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娘亲,一双黑色的眼珠,来来回回。

视线在娘亲身上转来转去,转了好几个圈儿。

而跟在小黎身后的大妞小妞,也一下子愣了,两个小姑娘还在奇怪,为何柳公子的屋子里,会有女子,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哪里是女子,分明是柳公子自个儿穿了女子的衣服。

可是一个大男人,为何要穿女子的衣服?

大妞小妞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意,两个丫头觉得,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柳蔚在僵了两个呼吸后,便快速伸手,将三人拉进房间,最后再猛地将房门关上。

三个小孩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最后,还是小黎试探性的开了个口:“娘亲?”

柳蔚板着脸瞪小黎。

大妞小妞听到这个称呼,猛地露出悚然的表情,难道说,柳公子不止喜欢堂堂男子男扮女装,还喜欢人家将他当做女子看待?

大妞小妞很惆怅,那么她们往后是该叫柳公子,还是柳姑娘?

感觉是个好复杂的问题。

小黎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咽了咽唾沫,上前拉住娘亲的衣角,紧张的问:“娘,你为什么……”

“你们找我做什么?”快速的打断小黎的询问,柳蔚直接转移话题。

小黎想到他们来的目的,乖乖的说:“今晚上有花灯会,我们想问问,可不可以去逛逛……”说着,小黎又上下打量着自家娘亲:“娘,要穿成这样去逛吗?”

“不去。”柳蔚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去,你们也不准去。”

小黎不甘:“为什么?”

大妞小妞也面露失望。

柳蔚十分冷硬的说:“你们若是能自保,自是想去哪里都成,若是不行,便乖乖在房里呆着。”

如今古庸府接连出了几条未破人命案,柳蔚哪里放心,让三个小孩自己出去乱逛。

小黎急忙道:“我可以自保。”说着,还一手牵着大妞,一手牵着小妞,跟着承诺:“也会保护妹妹。”

柳蔚冷笑一声,眸子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黎涨红了脸,还想挣扎:“我,我真的,真的可以……”

“回房睡觉去。”冷面无情的长辈,下了最终命令。

小黎还想反抗一下,但柳蔚心情不好,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所以柳蔚一个瞪视扫过去,显示自己已经没耐心了,小黎终究灰溜溜的耷拉下脑袋,什么也不说,闷闷的牵着两个妹妹出了房间。

而在三个小孩出了房间后,柳蔚又补了一句:“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瞧见,明白吗?”

瞧见,瞧见什么?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正想问,大妞小妞已经极快的对视一眼,纷纷义正言辞的保证:“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瞧见!”

柳公子有异装癖的事,她们绝对没瞧见,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被两个丫头认真的视线盯得有些毛毛的,柳蔚咳了一声,挥手:“回房睡觉去吧。”

小黎在被撵走后,还是不解,他问素来聪明的小妞:“我爹说,没瞧见什么?”

大妞义正言辞的道:“就是,什么都没瞧见。”

“啊?”小黎抓抓头:“那是什么?”

大妞拉住小黎的胳膊,将小黎拽到一边,在他耳边嘀咕两句。

小黎听完,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可是,她是我娘啊……”

“嘘。”小妞捂住小公子的嘴,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确定喜欢扮成姑娘的柳公子没听到,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以后不能叫娘,要叫爹。”

小黎还是不懂,他知道要叫爹,娘说过,他都要叫她爹,他也一直很乖很听话的没有叫错,但是这个为什么是没瞧见的事?

就算瞧见了又怎么样?

