这番话的内容却是背道而驰的,很显然,她对于严倾这种毫不留情的做法十分满意。

严倾只能瞥她一眼,“女人心,海底针。我要是对她客气点、委婉点,你估计又要骂我缺德花心了。”

尤可意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开始吃他做的午饭,吃着吃着嘴角却弯了起来。

谁知道呢,曾经的黑道大哥如今和她窝在这个小地方,她教舞蹈,他卖车修车。每天下课时,他总会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带着他亲手做的饭菜走进来。

孩子们都喜欢他。

当然,她也喜欢他。

她低头吃着,抬头的时候又看到了他的手,因为半年以来长期浸泡在机油里,指甲缝和指节都被染得有点黑,指腹上还有一层黄黄的茧子。

那种甜蜜的心情忽然又有了酸涩的滋味。

她吃不下了。

严倾注意到她停下了筷子,皱眉问:“怎么,菜不合胃口?”

她摇头。

“今天水放的有点少,饭太硬了?”他记得她喜欢吃软一些的米饭。

她还是摇头。

“那是什么?”严倾挪了挪椅子,坐下来抬起她的下巴,结果看见她眼睛似乎有些潮湿,表情顿时一滞,“……到底怎么了?”

尤可意不想那么矫情,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天气太热了,教舞教得又累又热。”

严倾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再等等,再过两三个月该攒够钱买空调了。”他安抚似的摸摸尤可意的头,“乖,再忍忍好不好?车行的生意还不错,最多再等四个月,一定能把空调给你安上的。”

尤可意点头,心里一片潮湿。

半年以来,他们过着普通人的日子,起初是非常拮据的。但严倾从来没有说过累,车行起步的时候,为了和镇上的人把关系处好,方便以后的车行运营,他默不作声地帮着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谁家的热水器坏了,有严倾。

谁家的厕所堵了,有严倾。

谁家的车坏了,他拎着包二话不说上门修。

……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镇上的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沉默踏实的青年。

只有尤可意知道他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人,虽然并不是正业,但一呼百应的日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风风光光的。而今他屈膝到了这种卑微的程度,为她、为了他们做着一些让她心酸心痛的事。

其实她很怕他会埋怨如今这种日子。

可她不敢问,因为就算他后悔,她也舍不得让他回到过去的生活轨迹上。现在的日子虽然清贫了一点,但是充实,充实到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了蜜糖里。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个可以独立生存,并且依靠自己的专长带给人快乐的人。

傍晚从教室回家的路上,她牵着他的手,低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严倾顿了顿,转过头去,“你身份证不能用,怎么结婚?”

“不扯证了,直接结。”她小声说。

“直接结?”严倾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接结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别再分床睡了,直接……直接……”她的脸涨得通红,最后索性把心一横,“直接睡一起,睡一间房,睡一张床!”

严倾笑出了声。

他的眼里闪烁着一些微亮的光芒,片刻后,他侧过头去亲亲她的眉毛,“乖,再等等。”

“都半年了!”尤可意控诉他。

已经半年了,他居然从来不让她爬上他的床,跨过最后的一步?!

严倾的笑意变浅变淡了,他抬头看看前面漫长的路,慢慢地说了一句:“即使不能去民政局领证,我也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跟你结婚。现在的日子太拮据,我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给不起你。”

“……”

“再等等。等我再存些钱,至少给你一个婚礼。至少让你觉得跟了我并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再穷再苦,该给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

生活也许就是这么现实,再像童话也毕竟不是童话,王子和公主脱离了城堡并不能过得无忧无虑,他们也要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考虑如何过日子。

何况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王子。

尤可意低下头来看着脚下的路,并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但她紧紧地握着身旁这个男人的手,低声却无比笃定地说:“好,我等你。”

他们从相识以来就好像一直在等待一些东西。

等待再次相遇,等待一个下雨天的共用一伞,等待彼此多袒露一些心迹,等待他追上来,等待她跑过去。

其实等待也不一定就真的有那么辛苦。

至少这一刻,尤可意觉得那些等待都是值得的。

第58章

房子是镇上一家搬走的人留下来的空屋,小平房,装修过得去,只是屋顶有些漏雨。

起初搬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没察觉到,直到第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来临时,两人各自在自己的卧室睡觉,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的水声。

尤可意披上外套下床去,推开了卧室的门,刚好与自另一间小点的卧室走出来的严倾撞了个正着。

她顿了顿,因为严倾光着膀子,没穿上衣,下面倒是套了条宽松的长裤。

严倾停在门口,声音低沉地说:“我听到漏雨的声音,没想到你也会醒,所以套了裤子就出来了……”

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没穿上衣。

尤可意脸上微红,“嗯,我,我也没想到……”

严倾接口说:“没想到我会光着膀子出来?”

“不是不是不是——”尤可意脸红加剧,“是没想到我也会醒,出来又撞上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严倾笑了,经过她面前往客厅走,抬头望漏雨的地方看。

大概是年久失修,天花板上有一处裂缝,雨水像是开着的水龙头一样从缝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在客厅的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片水洼。

尤可意跟了过来,拢了拢衣服,“你先去把衣服穿上吧!”

严倾侧头看她一眼,“……你害羞?”

放屁!

尤可意的脸又红了,大声反驳说:“我是怕你会冷!”

