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连五王府都不准五弟回,怎会让五弟在这初春冷天,还下着细碎小雪,跑来外面瞎溜达逛。

容飞没回答,这一趟出宫,自是先斩后奏偷跑出来的,但这也没办法,眼看着自己的人要被挖墙脚了,他哪里还在宫中呆得住?

而此时,旁边的隔间里,柳蔚也听到了动静。

柳蔚看看对面正在取暖的容矜東,道:“你五皇叔来了,不过去与他打声招呼?”

容矜東有些为难,弱弱的喊了一声:“师父……”

柳蔚起身,对小孩伸出手。

容矜東自觉的也站起来,抓住师父的手。

柳蔚牵着小孩,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总要有个交代,你五皇叔来得快,想来,也是太在意你,一会儿好好解释,有师父在。”

柳蔚这么说,容矜東就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忐忑,说到底,五皇叔是真的很关心他。

柳蔚牵着容矜東去给容飞请安。

作为晚辈,容矜東进去后,就规规矩矩的朝容飞行了个大礼。

容飞勉强维持着面子上的镇定,但双目瞧见柳蔚拉着容矜東的手时,眼底却难掩的涌出一丝不安。

柳蔚知道,容飞定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便给他找个台阶道:“没想到今个儿还能见着五王爷,听闻,五王爷遭了刺客,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五王爷坏了身子,不能人道之事,在京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容飞没半点不好意思,反正柳蔚是真实情况的知情人,便不太在意的敷衍道:“差不多了。”

柳蔚又道:“事关己身,还是慎重为好,五王爷若不嫌柳某才疏学浅,柳某倒是可为您诊上一番。”

容飞听出了柳蔚这是想要单独与他说话的意思,便利落的起身,道:“柳大人医术高超,京中盛传,那便劳烦了!”他说着,走到厅门口,客气着对柳蔚比了个请的手势。

柳蔚顺势颔首,随容飞一同出去。

容飞来了又走,不过半刻钟。

太子尚未搞清楚五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对面容棱,却已出声:“说来有一事,弟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的注意力立刻转到容棱身上,坐正了些身子,谨慎的道:“可是阿棱对前面为兄之言有所顾虑?阿棱有何意见,大可提出,方才为兄所言,也非死定,究竟如何,咱们尚有周旋余地。”

容棱端起手边的茶杯,才道:“事,与矜東有关。”

容棱与太子如何商量容矜東的归属问题,暂且不谈,大局势所压,太子让步,是件易事,隔壁房间,容飞却是炸了毛。

一进了屋子,容飞转头关了房门,直接就对柳蔚发了一通脾气:“柳大人,你怎能这样!”

开口就是质问,且语气非常不好。

柳蔚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位五王爷,对他伸伸手:“王爷过来坐好,将手伸出来。”

容飞气吼吼的坐到柳蔚对面,“砰”的一声将手放到桌上,却依旧怒目瞪视着柳蔚,道:“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会随了你,我知你心疼矜東过的日子苦,但你又怎知我的一番苦心,我有我的打算,柳大人不明所以,就请不好捣乱!”

柳蔚伸出手指,探着容飞的脉搏,再听着他满口的气话,却是慢慢的道:“你有野心是好事,我也不反对你培养小矜,但你的教育方式,我不认同,小矜跟我走,我可应你一事,你日后可继续扶持他,但想再用这等极端的方法,却是要过我这一关。”

“你……”容飞气得不轻:“你可知我培养他,是要他做什么?”

做皇帝。

柳蔚心中是有回答,但看容矜東还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看着两个大人为他争吵,柳蔚便没打算将这么敏感的话,当着这孩子面前说出来。

柳蔚手指放开容飞的手腕,道:“伸出舌头,我看看。”

容飞瞪着眼睛把舌头吐出来,还在继续说话:“缓尊乃要带走鸡東,欧不同意,太子五丝我精腰细选的场地,是培育他对好的土壤!”

反正你要带走矜東,我不同意,太子府是我精挑细选的场地,是培育他最好的土壤!

