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知道。”吴所长抢着说,“照片应该是在北山永湘寺院里,那棵千年桧柏树下照的吧?”

“对。”刘亮点头说。

“相片我们能借用一下吗?”韩印问。

“当然可以。”刘亮点点头,冲姐夫示意一下,贺军便抬手摘下相框,打开后面的封堵,将相片取出交给韩印。

韩印接过照片,又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扬扬手表示感谢,便与吴所长告辞。

出了赵老师家的小院,吴所长迫不及待地问:“凶手为什么要杀照片中的五个女孩?她们与他会有什么过节呢?”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先不管他,目前紧要的是要将黄玲立刻保护起来,她应该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韩印说。

“那赶紧走吧,去她家看看。”吴所长说。

高沈村本身就不大,村民居住得又比较集中,韩印和吴所长从赵老师家来到黄玲家,只用了不到10分钟。

黄玲的父母都在家,他们承认黄玲是他们家的大女儿,但是对于她的近况和联系方式,一概表示不清楚,只说她离家出外打工了,已经好多年没和家里联系,说罢便做出送客的姿态。

很明显黄玲的父母并不愿意多提这个女儿,也不欢迎韩印和吴所长的到来,看来父母和女儿之间有很深的矛盾,但现在顾不上去猜测他们之间产生矛盾的原因,重要的是要立刻找到黄玲。

吴所长耐着性子将利害关系讲给老两口听,没想到他们竟齐声表示:“死了最好!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哪有父母这样咒自己女儿的?父母和子女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但任凭韩印和吴所长怎样做工作,老两口坚持表示不清楚女儿的行踪。无奈,韩印和吴所长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从黄玲家出来,两人直接转到隔壁的尹爱君家。主要是想让尹德兴看看五个女孩的合照,也许看到照片他能想起一些事情,顺便也打听一下黄玲的情况。

尹德兴热情招呼二人落座,为他们沏上两杯热茶,他接过韩印递上来的照片看了一眼,表示照片他家里也有一张,问韩印给他看照片是什么意思?韩印便指出照片中包括他女儿,已经有四个人遇害了,韩印这么一提醒,尹德兴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您想起什么了吗?”见尹德兴一副震惊的模样,韩印急忙问道。

尹德兴没理会韩印的问话,对着照片,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难道诅咒真的灵验了吗?”

“什么诅咒?”吴所长催促说,“到底是什么诅咒,你快说啊!”

“她们惊扰了‘树神’,遭到了树神的惩罚!”尹德兴指着照片上几个孩子身后的大树,叹息一声说。

“你是说这几个孩子因为当年对这棵千年桧柏树不敬,所以被杀了?”吴所长瞪大着眼睛问。

尹德兴点点头。“都是报应啊!”

“大叔你好好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韩印也有些着急,他预感到案子将迎来重大突破。

“这事说起来,可就长了。”尹德兴端起茶杯喝口水,定定神说,“吴所长应该知道,在咱这北山上有一座永湘寺。老一辈说,那是北宋初期建的,桧柏树就是那时候栽的,距今也有上千年的历史。据说这棵千年桧柏颇有灵性,村里世代人都尊它为树神,逢年过节都会去烧烧香,拜一拜,祈求好运。”

“这个我做管片民警时,也听村里人说起过。”所长接下话说,“相传抗战时期,一队日本鬼子抓了村里的妇女,在那棵树下强奸了她们,结果第二天那队鬼子全部暴毙,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还听说在‘文革’时,一些造反派破除四旧、破除封建迷信,硬要把那棵树锯倒,可刚锯了不大一会儿,那树竟然流出犹如鲜血一样的红色树液,造反派们便不敢再锯了,而带头锯树的几个人,不久之后都得了一场怪病死了…”

老实说,对这种“古树传说”韩印并不感冒,好像很多地方传言或者小说里都会有类似的恐怖说法,于是他打断吴所长的话,催促尹德兴说:“大叔,还是说说照片上孩子的事吧?”

