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

难道那孩子,不是因为第一次怀孕疏忽大意而掉?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柳蔚这么想着,便招来阅儿。

阅儿之前被浮生打发离开,这会儿回来,看三少奶奶已经走了,又见自己小姐脸色不好,不免有些不安:“小姐?”

“你在府中日子久,可知道三少奶奶的事?”

阅儿愣了一下,虽然心中狐疑,还是恍惚道:“奴婢在外院做事,三少奶奶乃是内院主子,加之又不常住相府,三少奶奶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金南芸的确不常住在府里,柳逸是商人,家里时常会有商人朋友来往,为怕影响相府门楣,柳逸与金南芸大多时候都住在外面的另一栋宅子里,平日很少回相府。

柳蔚问:“三嫂嫁给我三哥几年,可有孩子?”

说到这个,阅儿就唏嘘:“之前是怀上了,后来不足三月便给掉了,之后,便没消息了。”

“怎么掉的?”

阅儿知无不言:“这个奴婢也是听人谣传的,是真是假,却不清楚,外头都说,那孩子掉,是因着三少爷府中那位游姑娘。”

“嗯?”

这个柳蔚还是头一次听说:“说明白些。”

阅儿道:“那游姑娘是三少爷两年前出外办货带回来的,据说是家里遭了祸,让三少爷撞上,便给救下了。原在府中暂住,但身份却不太清楚,说是借住的娇客吧,偏又做些下人们做的事,说是要纳进门的姨娘吧,偏又住在远远的客院,离三少爷十万八千里……”

说到这儿,阅儿压低了声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那游姑娘现在还住在府里呢。”

柳蔚挑眉:“现在还在?”

“可不是吗,奴婢听说,三少奶奶原要做主,要不就把那游姑娘给三少爷纳进房算了,但三少爷不同意,还说三少奶奶多想了。还闹过一阵子,连相府这边的云姨娘都惊动了,老夫人也出面问过三少爷,说是要不要收那游姑娘进房?三少爷死活说不要,三少奶奶就说,那不要,你让一个大姑娘无名无份的住在你府里,又像什么样子,外面乱传,不是毁人家姑娘的清白?”

“三少爷却说,他答应了要替游姑娘找家人,便不能失信,他与游姑娘就是普通的男女友人,不带半点那方面的意思。”

柳蔚突然笑了一下:“后来呢?”

阅儿叹了口气:“后来没多久,就传出三少奶奶怀孕的消息,但是听说有一次吃坏了东西,孩子掉了,而那天听说进入过厨房的人就有那位游姑娘,但那游姑娘说进厨房是给自己熬红枣粥,没碰三少奶奶的炖品。”

柳蔚沉思下来,一直觉得金南芸心高气傲,聪慧敏锐,又从小受母亲姐姐教导,哪怕远嫁到京都这样的地方,应当也有一套自己的保命法子,轻易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万没想到,竟已经受过了委屈!

“此事之后,三嫂的态度如何?”柳蔚问。

阅儿回忆一下:“三少奶奶说,是自己不小心,那次之后,三少奶奶再未怀过。”