娘亲只是穿了一件裙子而已,以前在京都,娘亲也经常穿裙子,不过每次穿裙子,都要贴一张很丑很丑的伤疤,现在娘不贴伤疤穿裙子,好看多了。

小黎觉得这是好事,娘亲终于知道那个红红白白的伤疤不好看,并不能为她的容貌增色了,这说明娘亲终于有正常审美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

……

作者有话说:肉神马的会有的,在一个很“特别”的情况下。容棱要完蛋了么么哒!(上次吃了肉的,只是被删除了你们没看全么么哒)

第527章 :就让这段感情,走…

大妞小妞觉得小公子太笨了,怎么说都说不听,但为了怕柳公子不高兴,她们还是尽心尽力的要求小公子务必保守秘密。

小黎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也答应了。

小妞觉得很欣慰,小公子虽然不聪明,但是很听话,这也能让她们省心不少。

而自认为自己是最不可能泄露机密的小妞,在回到房间,乖乖睡下,并且心安理得的进入梦乡后,三更时分,突然从床上走了下来,小妞闭着眼睛,熟门熟路的走出房间,穿过走廊,再走到熟悉的房门前,抬起手,“咚咚咚”的开始敲门。

门被敲响的第三下,房门就开了,容溯揉着眉心看着准时准点报道的小丫头,冷淡如墨的面上,没有半点起伏。

按照平日的习惯,这小丫头来了,要不是来送吃的,要不是来睡觉,但归根究底,都是一开门,就窜进来,然后准确无误的往床榻上爬。

可今日,门都开了,小丫头却只是站在门口,呆呆的一动不动。

容溯蹙了蹙眉,问:“怎么?”

门口的小丫头还是毫无反应。

容溯本就不是什么对小孩多有耐心之人,见小妞不动,停顿一下,索性打算关门。

可就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门外,一只短短的小手,推住了门板。

容溯看着小妞,将手松开。

果真,这丫头还是要进来的。

可小妞只是推着门,却并不打算进来似的,容溯又不明白了。

而在容溯打算再次将门关上时,却听一道细弱的声音,从小丫头嘴里飘出:“渣男。”

容溯挑起眉,表情有些微惊,接连几日,夜夜梦魂夜游,这丫头,却从未说过话,从来只是沉默的做一些令人猜摸不透的动作,但说话,的确是没有的。

而且小妞说的什么?渣男?那是什么怪异的词汇?

容溯不明,便不置一词,静观其变。

却见小丫头似乎被那两个字刺激了,突然推开门,走进来,打了容溯,嘴里还念念有词:“渣男,渣男,渣男——”

小丫头的拳头没什么力道,打起来并不疼,但抵不住小妞这愤愤语气,令人不虞。

容溯拖住小妞的手,将小妞小鸡似的拎开,板着脸:“发什么疯!”

被提拉起来,小妞也不依不饶,打不到对方的身子,就抱住对方的手,然后频频的打,嘴里依旧叫着:“渣男,渣男……”

可这究竟是何意?

容溯听不懂,但却知道,这种怪异词汇,也就只有那柳先生会说,所以,那人究竟跟这丫头说了什么?令这丫头出了这等子毛病?

小妞骂得很起劲,尽管明日醒来,便浑然不知今日发生的一切,但小妞就是一直说,一直说,不依不饶的说。

容溯到底烦了,将小妞抱起来,丢到床上,把被子一裹,说:“睡觉!”

小妞想挣扎起来,但身子被大手一拍,又压了回去,几次挣扎都被武力镇压后,小丫头学乖了,终于不动了,躺在床上,含糊一下,就身子一滚,裹着被子睡着了。

听着小妞立刻变得均匀的呼吸声,容溯面无表情,伸手点点了小妞的额头,嗤了一句:“小混蛋。”

“渣男!”像是知道有人在骂自己,被唤作小混蛋的小丫头,条件反射的又冒出一句。

容溯脸立刻沉了。

但意识到自己是在与一个神志不清的小丫头较真,容溯又觉得颇为无聊,停顿一下,也上了床,睡在外侧,闭上眼睛。

容溯不易熟睡,加上小妞又踢被子,动来动去,他更是睡不好,还要时不时将被子掀起来,盖小丫头一脸。

小妞在被被子砸了好几下后,像是终于学乖了,不动不叫,平平的睡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了。

而就在容溯以为好歹闹腾完时,又听小丫头迷迷蒙蒙的说梦话:“渣男……姑娘……渣男……姑娘……”

渣男好像是说自己,那姑娘又是谁?