尹德兴好像也有些意犹未尽,他接着吴所长的话头继续说:“造反派们倒是没敢再继续锯树,但却把永湘寺给砸了。他们把里面的和尚都赶跑了,把供奉的神像也全都推倒砸烂,寺院的几间房子也拆得破败不堪。后来80年代初,不知从哪跑来一个疯和尚,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栖身之所。他整日疯疯癫癫的,但却把永湘寺修缮得有了些模样,他自称是树神的守护者,对一些经常爬到树上掏鸟蛋的孩子大打出手,但对上香拜树的村民态度极好,逐渐地村里的人便稀里糊涂把他当成永湘寺的住持。”见韩印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尹德兴赶紧言归正传,“好、好,说孩子们的事。几个孩子年龄都一般大,照相那年她们都12岁。那天赵老师带她们到山上踏青,顺道进永湘寺中玩耍。几个孩子小不懂事,一时兴起就用尖石头和随身揣着的削铅笔的小刀,在千年桧柏树上刻字留念,还让赵老师给她们照相。赵老师是有文化的人,在大城市待过,不相信封建迷信之类的事,她也没多想,只是嘱咐孩子们以后不要乱伤害植物,便给她们照了相。结果被疯和尚看到了,他追着孩子们辱骂暴打,赵老师上去理论,便与他撕扯起来。后来爱君回来后,说那疯和尚打不过赵老师,诅咒她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说她们伤害了树神,破坏了佛门圣地的安宁,以后都会不得好死!也怪,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树神真的有灵性,几个孩子当天晚上都肚子疼、发高烧,经村里老一辈人的指点,我和那几个孩子的父母去寺里给树神上了香,烧了些纸钱,孩子们还真就没事了。我以为那一劫就算躲过去了,谁知道现在还是遭到了报应,早知这样,当初真应该做场法事,替孩子们求得树神的原谅,也许我家爱君和那几个孩子就不会惨遭大难。”

见尹德兴不住地自责,韩印劝慰道:“您别难过了,也许只是巧合罢了,那几个女孩遇害未必就与疯和尚的诅咒有关。再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即使有关,您女儿尹爱君也只是被牵扯进来凑数的,她的案子应该和村里的案子无关。”

“不、不是巧合。”尹德兴连连摇头,“一个月前,那疯和尚在村里出现过,也许他突然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村里和那几个孩子以及赵老师的。”

“‘突然回来’,怎么讲?”韩印不解地问。

“是这样的。”吴所长替尹德兴解释,“大概在1999年年底,那棵千年桧柏树被国家文物保护组织列为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对象,村里就此又将永湘寺修建起来,请来一些和尚充门面,将那里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无名无分的疯和尚自然就会被赶走。”

“对,吴所长说得对,疯和尚确实在那时被村里赶走了。”尹德兴点头说。

“如果是这样,疯和尚的确有报复的动机,也符合自己先前对凶手所做的侧写,出现的时间点也很吻合,那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黄玲了。”韩印在心里暗自思考着,突然想到黄玲,他赶紧问尹德兴:“大叔,黄玲这个女孩怎么了?她家人好像并不在乎她的死活。”

一提起黄玲,尹德兴看似也有回避之意,韩印赶紧将其与案子的利害关系解释清楚,尹德兴才为难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黄玲这孩子简直是老黄家的败类,要不是跟你们的案子有关,我是不会在背后嚼人家舌根的。这黄玲从小就喜欢跟村里一些地痞无赖混在一起,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不好好谈个对象,整天勾三搭四,偷人家汉子,做尽伤风败俗的事,生生把她妈气死了。现在这个妈是她爸后来又续的弦。”尹德兴跟着解释了一句,继续说,“她爸给她娶了个后妈,这孩子就更加放肆了,整天跟她后妈吵闹,后来干脆跑城里鬼混去了,好多年也没个音信。据村里好些人说,这孩子在咱这城里当歌厅小姐,陪人唱歌、陪人睡觉,算是把老黄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老黄家自当没这个孩子,特别忌讳别人在他们面前提她。”

听了尹德兴的话,韩印和吴所长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黄玲父母会是那种态度,但不管黄玲是什么样的人,警方都有责任保护她,现在关键是怎么在市区内找到她?如果警方找不到她,那凶手能找到吗?

韩印和吴所长商量了一下:吴所长立即赶回镇上,将情况汇报给专案组,向各分局派出所下发协查通报,搜索嫌疑人疯和尚,并在娱乐场所找寻黄玲的踪影。而韩印去一趟北山永湘寺,打探一下疯和尚是否在那儿出现过。

分工完毕,吴所长迅速驾车离去,尹德兴骑着自家的摩托车,把韩印载到永湘寺。

永湘寺类似一个四合小院,由一个门房、一个正殿和两个偏殿组成,整个寺院占地面积不大,但院中间那棵桧柏树却异常雄伟。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把它围住,周围栏杆上系着无数条用来祈福的红布条。小院里香火缭绕,围墙上画着佛教标志图案,寺院氛围甚浓。

