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入狱,柳老夫人重病卧床。

柳家,出了大事。

柳蔚又睡了半个时辰,才在门外小黎的敲门声下,不情不愿的起来。

一起来,柳蔚又没见着容棱!

柳蔚蹙了蹙眉,暗忖,自己是不是太随意了,怎么才半个时辰,身边少了个人都没发现?睡得有这么熟吗?

嘴里嘟哝着,柳蔚下了床,套上衣服,去开门。

外面,小黎鼓着张嘴,愤愤不平的看着娘亲。

柳蔚没理儿子,转身回了房间,拿着衣服开始换新的。

柳小黎将门随手阖上,不高兴的上前,念叨起来:“爹,你不是答应我,昨晚陪我睡吗?”

怎么一觉醒来,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柳蔚漫不经心的瞧了儿子一眼,嗤笑:“多大了,还要大人陪着睡,你不是男子汉了?”

小黎很生气,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坐到凳子上,撑着下巴,将自己粉嘟嘟的小脸,挤得肉肉的,才说:“那你……今晚要陪我睡!”

柳蔚一边绑着腰带,一边走向儿子:“你就不能试着自己睡?”

“今晚不行,明晚也不行,唔,离开古庸府之前,都不行,爹,我是男子汉,我可以一个人睡,但是在古庸府不行!绝对不行!”

“哦?”柳蔚挑了挑眉:“怎么说?”

小黎看看左右,突然压低声音,道:“古庸府……闹鬼!”

柳蔚:“……”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看娘亲一动不动,突然悚了一下,跳下凳子,就比着五根手指,在娘亲眼前晃:“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中邪了吗?爹,爹,你能看到我手指吗……”

“啪。”柳蔚面无表情的将小兔崽子的手拍开。

没好气的戳了儿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怕黑我没准就信了,你说你怕鬼?柳小黎,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

“不是,不是,真的有鬼……”小黎很着急,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指着门外道:“楼下……楼下都传开了,昨夜前面的四月湖桥头闹鬼,打更的更夫,说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女鬼,那女鬼还吃了他的一面脸,很可怕的……爹,我不想被鬼吃掉脸,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比你先死,你会把我尸体做成标本的,我要当漂亮的标本,我要当漂亮的干尸,我要漂漂亮亮的,我不要被吃掉脸,吃掉脸就不好看了!吃掉脸我会有缺陷的,我会变成残疾的,我会变成残疾的标本的,我会被其他标本嫌弃的!”

仿佛想到了自己死后,作为一具被其他尸体嫌弃的尸体会有多悲惨,小家伙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蔚揉着眉心,狠狠推了儿子一下,没让小崽子把眼泪趁机擦她衣服上。

小黎灰溜溜的站在几步开外,噙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娘亲。

第431章 :容三公子说,他也要和柳公子睡

柳蔚吐了口气,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卷着袖子,走向面盆。

而在柳蔚洗漱的过程中,小黎亦步亦履的跟着娘亲。

将脸擦干,柳蔚拍拍有些干燥的面颊,一边从行李里拿出药膏擦脸,一边往门外走。

小黎继续使劲的跟着娘亲,就在娘亲脚后。

柳蔚成心不想搭理自家儿子,便下了楼,刚好看见容溯带着大妞小妞,坐在一张角落的桌上用膳。

柳蔚走了过去,可路过另一张桌子前,她却顺耳到这座的人,竟然也在议论鬼怪。

“是卖菜的张四发现的,抬着人去的医馆,大夫说,王麻子没有癫痫病,身体往日也健朗,从没什么暗疾,这样的情况,口吐白沫,还翻白眼,这当真……是中了邪气才有的。”

另一人啧啧两声:“我就说,这大半夜的不安生,怎么就偏偏遇到这么个事儿。”

“这还不算什么。”先前说话那人道:“那王麻子不是醒了就开始疯疯癫癫的说胡话吗?听他说,那女鬼,是穿了一身夏日的白色薄裙,站在桥头,找她的相公,那女鬼还说,她相公怀疑她偷人,把她捻了出来。”

“等等……”听这人这么说,另一人顿时白了脸:“偷人,夏日,白衣……你是说……”

“可不是吗!”另一人一拍大腿:“就是黎姑娘,就是她,肯定就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两人越说越胆寒,转眼,已经面色苍白,最后摆摆手,不敢再提了。

柳蔚听了一会,见他们不说了,便到了容溯那张桌子,刚坐下,小黎就迫不及待的道:“爹你听到了,你听到了,他们都认识那女鬼,那女鬼真的会咬人的脸,真的会的!”