柳蔚已经明了了。

金南芸不怀,定不是顾忌再被人迫害,而是根本不想怀。

柳逸,到底伤金南芸的心了。

将阅儿打发走,柳蔚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便看到桌上的香囊和药材。

柳蔚走过去将那香囊拿起,放到鼻尖嗅了嗅,嗅到里头的葵花香气,便索性将这香囊别在了腰间。

柳蔚素来不喜花香,唯独葵花香气淡漠,并不排斥。

别好了香囊,柳蔚又看向那颗不大的褐色药材。

此药名唤“逐寒”,是一种生长在深北之处的植物果实,这种植物并不罕有,但凡北方悬崖峭壁之处,多多少少都长一些,但是采摘回来,再加以研制,却是比较费工夫的。

逐寒药性偏冷,是一种抵制燥火之药,药用价值很高,最常用的,是用在抑制肝火旺盛,火入心扉等药方上。

但逐寒还有一个偏门的药效,它能封寒。

封寒,顾名思义,便是将寒气封锁住,北方之人,喜用逐寒研制药浆,在冰冷之地让尸体浸泡药浆中三日三夜,其后,至少十日,能保尸体在烈日之下不受腐烂。

在柳蔚看来,这药就相当于古代的冷冻库,只是一颗逐寒,药性有限,要想将一具尸体,完完整整的冻结起来,至少需要成百上千颗。

这在夏日,一般是棺材铺的人购买最多,柳蔚曾经也想过或许可以用逐寒配置出一种保留尸体内脏不腐的药物,可惜最后因为其他配药太过庞杂而且所需实验经费太大,中途放弃了。

不过她没研制出来,别人却研制出了。

改版的腐陵散。

逐寒在改版的腐陵散中扮演的角色,便是配合其他腐蚀性药物,暂时的冻结尸体表面。

尸体被腐陵散浸泡后,该是立刻加速腐烂,但偏偏其中有一味逐寒,它给尸体盖上一层寒冰似的表皮,让尸体至少保数天不烂,但数天后,加速腐烂的程度,却又一次加倍。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小孩尸体被送回来,停灵三天时,尸体没有任何问题,也无人发现任何不妥,但三日一过,一旦下葬入土,立刻从皮到骨,腐烂得再无人样。

柳蔚其实有些佩服那背后的凶手。

这么多花样,想必凶手的药剂师才华该是顶级的,若是没有她的干涉,对方这些小心思,大略是无人发现的。

只是偏偏,她搅了这局,那么这局中之人,又要什么时候才会找上她呢?

柳蔚一下子有些期待了。

既然找到了新的线索,柳蔚自然要联系容棱。

目前柳蔚有三个想法。

第一,偷偷回三王府一趟,将消息带回去,只是这样会比较麻烦,尤其是她要是被小黎发现了,就别再想走了。

第二,让珍珠跑腿,但是珍珠描述能力有限,这么多信息,它恐怕无法完完整整的带给容棱,并且要让珍珠传递消息,需要小黎在场,容棱可听不懂珍珠在叫什么东西。

第三,让容棱自己来一趟。

柳蔚斟酌再三后,觉得,还是第三个方法省时省力。

她给珍珠传了话,让珍珠叫容棱晚上来一趟。

珍珠满口答应的离开,然后……

下午……

申时。

怀月院中院门紧闭,柳蔚看着屋内那端坐在椅上,干净修长的手指捻捏瞧玩着逐寒的男子,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要你晚上过来?”

容棱脸部轮廓的冷硬线条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十分难以接近,此时掀了掀眼皮,瞧向她:“不是说有要事?”

……

第111章 : 你的床,很软

“再是有要事,现在到底也是青天白日的……”柳蔚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烈阳,听着院子里,小丫鬟们嘻嘻哈哈跳花绳的声音,无奈了:“你这么来,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那几位妹妹可个个心怀鬼胎,都在等着抓我的小辫子!”

容棱看了看柳蔚身后:“没绑辫子。”

“一点都不好笑。”柳蔚呵了一声:“算了,你人来都来了,那就开始说正事吧。”

容棱蹙眉道:“小黎很想你,何时回去看看他?”

柳蔚咂嘴,不知内情:“这个不是正事,先说这颗药果。这颗药果名叫逐寒,生长在极北之地,看这新鲜程度……”

“小黎以为你不要他了。”容棱再度开腔道。

柳蔚皱眉:“这个不能晚点再说?时间紧迫,先谈谈案子。”

“儿子对你来说,不重要?”

柳蔚深吸口气,有些怒了:“都尉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棱将那颗逐寒轻轻放下,后背靠在椅子上:“只是想你回去看看小黎,看过之后可以再回来。”

柳蔚凝视容棱一会儿,问道:“你烦小黎了?”

从珍珠那里柳蔚知道,容棱现在答应陪着小黎,随时随地的陪着小黎,连去衙门也都带着小黎,因此小黎一开始哭哭啼啼过后,过两日就安分了许多。所以做娘亲的才不太担心了。

只是容棱此刻这么强烈的要求她回去,为什么?容棱不想陪着小黎了?厌烦被一个孩子缠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蔚莫名有些不快!

“没烦小黎。”容棱说:“只是皇上回来了。”

柳蔚一愣:“嗯?”

