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孩子当真可能已经……

毕竟一同相处了好些日子,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柳蔚思考,也许还是该再想想法子。

天无绝人之路。

容溯说,小妞之前掉下窗户,还遇见了钟自羽。

钟自羽……

巧合?还是意外?

为何,仿佛每一件事,都能与钟自羽有所牵连?

到了衙门,小黎已兴奋欢快的跑去了停尸间里,柳蔚坐在外头,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孙奇说话。

孙大人的状态,今日有些不好。

柳蔚问孙奇怎的了,孙奇却只是摇头,可没过多久,孙奇便又是一声叹息。

那叹息声大的,柳蔚想忽略都不行!

柳蔚沉默,停顿一下又问:“可是出了何事?”

这次,孙奇抬眼看了柳蔚几下,一声长叹铺垫,才说:“既然柳大人执意要问,那本官也只好说了。”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

孙奇却突然来了精神,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账本册子,瞬间便翻开,摊在柳蔚面前。

指着上面就开始说:“柳大人您看看,这是过去三个月衙门的收益账目,这是笔墨纸砚的,这是兵器修理的,这是门面修补的,这是房顶漏雨的,还有这里,这里……”

柳蔚抬手,打断孙奇的话:“孙大人想说什么?”

孙奇将账本随即一和,立刻就说:“孙某当然是想求求柳大人啊!”说着,孙奇还露出一个呜呼哀哉的表情。

柳蔚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便依旧继续看着孙奇。

孙奇忙倒豆子一般,将抱怨全吐出来:“柳大人您也知道,咱们这古庸府,只是个乡下小州府,地处偏远,人丁单薄,一整个州县,连带着附近一大片区域,总人口也才五六万而已。这里头,一大半还是老弱妇孺,就连乡绅财主,也就那么几个,店铺是不少,但多是生意单薄,交纳的税务自然也少,眼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衙门里头,确是连一星半点能筹备的东西都没有,您说来点喜庆的样子,有个红绸子也好吧,可大红的绸子,绸缎庄最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一尺,那你说咱们就买便宜的吧,可便宜的看着寒酸,这就不像是年节了,那你说咱们就不要绸子,做点实际的吧,大过年的,施粥总要施一次吧?可是咱们哪儿有富余的米?今个儿早上的早膳,还是问门口烧饼铺的老汉赊的……”

第475章 :这不是我看容大人就听您的吗?

“柳大人,您是京里头来的大人,您是亲眼看到咱们古庸府是什么情况了,咱们这衙门,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您说,这种情况,能往上申请点特殊补贴福利吗?前两年,朝廷不是才出了个什么扶持法,对贫困的州府施行克制性帮助?这扶持金,我已经申请三年了,一次也没批下来过,柳大人,您能否跟上面……说一声……这扶持金……”

柳蔚听着听着就听明白了,所以,这是在找她哭穷?

一个堂堂的衙门府尹,拿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账本,跟一个仵作哭穷?

虽然还有镇格门一官职,但京都风云变幻,指不定以后镇格门是怎么一回事,更是无法管得成别人的事。

柳蔚有点头疼,按了按眉心,说:“这些事我不知,也没门路助你,你可问问容都尉。”

“那柳大人能否替着问一问容都尉?”孙奇立刻说道。

柳蔚怒了:“为何是我?”

孙奇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看容大人就听您的吗?”

柳蔚噎了一下,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今早容棱的态度,垂了垂眸,道:“他不听我的,你若是为了正事找他,他自不会推脱。”

孙奇很尴尬,埋着头,突然不说话了。

柳蔚想尽快谈公事,但孙奇这个摸样,显然是没法谈,柳蔚拧着眉,思虑一下,道:“其实,救贫不该求他救,而该自救。”

孙奇顿时抬起视线,双眼冒光的瞧着柳蔚:“愿闻其详。”

柳蔚想了想,说:“孙大人可知,古庸府最有名是何。”

最有名的?

孙奇想了想,忙道:“新北县的袍子肉啊,那是附近几个州府,最好的袍子肉,别的地方吃不到!”

