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又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喝的时候,还很心虚,眼睛都不敢往容溯身上看。

可容溯何其了解小妞,他连这小丫头稀里糊涂在睡梦中,手舞足蹈要表示什么都一清二楚,又哪里看不出小妞这点小变动。

容溯看了眼还在门口的柳蔚,柳玥,问小妞:“你认得那人?”

“咳咳……”

小妞一口茶水给呛着,一下子咳嗽起来。

容溯为小妞拍拍背,将茶杯拿开,斥道:“小心着些!”

小妞勉强顺好了气,眼珠子开始一直转,接着,小妞想到什么,立刻脱口而出:“我……我不认得那位姑娘,但是,但是我喜欢她。”

“喜欢她?”容溯蹙眉:“为何?”

“她身上香香的,我喜欢。”小妞回忆着柳公子平日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嘴角不觉勾了起来,又说:“我娘,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不过没有这位姑娘身上的好闻。”

小妞如是说道。

其实娘亲身上的味道,并非药草香,而是药罐子味,与柳公子身上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味截然不同,但这个时候,小妞也只能硬着头皮这般说了。

容溯还是不信小妞的说辞,一个素来稳重胆小的小丫头,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突兀的献殷勤,就因为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人喜欢?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按照小妞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莽撞。

但是垂眸瞧着跟前的小丫头,无辜的小脸,真挚的眸子,容溯到底没再说什么。

这孩子,刚醒来没多久,形式做法和逻辑,只怕还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晕了太久,在梦中呆了太久的后遗症,人也变得浑浑噩噩了,看来,待那人回来,得让他为小妞再看看。

容溯和小妞在房间里你来我往。

门口,柳玥也同样问柳蔚:“姐姐认得那位小郡主?”

柳蔚摇头:“不认得。”

柳玥表情不好:“姐姐与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无论如何,妹妹始终是站在姐姐这头的,姐姐可要知道。”

“嗯。”柳蔚随口应了声,眼睛则看向屋内,从小妞的唇形判断,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小妞提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柳蔚已经有了思忖,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

小妞在屋里喝茶,不再出来。

容溯过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他看看柳蔚,淡淡的道:“别来无恙。”

柳蔚低垂着眉宇,答道:“甚好,多谢关心。”

容溯看看时辰,道:“时辰恰好,不若留下用午膳?”

柳玥想说什么,柳蔚却已经答应:“好。”

柳玥一下子脸色极是不好,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第579章 待那对狗男男回来,再当面对峙

柳玥恨想,自己果然不该对这位大姐姐放心,此人,在京便掀起了许多风浪,在这古庸府,又如何会意外?

柳玥突然很后悔,脑子也在飞速旋转,只想着,能用什么法子,将这人给撵走才好。

柳蔚不怕用一个午膳,既然要让柳玥死心,那自己始终要做一些牺牲。

况且,到现在容溯都没认出自己,想必一会儿,也是认不出的,只要自己小心些,不要露出马脚。

午膳很快备好了,原本,容溯的安排是要将午膳送到房间,现下,却是要去楼下。

容溯谴了小妞,照看好小黎和珍珠,又让其去将大妞叫来,两个丫头一起照料。

小妞乖乖的去了。

容溯则与柳蔚柳玥,一同坐到了楼下靠内的一张小桌子前。

小二来询问要用点什么,容溯直接点了几样,也不问柳蔚与柳玥爱不爱吃。

久居上位之人,自是矜贵,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发号施令,以自己为先的态度。

柳玥并不奇怪,也不打算多嘴,但柳蔚却开口,换了几个菜:“青椒木耳改成蜜汁豆腐,龙凤呈祥,改成鸳鸯戏水,还有方才说的几样荤菜,上一半便好,剩下的一半,皆换成时节的蔬菜,记得味道放淡一些。”

小二一一记下,却是看向容溯。

容溯瞧了柳蔚一眼,挥手:“按这位姑娘说的,去吧。”

小二麻利的退下。

柳玥在旁边,却已经坐不住了:“未曾想,姐姐对美食还有研究,这些配菜,都是姐姐平日吃的吗?似乎,姐姐已经很熟悉了。”

柳蔚端着手边的茶杯,慢慢把玩着,漫不经心的看了柳玥一眼,笑道:“妹妹不知,姐姐这张脸,是用不得重味的吗?”