“选秀在即,皇上安排几位王爷选妃,本王是其中之一。”

柳蔚彻底沉默下来。

“原本没事,只是你不在,小黎不愿我离开,也不同意我参加选妃宴。”

“你要参加选妃宴?”柳蔚脱口而出。

容棱看着她:“你有意见?”

“怎么敢!”

柳蔚笑了一下:“既然是三王爷的终身大事,那在下父子自当成全!今晚我抽空回去一趟,定不会让我儿子,误了您的正事!”

语气一下子阴阳怪气起来。

容棱敛眸,凝视了柳蔚许久,才点头道:“多谢。”

“不客气!”

柳蔚将那颗逐寒拿到手里,没看容棱,说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逐寒是十天前被相府中人捡到的,并且看这药的新鲜程度,采摘下来应该不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凶手抓完柳丰后,便去了深北之地,采了不少逐寒。

而在回来时,路过京都,凶手听到了京中传言,便留下来在相府调查,并抓走相府下人。

我之前已经研究过,算上柳丰失踪的时间,凶手可能离开的时间,还有最近能采摘逐寒的地区等等,配合不同考量,脚程,马程,船程等,再进行换算,最后和第一个相府下人失踪的时间对照,推断出了几个地方。”

柳蔚说着,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这几个地方,是凶手可能出没采摘逐寒的地方,你可以派人去查查。一颗逐寒的药性并不大,要研制出足以达到效果的腐陵散,那么至少一具尸体便需要六百颗以上的逐寒果,这么一大片的采摘,附近的乡民一定有人会看见,你去打听打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容棱接过柳蔚的那张纸条,看了两眼,折叠起来,放进怀里。

柳蔚又说:“我进相府还没两天,暂时没发现可疑人,凶手还在不在这儿,我也不确定,你去查这几个地方的时候尽量阵仗弄大点,让凶手知道,我们已经揣摩到他的行踪了,他一着急,才容易露出马脚。”

容棱点头:“好。”

又叮嘱容棱了一些,等正事说完了,柳蔚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慢慢道:“那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容棱没有动,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柳蔚腰间的一束香囊,从方才一进屋,他便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葵香味。

柳蔚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一下自己的香囊,问道:“戴上这个,我是不是更像女人了?”

容棱看着柳蔚的脸,只看到了红红白白的疤痕,以及一双清亮漆黑,漂亮得紧的瞳眸。

容棱没由来的笑了一下。

她戴不戴,其实都不像女人。

柳蔚被容棱笑的莫名其妙,她将那香囊拿下来,抚摸着上面的绣样,说道:“只可惜了那送我香囊之人,如今是个已婚妇人,若是哪个伶俐乖巧的小丫头送的,指不定还能给小黎找个后娘。”

“你竟盼着娶亲?”他问。

柳蔚叹了口气,手微微撑着额角,身子歪斜着,懒散道:“王爷您不也盼着成亲吗?都是男人,哪有不想女人的?”

容棱听了这话再次笑了。

柳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她又喝了口茶,却注意到,对面那双深邃暗沉的眸子,一直在看着她。

柳蔚抿抿唇,将茶杯放下,皱眉:“王爷还不走?”

“今晚几时到?”

柳蔚哼了一声:“你有这么着急?说了今晚会去,就一定会去,你怕什么?”

容棱身子靠前些,手肘压着桌面,上身倾斜:“算好时辰,给你留门。”

柳蔚迎视他的眼睛:“我去西陇苑,不用你留门。”

容棱只是笑着,没说话。

柳蔚一下想起来,他现在要陪着小黎,应该就住在西陇苑,她顿时皱眉:“你现在住哪间房?小黎那间?还是其他房间?”

容棱依旧笑着。

柳蔚的脸一下子黑了:“你住我的房间?”

“你的床,很软。”男人唇瓣轻翘。

柳蔚霍然起身,狠狠的瞪着他:“不准住我的房间!不准睡我的床,你赶紧搬走!”

容棱上身后退,靠在椅背:“你若在意,我的床给你睡,我的房间,也给你住?”

柳蔚咬牙切齿:“我不用!”