在小家伙眼中,毁容比撞鬼严重多了!

柳小黎无法忍受自己被咬坏了脸而死,那多丑啊!

才不要变得丑丑的,他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要做一具最优秀,最好看,最有收藏价值的尸体!

柳蔚不耐烦的瞥了儿子一眼,敲敲桌子,警告:“吃饭。”

小黎皱着鼻子,抓起勺子,不甘不愿的开始喝粥。

那边容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抬眸问道:“他呢?”

柳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容溯在跟自己说话,不禁一愣:“什么?”

“容棱。”容溯拧起眉道。

柳蔚吹着自己的粥,抽空回一句:“不知。”

容溯眉头拧得更深了,将勺子一搁,起身,打算上楼。

容溯刚一走,大妞小妞同时放下勺子,跟在他背后,

容溯满脸寒意,警告:“不准跟着我!”

大妞小妞手牵手,害怕的望着容溯,但却没有坐下,还是一副要跟着他的摸样。

容溯冷着脸,漂亮长指,指向柳蔚:“跟他。”

柳蔚:“……”

大妞小妞看看容溯,又看看柳蔚,正要说什么,柳小黎张口就道:“不行,爹是我的,晚上我爹只陪我一个人睡,不能陪别人睡。”

大妞小妞听着,垂了垂眸,两双澄清的瞳眸,又望向容溯。

大妞小妞也没办法,她们是今早才知道,原来这里闹鬼,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两个小丫头,今晚是绝对不敢自己睡了。

原本商量,晚上跑去找小公子,跟小公子一个屋睡,但小公子说他也怕鬼,要去找柳公子睡,她们就犹豫着,要不要找容三公子,求容三公子让她们晚上去他的屋打地铺。

但之前在楼道遇到容三公子,容三公子说,他也要和柳公子睡,她们才知道,容三公子也怕鬼的。

那么,没有其他人选了,两个小姑娘再不愿意,也只能缠上这位讨厌巴拉的容七公子了。

虽然不喜欢容七公子,但是容七公子至少没有鬼可怕。

两个小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妞,怯生生的说:“我们……会听话的……”

容溯面无表情。

小妞就急忙补一句:“我们也不会打呼的,公子,求求您了,我们会很乖的……”

容溯……头疼极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跑来个男人,一进来就大吼:“王……王麻子,要上吊了,要上吊了……”

今日一早,整个古庸府便沉浸在闹鬼谣言中。

如今,一听事情的当事人,又出了新状况,大家也没心情用早膳了,纷纷放下碗筷,往外面跑。

就连客栈的掌柜,都使唤小二看店,自己跑去看热闹了。

如是那女鬼真如大家传言的,与当年那位黎姑娘有关,这件事,只怕就彻底闹大了。

柳蔚瞧着顷刻间,客栈一楼已只剩他们五人,就连小二,都跑到门口去探头探脑。

柳蔚突然来了兴趣,擦了擦嘴:“我们也去瞧瞧。”

小黎一听娘亲要走,将碗筷一放,就起来拉住娘亲的衣角。

大妞小妞见状,迟疑一下,也跑过去,娇娇羞羞的,一人一边,也拽住容溯的衣角。

容溯:“……”

最后,容溯迫于无奈,也与柳蔚一道,往医馆而去。

刚到医馆门口,就瞧见外面挤满了人。

柳蔚拉着儿子往里面挤挤,挤近了,便见到医馆内已经闹成一团,一个一身灰黑的男人,正拿着麻绳,使劲往桌上跳,似乎打算就在医馆里头,便上吊自尽。

而医馆的大夫与一众小学徒,就在下面拉他,想将他拉下来。

这人,想必就是那遇鬼的王麻子了。

柳蔚远远看了两眼,便看出那王麻子面色暗沉,双眼发青,脖上青筋,眼皮下垂,整个人,便是一幅精神不济,病入膏肓的摸样。

柳蔚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一步!