容飞说的含含糊糊,因为伸出舌头,说话必是不利索,但这一点不影响他的火气,他还是说得斩钉截铁。

柳蔚听了半天,才猜出这位五王爷的原话,又确定他舌头没问题,让他收回舌头,才道:“矜東,已拜我为师。”

就这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容飞一下愣住了,木木呆呆的看着柳蔚,然后视线一转,又看向容矜東。

容矜東心虚的低下头,双眼盯紧自己的鞋尖,不敢看大人。

柳蔚趁势道:“容棱此时恐怕也在与太子交涉,若得太子同意,小矜便会随我走,你又能如何?”

“你……”容飞气得直接跳起来:“你这是在害他!”

柳蔚转首对小黎道:“带你小矜哥哥出去玩。”

小黎听出大人要谈事,就乖乖的点头,牵起小矜哥哥的手,把小矜哥哥往外面拉。

容矜東其实很想留下,但这是师父下的令,他不想违背师父的第一个命令,就没挣扎,老实随小黎出门。

房门开了又关。

等容矜東一走,柳蔚拿起桌上倒扣着的茶杯,“砰”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

那巨大的声响,把容飞唬了一跳。

容飞抖了一下看着柳蔚,柳蔚抬起眸,视线锁定在容飞脸上。

容飞突然有点紧张,要说打架的话,他是肯定打不过柳蔚的。

柳蔚并没有直接动手,所谓,先礼后兵,道理偶尔总是要讲一点的。

第836章 寻得那位良师,助他前路坦荡

“五王爷,《资治论》可有看过?”

这是治事之书,青云朝没有哪个皇室子弟是没看过的。

容飞点头,自是看过。

柳蔚便道:“既是看过,可看懂了?”

容飞皱眉,不太明白柳蔚的意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柳蔚是要以《资治论》里的内容,与他来辩论容矜東的教育问题。

容飞自认从小聪慧,虽是不爱念书,但资治典籍这样的启蒙书籍,不用特别硬记,大致也是能背得下来的。

所以,他很有信心,因为这书里面,绝对没有一节内容,是斥责他教育方式有问题的。

而就在他自信满满时,柳蔚问道:“这书里,可有说过,若成明君,必得修炼成阴辣无穷之人,断六亲?”

容飞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资治论》里,没讲这内容。

柳蔚又问:“《治国宝册》,五王爷可有看过?”

《治国宝册》也是治国学说中的入门级书籍,容飞必是看过,他继续顺着柳蔚的话茬点头。

柳蔚问道:“这书里可有说过,自残自乐,方为明德?若要成功,必先自宫?”

容飞被柳蔚那后一句话的比喻给说得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柳蔚见容飞不吭声,又道:“我不知,五王爷命里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觉得,只有吃更多的苦,才能得更大的成就。若是真的只要吃苦就管用,那世上乞丐何其多,流民何其多,不是个个都要当皇帝了?”

容飞攥着拳头,思考起反驳柳蔚的措词。

柳蔚却再道:“小矜才几岁?五王爷做的这些,就不怕给他的童年留下阴影?虽然他知道你这是为了他好,但他到底只是个孩子,为何要承受这些?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若要你过这种日子,你可会怨?你可会恨?旁的不说,就说你父皇,天下人皆知,你父皇虽野心勃勃,自小便对权利充满向往,但年少时,却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在身,可非小矜这般自虐过活。再退一步,我们来说容都尉,三王爷年少多难,吃苦颇多,但他真正成长,却是在敏妃呵护他之后。还有你,五王爷觉得,你如今算有所成就吗?好吧,你不算,你没成就,但你有心机,那你的心机从何而来?吃糠咽菜吃出来的?天天洗衣擦地,动不动就挨打挨骂受出来的?容五王爷,可知柳某为何给你探脉,观你口舌?因为柳某觉得,王爷有病,是真的有病的那种有病。”