寺里的和尚表示:一个月前确实有个和尚造访过寺院,但只逗留两日便不见踪影,其余情况人家表示不太清楚。

随后,尹德兴又骑着摩托车把韩印送回镇上派出所。

吴所长随专案组去执行搜索任务,不在所里,韩印给他打电话,说了永湘寺这边的情况,所长也表示目前对嫌疑人以及黄玲的搜索还未有任何线索。

韩印又表示,现在基本已经可以判断,J市方面的案子与村里的杀人案没有关联,尹爱君之所以被牵扯进来,是因为疯和尚要完整诠释他的诅咒。既然这样,韩印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准备收拾一下,即刻就返回J市。吴所长不同意,拜托韩印再多留一个晚上,帮他们将案子从头理顺一遍,而且还有被害人身上刻的划痕没有破译出来,他也拜托韩印帮着想想。吴所长再三挽留,韩印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韩印坐在吴所长的办公室,对着五个孩子的合影出神。他在脑海里拼凑三个孩子以及赵老师身上的划痕。如果是一个“正”字,会不会意味着“正大光明”?但现在是五个孩子加一个赵老师,明显多了一个笔画,看来这种解释说不通。

韩印把视线落在照片中一个孩子的手上,那孩子手指向桧柏树沾沾自喜。

韩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桧柏树上好像有一幅图案,可能是那孩子刻下的。

图案由肉眼在照片上很难看清楚,韩印让所里内勤拿来扫描仪将照片扫到电脑中,通过软件技术放大,他看到孩子刻在树上的与他在寺院围墙上看的佛教标志图案一样,许是当时寺院围墙上就画着那个标志,孩子一时兴起照着刻到树上。

突然,韩印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果尹爱君是第一个笔画,黄玲是最后一个笔画,如果尹爱君代表的是一个短的竖杠(|),黄玲代表的是个短的横杠(—),那么和李岚的长横杠(—),张丹的短竖杠(|),刘小娥的短横杠(—),还有赵老师的长竖杠(|),不就正好组成了佛教的吉祥标志了吗?

原来凶手是想组成一个“卐(万)”字!

果然,赵老师以及三个女孩的死确与照片、树神、宗教、诅咒有关,从这个方向上看,疯和尚很可能是凶手,但这其中也存在矛盾之处:

疯和尚杀死三个女孩和赵老师,是源于她们伤害了树神,破坏了寺院的安宁,所以他要惩罚她们。但是他为何要奸尸呢?作为对佛有偏执笃信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邪淫之事?佛教中触犯邪淫之罪,可是要下地狱的。如果疯和尚杀人是因为赋予自己神圣的使命,而奸尸、割人家女儿的肉送给母亲、把头颅搜集起来埋在人家窗下,则属于邪恶的行径,这二者是相违背的。也就是说,疯和尚的行为表现,与杀人动机存在一定的矛盾。当然也许他就是个疯子,做事本就没什么逻辑可循。

当证据渐渐都指向了疯和尚时,韩印却突然踌躇起来…

第二十四章以爱之名

韩印在等待吴所长回来的空隙给叶曦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这边的情况,表示不管这边案子结果如何,他都会在明天一早启程返回J市。正好叶曦也要找他说说DNA检测结果,以及马文涛的信息。

经DNA检测结果比对,“1·18碎尸案”被害人与尹德兴确认为父女关系,也就是说被害人确系尹爱君。而通过对古都大学宿舍玻璃上血字的DNA检测,可以排除是尹爱君所留,但其与叶曦在华北路肯德基拾到的矿泉水瓶上遗留的唾液检测结果相同,来自同一女性。

另外,据一位当年与马文涛同在一条街开书店的店主说:文涛书屋被拆迁后,马文涛将积存的书便宜处理掉,说是要回老家安心写作,此后便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马文涛这条线,韩印还是很重视的。从他的一些背景资料加上许三皮提供的线索上看,这个人非常有可能是“1·18碎尸案”的凶手。所以韩印决定临时改变计划,他告诉叶曦明天先不回J市了,由这边直接去马文涛老家调查一下再说,让叶曦把先前卷宗上记录的马文涛老家地址发到他手机上。

傍晚,黄玲的尸体出现在木桥边。

她倚坐在桥头木墩前,双眼凝滞目视远方,脖颈处喉头周围有一道横行的虎口扼痕,上身衣物被剥去,露出丰满的胸部,乳沟之间刻有一道划痕,正是韩印所预料到的…是一条短的横杠。除此之外,凶手对黄玲尸体并未做进一步虐待。她的脑袋未被割下,臀部上的短裙还在,法医现场初检,也未发现奸尸迹象。黄玲是一头长发,有几撮头发上面粘着黏黏的东西,好像是一种糖浆,经法医仔细甄别,发现是可乐。

“唉!咱们出动这么多人手也没能赶到凶手前头,真他妈憋气。”明知道凶手下一个侵害对象是谁,但仍无法保护受害者,对任何警察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挫败。吴所长一脸沮丧,叹息一声,忍不住爆出粗口:“市区和镇上有这么多警察,局势如此紧张,凶手仍然顶风作案,也太他妈嚣张了,看来他的杀人欲望已经无法抑制了!”