却听那医馆大夫急吼吼的叫道:“王麻子,你要死也走远点死,你在我医馆自尽,这不是连累我吗,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王麻子,你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上头的王麻子赤红着一双眼,突然怪笑起来:“哈哈哈……连累你,连累你……你逼死的人还少吗?还少吗?”

柳蔚挑了挑眉,顷刻听出这话里的古怪。

柳蔚旁边,某个围观的群众突然插了句嘴:“果然……当初那黎姑娘,就是被这家医馆逼死的,报应,报应啊……”

第432章 :这句话,暗示性太重了

那围观的群众只是嘀咕了一句,本也是自言自语。

可话音一落,旁边另一个中年男子,却跟着附和起来:“可不是,报应这东西,由不得你不信。”

先前说话那人,不禁看向接话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道:“兄台也知道黎笑姑娘之事?”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在这古庸府但凡住了超过七年的,谁不知道?当年那黎姑娘,被相公怀疑偷人,大冬天的,把人家衣服扒光,丢到大街上,索性是有好心的路人,给她盖了件衣裳,否则,一个姑娘家,这是当场就要将人逼死的意思啊。”

“对!我听说,那黎姑娘根本不是她相公的娘子,他们根本就没成亲,黎姑娘是被人从其他地方卖过来的,因为来历不明,身份粗鄙,虽说长得如花似玉,但她相公一家,就是不将她娶进门。”

“是这么回事。”中年男子显然熟知内情,忍不住又说道:“那相公一家,姓原,现在你是见不到了,但当年,这原家一家三口的名头,可是在咱们整个州府传遍的。原家只有三个人,原家老子,是个赌徒,日日在赌档赌摊上流连忘返,到处赊账讨钱,人见人厌!”

“原家老娘,平日里给酒楼洗碗,但人极为刻薄小气,还贪财手短,经常偷酒楼里的东西转手拿到当铺去卖,若不是看在远房亲戚的份上,那酒楼掌柜的,早将原家老娘撵走了,哪里肯放只老鼠进米袋?而那原家儿子,则是个病秧子,知道什么病吗?呵,花柳病!那原家儿子,整个就是个斯文败类,说是读过两年书,还整日念叨着要考科举,可不到十二岁,便开始出去烟花之地,不过两年,就染上了恶疾。”

“家里倒是砸锅卖铁给他治病,可这病治不好了,也就唯有半死不活的拖着,就这样了!这人还不甘心,他父母也是溺爱他,到了二十岁,竟然就张罗给他娶媳妇,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没人肯嫁的,他们就找牙婆买,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凑足了钱,好歹买了一个人,就是那倒霉的黎姑娘。”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先前说话那人讶然的道:“花柳,这种病还娶妻,这简直是祸害人。”

“谁说不是?可人家不管,非要买,原本买来那黎姑娘就说要成亲,可后来原家老娘在酒楼做事,听到有人背后议论,提到了黎姑娘,说这黎姑娘貌若天仙,美艳如花,给了一个半死人,糟蹋了!这原本也就是外人的随意之言,可那原家老娘记上心头了,回去就把黎姑娘打了,说黎姑娘勾引男人,要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就因为这事儿,原家老娘,原家老子,包括那半死不活的儿子,三个人一起把黎姑娘打得丢去了半条命。”

“这……这真是没有王法了!”

“可不没王法了,当时没人知道实情,人家关上门打人,外人谁知道?后来,这家人就断了娶黎姑娘过门的意思,原家儿子还是睡了黎姑娘,不到两个月,黎姑娘就怀了孕,但那时候,原家老娘偷了一个客人的玉佩,被人告到了官府,坐了半个月牢,还丢了活计,这下子,家里没了收入,原家老娘直说黎姑娘是扫把星,最后竟然自己不去找活计,却给黎姑娘找了个活计,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去赚钱养他们一家三口。”