初春的夜里温度低,他这么光着膀子不感冒才怪!

严倾说:“不碍事。”抬头再看一眼裂缝,“明天早上起来这里估计有个鱼塘了。”

大哥又开始讲冷笑话了吗?

尤可意擦擦汗,“那也没办法,外面风雨交加,就算要补漏也得明天去了。”她往洗手间走,“我去把洗衣服洗脸的盆子都拿过来,今晚先接水,明天早上再想办法处理。”

她快步走进了洗手间,手接触到铁盆的那一刻,严倾忽然从她身后伸手接了过来。她疑惑地回头,严倾低声说:“尤可意,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好,你不用操心。”

她一愣,“盆子又不重,我拿一下怎么——”

“有我在,我来拿就好。”他打断她,拿着盆子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是男人,粗活重活都理应交给我。从现在起你要学会依赖我,这些事情以后都不要操心。”

尤可意弯起嘴角。

严倾又说:“你是女孩子,不能太主动,要娇弱一点,懂吗?”

她乖乖点头,“懂。”

真的是甜进了心坎里。

盆子都摆好以后,两人又各自回屋睡觉。

夜里的温度是真的很低,尤可意就算穿着外套才去的客厅,回到被窝里的时候也冷得瑟瑟发抖。再想到严倾光着膀子在客厅那么长时间,他的那间屋子窗户又不够牢固,有点漏风……心里一下子悬了起来。

偏偏客厅里的雨水滴答滴答没个完,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多次,终于忍不住又起身披上了外套,往严倾的房间走。

她小声地敲了敲门,叫了句严倾。

里面的人低声应了,然后起身来开门,“怎么了?”

还是光膀子。

她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摸了把他的身体,然后眉头一皱,“……果然是冷的!”

不仅冷,还冷得像冰!

严倾顿了顿,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慢地叫了一句:“尤可意?”

她抬头看他,结果看见了他眼底的那点笑意,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她摸到了哪里!

小腹。

特别结实的,肌肉硬邦邦的小腹。

她一惊,脸上的温度又开始上升,然后老老实实地解释说:“你刚才没穿衣服就去了客厅,我怕你冷,所以来看看……”

“看看就不冷了吗?”严倾反问。

“冷的话,我就,我就……”她的声音小了下去,然后胸一挺,踏进了他的卧室,“我就来帮你暖床!”

……

结果就真的只是一次非常矜持保守的暖床。

尤可意执意钻进他的被窝,想用身体温暖他冷冰冰的床,但考虑到他的身体也冰,她就慢慢地靠近了他,一点一点钻进了他的怀里。

能感觉到身侧的人浑身一僵,姿态似乎都有点不自然了。

她慢慢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小声说:“别乱想,就是怕你冷而已。”

过了半天,严倾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像一只小小的火炉,浑身上下散发着暖暖的热量。

她还自夸说:“我从小就冬暖夏凉,我姐姐特别怕冷,但是我妈妈不让我们用电热毯,说是对身体不好,会让皮肤变干燥。所以每次冬天的时候姐姐都会钻进我的被窝,把我当成暖炉。啊,她还叫我小火炭!”

严倾的唇角弯了起来,在黑暗里把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摩挲了一下,低声说:“嗯,小火炭!”

那声音不大不小,不长不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轻快的音符,却又带着一种缠绵的柔软触感。

尤可意不知怎么忽然脸上发烫了,当意识到她这样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严倾身体上的同时还没穿内衣的时候,她就快要沸腾了。

那什么……那里,那里的尖尖好像顶住他了。

因为她的脸挨着他的胸膛,所以胸就顶在了他的小腹上,好像正好是她刚才摸过的硬邦邦的肌肉那里……

这样想着,身体有点一点变化,柔软的小草莓有了那么一点硬度上的上升趋势。

她开始一声不吭,心脏狂跳,砰砰砰砰就快要跳出口腔。

怎么感觉口干舌燥的?

严倾闻着她头发上的草莓香气,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也有些心猿意马。察觉到她忽然不说话了,他低头看她,叫了一声:“尤可意?”

“啊?”她有点紧张地应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

尤可意噎住,怎么不说话?她要说点什么呢?不好意思我想法有点多,这么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真的好容易就激凸了?

啊啊啊啊她要疯了!

然后她就开始振振有词地默念陆童教她的“冷静大神功”:“炸碉堡的是董存瑞,堵抢眼的是黄继光,烧草堆的是邱少云,被打死的是秋瑾……”

严倾默默地听了几遍,然后问她:“你在干什么?”

“冷静下来。”她下意识地回答说,然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居然老老实实交代了!?她瞬间捂住了嘴。

“冷静下来?”严倾好像嗅出了点什么,慢慢地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双慌得左顾右盼的眼睛,“为什么要冷静下来啊?”

啊啊啊,尤可意闭上了眼,难道真的要说自己激凸了所以才必须冷静下来吗?严倾绝对会以为她是个荡妇好吗?

她满脸发烫,严倾从下巴都感觉到了那种温度,于是慢慢地把手移到了脸上,那个温度简直快要把他的手也给一块儿烧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低低地笑出了声。

尤可意恼羞成怒地睁眼瞪他,咬牙切齿地说:“笑什么笑?”

“笑你脸皮薄。”严倾低声说着,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把它按在了自己的……自己的小腹以下。

尤可意瞬间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