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自会有许多名门闺秀,和大家公子到场,你们兄妹不但要留意,也要帮你窦家表妹多多留意。”

“爹的意思是——”

“你窦家表妹的身份,怎么说呢,这个你们兄妹就不要多管了,要是她能寻的一门好亲事,不仅可以对老祖宗有个交代,也可以为我们崔家增加一份助力。”

“儿子明白了。只是,四妹与南平侯府的婚事?”

“这门婚事再等等吧,有些事你娘可以做,你却不能轻举妄动,你是崔家未来的继承人,切不可有妇人之见,明白吗?”

崔国公不是不知道自家夫人的那点心思,可在他看来,儿女的婚事,追求的还是最大的利益,如果南平侯府这门婚事推脱不了,他还是会把女儿嫁过去的。当然自家夫人能找到另外的解决方法,他也不会出手阻止的。

“儿子明白了。”崔兰池明白了自家父亲的态度,从崔家的利益来考虑的话,父亲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他自然是心疼自己妹妹的,对自家娘亲的所作所为,他是不赞同,也不阻止,顺其自然。不管怎么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窦家表妹的分量自然比不上自己的亲妹妹和心爱的语嫣表妹。

第二日清晨,窦子涵睡的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被含笑和阿蓉唤醒了,梳洗打扮之后,到了大厅之上,稍微等了片刻,崔四姑娘和崔家两位公子也收拾妥当,一起准备出门了。

当崔四姑娘看到窦子涵的打扮后,还是忍不住心中嫉妒了一下,看来老祖宗如今是越来越疼爱这个野丫头了,她头上的那根簪子,可是她很久以前就看准的,平日里,在老祖宗面前,她不知奉承了多少回,也没有得到,如今竟然被这野丫头给得去了。

越想崔四姑娘就觉着委屈,但她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因着这个缘由,她心中老祖宗也多了一份不满。

崔大夫人看着窦子涵的装扮,目光闪了闪,如果仅从相貌来看,这个野丫头打扮起来,是京城大多数名门闺秀都比不上的,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夺人眼球,将自己为自家女儿准备的生生的比了下去。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没有什么好的家世和身份庇护,今日去了荷花会,固然会吸引许多名门公子的注意,同样也会引起许多名门闺秀的嫉妒之心,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样也好,才方便她的计划实施,如果今日能做成这野丫头跟南平侯府的婚事,这野丫头打扮成这样子,才好呢,心中这么一想,崔大夫人看窦子涵也不那么碍眼了。

崔家去的是两辆马车,窦子涵与崔四姑娘一辆,崔家两位公子一辆〗人随行都带了一名丫鬟,崔四姑娘自然带的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窦子涵带的是含笑。马车空间很大,两个小丫鬟规规矩矩地坐在门边。

出了崔家的府门,窦子涵大大地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此时,正是七月时分,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节开始到来,但这东唐皇朝京城的绿化还是搞的挺好的,绿树成荫,让所有的建筑物几乎都被笼罩在了苍翠的绿色之中,无来由地让人感到暑气消退了几分。

和崔四姑娘这样的人坐在一起,窦子涵就觉得有些别扭,这位表姐她还真说不出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但她却能分得清对方说的话,那句是真情,那句是假意。

马车里的空气有些凝滞,窦子涵心下叹息一声,在别人的屋檐下,没有傲娇的资本呀,当下语调故意变得讨好地道:“听说去年,表姐就参加过荷花会了,能对表妹我讲一讲吗?”

“啊,表妹说什么?”崔四姑娘心中有事,临行前,自家娘亲分明是暗示了要在今年的荷花会上弄点手脚,而且极有可能是针对这位表妹与南平侯府那个讨厌鬼的。

崔四姑娘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矛盾和紧张的◎一这计划出了错怎么办?出了错没关系,要是连累了自己那就不好了,娘亲又不告诉她具体的计划,让她心中一点底都没有,要是她也知道了计划的详细过程,也可以事先配合,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又该怎么收场,不乾到自己身上才是?