柳蔚说的太不客气。

容飞被噎住了。

容飞是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柳蔚最后道:“这个年纪的小矜,缺的,并不是生活中的凄惨阅历,而是一个真正能为他指引前路的,有真本事的老师,但我确定,五王爷,你并非那位贤师,虽然我觉得我也不是,但小矜既已拜入我门下,我便会为他寻得那位良师,助他前路坦荡。”

柳蔚与容飞说了很多。

但是,柳蔚若非知晓容飞真的对小矜是一片拳拳之心,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了。

容飞听完柳蔚的话,只皱着眉,一直没回应。

柳蔚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立即起身,走去推开房门,这便看到外头,惜香明香正带着四个小孩玩老鹰捉小鸡。

容矜東当的是鸡妈妈,惜香当的是老鹰,明香则在旁边削果子等着给几个孩子吃。

院子里细碎的雪花纷飞,几张明媚的笑脸,那么张扬夺目。

容飞也走出来,看到那笑得一派天真,满脸泛红的容矜東,紧皱的眉头,越发深了。

而就在这时,正厅也走出来两人。

柳蔚一眼看去,就看到容棱与太子一同伫立。

两人到了门口还在说着什么。

柳蔚走过去,刚好听到一句结尾,是太子说的。

太子道:“那便,多谢阿棱了。”

而看到柳蔚过来,太子就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瞥了柳蔚一眼,对院子里唤了一声:“矜東。”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容矜東,闻声一滞。

容矜東转头看着门口的几人,犹疑一下,慢慢走过去,恭敬的垂首,小声唤了一句:“父亲。”

太子见了容矜東这懦懦弱弱的模样,有些不喜,耐着性子道:“你三皇叔说,与你颇为投缘,他家小黎又缺个玩伴,便想接你过去住些时日,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同你三皇叔一道走。”

容矜東听完,大眼睛顿时明亮极了。

小黎也很高兴,当下就将他小矜哥哥抱起来,还转了两个圈儿。

柳小黎个头要比容矜東小许多,被这么小的弟弟整个抱得腾空,容矜東很赦然,但他又确实开心,便没挣扎,反而两手护在小黎背后,惟怕一会儿失重,小弟弟会摔倒。

小黎有武功底子,别说抱一个小哥哥,就是两个,都不在话下。

小黎很雀跃,嘴里一直笑着嚷嚷,太子却觉得呱噪极了。

其实太子以前也对这小孩起过好感,但病痛缠身后,就像变了个人,对什么都不耐烦。

这会儿听着小孩吵闹,更是皱皱眉,挥手道:“去收拾东西。”

容矜東这才不敢继续放肆,让小黎把他放下来,清脆的应了声“是”,转头就往内院跑。

小黎不想离开小哥哥,拔腿也跟上。

大妞小妞觉得好玩,也跟着一窝蜂的去了。

明香惜香无法,只得跟上,就怕几个小孩一会儿跑得太快摔到了,毕竟,从进方才到现在,她们可没瞧见这位太子府的小世子,身边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事情这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柳蔚回头看了容飞一眼,勾了勾唇,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五王爷身子复原得很好,只是,倒多亏了这下身不乏,无力绵根,否则,生出来的后代,还不知活不活得过满月呢。”

这是嘲讽他不会养孩子还瞎养,幸亏没生,若是生了,也是得被他祸害死。

容飞愈发的烦柳蔚了,连续着瞪了柳蔚好几眼。

第837章 这个举动,成功惹怒了容棱

太子与容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太子也把能给容棱的筹码都摆在了明面上,意思很明确,只要容棱站在他这边,事成之后,容棱的好处定是少不了。

所谓事成之后,如何事成,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子不好直接说出来,容棱也没问开,终归,容棱是不打算答应,只是口头上,敷衍着太子罢了。