柳蔚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奇:“除了袍子肉呢?”

“新南县的稻田啊,咱们新南县的稻子,是正宗的北稻,可好吃了。”

柳蔚揉着太阳穴:“除了吃的呢。”

“除了吃的?”孙奇想了又想:“除了吃的那就……那就……没了?”

柳蔚听不下去了:“你们这儿,有其他地方都没有东西!”

孙奇好奇。

“古庸府舞姬的舞,天下闻名,你们为何只想到自娱自乐,而未想过远销出口?”

孙奇停顿一下,斟酌了一下柳蔚的说辞,半晌,迟疑的问:“远销?他是谁?”

柳蔚觉得头剧烈疼:“远销出口,是指将你们有的东西,出口到其他地方,就类似远商贩子,将其他地方的东西,卖到你们这来。”

“那不成,那不成……”孙奇连忙摆手:“咱们再穷,也做不出贩卖人口之事。咱们八秀坊的姑娘,个个都是正经人,虽说跳舞,却不是那等子人,做的都是正经行当,可不能把人给卖了。”

柳蔚有些解释不清楚:“不是卖人,是卖艺。”

“卖艺?”

“先让人出去宣传,将口碑打起来,古庸府有很多可宣传的东西,比如风景秀丽,地广人稀,算是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

孙奇脸红了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蔚,等柳蔚继续说。

孙奇的眼神太殷切,柳蔚无法,只得继续说:“古庸府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的风景,这里风景好,姑娘美,还会跳舞,还出过宫里的娘娘,这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宣传点,等到宣传得差不多了,自然便有人慕名而来,到时候,营生就起来了。”

“营生?”孙奇又不懂了,他又是谁?

“人来多了,商家的生意便好了,客栈的房间也不会空着了,或许有人喜欢,直接就在这儿买个别院,作为避暑,避寒之用,到时候,有人买宅子,便有人雇杂役,只要这里够吸引人,游客就能不断,你方才说的稻田,还有袍子肉,也可成为古庸府的特色食物,这个就尽量不要出口了。要让来的人有一种,只能在这里,才能吃到地道古庸菜的感觉。还有,新北县那边有袍子出没,是否还有别的动物?”

“有有有。”孙奇连忙点头,已经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有鹿,有羊,有果子狸,很多都有……”

柳蔚点头,说:“到时候,将那片林子围起来,设一个狩猎场,乐意的人,按人头算,一人三十两银子的人头费,进场狩猎,狩到的野味,猎场外就有馆子可以给现做,记住,人头费是三十两,但野味按照不同的野味,不同的重量,不同的价格算钱!若是有鱼塘,也可这样设,既然是来游玩之人,必然便少不了一群人兴致勃勃的狩猎钓鱼,有钱人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只要服务好。”

“他们要的就是个痛快,到时候,衙门这边再训练一下,衙役们一水流的换套精神的衣服,走在街上,大刀阔马!来玩的人,看这里防卫严密,心里也踏实!毕竟出门在外,什么都信不过,只有衙门信得过,谁出了事儿,不找衙门?你看,治安好,风景好,玩的东西多,姑娘也美,这样的地方,哪怕十个里面三个有兴趣来,你这古庸府府尹,也不会穷得揭不开锅。”

孙奇被柳蔚一通说辞,说得满头热汗,浑身也发烫。

柳蔚看孙奇似乎不缠着自己去找容棱了,便问道:“方才说的关于那纪邢……”

“柳大人您再等等!”孙奇打断柳蔚的话,猛地起身,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跑,边跑,柳蔚还能听到孙奇的声音传来:“季师爷,季师爷,季师爷去哪儿了?我找他有事,快让他出来见我!”