柳玥紧了紧眸子,悄悄看了容溯一眼,又道:“是妹妹糊涂了,将这事,给忘记了……那么,姐姐如此忌口,脸上,可有好转了?”

柳蔚眼眉一抬:“妹妹想看吗?”

柳玥一想到那红红白白的烂脸,便冒起了鸡皮疙瘩,柳玥本想说不用了,但容溯却突然冒出一句:“好。”

柳玥一愣,看向那七王爷。

柳蔚也看向容溯,心说,虽然这容溯没认出自己,但他的确是有所怀疑的,辛苦自己早有防备,否则现在,便骑虎难下了。

柳蔚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绕起面纱的一角,想揭开,又始终没有动,只是看着周围的许多人,问道:“这样看,是否不太好?”

到处人来人往,又是用膳的地方,只怕会引起别人食欲不振。

柳蔚这般说着,原以为容溯会执意要看,毕竟,此人是有些自大,且以自我为中心,不太会管别人情绪的。

但难得的,容溯竟然在思忖一下后,不再逼柳蔚,只是道:“迟些再看。”

柳蔚点头。

午膳很快被陆陆续续的送上来,容溯先动了筷子,柳玥和柳蔚才跟着动筷。

容溯夹了一块蜜汁豆腐,将其,准备送到柳蔚碗中。

柳蔚有些错愕的僵了一下,看向容溯,柳玥则紧紧捏着手里的筷子,指甲都气得开始泛白。

柳蔚被动的接过那块豆腐,放在碗里,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在看了柳玥一眼后,有来有往的,也夹了一根青菜,到容溯碗中。

两人的互动看似亲昵,实则却双方都是冷脸。

这种明明该是亲近之人才会互相夹菜的举动,让两人演绎出来,却布满了违和。

或者说,更像是一场戏,一场假装捻熟的戏。

而柳蔚的确是在做戏,柳蔚只是配合着容溯,然后静观其变,猜测他想做什么。

只是看了许久,柳蔚也没看出所以然,这容溯,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这顿午膳,他们用得很沉默,其中除了互相夹菜,两人再无其他交流,而柳蔚总共也没吃多少,就吃了三两口,便停下了,这面纱遮着,她吃东西,的确不方便。

容溯也没吃多少,他素来用的便少,况且,今日他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自然,食不下咽。

容溯其实有些奇怪,他对柳蔚是恼怒的,是不喜的,这一点他明明很清楚,明明很确定,就算偶尔会想起她,他的想法也没变,他始终认为,再见到此人时,自己还会如以前一般厌恶她。

可是今日,他冷不丁的出房,便瞧见了她。

厚厚的面纱,遮盖了柳蔚的容貌,柳蔚远远的站在那里,身上,带着拒人千里,不识好歹的冷气,这让他尤为不喜,却又突然觉得亲切。

原本想利用柳玥找到柳蔚,他也只是觉得,柳蔚既然在古庸府,便见一面的好,顺道,可以让柳蔚瞧瞧容棱与那柳先生的龌龊,给这女人长个心眼,让这女人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是个什么人。

但奈何,真正见到此人,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却一门心思的,只想将她留下。

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容棱不在,那柳先生也恰好不在,无证无据,眼不见则不实,于是,他只能留下此人用膳,待那对狗男男回来,再当面对峙。

这么想着,他便这么决定,但餐桌上,容溯也没有料到,两人会有这样的互动。

给柳蔚夹菜,不过是看在那盘柳蔚点的蜜汁豆腐,离柳蔚较远,若是挪盘子,又显得太刻意,这才随意给她夹了一次。

却不想,此人竟也开始给他夹。

两人你来我往,虽说有些莫名,但不知为何,容溯竟是……有些觉得有趣。

与这人能和平共处,同桌用膳,还能互相夹菜,这在以前,他想都不会这般想,倒是想过在餐桌上,将这人拉下去问斩的画面。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当真发生,他竟不觉得厌烦。