容棱轻描淡写说道:“别跟本王客气。”

柳蔚连续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当场跟这人动起手来。

第112章 : 好好表现

这时,房门外丫鬟笑闹的声音倏地近了,接着,便是一串敲门声:“小姐,杨嬷嬷来了。”

柳蔚瞪了眼容棱,容棱识趣的走到窗户处,推开窗棂,身子一跃,便不见踪影。

柳蔚走过去将窗户阖上,又重新戴上面纱,这才去开门。

一开门,便看到杨嬷嬷在小丫鬟的带领下,正走过来。

走近了,杨嬷嬷屈了屈身,颔首:“大小姐。”

柳蔚抬了抬杨嬷嬷的手,没让嬷嬷多礼,将人领进房内:“嬷嬷这会儿来,可是祖母有何指示?”

杨嬷嬷进到房内,便看到床榻边的小案上,一个木制的编篮正放在那儿,里头,绣绷,针线,应有尽有,而一本《法华经》就放在最面上。

“因着大少奶奶与三少奶奶今个儿都在,老夫人便说晚上在孝慈院一道用膳,差我来给大小姐说一声,免得怀月院的小厨房忙活。”

“这等小事,怎劳烦嬷嬷亲自前往,差个人来带句话不就成了。”柳蔚温柔的道。

“大小姐客气了。”

杨嬷嬷说着,指着那编篮问:“大小姐的字,已经开始绣了?”

柳蔚走过去,将法华经拿开,露出下面只绣了半个字的锦帕:“才刚刚开始,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皇后娘娘的心意。”

柳蔚说着,将那帕子连着绷子,递到了杨嬷嬷眼前。

杨嬷嬷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反面,点头:“虽说不是顶好,但小姐中,也算够了。”

柳蔚有些不好意思:“绣一张帕子,就成了吗?老夫人那儿,会不会难做?”

杨嬷嬷这才看向柳蔚,似乎斟酌一下,才问:“大小姐可知,月海郡主是何等的人物?”

柳蔚抬了抬眼:“嬷嬷的意思是?”

杨嬷嬷低了低头:“老奴说这些话,到底僭越了,只是老奴也是为了大小姐好。月海郡主乃是已故惠王独女,惠王与王妃离世后,郡主被带来京都,先有太后疼惜,后来皇后撑腰,就连皇上对其也是诸多宠爱,哪怕宫里的公主,也多少不敢与郡主横着来。大小姐得罪了郡主,眼下郡主是找不到人,待找到人了,只怕到时……”

“嬷嬷是在担心蔚儿吗?”柳蔚打断杨嬷嬷的话,含笑着一双眸子,看着嬷嬷。

杨嬷嬷一愣,微微蹙眉:“大小姐,老奴没有与您开玩笑。”

柳蔚拉住杨嬷嬷的手,笑意加深:“我知道,嬷嬷是关切我,才叮咛我。从昨日到今日,唯有大哥与嬷嬷两人开口叮嘱我,父亲也好,祖母也好,都像是……并不在乎我的下场,就连斥责,都懒得一句。”

杨嬷嬷被这话唬了一跳:“大小姐,慎言!”

杨嬷嬷开始后悔了,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说多了,尽管她知道,老夫人也好,相爷也好,的确都不在乎大小姐。

所以哪怕得罪月海郡主这样的大事,两人也并未过多与大小姐说道,他们打的主意,多半是得罪了就得罪了,如今郡主是找不到人,等到找到人了,事情真的走到不可善了的地步,大不了将大小姐送出去,了事便是!

可是主子们这样想,下人们猜到,又怎敢表明?

杨嬷嬷板起脸,恢复了严厉肃然的摸样:“老奴说的这些,不过是些废话,大小姐切莫多想。这帕子,小姐好生绣。等绣好了,老夫人自会为您张罗,月海郡主那儿,大小姐只需记住日后莫要再惹,其他的,老夫人自会摆平。”

说到这里,杨嬷嬷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夫人对大小姐始终是疼爱着,祖孙一场,大小姐不惜找到观缘寺,就为见她老人家一面,这份情谊,老夫人怎会不往心里去。”

这话是真是假,柳蔚知道,杨嬷嬷自己也知道。

只是不能捅破罢了。

柳蔚点点头:“嬷嬷说的是。”

杨嬷嬷看好歹把话圆了回来,心头却一阵不舒服,说了晚膳时辰,便紧脚着离开,不愿多呆。

柳蔚瞧着杨嬷嬷可称之为仓惶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意。

阅儿之前一直在门外守着,这会儿见杨嬷嬷离开,就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被发现了吗?”