“不!”韩印注视着黄玲,轻轻摇头说,“恰恰相反,凶手是在退化,不论是他的欲望,还是杀人的手法都在退化。就目前掌握的证据看,黄玲是凶手整个杀人计划中最后一个目标,也就是说这是他的收尾之作。凶手前几起作案都非常成功,他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正逐渐上升,同时他杀人的欲望也会愈加强烈,所以当面对收尾之作时,他一定很希望将它呈现得更加完美,他在黄玲身上的所作所为只会更多,而不是像现在只是杀死她,在她胸部留下一个‘笔画’而已。这让我感觉,凶手对杀人已经有些意兴阑珊,好像杀死黄玲只是为了凑齐‘照片’上的人数,为了将‘卐’字组合完整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吴所长忍不住打断韩印。

韩印没有接着说下去,若有所思地盯着黄玲的尸体片刻,转头对吴所长轻声说:“回所里再说吧。”说罢便撇下众人,先行离去。

目前的表面证据基本都指向疯和尚,专案组因此向各单位下发了通缉令,而韩印却选择暂时回避,他需要找一个安静之所将案子从头到尾捋顺一遍。

此时韩印一个人待在警员宿舍中,脑海里如过电影般闪出案子细节。

疯和尚大概一个月之前出现在高沈村,不久之后凶案开始发生,相互间隔一个星期,李岚、张丹、刘小娥先后遇害,并被砍头以及奸尸。刘小娥尸体出现当晚或者次日,她大腿上的皮肉被送回她的家中,她和另外两名被害人的头颅以及代表尹爱君的塑胶头颅,也应该是在那时被悄悄埋在赵老师窗下。接着头颅被大雨从土里冲刷出来,赵老师受到惊吓被送到卫生院,然后惨遭不幸。

再接着照片出现,韩印和吴所长发现了有可能是导致死者被杀的交集之处,顺着这个交集牵出了永湘寺中那棵桧柏树神以及疯和尚的诅咒,实地走访以及放大照片又破解了凶手留下的划痕,然后推测出凶手最后的目标黄玲,但很快黄玲就被敷衍了事般杀死,随意地抛在桥头。

将案件的整个过程细想一遍,韩印发现凶手其实在赵老师身上下工夫最多。不仅用女儿的肉来折磨本已悲恸欲绝的她,而且将她最喜欢的几个学生的头颅摆出仰视的姿势埋在她的窗下,这里面有些戏谑的成分,凶手好像要表达的是:你不是喜欢她们围着你转吗?那就让她们一辈子都守着你吧!还有,赵老师是被活活砍死的,这比凶手杀死其他几个人要残忍得多,而且对待赵老师的私处,凶手的手段也更加让人瞠目,把阴部缝合死,也许意味着更强烈的占有欲望!

难道凶手杀人的真正根源是赵老师?所谓的诅咒杀人不过是个幌子?

韩印从刘小娥尸体出现开始介入案子,距今不过三四天而已,几日来他和吴所长一直追赶着凶手的脚步,疲于奔命,很少有喘息的机会沉下心来,仔细审视凶手的行为证据。此时他豁然发现,他们好像已经被凶手牵着鼻子,正一步步踏进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于这一瞬间,韩印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假设有甲和乙这么两个人,如果甲一再地捉弄乙,那么只有亲眼看到乙被捉弄后的狼狈模样,甲才能最大限度感受到掌控局势的刺激感和成就感。

凶手把刘小娥腿部皮肉送回给赵老师,把她学生的头颅埋在她的窗下,当赵老师在不经意间吃掉女儿身上的肉,当她为那些遇害的女孩悲怜伤心之时,岂知她们一直就在她的窗下仰望着她。这种暗地里的掌控捉弄,一定让凶手感觉非常刺激,那么,谁会有这种亲身感受的机会呢?

疯和尚显然没有这样接触赵老师的机会,他也没有能力毫无痕迹地骗走四个女孩,他也没有抛尸工具。能够与赵老师有直接接触的,与四个女孩有紧密交集的,有能力让她们放下戒备的,拥有一辆掩人耳目的抛尸工具的人,只有刘小娥的亲弟弟、赵老师的亲儿子…刘亮!