容溯侧着身子,看着这小孩儿。

小妞咬着手指熟睡,张张嘴,还在无意识的呢喃:“姑娘……姑娘……柳姑娘……”

柳姑娘?

有些熟悉的称呼,令容溯顿住。

天下之地,姓柳之人何其繁多,但偏偏这个称呼,在容溯心中,却能自动带出一个影子。

想到那毁去容颜,却傲骨依在的清淡的女子,容溯狠狠的皱了皱眉,转首,有些气恼的瞪着小妞:“本就够烦了,你还嫌不够?偏要我将她彻底置入死地,才肯罢休?”

小妞并不知道有人与自己说话,小妞只是嘟嘟囔囔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语言,可大略是还不太习惯在梦游时说话,小妞一次也就只能迸出两三个字,多念叨几次,就累了,到最后,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容溯盯着小妞天真无邪的睡颜,仰躺在床上,脑中,某人的影子,却越发深刻。

隔壁的柳蔚,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柳蔚坐起来,看了眼房门方向,确定门板未动,容棱,还未回来。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别说是客栈的净房,就是衙门的净房,都该去了又回来了。

柳蔚下了床,揉着有些酸涩的脖子,打开房门,下楼去看。

净房在后院,柳蔚远远的就看到净房门口,没挂灯笼。

若是没挂灯笼,便说明里面没人。

柳蔚皱皱眉,不是说去净房吗?怎的不在?那又去哪儿了?

柳蔚有些烦躁,意识到自己两个时辰白等了,脸色板了起来,抬脚就往楼上走。

容棱要去哪里与她无关,容棱要躲着,便让他躲。

自己都已经将脸拉到了这个地步,他既然还无动于衷,并且频频躲避,那她也没必要这么不依不饶了,不如就让这段感情,走到这里好了。

分手而已,谈恋爱的,谁还不经历一下分手。

人生在世,哪还能都遇到第一个,就喜结良缘一辈子。

带着一肚子火,柳蔚边给自己洗脑,边回房间,一进屋子,看着房内空空如也,冷冷清清,柳蔚抿紧了唇,扑到床上,把被子一掀,给自己蒙上。

容棱,你做得好,好的很!

第528章 :那张脸,冷若冰霜…

夜阑人静,寂寥无声的古庸府正街。

容棱看着眼前一双金瞳,楚楚可怜的纤细女子,他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纪槿眨了下眼睛,将眼睫上颤抖的泪花挤落,哽咽着声音,说:“承蒙容都尉搭救,只是,我是逃出来了,我姐姐她……”

容棱拧着眉,没甚心思的道:“方才并不知是你。”

容棱方才从净房出来,正打算回房,便听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他一时凌然,前去一观,刚巧瞧见有一群男女,正围堵两名女子,因夜色太重,他没瞧清两人的容貌,只看身段,判断应当是女子。

别人的恩怨,容棱自不愿多事,但那里距离客栈太近,加之最近京都那边频频动作,容棱不确定这是不是有人的诱敌之计,对客栈里其他人有什么图谋,所以便多手一次,拦住了一群男女,放走了两名女子。

顶多也就算是路见不平,却不想,被缠上了。

“求容都尉救救我姐姐。”纪槿一脸梨花带雨,一双金色瞳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魅惑,纪槿吸吸鼻子,声音温软柔绵:“我与姐姐受姨婆所托,千里迢迢找寻失踪族人,虽说人最终还是寻到了,但我与姐姐也落了违逆族规,不敬祖先的罪名,今日是族里长老派遣来抓捕我们姐妹二人,姐姐现下落了他们手里,若是被带回族内,只怕,难逃重责,容都尉好人有好报,求您了,救我姐姐一命,我们姐妹二人,定谨记今日大恩大德,来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容棱现在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结。