太子以为,容棱这是同意了,只是还在思忖应该出力多少这个问题。

其实,只要容棱摆明了身份立场,太子觉得,这就已经够了,两人合作,做也是做给那些朝中元老们看。

容溯这次回京后,私下联系了好几位朝中重臣。

容溯想做什么,太子心知肚明,只是之前父皇还康健,稳坐龙椅之上,有父皇遏制,那边到底没出什么乱子,再因京中几桩命案发生,容溯的步子,也明显被绊住了。

可现在父皇出事,没有了钳制,容溯就这两日,已找过三位翰林院学士。

若要夺权,拉拢文臣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太子无法不急。

而这个关头,容棱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太子相信,容棱不会与容溯合谋,毕竟这两人,一直都不对付。

容棱倒是好说,只是那容溯,一向将容棱当做假想敌,给容棱找的麻烦也不少。

容棱并不是大度的人,不可能转头就不计较,相反,太子认为,容棱此人尤为小气,堪称睚眦必报。

只是平日,没什么人真有能耐让容棱记仇一回罢了。

太子扯上容棱一起,不过是为多一层虎皮,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话语权上,分量总是要高过容溯。

当然,太子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针对容棱自身。

容溯对皇位有兴趣,容棱,就没有吗?

太子心里是计划着,将容棱拉到自己这边,容棱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先看清楚,总归,都要防的。

今日交谈一番,太子已经有了百分之七十的信心,就因此,容棱提出家中小儿喜欢他府里长子,他也不客气的将孩子送了出去。

因着“谈得愉快”,待容棱告辞时,太子还亲自将人送到太子府门口。

等到人都上了马车,太子才敛去脸上的虚假笑意,表情不善的看向身边的容飞,问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容飞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车尾,表情很是严肃。

马车上,小黎拉着容矜東始终不放手,容矜東也让小黎拽着,实际上,不止小黎不安,怕小矜哥哥又被带回去,容矜東更不安。

容矜東比任何人,都不喜欢那表面上荣华富贵,暗地里却龌龊肮脏的太子府。

柳蔚靠在一旁的车壁上,将自己收了个小徒弟的事,告诉了容棱。

容棱听完,抬头去看容矜東。

容矜東很紧张,像是害怕三皇叔反对,立刻揪着手指,对三皇叔露出一个笑脸,还尽可能的,让这个笑脸,看起来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

容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着柳蔚道:“你喜欢便好。”

大年初一,柳蔚看着容矜東和小黎这两个小孩,又忍不住摸了摸小腹,想着,今年,一定是更好的。

容矜東在三王府住下了。

住的房间就安排在小黎的隔壁,因为过了新年,小黎又大了一岁,容棱开始安排,要送小黎去学堂。

以前不让小黎去,一是因为当时容棱还未表明身份回京都,将孩子放在外面,怕不方便,二是小黎武功好,平日在府里都要明香惜香两个人盯着才没让他闹翻天,若是让他出去,还不把学堂闹翻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容矜東的出现,让容棱思忖了起来。

容棱不打算让小黎去上书房,同那些小皇子小世子一道儿学学问,更偏向于让孩子去民间私塾。

虽说是私塾,但在京都城,又有几个私塾先生,是没身份没本事的?

容棱之前便挑选过,当时选定的是前翰林院左使福大人,退下来后经办的私堂。

福大人曾任两任帝师。

小黎原本因着过年,在府中好吃好喝的过着,却没想到,大年初四,刚与娘亲去看完皮影戏回来,容叔叔就跟他说,年后让他去学堂。

一说到学堂,小黎就想到容倾,容倾装病都不愿意去学堂,可见学堂是个多可怕的地方。

小家伙一百个不愿意。

为了表示抗争到底,小黎甚至连续两个晚上赖在娘亲和容叔叔的房里不走,非要挤在中间和娘亲容叔叔一起睡。

这个举动,成功惹怒了容棱。

原本为了顾及柳蔚怀孕初期危险,他已经在极力克制,现今,每晚也就抱着她睡,动都不敢乱动,但小黎一来,直接堵在他和柳蔚中间,别说抱着柳蔚睡了,容棱连柳蔚的手都碰不到。

第一天晚上容棱忍了,毕竟是自己儿子。

但第二天晚上,容棱就不答应了。

等到小黎熟睡了,容棱便起身,拎着正沉浸在睡梦之中的儿子,用棉被包着,直接往门外去。

柳蔚听到了动静,微微起身,迷糊着问了句:“怎么了?”