崔四姑娘心神不宁中,反复思量在荷花会上有可能发生的种种可能,才没有听清窦子涵的话。

从一上马车开始,窦子涵就一直在观察这位崔四姑娘,不就是去参加荷花会吗?又不是上刑场,这位表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莫非是,这荷花会上有这位表姐的心上人?

对了,她这几日好像听说崔家与南平侯府有婚姻之约,又听说那南平侯府的七公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莫非这位表姐是在为这门婚事烦心?

“姑娘,表姑娘刚才问您,说您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荷花会了,能不能对她讲一些荷花会上的事情。”崔四姑娘的贴身大丫鬟闻言,这时开口对自家主子提醒道。

“是呀,子涵是第一次参加这荷花会,心中有些紧张,想听表姐讲一讲这荷花会的的事情。”窦子涵再次重复道。

“哦,这个呀,那表姐就将我知道的说给你听。”崔四姑娘恢复了镇定,心中顿时了然,她就说吗,这野丫头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怎么会不怯场,当下倒是打起精神,给窦子涵讲述起来,讲着讲着,这车厢里的气氛也比前面活跃多了。

京城的荷花会并不是在什么河边湖边举行的,而是在京城最有名的皇家园林——留园举行的。

留园,顾名思义,就是取了流连忘返之意。

这处园子,是东唐某位王爷的别院,后来,这位王爷因为牵扯到谋反事宜之中,后来家产被充公,这座园林就被充了公。

当然这不是成为这园子开大型相亲会的最主要原因,而是据说,先先帝与当时的皇后是在这园子邂逅的,两人为了纪念他们的初次相识,就由当时的皇后出面,每年在夏日荷花盛开的时候,举行大型的荷花会。

留园的面积其实并不大,但景致却很好,园内除了大型的花园之外,还有精致幽深的回廊,各具特色的假山,但最妙的景致莫过于那湖中的荷花,亭亭净植,美而不妖。

这留园的湖虽然是人工湖,但因为它连接着后山的泉水,所以,这湖水并不是死水,反而是流动的,也许是因为有活水不断补充进来的缘故,这留园的荷花是京城其他地方怎么都比不上的。

从上上一任皇后开始,每年的荷花会,当朝的皇后都会到场,可是到了这一代,当今的东唐国皇帝并没有立后,这每年的荷花会,就成京城各大世家和王府轮流举办主持的了。

今年的荷花会,举办的临郡王府,一干工作人员都是从临郡王府调出来的,临郡王是当今皇帝的叔父,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闲散郡王,平日里并不关注朝事,反而处处喜欢风雅韵事,特别是对这荷花会,情有独钟,争取了几次,今年才再次轮到他们家。

虽说这临郡王没有什么实权,可这位王爷也没什么野心,老实地做他的皇叔,因此,皇上还是很厚待这位叔父的。

再加上按照皇室的辈分来说,临郡王府的辈分也是极高,当然,这些对参加荷花会的男女们来说并不重要。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退下来。

“怎么退,可是到了地方?”崔四姑娘询问在外边驾车的下人,在这里,关于驾车,可不像后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样,驾车的人坐在马车之前,而是驾车的人走在马车的一旁,桥马缰与马一起走的。所以,马车的行走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是在大街上。

“回四姑娘的话,前面的马车都退下来,好像前面的道路被堵着了。”

“派个人路为何被堵住了。”

坦白地说,不管是在现代的堵车,还是在古代的堵车,凡是堵车的滋味都不好受。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马车才又开始重新启程。

后来,窦子涵才知道,之所以发生堵车事故,是临郡王的小孙子与英国公府的三公子打赌,两人站在留园门前打赌,按照马车到来的前后顺序排序,事先选了三个数字,赌那三个数字的马车中坐的是男客还是女眷,猜错了的,自然要认罚的。

因为男客和女客所进的门并不是同一个门,男客和女客其实很好辨认。

留园快到了,崔四姑娘的心又有些不平静了,刚才谈话的兴致也没有多少了。

马车已经远离了街道,驶向了一条官道,这留园所在的位置其实是在京郊,马车外已经没有什么吵嚷的声音,好像跟在她们马车前后的马车也是其他府上的,相互下人之间也打了一个招呼。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留园。