他看了看天色,脑中却想着,不知柳蔚是否已经睡下了,那女人今日敢如此撩拨于他,若是还能心安理得的睡着,那么,他就当真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纪槿哭的十分起劲,卖可怜也卖的尤其尽心,却看对面男子分明心不在焉,不觉有些受到打击,便乘胜追击的求道:“容都尉,您权当是看在柳蔚的份上……”

柳蔚二字一出,容棱散乱的视线,顿时凝起来,扫向纪槿:“柳蔚?”

纪槿脱口而出:“我们是表姐妹……”

妹字话音还没落,就听容棱冷然打断:“柳蔚既姓柳,与你又有何干?”

纪槿听出容棱这句话里的断然,不觉惆怅,纪槿低下头,搅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的说:“柳蔚不愿认祖归宗之事,我也听了长老们说过,可无论柳蔚愿不愿意,柳蔚就是我们家的人,就是我们家的姐妹……”

“柳蔚不是。”容棱清淡的面上,毫无情绪:“以后,毋再扰她。”

容棱说着,转身,便往客栈方向走。

纪槿在后面叫道:“我不扰她,不提她,你能否救救我姐姐?”

容棱停住步伐,没有回头。

纪槿立刻又道:“其实我们彼此什么都是清楚的,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柳蔚是什么人,我们彼此都明白,皇家,纪家,柳家,这三家本是水火不容,但我与我姐姐,却当真无意牵扯任何家族恩怨,我们生的晚,并没有见到当年血流成河,族人流离失所的画面,实则相同,你也好,柳蔚也好,也都是没见过,我们都只是听族内老人为我们灌输仇恨的信条,可听到的,永远只是片面,我们不够恨,所以我与纪茶才会离开族里,我们只是想完成姨婆嘱托,带柳蔚回去见见姨婆,姨婆已经六十多了,日子不长了,我与纪茶离族时,其实已做好了回族接受处罚的准备,但我们并未带回柳蔚,那处罚还有什么价值?容都尉,我知道你不喜纪家人,想必你也听了不少你们皇室长辈,提过我们纪家是何等的狼子野心,狡诈奸险,是了,你们皇家打压我们的名头,不就是说我们谋逆造反,其心可诛吗?但我想告诉你,那不是真的,而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救回我姐姐,我答应你,救回姐姐,我们就离开,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更不会再去骚扰柳蔚,可好?”

纪槿语气近乎哀求,纪槿自己的武功自己清楚,要凭自身之力,救回纪茶,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是纪槿不能眼看着纪茶回去受罚。

其实她们也是计划过,如何才可以免脱处罚,一,带着柳蔚回去,找回族人与私逃岭州这两条重叠,便可以算是将功补过。

二,就是缠上纪邢,利用纪邢的身份,为她们掩护。

原来纪槿以为,第一条能成功,但却是失败得最快的,柳蔚此人,与她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柳蔚知道自己身世,会迫不及待回去见见所剩无几的亲人,但柳蔚却并未那么容易动容,确切的说,柳蔚与夏秋表姨截然不同,夏秋表姨是个感情用事之人,表姨温柔,耳根子软,容易信人,也容易受伤。

但柳蔚却有一颗刚硬之心,柳蔚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思维,更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柳蔚不会走别人的路,只会走自己顺脚的路。

纪槿说不清柳蔚是不是像她生父,那个在族内谣传已久的柳家大爷,柳桓,但柳蔚这样的性格,的确也是令她们不易靠近的原因。

既然不能带回柳蔚,那就只剩第二条,死皮赖脸的缠上纪邢,反正她们是为了寻回柳蔚而出族,刑哥与柳蔚又算是定过娃娃亲,哪怕看在柳蔚的份上,刑哥怕是也会照拂她们一二。

可是谁知,天不从人愿,这头刑哥在衙门里关着出不来,那头,云霓表姨与微微之事,带来了族内长老们的亲信,这些人将云霓表姨与微微带回岭州之时,接了令,顺道也要将她与纪茶带回去。

这可不得了,刑哥还关着,她们哪里敢回去,没有刑哥叮嘱,回去就是家法伺候。

一想到那堪称要人命的重责刑罚,纪槿就毛骨悚然。

现下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了,纪槿跑过去就拦住容棱,咬牙切齿的说:“实在,实在不行,我向你跪下了!”