容棱却道:“没事。”

容棱也不多解释,单手抓着儿子,直接走过一个院子,推开容矜東的房门。

正睡得香甜的小矜東被惊醒,一下子坐起来,容棱二话不说,将小黎搁在他床榻上,道:“照顾弟弟。”

容矜東木木的看着还在打鼻涕泡的小黎,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房门又被关上了。

容棱再回来房里时,看到柳蔚还醒着。

“他尿床。”

毫无根据毫无道理的指控。

柳蔚清楚自己的儿子,小黎早慧,三岁时知道尿床丢脸后,就不会尿床了,怎么会五岁了,还尿床?

但柳蔚没问,实际上,这两日她开始觉得腰板硬,也知道这是孕期症状,如今没了捣蛋鬼,再有容棱护着,她想她肯定会睡得舒服多了。

躺回床上,容棱自然将柳蔚揽进怀里,宽厚的大掌不着痕迹的覆在她的小腹上,闭上眼睛:“睡吧。”

柳蔚缩在容棱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连续几天,小黎晚上都跑到娘亲容叔叔房间碍眼,但第二天起床,他永远在小矜哥哥床上。

同时,新年休沐期一转眼就过了,学堂开学了。

入学那天,是容棱送小黎小矜去的私塾。

第838章 表示自己是不会原谅他的!

去私塾的马车里,惜香半叮嘱半吓唬的对容矜東道:“矜公子,这是钱袋,里头放了银票,若是有何想买的,您就拿着用,若是小公子有何喜欢的,您看着给买点,但莫要买糖葫芦,小公子牙不好,柳公子说了,小公子再吃,就拔掉他的牙!还有酸甜糕和云片果,这种高甜的,小公子都不能吃,矜公子您也要少吃,您前两日就说牙疼,若是再吃,牙又疼了,奴婢一准就要告诉柳公子了,柳公子也会给您拔牙的!对了,这里有两只狼毫笔,于文府送来的,说是于文夫人自观缘寺求来的,还开了光,能保佑矜公子与小公子学业有成,聪慧机灵!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以及带给先生的礼物,都在宝子那儿,您可得记住,有什么要跑腿儿的,吩咐宝子便是,下学前,奴婢会来接您与小公子,您可千万莫要乱走,年前京里出了好几桩要命的案子,如今风声还紧着,可不能大意……”

惜香喋喋不休的,一说便不停。

但惜香知道,这些跟小公子说,没用,得告诉矜公子,矜公子可要成熟稳重得多。

容矜東很配合的将一切都记下了。

这些日子都是惜香在照顾他们,惜香是真的用心。

而今日开始,他们要入学了,惜香便不能贴身服侍,免不了要格外担心,私塾还要求,每户只能带一个小厮,容矜東如今和小黎算一户的,因此,也就只能带一个伺候的。

惜香千挑万选,才选了一个叫宝子的家生子,但惜香还是不踏实,大概是谁伺候,都不如她亲自伺候的妥当。

容矜東一路上都很懂事,惜香说什么,他都听着,等到惜香说完,私塾也到了。

小黎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撅着小嘴,很不高兴的瞪着对面的容叔叔。

容棱根本没理这小子。

等到了地方,容棱下车,转头对儿子伸出手。

小黎叛逆,不拉大人的手,自己跳下车,然后就扭过头,表示自己是不会原谅他的!

容棱也没在意,低头对容矜東道:“小矜,照顾弟弟。”

容矜東利索的狠狠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小黎弟弟。

这个时间正是开课前,约莫两刻钟的时候,书院门口马车络绎不绝,每辆马车上下来的,都是各家送来上私塾的孩子。

其中好几人都认出了容棱,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那可是容都尉?”

“镇格门的容都尉?”