坐在屋内的柳蔚:“……”

孙奇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柳蔚等了半个时辰,看了看外头天色,到底起身,打算去停尸房找小黎。

可刚一出门,迎面,柳蔚便瞧见那孙奇遍寻不到的季师爷,正朝她走过来。

柳蔚见过此人数次,但也只是点头之交,隐约只记得,自己的当初知道他姓季时,愣了一下,等再确定一番,才知他是姓季,而非是纪。

倒是那萍水相逢的纪邢,竟是当真姓纪。

第476章 :这话题跨度实在是大了点

“柳大人。”见着柳蔚,那季师爷微微颔首,态度谦和。

柳蔚朝季师爷点了点头,错开他,打算离开。

季师爷却叫住柳蔚:“柳大人,可有要事?”

柳蔚回头看向他:“嗯?”

“若是无事,小的想与大人聊聊。”

柳蔚跟这人并不熟悉,一时不明,有什么好聊的?

柳蔚看了那季师爷一会儿,瞧着其慈眉善目,温和风度,虽说年逾半百,瞧着却像是个儒者,让人顺眼。

想着左右不急,柳蔚便答应了。

季师爷将柳蔚引回厅内,两人坐下后,手边也没茶水,也没叫人进来伺候,只是光坐着,彼此对视。

是季师爷先说话:“方才见了孙大人,孙大人与小的说了些话,关于古庸府往后的势头,大人说,那些,都是柳大人您出的主意?”

柳蔚没什么所谓的点头,问:“师爷就是想与我谈这个?”

季师爷点头:“此类事情,孙大人并不擅长,交托下来,是要小的来操办,大人有什么意思,直接与小的说,也省的中间耽搁。”

柳蔚道:“这古庸府,你们比我熟,我说的那些,不过是参考,若是想真正做起来,还需要调研,判定,各种流程,这方面我不擅长,我有个朋友倒是擅长,回头我书信一封给她,朝她问问。”

“大人的朋友,是商人?”季师爷问。

柳蔚看他一眼:“是与不是,有何关系?”

季师爷忙摆手:“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也断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素来,只听说商人依仗官员的,还甚少听到,彼此朋友相称的,便多嘴了一句,还望大人莫怪。”

柳蔚觉得这人说的有些多,但毕竟是长辈,她也乐得给他这个礼貌,便只是道:“人与人做朋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人心,是那所谓的阶级等级,实则,我落魄时,对方也不曾嫌弃我只是个穷仵作。”

柳蔚与金南芸相识,的确是因缘际会,到后来,成为好友,实则两人的高度也是不同。

金家在江南地位极高,乃是第一商家,富可敌国。

而柳蔚当时,说得难听点,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一穷二白,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即便如此,金南芸也没嫌弃过她。

有时候,人与人相处,本就是感觉合拍最重要。

听着柳蔚说这段话,季师爷眼睛一动没动,等到柳蔚说完,他才恍惚的垂了下眸,沉沉的道:“大人好心胸。”

柳蔚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我那朋友信得过,你且放心。”

季师爷笑着:“自然。”

说到这里,柳蔚觉得已经可以走了,毕竟自己与这季师爷,当真不熟。

可就在柳蔚打算提出离开时,那季师爷又开了口:“大人姓柳,也来自京都,不知与丞相柳城,可有些许关系?”

柳城?

柳蔚眼皮动了动,柳城还在牢里,京都那边的风声,这么快已传到古庸府了?连一个小小的师爷,都知道了?

不,或许不只是个小小的师爷,这个季师爷,态度言辞,倒是让柳蔚不好轻看。

“在下一个区区小人,与堂堂丞相,哪来的关系。”

柳蔚是柳城的“女儿”,柳先生却与柳家毫无关系。

柳蔚这个说法没错,出门在外,加上又是敏感时期,她不得不比平日更加谨慎。

季师爷听着,没说什么,只是看柳蔚的表情,又动了一下。

停顿许久,季师爷才又问:“说来,大人来了古庸府多日,下头的人,还都不知大人名讳,虽说冒犯了些,还是斗胆,敢问大人,名讳是否……”