或许是在外面太久了,太久没瞧见过京中旧友了,眼下见到这曾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女人,竟然也不觉得恼怒,反而,有些亲切。

容溯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还是被容棱与那柳先生逼疯的。

定是与两人一道儿走得久了,他便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一餐午膳用完,柳蔚没提要走,柳玥却已经迫不及待的道:“姐姐,咱们是不是该去银号了?”

柳蔚看了容溯一眼,淡淡点头:“嗯。”

柳玥一喜,起身便要朝容溯行礼,表明她们要先离开。

但还不待柳玥张嘴,容溯已问:“银号?”

柳玥正要解释……

柳蔚却道:“妹妹说,将我所剩积蓄皆数拿出,妹妹能找些门路,在京中搭桥,将祖母救出来。”

容溯听着,审视的严肃目光,已经扫向柳玥。

柳玥忍不住后背开始冒汗,她张张唇,忙说:“七公子,我……我……”

第580章 皇叔活着,不是为了造反吗?

“妹妹无须紧张。”见柳玥结结巴巴,柳蔚反倒笑着道:“眼下京中局势不明,七公子在此地驻留,迟迟不回京中,想必也有自个儿的意图,这意图是什么,咱们女流之辈,不便打听,也不便多想。只是斗胆猜测,应当是与皇上有关的,皇上最近可不止发落了柳府,一些周边门第,也受了不少牵连,好几户人家,我记得,可都是七王党。皇上此举意欲为何,旁人看不清明,七公子应当是看得很清,所以,妹妹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便是七公子知晓了,也不会阻碍咱们救出祖母。”

柳蔚一番言辞完毕,还淡淡的看向容溯:“七公子,我说的这些,可对?”

容溯看着柳蔚自信满满的一双水眸,抿紧了唇,沉默半晌,才道:“你很聪明,不过……”

“不过,不要卖弄聪明,是吗?”柳蔚接过容溯的下半句,随意的道:“是不是卖弄,见仁见智,也全看听的人如何想了。有的人觉得是,与聪明人说话,方便,实惠,麻利。有的人,却也喜欢掌控全局,不愿听取别人的说法,或者说,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说法,我不知七公子是其一还是其二,我也不想知晓,只是,七公子您莫要阻碍我们救出祖母便是。”

容溯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牙尖嘴利的本事,到如今过去了几个月,也没丝毫退步。

只是,明明心中该是愤怒不喜,但奇怪的事,他却并不觉得恼怒,心中,还隐隐有些欣赏之意。

自己,果然是病得不轻。

柳玥现下心情很纠结。

柳玥一边很想七王爷反驳,并且训斥柳蔚!一边又不想七王爷这般做!因为,若是七王爷如此做了,那提议要疏通关节,营救祖母的自己,自然首当其冲,在七王爷心中,要被黑墨狠狠刷上一笔。

在两厢情景的纠缠之下,柳玥,到底还是选择了优先保住自身。

柳玥提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七公子,当真不会怪责小女等……”

柳玥话还未说完,容溯已经看过来,反问:“你要找谁疏通?”

柳玥是没有人选的,京中的人,她又认识几个?

她身为庶女,母亲自然不会带着她出去见人,出去结交,她便总是被晾在最后。

偶尔有机会能跟着柳瑶一同出门,但却少能与各家嫡女互相往来,结交认识的,也都是一些别家的庶女。

这嫡庶有别的事,在京都并不少见,所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柳玥身边,却当真要说找个有实权的人,都找不到。

眼下七王爷却问到这个当口,柳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想了一下,才婉转的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门路,只是识得一两个人,或许,能疏通疏通,柳府看守松散,若是银子备好了,想必那些守门的卒子,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说法,便是说柳玥没有门路,只是打着贿赂底层守卫的主意。

当守卫都傻得不要命了?