“容都尉家的孩子,也在这儿读书?”

“容都尉不是没成亲吗?怎会有孩子?”

“若没有,那容都尉脚边站着的两个娃娃是谁?看那个小点的,和容都尉不是长得很像吗?”

清晨来送孩子上私塾的,多数都是各家的管家,大仆,这些人有见识,也有眼色,但到底短浅。

一些事,知,一些事,不知。

待看明白大名鼎鼎的容都尉,真的是来送自家孩子上私塾的,大家伙儿立刻琢磨着,回去就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府里的主子们,同时,也都不傻的立刻叮咛自家府上的小主子,让小主子们,尽可能记住容都尉带着的那两个小公子的模样,回头休息时,好联络联络感情。

容棱就在这种周遭纷乱的气氛下,将两个孩子送进私塾大门。

等眼见着两个孩子入了门槛,越走越远,容棱才回身,上了马车,离去回府。

而同一时刻,已经进了课堂的柳小黎,在看到满厅的座椅时,好奇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砰”的巨响,将他意识吸引过去。

柳小黎顺着那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到,一张苍白无措,宛若五雷轰顶的白净小脸,出现在视线里。

小黎看着那仿佛受了天大刺激的容倾,阴沉了好几天的心情,突然,明媚了些。

他拉着他的小矜哥哥,一步一步,朝着容倾的方向走去。

容倾则木在原地,直到小黎快走到他眼前了,他才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黎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容倾。

容倾哭得轰动,周围所有孩子都呆住了,全都安静的看着他,不知他这是怎的了。

唯独容矜東看出来了,确切的说,他是看出了小黎脸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邪恶。

容矜東认命的走过去,温和的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容倾道:“小弟弟,你不要哭了,你不哭,我就请你吃甜果子。”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之前惜香偷偷塞给他的小甜果,递到容倾眼前。

容倾哭得正起劲,但瞧着那红红的小果子,抽抽噎噎的,一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容矜東独有的亲和力,包容力,以及他的成熟懂事,在这群如今虽说极不显眼,但将来总有一天会踏入朝堂,成为国之栋梁的小朋友们眼中,起到了初始性的作用。

容矜東,就从这里,开始了他的征服之旅。

福大人虽是私塾的创办人,但每日上课之人,却并非是他。

私塾请了多位优秀大才,每一位站出来,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福大人在翰林院多年,门生无数,他的门生中,有些入了朝堂,在京效力,有些去了外省述职,担各州省父母官,也有的不喜朝中束缚,更愿留在民间,教书育人。

峥鸿私塾内,大多数教书先生,都是第三类人。

但既是福大人的门生,自然就也是与官途,有些联系的。

容棱亲自给小黎找的私塾,自然不会有任何亏待。

按理说,新入私塾的孩子,都有人员统一排班,但因为容棱走了后门,小黎一来,直接便入了最好的一班。

同坐的,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家族中的子嗣,有内阁长老的孙子,有镇国将军的公子,容溯的三个儿子因着都是庶出,无法进宫入上书房,因此,也都被安排在这儿。

小黎第一天上课,猛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撞钟声。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小朋友,一个个都乖巧的入了自己的位置,一会儿工夫,方才还乱糟糟的大厅,便肃静下来。

第839章 小媳妇跑不出老地主的魔爪!

容矜東看出了情况,就伸手将小黎拉过来,道:“看样子是要上课了,快些入座,莫要让先生瞧了去才好。”

容矜東这么一说,容倾立马想到了先生的戒尺,忍不住哆嗦一下,瘪着小嘴,委屈的又看了柳小黎一眼,才躲着柳小黎,怯怯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容矜東与小黎是新来的,没有位置,便乖乖的站着,等着先生安排。

没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便一手拿着两本书册,一手握着一根细长的藤条,走了进来。

老者满脸深沉,不怒而威,进来后,瞧见安安静静的课堂与规规矩矩的学子们,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又看了眼站的笔直的两个陌生小孩,便想起了院士昨日的吩咐。

今日要来两个新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