当韩印将视线聚焦到刘亮身上,豁然发现其实在最后一起案子当中,他已经留下了破绽。刘亮说过他平时也兼做饮料生意,那么死者黄玲头发上的可乐,会不会就是从他的厢货车上沾上的呢?韩印觉得不能再耽搁了,事不宜迟,他立刻打电话给吴所长,让他与专案组联系,即刻抽出一组人手赶往刘亮家,将他的厢货车封存进行勘察,赶得及也许能够找到直接与死者黄玲建立联系的证据。

晚上9点,韩印和吴所长带着一组人手悄悄来到刘亮家,刘亮可能已经睡了,院内黑黑的。厢货车就停在院门口,货厢的门没有上锁,韩印示意技术人员上去勘察。

不久之后,技术人员从车上下来,表示发现了几根毛发,从长度上判断应该属于女性。这样看来,韩印的分析思路是对的,刘亮很可能就是一系列杀人案的凶手。

吴所长吩咐技术人员赶紧回去将毛发与黄玲的头发做DNA比对,他和韩印则决定进屋试探刘亮一番。

院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走到正房前,吴所长本想敲门,但手一碰到门边,门便开了,好像刘亮故意给他们留着门似的。

走进屋,刘亮的呼噜声从东厢房传出,二人便提着手电进了东厢房。

“起来,刘亮,我们有事要问你。”

吴所长擎着手电朝床的方向照着喊了一句,但猛然间他身子一颤,哆嗦了一下,手电差点掉到地上,而他身边的韩印也本能地缩了一下身子,退后几步…在进这间屋子之前,韩印和吴所长已基本认定刘亮就是凶手,但是对于眼前的场景,他们还是缺乏一定的心理准备…刘亮躺在母亲的床上酣睡着,怀里搂着的正是母亲的头颅。

“起来!起来!你他妈给我起来!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吴所长缓过神来,激动地怒吼着,声音已经变了调。

见刘亮无动于衷,还酣睡着,所长冲到床边一把薅住刘亮的头发,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拽到地上,韩印上去就势把他的双臂扭到背后铐上手铐。

刘亮此时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像早有所料似的,瞅见韩印和吴所长他并不慌张,而是打了个哈欠,喃喃地嘟囔一句:“你们来了!”然后冲着滚落在地上的母亲的头颅,露出诡异的笑容…刘亮被直接带到Q市公安局刑警队。

由于已经证实高沈村系列杀人案与J市发生的案件无关,韩印自然被排除在审讯之外。对刘亮的审问,由专案组正副组长于波和房大伟来负责,韩印和吴所长等人只能坐在隔壁观察室,隔着单向透明玻璃关注审讯。

应该说审讯非常顺利,刘亮相当坦诚地将自己的作案细节一一交代清楚,但当继续询问他作案动机之时,他却突然沉默不语了。负责审讯的于波和房大伟大为不解,既然他对自己的作案行为供认不讳,却为何不肯交代他的作案动机呢?如果凶手的作案动机没搞清楚,那对整个案件来说是个不小的遗憾。

随后两人拿出他们一贯的审讯策略,时而耐心开导,时而厉声呵斥:“这么多无辜的女孩被你杀害了,你总要给人家父母一个交代吧?”“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要让你对姐姐和母亲下如此狠手?”“枪毙你是肯定的,要是你还有一点人性,就让你母亲和那些女孩死得明白点!”“你不要以为你不交代,我们就不知道,像你这种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人脑袋里能有什么?除了仇恨就是仇恨,不是吗…”

可以说两位领导使出浑身解数,苦口婆心、机关算尽,但刘亮却始终不为所动,他只是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一声不吭。无奈二人只好把刘亮先晾到一边,出来审讯室商量对策。

“我来试试可以吗?”韩印凑到二人身边,主动请缨。

应该说,案子能够顺利告破,韩印功不可没,这点专案组两位领导心里有数。对于韩印的能力无须讨论,他们心里是非常认可。目前的情形下,让韩印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两位领导对视一眼,于波冲房大伟微微点头示意一下,房大伟便带着韩印进到审讯室。

坐定之后,韩印先冲刘亮点点头打个招呼,刘亮竟也点了两下头回应。

韩印盯着刘亮的眼睛,刘亮也不回避,选择与他对视。片刻之后,韩印笑了笑,淡淡地说:“是因为爱对吗?”

刘亮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抿嘴笑了一下,说:“是你抓到我的?”

“嗯。”韩印点点头,继续说,“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恨她们,你只是想拥有她们,如果你不说出来,所有人都会误解你,你愿意和我分享吗?”

刘亮默默地看着韩印,好一会儿,他眨眨眼睛,轻轻点头说:“你想让我从哪儿说起?”