“那黎姑娘怎么就不去报官呢?”先前那人已经气的上了火。

中年男子冷笑:“卖身契都在原家人手里,报官有何用,但要说,这黎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就这么在这家人的虐待折辱下,也依旧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惜,生的是个女儿。”

“那后来呢?”先前那人急忙问,一听是个女儿,他就有股不详的预感。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眼睛一抬,就瞪向前面的医馆大夫:“后来,原家老娘趁着黎姑娘出去做工,转头,将黎姑娘的女儿卖给了牙婆子,黎姑娘回来,找不到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说要去找孩子,但被原家人堵住,最后直接动起手来,三个人,压着一个女人,把黎姑娘打成重伤,最后,就送到了这个医馆。”

先前那人忍不住看向医馆大夫,医馆大夫还咋咋呼呼的拉扯着,让王麻子下来,一脸着急的样子。

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就是这医馆大夫,将黎姑娘给糟蹋了。”

“嘶……”倒吸一口气,先前那人,讶然的捂住嘴,他是听过一些流言,也听不少街坊提到黎姑娘。

自然也知道,那黎姑娘红颜薄命,便是被相公一家与一家缺德医馆,共同谋害的。

但其中细节究竟如何,却无人知。

街坊们每次说深了,也都闭嘴了,显然是也不想把这件旧事,当做轶事流传。

“黎姑娘被糟蹋,原家人找上这家医馆大夫,大夫矢口否认,说是黎姑娘勾引的他,还赔了原家人一百两银子。有了银子,原家三个穷鬼眉开眼笑,但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就将黎姑娘脱光衣服丢在大街上,而第二天,就有人发现,黎姑娘跳水了,就是四月湖。”

先前那人点点头,这个,他也是知道的。

中年男子还在念叨:“就在黎姑娘死后一个月不到,原家一家三口,突然暴毙,就连住的地方,都被烧得精光,而诡异的是,那场大火,烧了一整个晚上,将原家烧得一丝不剩,却唯独,只烧了原家。原家两边的房子,除了被熏黑了墙面,啥事都没有,别人都说,这是黎姑娘的报复,黎姑娘化成厉鬼,来找他们报仇了。”

中年男子想来是熟知这段历史故事,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有始有终。

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原本不知道的,这下也知道了。

而原本知道一些的,这下也全都知道了。

直到最后,又听那中年男子补充一句:“原家一家三口都死了,这医馆大夫,却还活的好好的。”

这句话,暗示性太重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医馆里嚷着上吊的王麻子,和那焦头烂额的主馆大夫。

第433章 :仿佛一夕之间,他突然在意起她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柳蔚在旁将一切听在耳里,末了,柳蔚又看向那王麻子,放在袖子里的银针,露出一个头,又收了回去。

若是这其中,真有什么旧情的话,柳蔚一个外人,就懒得多事了。

不管闹鬼一事,是否是真,但眼下,所有人都将那所谓的鬼,与七年前一桩旧事联系起来。

就连那当事人王麻子,也这样表示。

若是如此的话,柳蔚再插手,反而有些多管闲事了。

这王麻子的症状看似夸张,实则并不严重,精神不济,双目涣散,心智徘徊,有些像服用了过激药物后的症状。

柳蔚只是远远看着,没有把脉,不太确定他症状的轻缓,但柳蔚相信,自己一手针术,至少能让他短时间內恢复如常。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柳蔚却不想动这个手了。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

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报应,是应该的。

那王麻子,若是当真有性命之忧,她自然会替他一治。

这不是好心,也不是多事,而是医者父母心,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因病而死。

这场闹剧,直至柳蔚离开还没有结束。

但从医馆出来,小黎却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爹,为什么生了女儿,要挨打?”

显然,小家伙在旁边也听了几耳朵。

不过年纪小小的,个头还没有娘亲一条腿高,谈什么生男生女,早了。

柳蔚不打算回答。

却听旁边的小妞,羞羞怯怯的道:“小公子,生了女儿,属实是要挨打的。”

小黎张着嘴看向小妞:“为什么?”