纪槿说着,膝盖一弯,眼看这就要跪地。

而就在纪槿膝盖刚碰到地面那刻,一股飓风从远而近,纪槿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被风力托起。

纪槿后退两步,站直了身子,朝那旋风之源看去。

视线一转,纪槿便瞧见了一身浅蓝对襟长裙女子,委曳着裙摆,从远而近,信步而来。

女子步伐娉婷,身段玲珑,只除了那张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就这么看着,便让人猛然一凛,毛骨悚然。

纪槿瞧着那人越走越近,下意识的,开口唤道:“柳蔚……”

第529章 :陈年旧案,也该顺…

随着纪槿一声轻唤,容棱也回过头去,瞧见那远远而来的清丽女子,他眼眸闪了一下,极快的将眼中情愫隐藏。

柳蔚走得很慢,但每往前走一步,柳蔚的脸色就深一层。

柳蔚没有看容棱,而是看着前方的纪槿,那视线,宛若审视般的在对方身上上下晃动。

纪槿被柳蔚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开视线。

要说起来,面对柳蔚时,纪槿是心虚的,毕竟之前云霓表姨那样待柳蔚,如今柳蔚只怕不止对云霓表姨一人,对他们整个纪家,大抵都持着不喜之心。

想到此处,纪槿又有些惆怅,自己与纪茶一番好意,当真没想到事情会落至如此地步。

原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可到头来,竟弄得争锋相对,里外不是人。

想到眼下还被困着的纪茶,纪槿在心底又喟叹一声。

原本还想沾着柳蔚的光,骗骗这位容都尉帮自己一把,可眼下正主已经来了,想来以柳蔚如今对纪家的不喜,是断不会出手相助了。

这么想着,纪槿便有些想走,既然求救无望,还不若自己再去拼一把,夜袭看看,或许运气好,能将纪茶偷出来。

心中思忖着计谋,纪槿却完全未想过,这深更半夜的,据她们调查最不喜身着女装的柳蔚,为何会一身娉婷,行走街外。

纪槿心思纯净,看事情很多时候都看不清,也看不透,往日有纪茶从旁指点,眼下没有,纪槿自个儿也是懵懵懂懂的,心中思虑着姐姐的安危,竟是一点未觉此刻的柳蔚有什么不妥。

可纪槿未发现,容棱却一眼便发现了。

且不说柳蔚竟敢穿着如此摸样,出了大街,便说柳蔚此刻的眼神,就让容棱莫名不安,心神不宁。

柳蔚看了纪槿好几眼,再看向容棱时,柳蔚的表情很淡,眼神也很冷,容棱哪怕不用猜,也瞧得出柳蔚心情不好。

柳蔚是心情不好,刚开始因为被放鸽子心情不好,而现在……

看看纪槿,再看看容棱,柳蔚压抑住心底的火气,走过去,站在两人之间,慢条斯理的道:“巧了。”

纪槿以为柳蔚是说容棱恰好路过,救了自己之事,便苦笑一声,回了一句:“是巧。”

柳蔚眼神一转,只瞧着纪槿,阴阳怪气的冷笑一下:“说来,你我早该见一面了。”

纪槿一双金色的眸子滞了一下,再回神时,看向柳蔚,眸中难掩激动:“你……你……你愿意认我?”

柳蔚皱眉:“你以为,我们相见,要谈什么?”