“从头说起。”韩印紧跟着说。

“那好吧。”刘亮深舒一口气,垂下眼帘盯着桌角,娓娓说道,“其实你们看到的我的母亲,并不是她的全部。也许面对那些学生,她用尽了和蔼与耐心,可是回到家中她就像一只愤怒的老虎。当然,姐姐是个例外,她出色的学习成绩,与我这个劣等生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当母亲心情不好时,只会把愤怒和怨气撒到我和父亲身上。终于有一天,父亲受不了母亲的强势,选择与她离婚,去了外地!可我还小,我还得留在那个家里,但我没料到因为我继承了父亲的相貌,竟招来母亲更深的仇视与怨恨。她甚至不愿意看到我的出现,把当时只有9岁的我赶到奶奶家去住,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弃了,感到非常的孤独。没过多久,奶奶病逝,我又回到自己的家中。但母亲并不愿意我住在正房,说家里只有两间居室,她和姐姐一人一间,而且姐姐也长大了,和我住在一起不方便,所以让我住在院子里的偏房中。那里本来是放杂物的,紧邻厕所,非常潮湿,只有一扇小窗户,没有电灯,晚上只能点蜡烛。于是,在黑暗中我被遗弃和孤独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同时我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我变得不会与人交流,尤其是女孩子。每天出没在家里的母亲的学生很多,可能是母亲对我的态度影响了她们,她们没人愿意搭理我,从不和我说话,更谈不上一起玩,我在那个家中就是一团空气,没人注意我,也没人在乎我。其实她们不知道我多想和她们交流,多想得到她们的关注,多想能得到母亲对她们一样的关爱!但是我得到的只是母亲无尽的咆哮,愤怒的恶吼…”

刘亮用力吸了几下鼻子,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幻想杀死母亲。我一次又一次在晚上偷偷溜进她的房间,幻想用锤子砸死她,用砍刀把她的喉咙切碎,让她没法再冲我喊叫,我幻想着把她的下体封住,既然她如此不待见我,那为何要生我出来?但幻想终归只是幻想,我没有勇气去将它变成现实,于是我把愤怒发泄到家里养的狗和邻居养的猫身上。我把它们肢解了,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了,至少那些猫和狗将永远不会再抛弃我。于是我开始期待拥有得更多,我希望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非常巧合,一个多月前,疯和尚搭我的车回城,他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当我报出母亲的名字和身份时,他便回忆起当年诅咒母亲和孩子的事情。他当作笑话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我突然间有了灵感,想到用疯和尚作为我的替罪羊。于是我杀死了他,进而开始策划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而当我真的杀死了母亲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完美了,我甚至懒得再去杀黄玲,但是又忍不住要把计划完整地实施,所以杀她的时候感觉并不好。其实她头上的可乐是我故意粘上的,我说不清为什么要那样做,也许我这一生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至于以后是在村子里,还是在监狱里,甚至地狱里,我都无所谓了…”

如果此时,坐在刘亮对面的审讯人员是其他人,他也许会说出大家在影视剧中经常听到的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问题是,这恰恰是变态杀手最不在乎的,几乎所有的变态杀手在伏法后,根本就没考虑过“悔过”这个词,所有的供认过程只不过是他们又一次的表演,因为一旦他们走上杀戮这条路,就永远不会回头,直到灭亡。

也许,刘亮是个例外,他声情并茂的叙述,既让人同情又让人觉得难过,其实坐在他对面的韩印早把他看透了…他从来没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过!

第二十五章书稿之谜

马文涛籍贯为S省北部城市Z市。带着连夜审讯刘亮的疲惫,韩印一大早坐上Q市方面为他准备的专车赶到Z市,按照当年卷宗上记录的地址找到了马文涛家。

敲开门,在确认开门的老大娘是马文涛的母亲之后,韩印亮明身份,表示想找马文涛谈谈,了解一些事情。

大娘一脸的诧异,默默打量韩印一阵,将韩印让进屋里,引着他来到南面一间房间。她冲着房间右侧墙壁扬扬头示意了一下,韩印看到墙壁正中挂着一幅黑白照片,相框上罩着黑色挽联。

这回轮到韩印惊讶了:“这是您儿子的房间?马文涛…他去世了?”

老大娘捂着嘴,点点头,眼泪随即落下。

“对不起大娘,我这一来惹您伤心了,还请您节哀顺变。”韩印安慰大娘几句后问道,“您儿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去世了?”