马车进了留园大门之后,男客与女客分别进入不同的门进入,进门之后,才能下马车,窦子涵虽然很想看看这留园大门的景致,但想想这样会被看做没有规矩,当下也就忍住了那份心思。

到了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窦子涵与崔四姑娘一起下了马车,她们带来的丫鬟也被挡在了这里,自然有王府的人招待,这自然是为了荷花会的安全着想,据说十三年的荷花会上,当时某位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竟然是刺客,好好的荷花会,有五六名大家闺秀血溅当场,从此以后,凡是各位闺秀们带来的丫鬟和各位公子带来的下人们,都被留在这里,不准继续进入留园其他地方。

崔四姑娘在外人面前,最是会做戏,此时,她就拉着窦子涵的手——携手前行。

两个门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是进门后,却是两条大道,这两条大道被盈盈的湖水分割开来,湖中不但种了荷花,而且还用人工堆成的假山组成了一道屏障,隔开了男女互望的视线。

不过假山总有些空隙,那边的男客到了空隙总免不了伫立片刻,看能否等到一位姑娘经过。

再向前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小的园门处,这个园门是专门为女眷设定的,建造的也很精致,旁边的院墙都是镂空有格子的,通过格子,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美景和先前已经进园的姑娘们。

这园门所在处,已经无假山作为屏障,只隔了起不了什么阻挡作用的荷花丛,有几位年轻的公子站在那边的园门外,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向这边望来。

为了维持荷花会的秩序,临郡王府调来了大量的侍女,还有在外围的护卫。一进园,就有专门的领路侍女。

领路的这位侍女上前,见了一礼道:“可是崔府的两位姑娘。”

“正是,劳烦姐姐领路。”崔四姑娘和窦子涵也还了一礼。

“请随奴婢这边来。”临郡王府的侍女在前面领路,一路上,目不斜视崔四姑娘和窦子涵也是同样。

大道的那边,屏障的那边,偶尔,还可以听到那几位公子的说话声和嬉笑声。还能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偶尔还有几位公子谈论某位姑娘的事情。到了屏障的空隙处,再次见到有几位公子候着。

当窦子涵她们经过时,那边明显有人询问道:“咦,崔家今年多来了一人,崔四姑娘我们去年见过的,她身后的那位又是谁?难道是本家的姑娘?容色倒是比崔四姑娘还美上几分。”

窦子涵闻言,皱了皱眉,那公子一听就是个轻浮的,让人难生好感。

崔四姑娘闻言,脸色顿时变冷了,果然带着这野丫头,别人最先注意的就变成了这野丫头。

“我说薛兄,据说你和崔家有婚约,怎么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小弟我都听说了,崔家认了一位外孙女,好像是当年那位失踪的三姑奶奶的女儿,算起来,这位姑娘将来也是你的小姨子不是?”

崔四姑娘这时,也明白为何觉得先前那讨厌的声音有些耳熟了,敢情就是南平侯府的那个浪荡子,和她有婚约的薛七公子。

窦子涵也猜出了刚才说话的那人是谁,不由地对崔四姑娘生了几分叹息,如果南平侯府和薛府真的要成就这门婚事,那这婚事崔四姑娘反抗的余地就要小的多了,出身不同又怎样,这位表姐虽然出身也算高贵了,在这些事情上还不是没有什么自主权!

崔四姑娘心中暗恨,心中的恶意更加强烈,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嫁到薛家去,那位薛七公子还是留给这位窦家表妹好了。

两人各怀心思,穿过一条回廊之后,就到了名门闺秀们的聚集之地,这还是窦子涵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见识这么多的女人,环肥燕瘦,各具风情,钗环珠佩,叮叮当当。

反正她一个也不认识,就能跟在崔四姑娘身边,欣赏美景。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打扮华丽的少女向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可惜,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未必就会不来招惹与她。

“哎呀,这不是崔家妹妹吗?你身边的是哪家的姐妹,看起来怎如此面生?”两个少女中,面相更娇艳的那个盯着窦子涵看了两眼道。

窦子涵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少女不是什么善茬,从她们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原来是卢家两位姐姐呀,这位是我的表妹子涵,第一次来,难怪你们不认得。”

崔四姑娘和卢家这两位姑娘素日里关系就不好,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知这两人来者不善,但还要维持自己的气度。

“你家表妹?是哪一家的,姓什么,怎么没听说过,如果是小门小户的,还是不要带到这荷花会上丢人了。”少女之一说话更加刻薄起来。

窦子涵闻言,眼神就冷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赞这位卢姑娘愚蠢呢、。还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样明目张胆的话,能抬高自己几分!