柳蔚自然是有名字的,但柳先生,却没有名字。

在曲江府时,柳蔚没换过名字,依旧叫柳蔚,只是偶尔会被误译为“柳卫”,但也不伤大雅。

直到重遇容棱,与其一道回京,之后,柳蔚便不再透露姓名。

柳先生,走到哪里都是一句柳先生。

名字,说柳蔚不行,说柳卫又是谐音,唯恐节外生枝,因此也不行。

到最后,柳先生竟是当真没有名字。

或许在司佐任命书上,容棱给她编了一个名字,但容棱并未告诉她,她也没问过。

其他人更没问过。

现在骤然被问起,柳蔚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看柳蔚沉默了下来,眼睑微垂,似乎在思索,季师爷抿了抿唇,突然笑着开口:“柳未,如何?”

柳蔚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季师爷,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季师爷又笑:“不要误会,不是蔚蓝的蔚,而是未来的未,按理说,你的名字,本来就该叫柳未,那是族谱上写好的,无论男女,都该叫这个名,只是你娘,大略是故意避开这个字,取了一个谐音,又因你是女儿身,所以蔚字,倒是合适了。”

季师爷一番话说完,柳蔚只是僵在原地,不置一词,一言不发的盯着这个人。

柳蔚的眼瞳很黑,眼底的聚光很紧,看着那中年男子脸上温和的笑意,眼角细碎的眼纹,她觉得手心有点冒汗,喉咙里更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

柳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猛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被人投下一颗炸弹。

轰的一声,炸弹爆炸,接着,整个湖面都炸开了。

水花四溅,平地声雷,眼前一片模糊,人被轰得连意识都不清楚了。

大略是被柳蔚这样盯得太不自在,季师爷又笑了一下,问:“你来古庸府,不就是为了找寻回家的路?”

这句话,将柳蔚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崩塌干净。

所以,这不是误会,不是巧合,不是意外,而是真的有个人,用了解一切的语气,告诉她,她,已经找到了家人?

柳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前一秒还在讨论古庸府旅游胜地的开发计划,下一秒,突然就跳转到身世上面。

这话题跨度实在是大了点,让柳蔚不得不深思,这是不是一场蓄谋的计划,是不是有人在炸她,她若是直接承认,会不会中了谁的圈套。

第477章 :你该叫我十六叔

京里风云诡变,外面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现在适合与眼前这人深谈?能信任眼前这人吗?

柳蔚脑中飞过很多念头,有些慌乱。

素来镇定的柳蔚,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指尖也微微颤抖。

柳蔚却听对面,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清清楚楚的道:“蔚儿,你娘,你娘还好吗?”

柳蔚身子猛然一抖。

这次,柳蔚的情绪无法受控,直接站起身来,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你究竟是谁。”

季师爷目光温和:“你该叫我十六叔。”

十六叔?

“纪家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人多,自然排行就多,等见到了其他人,你便知道了。”

纪家……

柳蔚眼眸闪烁,却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

纪奉看柳蔚这摸样,隐隐有些心疼。

哪怕明知道,纪家的孩子们都是过着这种朝不保夕,时时警惕的日子,但其他孩子,又如何能与夏秋的女儿相比?

纪奉是见过柳蔚的,在柳蔚很小的时候,小的,一只手臂就能抱住整个柳蔚的时候,那个一睁开眼就只会尿裤子和嚷着哭的小女孩,一眨眼,已经亭亭玉立,这般大了。

这两日,纪奉一直在忙。

三乐当铺是必定要歇业一阵子的,京都那边出了事,原本与他们纪家人无关,但牵扯进了柳家,而柳蔚现在就在古庸府,同时,柳蔚又是在柳家长大,还被认作了柳城的女儿,无论此事到最后会不会牵连到纪家,终究,要保险起见,能躲就躲。

衙门与八秀坊那边,也要尽量低调。

但目前,还没有风声流出来,因此他们还能继续守着各自的点,不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本,三乐当铺的李叔不打算这么快与柳蔚摊牌,但纪奉却执意要说。