“跳楼自杀!”大娘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也许是好长时间没人陪大娘说说话了,没等韩印细问,她声音哽咽地缓缓道出具体情形,“2003年小涛被迫结束书店生意的时候,正赶上他爸患了中风,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便放弃另寻地点开店的打算,回来帮我照顾他爸。2007年9月,他爸去世了,对他的打击很大,那段时间,他情绪一直十分低落,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以为他是伤心过度,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没承想转过年,又出了一档子事,把孩子又伤了一把…”

“出了什么事?”韩印忍不住插话问。

大娘长叹一声,说:“他照顾他爸那几年写了一本书,给他一个做图书出版的朋友看过之后,那朋友说写得非常好,还说一定要帮他将小说出版了。”

“他那朋友也是你们J市的,和小涛关系特别好,老伴生病的时候,他还常来探望。小涛对他十分信任,再加上他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小涛便一直满怀希望等着他那边的消息,甚至为此还放弃了一家出版社的邀稿。但最终,那个朋友还是辜负了小涛,推说没有申请到书号,便将出版计划搁置了。小涛为此特别生气,断然与他绝交了,此后他更加萎靡不振,整夜整夜失眠,白天又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不爱吃饭,不爱说话,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出事那天早晨,毫无征兆,没留下任何遗言,他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大娘又是一阵呜咽,韩印陷入短暂的沉思。

从症状上看,马文涛自杀,应是患上重度抑郁症所致,没有太多蹊跷,但是形成原因未必像大娘说的那样简单,也许还有更深层次的起因。比如,多年前奸杀尹爱君遗留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心虚、内疚…“大娘,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起1996年的事情,那一年春节前后您儿子有没有什么异常?”韩印问。

“1996年?为什么问那年的事情?你找小涛到底想了解什么?”大娘止住抽泣,满面狐疑地问。

“呃,有一件小案子可能牵涉您儿子,所以我想做些调查。”韩印含糊地遮掩过去。

大娘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阵,说:“那年春节小涛还真有点奇怪,我印象特别深刻。他比往年春节回来得要早些,刚回来的时候状态特别差,好像受到什么惊吓,总爱一个人发愣,几乎天天做噩梦,人也神神道道的,直到过了年之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大娘的回忆,证明了在“1·18碎尸案”案发后,马文涛的确有反常行为出现,这样看来许三皮提供的线索有一定可信度,问题是他抛出这条线索的时机让人存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马文涛已经去世了?如果知道之后才把线索提供给警方,那他的动机就值得研究了。

“大娘,您儿子出事后,他先前的朋友有谁来过?”韩印思索片刻问道。

大娘抹着眼睛,说:“就那个搞出版的来过,他还算有良心…”

“他的情况您了解吗?”

“我只知道他叫孙剑。”

“孙剑?”韩印皱了皱眉,紧跟着问,“是不是个子不高,头上有些秃顶,还留着小胡子的男人?”

“对。”大娘肯定地说。

孙剑和许三皮是朋友,当年与马文涛都互有走动,他不可能不告诉许三皮马文涛去世的消息,也就是说许三皮是在明知马文涛去世的情形下给出线索的。案件卷宗显示,尹爱君曾经光顾过马文涛的书屋,但两人之间所谓的交往,是许三皮的一面之词,它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许三皮编造的,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看来,调查最终还是要回到许三皮那儿。

末了,他征得大娘同意,翻看了马文涛的一些遗物,未发现可疑之处,便索要一张马文涛照片与大娘道别。

走到门口,韩印突然想到关于马文涛书稿的事。如果马文涛是残害尹爱君的凶手,或者作为当年被动卷入案件调查的当事人,他会不会将碎尸案的某些细节,在不经意间融入到自己的小说创作中呢?即便他不是凶手,那么他会不会是一个知晓内情的人?

想到此,韩印停住步子,转身问大娘:“您儿子的小说是什么题材的?”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大娘说着话,转身回屋,一会儿出来,手上拿着几页纸交给韩印,“小涛去世后,我一直没找到他的书稿,只在收拾遗物时找到这几页纸,上面好像有些小说内容。”

韩印接过几页纸,粗略看了几眼,应是小说的写作大纲。可是小说的手稿怎么会不见了呢?“大娘,您儿子的电脑中有没有他文稿的电子版?”

“小涛从来不用电脑,家里也没有电脑,他一直坚持手写小说。”

再次与大娘道别,急切返程。中途,韩印又去了趟尹爱君家。

韩印索要马文涛照片,目的是想让尹爱君父亲尹德兴辨认一下,他是不是曾到访过的那个所谓的记者。

从时间上说,“记者”上门时间与马文涛抑郁症爆发时间正好吻合,如果马文涛是杀害尹爱君的凶手,那么也许是因为他经不住愧疚心理的折磨,企图通过贵重礼品和金钱作为补偿,以求解脱心中桎梏。可惜,经尹德兴辨认,马文涛并不是那个记者。随后,韩印又让叶曦把许三皮的照片发到他手机上让尹德兴辨认,结果仍然不是。

回到J市,韩印直奔专案组。

下班时间已过,办公室只剩叶曦还在伏案研究案情。见到韩印,她很是惊喜,给了他一个拥抱,弄得韩印满面通红。

松开韩印,叶曦给他接了杯水,韩印也正好借着喝水把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然后汇报了Z市之行的具体详情。