“嗯?”

柳蔚回过神来,看阅儿一脸紧张兮兮,笑着将绣绷丢进阅儿怀里:“没有,没看出来。”

阅儿松了口气,却担心的说:“我觉得,这字,要不还是小姐您自己绣吧?虽说手艺生疏些,但好歹是亲自动手的,加之又是呈现给皇后娘娘的,若是一个不查,被人知晓是奴婢代绣的,那欺瞒皇后的罪名,可是会砍头的。”

“哪有那么容易砍头。”

柳蔚闲闲的坐到椅子上,懒洋洋的摸出一本医书,边看边说:“你就放心绣,绣得比你平时的差一点,谁能发现?”

阅儿还是很担心:“听说眼睛尖的绣娘,从绣风上,真的能看出来……”

瞧阅儿还在喋喋不休,柳蔚将医书卷了起来,朝着阅儿额头敲了一下:“让你去就去,听话。”

阅儿捂着头,愁眉苦脸,却不敢再吭声了。

晚上,酉时二刻。

柳蔚换了衣服,带着阅儿与另一个小丫鬟灵儿,一道去了孝慈院。

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罗氏正体贴的为老夫人捏着肩,柳瑶则坐在老夫人下首,笑嘻嘻的跟老夫人讲着什么趣事儿。

柳沁与柳月,则坐得稍远些,两人也在说着小话,但大多是柳沁说,柳月含笑着听。

木姨娘、钟姨娘在帮忙布着菜,难得的,身子常年不爽利,总不爱出院子走动的云姨娘,就是柳逸的生母,这会儿也来了。

云姨娘正与金南芸说着什么话。

厅内热热闹闹的,下人也分外忙碌。

柳蔚进来后,柳瑶斜斜的看过去一眼,佯装没看到,倒是罗氏,笑着打了招呼:“刚刚还说到大小姐,这会儿人就来了。”

柳蔚走过去,冲着老夫人福了福身:“祖母。”

老夫人平淡的点点头,道:“听杨嬷嬷说,你绣得字不错。”

柳蔚看了眼守在老夫人身后的杨嬷嬷,收回视线,有些害羞的道:“已经生疏了许多,以前要好一些。”

“女儿家,够用就行了,当真是什么大件,也不需你亲自动手。”老夫人说到这里时,视线越了过去,瞧了眼柳月。

柳月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话,只是闷着头,并没转过身。

老夫人又道:“过两日就该进宫了,到时候,瑶儿是不愁了,月儿和沁儿,却要好好表现。”

第113章 :冒雨潜出相府

从六年前开始,皇族中的选秀,便不以入后宫为主,皇上到了这个年纪,对选秀一事早已淡了,不是特别中意的,甚少会再纳进后宫。

但皇上够用了,朝中皇族子弟却还空着许多。

便是王爷中,也有不少还没娶正妃的。

因此此番进宫,将来是嫁给哪位王爷,世子,端看给皇后娘娘的印象如何了。

柳瑶在选秀之初,便已经在柳城、柳域的私下往来中,为她选定了当今太师嫡子,于文家的二公子,于文逑。

太师与柳城乃是同僚关系,平日私下来往也不少,于文逑更是被柳城从小看到大的,只是朝中贵女的婚事,都要过皇后之口。

上次老夫人去观缘寺,便是为柳瑶的婚事还愿,因皇后那边已经开了口,也接下来了太师那边的提亲书。

只是柳瑶的婚事落实了,柳沁和柳月,却不知能找到何样的。

罗氏知道老夫人的心意,笑眯眯的道:“祖母可别焦心了,我们家的几位小姐,谁不是玲珑剔透,貌美如花的?沁儿活泼伶俐,月儿温柔雅静,一动一静,皇后见了,怎会不中意?”