容溯听着,脸上露出冷意,凉凉的道:“既是没有路子,还要你姐姐全部身家?”

柳蔚看了容溯一眼,又看了柳玥一眼,倒是没想到,容溯竟然会替自己“出头”。

柳玥说什么钱不钱的,本就是个借口。

现在柳玥却是骑虎难下,她咬着唇瓣,低声嘟哝:“小女也只是……关切祖母,祖母的身子,怕是在那等子地方,蹉跎不起……”

柳玥这话说得微妙,将银子的事随意磨过去,却是将自己有多孝顺,摆在明眼处。

可是你孝顺,为何挖的却是别人的身家?

柳蔚心中暗暗摇头。

柳玥这个说法实在不好,容溯但凡有一点智商,也不会喜柳玥这般作态。

普通男人看女人,或许是看温柔小意,看容貌美好,但皇家子弟看女人,看的却是有没有脑子,明不明事理,毕竟,皇家深远,人际紊乱,若是找个不聪明的女子,平白的,是找来惹事的。

这天底下什么美艳绝伦的女子找不到,但知情识趣,又聪明精灵,会拿捏分寸的,却是不好找。

不过柳玥这般作死,也是中了柳蔚的下怀。

柳蔚心中暗暗的舒坦着,觉得今日过后,自己要领走柳玥,大抵就轻而易举了。

这般想着,柳蔚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而容溯,在听了柳玥的话后,已经不再与柳玥对话,转头,却是问柳蔚:“何时来的古庸府?”

这是要“叙旧”了?

柳蔚也不管容溯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头,只要能逼走柳玥,柳蔚也乐见其成,便拿出编好的借口,与其说了起来。

这一说,便是一个时辰,原本很快就能结束的事,眼下却越拖愈久,仿佛不能摆脱。

柳蔚到这时终于开始有些急了,眼睛频频看向门口,期待着容棱能赶紧出现,救下自己,小黎和珍珠的擦身时间,就该到了……

而此时,八秀坊内二楼的天字厢房内。

一曲《曲终人欢》弹完,云织梦缓缓起身,朝薄纱帷幔内的两人屈了屈身,恭恭敬敬的退下。

云织梦离开后,厢房里安静下来,轻薄的帷幔,影影绰绰的将里头的两条身影,笼得有些朦胧。

酒香在房中弥漫,冷漠低沉的男音,此时响起:“皇叔千里迢迢而来,不会,便是请我喝杯酒罢?”

“这可是两百年的女儿红,你当真不喝?”另一道稍显悦色的声音,散漫的回道,话落,还饮了口酒,啧啧称奇:“好酒,当真好酒!阿棱啊,你就是活得太无趣了!你说你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便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那否则还能为了什么?”

“皇叔活着,不是为了造反吗?”

喝酒的男子滞了一下,半晌,带着埋怨的道:“就你多嘴!不造反,这整个青云九州的美食好酒都让你父皇那老不休的一个人占全了!这有道理吗?你说你父皇要让我随意去各地行走,我这不就不造反了?”

“呵。”某人冷笑一声,与这嬉皮笑脸的叔辈男人,无话可说。

第581章 跟你们京都人的城里人脾气不一样

又饮尽了一口酒,那喝酒男子将酒壶拿起来,晃荡晃荡,扭头,打算叫人来添。

容棱瞧着,伸手拿过,亲自出去。

没过一会儿,容棱拿了一壶新酒进来,亲自为男子斟上。

男子后背靠着椅背,视线淡淡的看着容棱,嘴里啧了一声:“咱们多久没见了?还记得小时候,你总给我斟酒,那时候,又小又乖,哪里跟现在似的。”

容棱将酒壶放下,坐回凳子上,面色有些冷漠:“难为皇叔,还记得往日交情。”