柳蔚也看向小妞。

小妞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拽着容溯衣角的小手,白了一下。

容溯瞧了一眼,没什么反应,步伐,却放慢了一些。

大妞拍拍妹妹的头,转头对柳小黎道:“是大姐说的,大姐说,娘生下我和小妞后,就被爹打了,因为……不是儿子。”

小妞抿着唇,吸吸鼻子道:“所以,女人是不能生女儿的,不然要挨打的,我娘跟我们说,以后我们嫁了人,一定要生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容溯眉心蹙了蹙,听两个小女孩心有戚戚的说这种事,他心头竟会不太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也就是一些烦躁,毕竟与这两个女孩不算熟,容溯并不打算说什么。

可他不说,旁边一道凉薄淡冷的音色,却冒了出来:“放屁!”

容溯抬起眸子,这粗鄙庸俗的“放屁”两个字,着实令他这位尊贵的七王爷愣住了。

视线看去,就见那柳先生一脸寒霜的立在原地。

柳蔚低头,摸摸两个小女孩的脑袋,迟疑一下,又蹲下身,平视着两个孩子,看着大妞小妞的眼睛道:“没有这回事,生儿生女是天注定了,老天爷给你儿子,就是儿子,给你女儿,就是女儿,换句话说,老天爷给你什么福气,你就接什么福气,没有好坏之分,更没有对错之分。”

两个小女孩呆呆的望着柳蔚,显然,这种话,从没有人说过。

停顿了好半晌,小妞才红着眼睛,瓮着声音问:“那为什么,小妞出生,娘亲就要挨打?爹说,我和大妞,都是扫把星……”

所以年纪小小,就将她们卖掉,卖掉之后,甚至离别都没有一句,小妞和大妞抱在一起,坐在那牙婆的马车里,往外望的时候,只看到娘亲偷偷躲在墙角擦眼泪,而她们的爹,却满脸笑意的捏着银票,笑眯眯的数钱。

柳蔚放软了声音,用手指,擦掉小妞落下来的泪珠,柔声道:“你们不是灾星,不过,你们倒是碰到一个灾星似的爹,相信我,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渴望能生个女儿。”

比如她,每次被小黎气得胃疼的时候,都想,要是有个女儿,萌萌软软的又贴心,该是多好。

大概柳蔚这刻的音色太柔情,大妞小妞互看一眼,突然有些相信柳蔚的话了。

爹说她们是灾星,柳公子却说不是。

柳公子比爹厉害,柳公子是做大官的,是住在京都大房子里的,是很有出息的,而她们的爹,只是乡下的农户,见到里长的儿子,都吓得点头哈腰,满脸讨好。

所以……她们应该相信柳公子……

弄清楚这个逻辑,两个小女孩突然恍悟,随即,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她们知道了,柳公子今日的话,她们记住了。

柳蔚揉了揉两个小丫头的脑袋,将她们整齐的刘海扰乱,这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可柳蔚视线无意一转,却正好与旁边的容溯对上。

容溯的眼神很奇怪,柳蔚看不太懂,但柳蔚本能的别开视线,懒得理会,直接往客栈走。

柳蔚打算回客栈等容棱,一会儿,一起去趟三乐当铺。

柳蔚走的不紧不慢,小黎始终跟在娘亲脚边,而容溯,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两旁的大妞小妞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重新迈起步子。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不知为何,方才那柳先生突然轻言细语,又拿那样柔和的目光安慰两个孩子时,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人……

甩开脑袋里不该有的情绪,容溯沉了沉眸,又刻意的掐了掐指尖,让自己,抛开心中的画面。

不知为何,最近这阵子,他总是会想到那个人,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为何,这阵子,突然开始占据他这么多思维?

仿佛一夕之间,他突然在意起她了。

但怎么可能?他与柳蔚,撇开那段荒谬又懊恼的婚约外,还有什么旁的交情?

五年来,二人加起来,说的话,只怕都没有五十句。

揉了揉微涨的额角,容溯舔了舔薄唇,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一抬头,却瞧着前面,那柳先生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容溯拧紧眉头,继续上前。

他在等自己?