从专案组出来,韩印转头又奔积案组。

果然,付长林也仍在加班。寒暄几句,韩印将近段时间围绕尹爱君的调查进展跟他说了一遍,这是他先前承诺过的。

付长林对韩印的守信很是感激,客套地说了几句感谢之类的话,又针对韩印提供的信息,给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两人交流片刻,韩印言归正传说出了来意:他想在“1·18碎尸案”卷宗中,试着找一下有无对孙剑和牟凡的调查记录。

恐怕时至今日,对“1·18碎尸案”的信息,没有人能比付长林再熟悉了。几乎所有的卷宗记录,他都早已烂熟于胸,有他帮助查找,必定会省去韩印许多气力和时间。不过在他记忆里,好像对牟凡这个人有印象,但未有孙剑的。结果也确实只找到调查牟凡的卷宗。

卷宗中对牟凡的记录很简单:他不是本市人,当年租住在青鸟路附近,以经营书摊为生,业余时间从事小说创作。在警方的例行调查中,他表示不认识尹爱君,也记不清她是否光顾过他的书摊。尹爱君失踪当日,他如往常一样,收摊之后回租住屋写作。检查其住处,未发现异样,最终排除其嫌疑。

“按理说,当年孙剑与牟凡的境况大致相同,但为何却没有接受过排查呢?”看过牟凡的记录,韩印向付长林提出疑问。

付长林笑笑未语,沉吟一会儿,拿起办公桌上的香烟,兀自点上,抽上几口才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你看过‘1·18碎尸案’的案情记录后,以你的专业眼光,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付长林又补充一句,“不用顾及我的颜面,尽管说出你当时的感受。”

这番问话,开始韩印还有些不解,但有付长林随后的补充,他便明白话的用意了。而既有如此补充,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答案,韩印扬了扬嘴角,送出一抹饶有意味的浅笑,代替他的回答。

付长林是明白人,随即点头说:“你觉得很容易破案对不对?虽然凶手作案手段残忍隐蔽,但若是方向正确,仔细周密排查,找出凶手应该不难,是不是?”

说这话时,付长林已是有些愤愤不平,当然他不是冲着韩印,想必是多年来一些媒体和市民对警方办案能力的妄加指责,已经让他的忍耐达到了极限,而借着韩印刚刚的疑问想要把这口怨气发泄出来。

当年,尹爱君失踪九天后尸体才被发现,凶手有充足的时间处理作案现场,且当年的技术手段还不够先进,若是凶手谨慎,处理得当,怕是过后勘察现场很难发现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尸体出现四天后才被确认为古都大学学生,而那一周恰逢古都大学期末考试,紧接着考试过后便是寒假。古都大学学生和教师来自全国各地,以至于大范围的校内排查,已是寒假结束之后的事情了。这中间间断的时间,对心理素质很好的凶手来说,已足够平复心绪和演练说辞了。

“校内排查是如此,校外的排查便更为棘手。你知道我们J市是省会城市,而当年一直延续至今,古都大学周围都是本市乃至整个S省文化产业和文化氛围最为繁荣浓郁的区域。包括报社、文化公司、出版社、新华书店、私人书店、书摊,各种做图书生意和从事相关行业的人群都聚集在此。这是个非常庞大的群体,而还有比这个群体更为庞大的人群,那就是从事写作、热爱写作、梦想出版图书、成为作家的这么一部分人。他们租住在古都大学方圆几公里处,以便交流学习以及寻找出版作品的机会。他们来自本省的四面八方,大都不是本市人,流动性极大,由于需要清静的创作空间,又大都单独租住,且租住条例当时还不够完善,无须登记任何信息,有钱即可租住。最为麻烦的是,当时已近年关,几乎所有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再回来也已是半月甚至一个月以后了。而其中有一大部分人,要么坚持不下去放弃理想,留在老家另谋生路;要么离开本市去首都寻找更为广阔的机会;还有的因为付不起这里的房租,搬到偏远的地段。很多时候,我们面对的只是一间空屋或者是新的租房人,而原来住过的人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果然,面对韩印,付长林按捺不住,一吐淤积在心中多年的不快。

付长林话说得实在,句句透着无奈,韩印真切感受到当年办案的艰辛。天时、地利、运气好像都不在警方这边,诸如孙剑这种符合嫌疑人标准又未被排查到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凶手因此逃脱追捕,可能性很大。

韩印表示对当年办案的理解,安慰付长林几句,见天色已晚,便先行告辞。走出门口,回眸间,只见被一层淡蓝色烟雾包围的付长林,那张沟壑纵横的面孔上布满感伤,仿佛还停留在往事的纠结中无法释怀,韩印心中不禁一阵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