“咦,这话说的,你皇叔我对你不够好吗?上次你的人跑到我辽州地界去,说是要找那些孩子,我吭过一声了?这不是你要就给你了?你可不知道,那事儿过后,底下那些人有多不满,你皇叔我为了把事儿给圆过去,花了十万两银子安抚他们,啧啧,想想我就心疼,整整十万两啊。”

容棱瞥了男子一眼:“皇叔不缺。”

“缺不缺是一回事,给不给是另一回事,不缺就能乱送人了?那你父皇坐拥整个青云国,没见说打开国库,让人家进去随便串门顺点儿。”

容棱没出声,只是见对方将酒喝完了,又倒了一杯进去。

男子不禁撇撇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容棱道:“慢些饮。”

男子笑了一下:“慢了,还有味道吗?我说你就是变了,小时候,咱们是一块儿大口大口的喝,我们辽州就是这风俗,跟你们京都人的城里人脾气不一样,咱们喝酒,不喝意境,不喝雅致,就喝个痛快。”

不想与这人多废话,容棱将酒杯再给添满了,问道:“为何过来?”

男子拿起筷子,终于吃了口菜,才说:“有人请我来。”

“谁?”

“不告诉你。”

容棱沉默一下,眯起眼睛。

男子看着容棱这副吃瘪的表情,乐了:“这才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来,皇叔捏捏。”说着,竟当真伸手去捏容棱的俊脸。

容棱蹙眉,躲开,又问:“何时走?”

“先不走了,难得出门游玩,我看这儿山清水秀的,还挺不错,能玩就多玩几天。”

“皇叔辽州未有公务?”

“公务是什么?能吃?能喝?”

“皇叔……”容棱觉得和这人,可能有交流障碍。

男子咧嘴一笑,明明人到中年,却充满童趣,见自己噎着容棱了,才慢悠悠的道:“眼下我还有什么公务?我辽州本就这么小个地方,以往还与京都周旋一二,现在被你父皇割分开,除了我辽州本地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有什么公务需得本王亲自过问?喂,阿棱,我好歹也是个王爷,金贵着呢。”

容棱忽视这人最后那句不知是讽刺还是调侃的话,只看了他一眼,道:“庶务不多,军务呢?”

男子不觉挑眉,不说话了,端着酒杯继续喝酒。

容棱继续道:“皇叔不是已经打算造反了?筹谋军事,不需你亲自过问?”

男子舔舔唇,将酒杯放下,慢条斯理的反问:“我军事烦恼,与你说了,你还能给我出个主意?”

容棱沉默。

男子却笑着,丝毫不介意:“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哪怕将来战场上你死我活,你也记得,我是你皇叔,咱们叔侄俩的关系不能散。”

容棱知道皇叔此番话的意思。

若是辽州当真对京都用兵,而短时间内,父皇又从自己这里收不回镇格门的兵力实权,那父皇必然会借此机会,将自己差遣去抵抗辽州军,到时候,兵戎相见,在所难免。

容棱不知这人为何突然来了古庸府,还是在这如此微妙的时刻,京都风云诡变,不只是自己在静观其变,连容溯都知情识趣,隔岸观火,但这个敏感的时候,堂堂权王,却离开辽州,跑到千里之外的古庸府来。

若说只是来游玩,容棱自然不会信,若说是被人邀请而来,容棱也是不信的,如此,皇叔究竟为何过来?

容棱想到一个可能……

但又想到,权王绝对不会这般天真。

这个想法,容棱便没再深想下去。

容煌见容棱不说话了,又是一笑,突然问:“若是在战场上你瞧见了我,会怎么做?取我人头?”

容棱又给他倒酒,嘴里说道:“不会。”

容煌感动的看着容棱,一脸动容。

容棱不冷不热的道:“皇叔这般金贵,怎会亲自上战场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

容煌被噎了一下,一拍桌子:“放肆,不孝。”

容棱不想与皇叔再罗里吧嗦,见这人也像不愿与自己透露什么,便懒得与他浪费时间,直接起身道:“若皇叔还念在你我叔侄一场,便别让我难做。”

“难做,你指的是什么?”