纪奉是有私心,李叔也知道。

李叔原是坚决不同意,但纪奉费尽口舌,用尽交情,才换得了眼下这个机会。

而纪奉到底与李叔交换了什么?这么自作主张,回到族里,又要面临何等惩罚?柳蔚不用知道。

柳蔚只需要知道,她找到家人了就好。

纪奉脸上一直挂着笑,这个笑容很温和,不会唐突,也不会过于亲切。

柳蔚仿佛一只全身汗毛都竖起的猫,远远的看着纪奉,心里徘徊,判断,纠结,到最后,却也没敢冲动的上前,直接相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考量,柳蔚的考量只有一个,她担心,担心自己一时冲动,暴露身份,会害了容棱。

柳蔚可以自己栽进去,却不能让容棱也栽进去。

纪奉却知道柳蔚的担忧,知道柳蔚的不确认,所以,他只能等,等着柳蔚愿意相信他的话,愿意承认他这个叔叔。

厅内的空气,隐约中带着几缕紧张。

双方都没说话,彼此的眼睛,却始终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呼:“爹——”

柳蔚这才错开视线,往窗外望去。

而窗户外,一个人也没有,柳蔚起身,走过去,看得更远些,却依旧没瞧见人。

方才那是小黎的声音,应该是小黎在叫人,可是,小黎人呢?

“爹!”惊慌的呼唤,又从头顶上传来。

柳蔚从窗口伸出头,往房顶上一看,还没看清,就瞧见一个圆滚滚的人,从上面滚下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柳蔚伸手将其抱住。

柳小黎满脸通红的滚进娘亲怀里,二话不说,直接抱住娘亲的脖子,嗓子一开,就大哭起来:“爹!有人欺负我!有人欺负我!”

柳蔚莫名其妙,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房顶上,有人走过去。

柳蔚眯起眼睛,迅速看了眼房内的纪奉,然后身子一闪,跳出窗外,抱着儿子,朝房顶上飞去。

果然,一切都是计!

她方才,当真是险些就要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这个季师爷来套她的话,房顶上还躲着个高手,他们本就是有预谋的。

纪奉瞧着柳蔚飞跃的身影,微微皱眉,也走到门外,往房顶上看去。

柳蔚临飞前那个眼神,让纪奉心口一顿,房顶上有人,他竟然不知道,柳蔚定是会认为他与那鬼祟歹人是一伙的。

实则,他根本不知情况。

纪奉有些烦躁,更多的也是担心,莫非,当真有人盯上了他们?他或许真该听李叔的嘱咐,不要这般冲动,过些日子,再与柳蔚摊牌。

今日,还是他太着急了。

抱着恐怕要杀人灭口的想法,纪奉追了出去,打算不管房顶上的人是谁,先杀了再说。

可当他真看到房顶上之人,又实实在在的愣住了。

而抱着儿子追上房顶的柳蔚,现在也是楞的。

看着房顶上,穿着一身粉红色襦裙,梳着花苞头,背上背着两把短剑,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柳蔚眨了眨眼,喉咙里一个音没发出去。

那小女孩眨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看柳蔚,再看看柳蔚怀里正很没骨气的抹眼泪的小男孩,用软绵绵的声音,很生气的指控小男孩:“我请你吃糖葫芦,你还找帮手来打我,你太没有良心了。”

柳蔚继续看看小女孩,又看看自家儿子,再继续沉默。

躲在娘亲怀里的小黎吸吸鼻子,很委屈的告状:“爹,我刚刚在停尸房玩,这个人突然冒出来,我问她是谁,她说要请我吃糖葫芦,我说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她就说那算了,然后她就走了,谁知道她刚刚走一步,又回过头来,不知道往我身上撒了什么,我就动不了了,然后她就扛着我,要把我抬走,爹,这个人是拐子佬,是拐子佬,小妞肯定也是她拐走的!肯定是!”

柳蔚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但是这事儿吧,有点不好说,关键是,她眼前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比小黎还小的样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比自己大的小男孩说抗走就抗走?

柳蔚不信,但儿子说的这么委屈,她又不好意思质疑。

正在柳蔚左右为难,有些发懵时,屋下的院子里,只听那季师爷,声音发沉,厉喝一声:“纪微,你给我滚下来!”