这时,其他各家的闺秀们也纷纷向这边看来,许多人也听到了那少女的嘲讽之语,看向窦子涵的目光许多都充满了不屑。

窦子涵神情坦荡,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抢别人的心上人,为何就不敢来这个地方了?

“对了,我听说崔家最近找回了一个外孙女,不会就是她吧,都不知道家中是干什么,这样的人也配与我们站在一起。”

有一个更尖细的声音刻薄地说道,这位是南平侯府的薛家姑娘,是薛七公子的一个堂妹,不过此时,窦子涵绝对没有想到,等再次见到这位薛家小姐时,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仅此时没有想到,日后她也没有想到,现在在场的名门闺秀们,在此后的两三个月内,会纷纷死于非命。

崔四姑娘闻言,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可也没有出口为窦子涵辩解,她就是要让这个野丫头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的了老祖宗的宠,她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会被这些名门闺秀们排斥耻笑的。

“表姐,子涵听说,女子爱逞口舌之欲者,下一世就会变成恶狗,终日吠个不停,不知可有这回事?”窦子涵没有搭理那几位说刻薄话的人,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崔四姑娘这边。

她虽然没打算生事,可如果别人打上门了,还不回击的话,这些人就会把自己当做一条卑贱的地毯,不断地踩上来,她绝不愿给对方不断踩上来的机会。

比起这些名门闺秀来,她原本就没什么可依仗的,她就不信,在荷花会这地方,这些闺秀们敢撕破脸给自己难看?

崔四姑娘也没有想到窦子涵会在这种场合就出言相讥,正思谋是不是要一致对外时,刚才说话的卢家的两位姑娘可是将窦子涵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本已走过她们身旁时,却猛地停下步子,怒斥道:“你刚才说什么?说谁是恶狗?”

“卢姑娘,声音别这么大,你没看到其他人都在看你吗?如果你抱着吸引人注意的目的侮辱与我,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连带的让子涵这种小人物也跟着你沾光呢!”窦子涵语带讽刺地道,跟她逞口舌之能,她好歹也是接受了十几年教育的。

“你——”这位卢家姑娘,原本她以为窦子涵这种出身的姑娘,受到嘲笑,就应该梨花带雨的,畏畏缩缩的,却没想到对方既然反唇相讥,让她成了笑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望着其他人嘲讽的目光,最后只能狠狠地扔下一句话道:“你别给我太得意了,哼!”迟早有你好看的。

窦子涵来这荷花会上,没有与人吵架的兴趣,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就要将事情尽量往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引导。

说起来,刚才的口舌之争,对她并非全无好处,虽说这是个小小的事件,可依照在场众人的八卦程度,想必很快就会在今天参加荷花会的众人口中流传。

她这也算是借助传媒的作用为她打响知名度吧,只有京城众人知道有她这个人了,她的婚事的可选择性才多一些。

要不然关在深闺中,接触不了许多人,她的婚事就只能变成了让崔家长辈拿捏的。

当然,她也是把握了这个度的,刚才那一幕就算传出去,也是卢家的姑娘先挑衅的,对她来说,她只是做了合理的反击而已。

“表妹,你可到了,这位就是窦家妹妹?”这时,从西边又过来几位姑娘,为首的跟崔四姑娘打招呼。

“子涵表妹,这几位是思雨表姐,思雪表妹,还有语嫣表姐。”崔四姑娘介绍到,应该都是与崔大夫人有亲的几位姑娘。

“这位是子涵表妹,是三姑妈的女儿。”

崔四姑娘给双方介绍了一番,有相互之间说了些客套话,窦子涵明显感觉出那位语嫣表姐要对崔四姑娘和她的态度亲近一些。

相互之间聊了几句,就一起到了往年举行宴会的场地,这里的湖水水面很宽,除了满湖的荷花之外,还有几座小小的游船。湖面上也不再有假山做屏障,所有的公子们都在湖的那一面,女客们都在湖的这一面。