“皇叔自知。”

容煌又是一笑:“我说嘛,难怪我差人一叫你,你就赶过来了,我还说你多想我呢,害我感动了好一场,原来是来防备我的,怎么,我要在这古庸府动手,你还得阻碍我不成?”

“是。”容棱直言不讳。

“就因古庸府府尹乃是你门人?”

“并非。”

“那是什么,这古庸府,还有什么值得你上心的?”

容棱沉默半晌,看着容煌的眼睛,才道:“妻儿皆在,皇叔以为呢。”

“妻儿皆……等等,你成亲了?容棱,你成亲了没给我发喜帖?这等事情,我辽州竟然不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容煌捂着胸口,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透着揶揄。

这是容煌,权王,一个表面嬉笑怒骂,实则城府极深,野心勃勃的男人。

柳蔚与小黎的存在,容棱一开始便没觉得,会瞒得过此人。

而自己现下道出,不过警告一句,皇叔要在古庸府搅风搅雨,他不管,但若触碰到他的底线,叔侄而已,远没有妻儿命脉重要。

容煌自然也听出了容棱的意思,却只是笑笑,好脾气的道:“改日带着侄媳妇来见见我,我送她点见面礼,对了,我侄媳妇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有点弄不清楚。”

容棱懒得理这皇叔,转头就走。

第582章 没有你这么骂人的!

容煌眼看着容棱到了门口,却头也没回,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有个见面礼是要送你的,拿了再走。”

容棱停住脚步,看着他。

容煌抬了抬手,暗处似有人接收到信号,此时,房门打开,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子,被扛了进来。

那袋子被丢进来,搁在容棱脚边之处,多余的人,便退下了。

房门再次关上,容棱挑眉看着那人形大小的黑袋子,不难看出,这里面,裹着个人。

“打开看看。”容煌道。

容棱倾身,轻松一拉,将那袋子口拉开,稍稍掀开一些,里头,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正昏迷着睡在里头。

容棱挑挑眉。

容煌不怕直言:“宫女黄儿,你们不是找了许久了,送你了,不用还。”

容棱沉默,立在原地。

容棱许久未说话,容煌就笑呵呵的问:“太感动了?知道你皇叔我的好了吧?为的是让你回去哄你媳妇儿的,这黄儿,你好好利用,救出柳家人之余,也能助你成事,阿棱,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总之,这份大礼,便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虽然,你并没有给我发喜帖。”

话到最后,竟然还酸酸的冒了这么一句。

容棱现在的确很需要这黄儿,黄儿,算是京都那场风云的成败关键,但是容煌突然将此人送给自己,容棱绝不相信皇叔只是出于好意。

皇叔的目的,其实显而易见。

皇叔要助自己在此番京都事件中,扬一次名,立一次威,而作为回报,他将来,也得为这位皇叔做些什么。

比如,在皇叔与京都官员勾结时,镇格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比如,皇叔挥军北上之日,他不需从中出力,但也不能阻碍。

再再比如……

总之,可能性有很多,包含的也很广。

这只老狐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胸有鸿沟,一清二楚。

但即便知道这是份人情债,且还牵连甚广,自己绝不该接下这一份债,可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容棱也不会让其白白溜走。

黄儿,他会带走,但,也不能让容煌如此痛快。

将那袋子重新系上,容棱拎着袋口,对容煌道:“皇叔可知,你与谁最像?”

容煌挑了挑眉,笑着:“像?怎么,莫非你想说我与你像?别说笑了,我可比你俊朗多了。”

忽视此人的疯言疯语,容棱直言:“你便未想过,你与我父皇博弈多年,为何依旧原地?”

容煌皱眉。

容棱不怕恶心的道:“只因,过度相似的二人,不止行为相似,连想法也相似,你能猜到我父皇的心思,我父皇亦能猜到你的,皇叔,你与我父皇太像,只是你未曾发觉。”

容煌听着这番话,一动不动,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突然,容煌站起来,对其挥挥手:“你过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过来。”

容棱恶心完了这个皇叔,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