老夫人沉声:“届时到场的别家女儿,比沁儿月儿好的多了去,听说方家的女儿与李家的女儿,一个会琴,一个会舞,两个姑娘已经排了一出凤求凰,就等着入宫之日,觐见皇后,当场表演。”

罗氏表情僵住,想到老夫人嫌弃柳月只会绣花,没什么雅致的本事,又嫌柳沁连绣花都不会,只会作一些前言不对后语的诗,一下便不说话了。

自家小姑子本事不如人,罗氏再是会哄人,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远处的柳沁和柳月,这会儿就算想装听不见,也不行了,两人都很尴尬,脸上表情忽白忽青。

柳瑶偷偷笑了一下,看老夫人太严肃了,就撒娇的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娇滴滴的道:“祖母,到时候不是还有孙女在吗?孙女会多多提点两位妹妹的。”

老夫人淡淡点头,如今又能有其他什么办法?

索性只是庶女,只要嫁的不是太差,也算没有亏待了。

柳蔚听着她们的话,低低笑了一声。

柳瑶一直注意着柳蔚,见柳蔚笑,她立刻质问:“大姐姐笑什么?说出来,也让妹妹跟着乐乐。”

柳蔚心想,这柳瑶还真的是见缝插针啊!

柳蔚摇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一件趣事,便岔了神。”

“哦,什么趣事?妹妹也想知道。”柳瑶咄咄逼人!

柳蔚只好说:“是听到祖母说,那方家的小姐与李家的小姐一道排了个凤求凰,便想到之前在寒山寺,孙女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哦?”柳瑶挑眉。

老夫人与罗氏也看向柳蔚。

便是隔得不远的柳沁、柳月也竖起了耳朵。

柳蔚道:“寒山寺素来信客不少,并且三教九流聚集,寺中来往香客中便有天香楼的姑娘们。一次,有位不知哪家的公子,晚上要宴客天香楼,玉染姑娘与芳鹊姑娘就在禅房里,便紧着聊晚上的舞曲,一个说琴音岔了,一个说步子歪了,孙女当时就在门外,听了几耳朵,也就是个小事。可今日听祖母这么一说,一经联想,便止不住岔了神。”

柳蔚这话一说完,整个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微厉的看着柳蔚。

罗氏面上惊讶,却极快的掩盖过去,又低下头,当做没听到。

柳瑶则呆呆的张着嘴,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远处的柳沁柳月更是一动不敢动。

便是几位忙碌不停的姨娘,也顿时将端盘子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唯独金南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似想通了里面的关节,顿时想笑,可气氛严肃,又不敢笑,只好赶紧转过脸去。

云姨娘看金南芸还好意思笑,不赞的拍拍金南芸的手,对她摇摇头。

金南芸点点头,却依旧没忍住,只觉得再过一会儿,笑声变要从喉咙破出来了。

柳蔚看大家都不说话,歪了歪头,明知故问:“怎么了吗?”

柳瑶这次回过神来,顿时指责:“你……你竟敢拿方家姐姐、李家姐姐,与两个卖肉女子相提并论!”

柳蔚一脸无辜:“妹妹说的什么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此事本就是我自己在心头想,妹妹偏要我说出,我说出了,妹妹怎还生气了?”

柳瑶没想到柳蔚这样厚脸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冷冷的开口:“并非女子当众献艺,便是自甘堕落,你往后莫再胡言乱语。”

柳蔚乖顺的点头:“孙女省的。”

柳瑶尤为不甘。

柳蔚贬低京中贵女,老夫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叮咛一句就放过了?不罚不说,连骂都不骂一个字?

柳瑶想说什么,这时,杨嬷嬷却小声气的对老夫人道:“膳时到了。”

老夫人点点头,抬手,让柳瑶与罗氏搀扶着入座。

柳瑶咬了咬牙,终究没在这个节骨眼跟老夫人犟!忍下了这口火,扶着老夫人,入了席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入座,姨娘们与丫鬟们在旁伺候,几位小姐,并这两位少奶奶,才有资格入座。

柳蔚坐的位置,刚好在柳瑶与柳月之间,柳瑶看了柳蔚一眼,不露声色的挪开一些,离柳蔚远点。

柳月则闷着头用膳,一句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