纪槿一把抓住柳蔚的手,手心都在冒汗:“自然是姐妹之情,你……你愿认我是不是?你若是肯认我,也认认纪茶吧,纪茶现下……”

不等纪槿将话说完,柳蔚挥开纪槿的手,语气很生:“这个时候攀关系,是不是迟了些?”

纪槿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懵然。

柳蔚却又抬起手,攥住纪槿的下颚,将纪槿娇艳欲滴的小脸抬起来,打量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纪槿金瞳之上:“金色瞳眸,建阳府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可知了,我在说甚?”

建阳府内,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纪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顿时瞪大眼睛:“你是说,那,那个女人?”

柳蔚松开纪槿的下颚,冷笑一声:“连对方名字都忘了?”

纪槿很苦恼,纪槿咬着唇瓣,低头思索一下,想了好久,还真就没想起来那人的名字。

柳蔚冷冰冰的补了一句:“吴心岚。”

“对对对,就是她。”纪槿恍然大悟,食指点了点脑袋,这才问道:“她怎的了?”

柳蔚表情很差:“是你,将她杀了。”

还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炸碎。

一想到初见那满屋子尸块时的场景,柳蔚便眼神发深,当时,吴心岚的手被悬挂在墙上正中,吴心岚手上,有一枚红痣,恰好与柳蔚手心的吻合。

而整间屋子,看似被轰炸过,但尸块掉落的位置,却暗藏八卦,但凡进来之人,皆受阵眼蛊惑,头脑不清,且易感内恶。现在却知,铺设如此局面之人,便是眼前这看似楚楚可怜,实则心狠手辣的金瞳之人。

当初,此人还换做男装扮相,且易容成容棱一暗卫之容,只可惜,容貌能改,这双金瞳,得天独厚,却是一眼便让人认出。

柳蔚当初便没见过这金瞳人,但按照小黎与黄临的描述,曾画过素描,其中眼睛部位因为两个小孩记得尤为深刻,因此柳蔚也画的尤为细致,且镌刻在心。

上次衙门停尸房内,柳蔚一眼瞧见纪槿,便几乎认出,只可惜纪槿跑得太快,等到再想追时,已经无力追捕。

今日却是纪槿自己找上门来,如此看,陈年旧案,也该顺道清清了。

而一提起吴心岚那起案子,纪槿也渐渐回忆起来,纪槿原本想说,让柳蔚不用谢自己,自己只是替天行道,路见不平,顺道也想为柳蔚留一些线索,助柳蔚归家,才多管这一遭闲事。

但看柳蔚表情冷峻,言辞间也万没有要道谢的意思,甚至用上了“杀人偿命”这等字眼,纪槿便机敏的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谦虚,转了转眼珠,改口道:“她不是,手染人命吗?”

吴心岚为守住那黄觉杨,将亲生妹妹的儿子偷偷抱走,佯装自己所生,送入黄府,又在多年后,妹妹投靠自己而来时,惟怕其抢回儿子,将妹妹亲手杀害,且将其人头砍掉,闹至整个建阳府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那桩无头女尸案,闹了甚久,其中还牵扯了诸多势力,纪槿觉得,自己让那罪魁祸首去见了阎罗王,只是助了朝廷一把,也算是为死者报了仇。

纪槿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说杀人偿命,那吴心岚不就是在为其妹妹偿命吗。

纪槿的观念很直白。

纪槿问完后,就噙着一双眸子,盯着柳蔚,以表示自己的无辜嘤嘤嘤。

柳蔚却凝起眉,面色不善的道:“法有法道,律有律规,你一非府台,二非阁老,三非皇帝,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死活,评判别人的罪名?”