隔着湖面看不真切双方的形貌,但却有人划着小船,为男女双方传递诗画等表现才艺的东西。

京城的闺秀们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能参加荷花会的大概也就一百多人,宴会的场地,都是放了许多桌凳,桌凳都是配套的,桌凳摆的造型恰好是按荷花花瓣的形状来摆的。

刚开始时才艺表演,双方的规则,窦子涵也只听了个大概,琴棋书画什么的,她算是一窍不通,既然如此,还是乖乖地坐着看热闹好了。

倒是崔四姑娘抽中了一个花签,当众做了一副好画,窦子涵才知道这位表姐原来也是个才女。

“崔家姐姐,你这幅荷花图果然传神,何不让令表妹也做一副让姐妹们看看呢?”窦子涵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抬眼望去,原来说话的女子身旁坐的就是先前那位卢姑娘,难怪对方要在这个时候出声给她难堪。

“这——”崔四姑娘自己显露了才华,出了风头,却没想到话题转到了这野丫头身上,就算她为崔家挣了脸面,如果这野丫头出了丑,也是自己没脸,当下就婉拒道:“我家表妹接触丹青之术时日尚短,今日还是别难为与她了。”

不知道自家娘亲安排的到底是什么计划,崔四姑娘其实有些心浮气躁,这时,她身侧有一个王府的侍女为她添水,碰了碰她的身子,将一张纸条滑进了她的怀中。

崔四姑娘神情不动地将那纸条接到了手中,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马上打开看,但心中也想,多半是与那野丫头有关的。

“崔家妹妹如此说,莫非是是怕自家表妹抢了你的风头?”挑起事端的少女可有些不依不饶,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府的姑娘,李梦阳李三公子的堂妹。她与先前出言相讥窦子涵的那两位卢家姑娘是表姐妹,此时不帮自家姐妹出气,让在场的人知道这位崔家表姑娘是个草包,还等何时。

其实现场也有身份和窦子涵差不多的,只是窦子涵之所以被人关注,无非是她的容貌和气度很引人注目,让这些大家闺秀们想忽视也难。所以,才发生了一开始的挑衅事件。

“这——”崔四姑娘闻言,脸色也不好看,看来,今天这几个是成心找麻烦了,她有些为难地看向窦子涵。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因为其他的事情,让娘亲的计划出什么意外。

窦子涵虽然瞧不起这些闺秀们无聊的小游戏,可对方步步紧逼,如果她不应战的话,就坐实了草包的名声,更是堕了自己的气势,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请问这位姐姐,画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是画在场的景物为好。”窦子涵如此沉着的态度,倒是让对方意识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踌躇了一下才道。

“在场的景物呀,也行,那子涵就显丑了。”

窦子涵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不就是画画吗?她前世闲着无事时,也画过许多罪犯的画像,别的什么不擅长,可这人物的头脸特征是她最擅长的,特别是做法医的,颅骨复原图像是长做的,今个,她就以画罪犯画像的心思将刚才说话的少女给绘了一张,特别是,这少女鼻子间的几个雀斑,还有眼尾的小痣都画的清清楚楚,还有鬓角用刘黑起来的小疤痕她都没有放过。

不是说古代女子最忌讳脸上有什么伤痕吗?俗称破相。虽然这少女用刘黑住了,可先前一阵风吹过,让窦子涵这种观察力很敏锐的人恰好看到了那伤痕,也算是对这姑娘的一个小小的回敬了。

现代的画像力求的是逼真,特别是罪犯的画像,有时凭借现场目击证人的口头描述,都可以将对方的真面目画有七八分像,更别说,现在对着这少女的样子画。

古人的画多以写意为主,可窦子涵画的则是以写真为主,片刻后,那少女的画像整个就呈现在纸上了。特别是那疤痕,一半隐在刘海中,一半显露在外面。

坐在她身侧的崔四姑娘目中也难掩惊诧,众所周知,这人物画是最难画的,这时代的人物画大多都是取的其神,而非其形,这野丫头的画,可是前所未见的,恐怕这幅画成了,谁还记得她刚才画过的荷花图呢?