第478章 :那他就要叫我小表姨

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转过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往下头望去,看了一眼,顿时笑开了:“十六叔!”

嚷嚷着,便身子一跃,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一脑袋埋进中年男子的怀中。

纪奉将小女孩抱住,又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屋顶上,还站着未动的一大一小,表情有些赦然。

厅堂内。

纪微荡着双腿,一摇一晃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串糖葫芦,正吧唧吧唧的吃得欢快。

柳小黎乖乖的坐在娘亲身边,他眼睛还是红的,鼻尖也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摸样。

柳蔚看着有点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过,能将这小混球惹哭,对面那小女孩,倒是让柳蔚有些刮目相看。

纪微。

也是纪家人了?

柳蔚心里正想着,纪奉便道:“微微,是你表妹。”

柳蔚看着那埋着头,一脸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吃糖葫芦的小丫头,没有说话。

纪奉看柳蔚沉默,顿了一下,拍拍纪微:“叫表姐。”

正吃得香甜的纪微仰起头,看了柳蔚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舔糖葫芦。

“微微。”纪奉声音微严。

纪微这才顿了一下,表情却依旧无所谓,用甜糯的声音说:“我和我娘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瑾姐和茶姐的事,族里都知道了,连带着表姨婆都挨了族长的训。我和我娘特地前来,是带瑾姐和茶姐回去的,至于其他人,族长没吩咐过。”

言下之意,就是柳蔚此人,并不被族内接纳。

这是族内的意见,而并非古庸府这里的人能左右的,哪怕是他们将柳蔚带回去,也要过族长与长老们那关。

而现在,人还没带回去,族内已经否定了。

纪奉的表情微沉下来。

纪微将糖葫芦吃了两颗,剩下三颗,便吃不下了,顺手,就放到一旁,又拿出手帕擦擦嘴,然后跳下椅子,说:“十六叔,我去找我娘了,先走了。”

小女孩刚要离开,纪奉伸手一捞,将小女孩后领子拉着,不让人走。

纪微小小的身子被提拉起来,转头无辜的问:“十六叔?”

“叫表姐。”将纪微推到柳蔚面前,他静静的道。

纪微皱起眉,看看柳蔚,又看看柳蔚身边的小男孩,鼓起了腮帮子,皱褶鼻子说:“不要!”

“叫。”纪奉又推了纪微一下。

纪微很委屈,小嘴撇了下来:“十六叔,你欺负我。”

“叫。”再推一下。

纪微特别不高兴,可是纪微歪门邪道虽懂得多,但正经功夫却很差,十六叔习武三十多年,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是他对手,自己在他手里,根本就像只小鸡仔,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被逼着非要叫一个陌生人表姐,纪微很不愿意,但又不能防抗,她眼珠子一转,机智的想到什么,立刻伸手一指,指向旁边懵懵懂懂的柳小黎:“我叫了,他也要叫。”

纪奉一愣。

纪微立刻道:“我要叫这个人表姐,那他就要叫我小表姨,他肯叫吗?”

柳小黎眨巴眨巴眼睛,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纪奉倒是沉思一下,想了想这个辈分,觉得这么叫也是没错的。

只是,纪微刚刚把小黎弄哭,虽说只是小孩间的打闹,但小孩子都是记仇的,小黎,会叫人吗?

而不等纪奉再想下去,柳蔚已经牵着儿子起身,静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就走。

纪奉唤道:“蔚儿……”

“季师爷言过了。”柳蔚面色平静的看向纪奉,道:“你我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还望季师爷自重。”

柳蔚说着,看也不看他们,带着小黎就走。

眼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纪奉低头看向脚边的纪微,就见纪微甜美一笑,顺手抱住纪奉的手臂,道:“十六叔,你好久没见我娘了,要去见见吗?我娘就在八秀坊,暂时住在枫鸢姐那儿。”

纪奉深深的看了纪微一会儿,挥挥手,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