第530章 :容棱居然不声不响…

纪槿诧然的瞪大眼睛,不太理解柳蔚的话:“按你的说法,往后见了恃强凌弱,奸淫掳掠之人,不能路见不平,还得先去衙门报官,再让衙门层层上报,最后三思而后行,再将凶手缉拿归案,最后拖延个七八个月,算好时辰,闹市口问斩?对了,若是遇到财大势大之人,只怕不用等到问斩,已被其家人偷偷李代桃僵,脱罪活命了?”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钻法律空子之事,都不胜枚举。

柳蔚当然知道纪槿这些话是真的,但那又如何,法律便是法律,既然有法,就要守律,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当自己是救世主,能轻而易举的评定他人是否该死,那这天下,岂非大乱。

柳蔚承认,自己这种观念,对一身武艺的武林中人,是不起效的。

武林不缺什么,最不缺的就是侠骨柔肠,铲恶锄奸,他们不觉得杀一两个坏人有什么错,只要是坏人,就是死有余辜,他们杀了,便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但柳蔚不同,柳蔚来自现代,法治社会,从事法医,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且坚定不移的坚持这套法则。

柳蔚明知律法漏洞,弊端无数,但柳蔚还是想做那守规矩之人。

来自现代社会的柳蔚,比古代人,多了一层叫做三观的东西。

看着纪槿浑不认错的表情,柳蔚眯了眯眼,半晌,道:“想合理的替天行道?”

纪槿看着柳蔚。

“当官吧。”

“嗯?”纪槿眨眨眼,不太明白柳蔚的话。

“等你有资格评断他人生死了,你杀人,便不用偿命了。”

就像在现代,除了黑社会,还有什么人能……#屏蔽#

“但是现在。”柳蔚抿着唇瓣,转头,看向容棱。

容棱对上柳蔚的眼睛,不置一词。

柳蔚道:“将此女子缉拿归案吧,容大人。”

容棱黑眸一转,看向纪槿。

纪槿脸色一黑,意识到这两人好像不是说笑的,转身架起轻功,便要赶紧逃跑。

柳蔚头也没回,袖子一甩,一道熟悉的罡风袭去,将正要跑走的纪槿一个罩面打落下来。

纪槿被风力刮到地上,也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要跑,柳蔚已经一个闪身,贴到纪槿身后,一手扣住纪槿肩胛,令纪槿动弹不得。

纪槿疼的掉了眼泪,声音柔柔软软的:“柳蔚……表,表妹……”

柳蔚不动如钟:“说了,这会儿攀关系,已是晚了。”

话音一落,柳蔚直接将纪槿一扔,扔到地上,踩住纪槿的衣服,令纪槿再也跑不掉。

纪槿绝望的趴在地上,眼泪连串的跟着掉,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柳蔚却看也没看,只盯着容棱,表情很难堪:“容大人打算徇私枉法吗?”

柳蔚刚才几个动作,接连出手,但容棱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要说起来,柳蔚不过一个司佐,文职官员,容棱堂堂都尉,缉拿凶手这种事,在没人做的时候,就该他做。

他却眼睁睁看着纪槿跑。

呵,柳蔚就知道,一个大男人与一单身女子半夜在外头悄悄见面准没好事,果然被猜中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复杂了,所以,是钟自羽疑似给她戴了绿帽子后,纪槿又疑似给钟自羽戴了绿帽子?

那么,容棱的性向是否又变正常了。

还是容棱不知不觉,从单变成了双。

容棱居然不声不响的变得这么渣了,柳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默默被定义为渣男的容都尉只是紧瞧着柳蔚,停顿半晌,又看向纪槿:“既是缉拿,始作俑者,自也要捕。”

柳蔚皱了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本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纪槿,听了容棱这话,猛然醍醐灌顶,瞬间抬起头来,激动地道:“始……始作俑者是纪茶,去抓纪茶,容都尉,求求您抓她吧。”

是了,若是纪茶被衙门带走,好歹也是能躲一阵子,总好过被带回族内,闹个生死难测的地步。

族法的厉害,纪槿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自己曾亲眼见过犯错族人,被执行长老几番折磨,最后疼死禁地,断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