要是早知道这野丫头还有这等本事,刚才无论如何,她都应该阻止才是,没有想到,这野丫头倒是懂得藏拙,那日,在家中,她明明说自己不会画艺的,当时她信以为真,没想到却被这野丫头给摆了一道。

这时,崔四姑娘又觉得窦子涵抢了她的风头,在心中把她恨的要死,只是不知自家娘亲是怎么安排的,她巴不得这野丫头马上得到教训。

在场的其他贵族千金,也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窦子涵画的是谁?实在太像了,她们从来没见过画的如此相像的画像,恐怕东唐第一画师都未必能画出这样的画像来。

“这位姐姐,子涵这画像可能入眼,其实,这满湖的荷花是美,但怎能比的上众位姐妹的芳容一二呢。”临了,窦子涵为了降低众家闺秀对她的敌意,难得地说了一句奉承话。

那位先前挑衅的姑娘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幅画,虽然那疤痕很碍眼,可是她也无法否认这画实在是太像了,这位李家姑娘虽然有些小性子,爱偏听偏信,可也是喜爱画作的,当下,也忘了先前对窦子涵的不礼貌,马上将这幅画像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家去,慢慢研究。

此时,也有几位喜爱画作的,不是那么注重门第的,心底还不错的闺秀们围上来向窦子涵请教画技。

窦子涵嘴角抽搐,她那里有什么画技呀,总不能说,画画的侍候,脑子里想的却是罪犯的样子。

就在这时,旁边侍候的侍女们开始为这些姑娘们添茶,当那个侍女走到窦子涵身边时,突然脚下绊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将那茶水生生地倒在了窦子涵的衣裙上。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都愣了一下,先前对窦子涵有恶意的几位姑娘则有些幸灾乐祸。

“姑娘,是奴婢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裙,还请您息怒!”那侍女看到窦子涵的衣裙被茶水浇了一大部分,当着所有闺秀的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起饶来。

窦子涵觉得满脑门的黑线,她这个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她还没有开始发怒呢?对方让她息什么怒呀?

刚才那茶水到底是怎么倒在她身上的,她真的没有留意,就算故意有人为难与她,她现在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好这时日的茶水,已经是凉的了,浇到她的身上,不会起水泡,不过夏日的衣装本就单薄,给茶水这么一浇,明显的都可以看到里面内衫之上的花纹。

这样子在现代是不算什么的,可在古代,那可是很忌讳的。

“我说过要罚你了吗?我只是个客人,你出了差错,自然会有你的主子酌情处置,岂是我这个客人可以随意插手的。”窦子涵的口气有些冷,连个侍女也想在口头上欺负她几句不成?

那侍女大概也没想到窦子涵的言辞是如此犀利,一下子眼神闪烁,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

“窦姑娘,让奴婢带你下去换件衣裙吧,至于这贱婢,回头自有王妃处置与她。”旁边站立的另外一位侍女涅的女子上前开口道。

这位侍女衣裙上的花纹和头上的头饰显示她的身份明显要高于刚才沏茶的侍女一级,此时由她开口说话,也是应当的。

今日的荷花会,虽然是由临郡王府举办的,可临郡王妃和世子妃只是一开始露了个面,后面的一切,都是由姑娘们自己按照往年的规则来玩。

崔家她们只带来了两个丫鬟,还被留在那小门之外了,里面侍候的丫鬟们都是临郡王府的婢女,此时要去换衣裙,只能让这些婢女带路了。

“表妹,表姐在这边等你,你快去快回。”当茶水浇到窦子涵身上时,崔四姑娘就在想,是不是娘亲安排的,可不管是不是自家娘亲安排的,她还是很乐意看着野丫头出丑的,谁让她刚才抢了自己的风头呢?

在这种情势下,窦子涵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当下起身,跟着那婢女去另换衣裙。

穿过这块宴会的场地,经过回廊,然后又走过一条小道,来到一个角门前,此处看起来有些僻静,窦子涵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突然跳了一下,这留园,她是人生地不熟的,不会是对方再使出什么阴损的手段对付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