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容溯走过去,正要问柳蔚做什么,柳蔚却低下头,对容溯脚边两个小丫头道:“带你们去买冰糖葫芦,走。”

两个小丫头同时一乐,赶紧松开容溯,跑过去改抓住柳蔚的衣角。

柳蔚一个大人,溜着三只小豆丁,看也没看容溯一眼,领着三小孩子就往糖葫芦摊去。

而还站在原地,满脸黑沉的容溯:“……”

第434章 :容棱的神态,动作

三个孩子都如愿的舔着糖葫芦时,柳蔚回头,已不见容溯身影。

柳蔚也没在意,正要带三个孩子回去,却远远的,在人群中瞧见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

柳蔚定了定眸,再想看仔细时,那身影已消失,街上人来人往,刚才那一眼,仿佛只是错觉。

但柳蔚知道,那不是错觉!

三乐当铺就在隔壁街上,在街上恰巧遇见当铺那位李老,也是正常。

“爹。”小黎突然仰头唤了一声。

柳蔚转过来,随意应了一声:“嗯?”

“容叔叔。”小家伙伸着短短的手指,往旁边一指。

柳蔚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瞧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容棱正站在那里,而他旁边,站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

两人正在说话,看似捻熟。

柳蔚认得那人,是镇格门的暗卫,在建阳府时见过。

原本打算先把三个孩子送回客栈,再与容棱回合,去三乐当铺,现在既然街上遇到了,便省得多走一趟了。

柳蔚没有多想,牵着三个孩子,就走了过去。

随着柳蔚和孩子的走进,那边容棱,也看到了她。

柳蔚一笑,正想快走两步,却见容棱转过头去,对那暗卫说了两句,那暗卫听在耳里,眼睛却盯着柳蔚的方向。

柳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停住步伐,站在几步之外。

很快,容棱与那暗卫说完,暗卫垂首点头,转身,便利落闪进了附近的小巷子。

直到暗卫人消失,容棱才走过来,他面上表情平平,与平日看起来一样,没什么不同,更没有半分异常。

但柳蔚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不对。

“何时醒的,怎的不多睡会儿。”容棱顺手揉揉小黎的头发,随口问柳蔚。

柳蔚也随口回道:“睡够了。”

说完,却看了眼那暗卫离开的方向,迟疑的问:“出了什么事吗?”

容棱看了柳蔚一眼,摇头:“没有,怎的这么问。”

柳蔚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容棱对她信任,柳蔚很清楚,他们之间,几乎没多少秘密,可方才,她远远走来,容棱的神态,动作,却分明是有什么事,不想被她知道。

尽管知道容棱身份不同,有些秘密也是正常。

但相识以来,在公事方面,容棱却从未瞒过她。

哪怕权王有意谋反,包括那皇家世代相传的藏宝图,他都能坦然而之的告诉她,因此,她不知,还有什么事,是他竟不能坦然相告的。

柳蔚其实不想多问,对于镇格门的事,她也不想知道,她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

但偏偏容棱这样刻意的避开她,反而却让她有些在意了。

看容棱目光坦荡,眼神平常,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柳蔚也懒得揭穿他,只道,自己要去三乐当铺。

容棱自然随行。

一路上,小黎兴致勃勃的给容棱讲那女鬼之事,说的活灵活现,还将那黎姑娘的身世,都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容棱全程平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提了两句,与小黎言语交流。

柳蔚在旁边看着,却总觉得,容棱有些心不在焉。

没一会儿,便到了三乐当铺,可令柳蔚没想到的是,当铺竟然没有开门!

柳蔚皱皱眉,上前瞧了两下,里头一片静谧,没人应门。

“几位是来当东西的吗?”当铺外面卖红薯的摊贩突然问了一句。

柳蔚看了摊贩一眼,停顿一下,点点头。

那摊主便说:“那就去其他当铺吧,三乐当铺这几日歇业,说是至少半个月不开门。”

“不开门?”柳蔚眼神凌了起来。

“是啊,昨晚上听到的,说是京都总铺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好像是店面转卖,还是换铺子的问题。总之,突然就关门了,说要闭店半个月,等到总铺的人商量出结果了再开。这说来也怪,好好一家当铺,怎么说关就关,这要是遇到当东西的还好,要是遇到赎东西的,可如何是好。”

摊贩随口抱怨了几句,到最后,又补充道:“对了,方才李老过来拿东西,好像说,今日还是明日,要叫人来贴个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