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听着,又夸一句,这才上了楼。

星义等人不知先生怎的心情这般好,在客栈那边儿耽搁了时辰,到了茶楼,还要和掌柜的聊闲天儿。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们也不好催促。

这会儿终于上二楼了,星义的一个同伴赶紧在前头带路,一路带着柳蔚到二楼左边第六间。

柳蔚走得很慢,等进了房间,略微看了一圈儿,便瞧见窗台前的桌柜下头,有两块突兀的砖石搁在那儿。

“砖头是我们拿出来的,这桌柜下面有个小洞,刚开始我等也未发现,只因这里是姚广房间正对的厢房,才又多看了一会儿,这一细看,就发现了蹊跷。”星义的同伴解释着,边说还边将那桌柜挪开。

柳蔚蹲下身看了看,这个地面下开的洞,能放的东西绝对不多,而且开得有些粗糙,看来,应当是死者在急急忙忙的情况下,慌张挖掘的。

或许也就是因为藏的时候太鲁莽,害怕露了马脚,所以,之后才又来了一趟。

柳蔚站起身来,人正对窗户,这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客栈二楼,姚广的房间窗户。

那窗户已经被小二关了起来,这会儿窗扣紧锁,是半点看不到里头情景。

“先生。”星义唤了一声,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先生可看出了什么?”

柳蔚有些失神地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只怕,是找不到了,但有几点,可作为参考。”

一听东西找不到了,星义等人都有些慌,但听似乎有转机,立刻又打起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柳蔚。

柳蔚道:“第一,死者应当是岭州人士,从死者房间所剩不多的生活痕迹来看,他至少在死之前,还保留着岭州人生活方式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对故土很是依赖,对故土的生活方式也烂熟于心,通常,一个人若常去其他地方,或多或少,会染上一些当地的习性,但死者的生活痕迹,一成不变,死者极有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而来时出发的地方,就是岭州。”

星义等人愣愣的听着,半晌问:“生活……痕迹?”

第912章 柳蔚见大家听不懂,就简化一些

柳蔚道:“客栈房间的桌上摆了花瓶,花瓶样式华丽,与客栈其他摆饰格格不入,而里头的摆花,若是什么上佳花卉也就罢了,但却只是普通的山丹,此花不算什么稀有品种,在花卉店很多人买卖。这类花,盛产西南,早闻岭州人将这种花视为伴生花,家家户户门口,几乎都有栽种。将三株山丹摆放屋内正桌正中位置,有定家,安心之寓,姚广的房间里摆了山丹,恰好三株,花瓶看着还像是他特地去买来的,这不大可能是巧合。”

星义等人听完,也回忆了一下客栈房间的模样。

有人想到那摆在桌中央的花,却从未注意过摆了几株,是何花草。

几株花,竟有这么多门道。

“只几株花,也不好直接断定死者来历,但加上其他,便不好不下定论了。”柳蔚继续道:“客栈的床,都是头向内,尾向外,这符合人体工学,当然,你们可能不知什么是人体工学,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因此,一家如此,家家如此,多少年来,就变成了固定模式,这是好的,但却并非适用任何地区,至少,在战争多发地,是不利的。”

柳蔚见大家听不懂,就简化一些。

“常有战争爆发的地区,人们无不希望安全,可是如何才能安全?夜里突发敌军入侵怎么办?附近有将士驻扎,随时要开战怎么办?因为有许多安全隐患,所以他们习惯将床的位置,尽量靠门,甚至人也变成了头向外,足向内的休息方式,这样一旦出了任何事,他们都能尽快听见,做出反应,立即逃离。不光岭州,常年打仗的边境地区普通百姓,都有这样的习惯。说书人讲,岭州人多了一项心思,他们还会在床头捆上一根麻绳,绳上挂着铃铛,一旦出了事,人就会摇响铃铛,吵醒附近其他人。方才在客栈客房里,我瞧见那简便床榻有被拖动的痕迹,因着客房不大,死者应当只是将水盆架子,从门口,挪到了窗户下,从而将床榻与架子换了一个位置,差异太小。再有,姚广的床头,绑了一根绳子,上面挂了铃铛,当然,他并不是担心敌军入侵,只是害怕跟踪他的人,夜晚对他不利,绑了铃铛,他能立即摇响铃铛,惊动提醒附近其他人。”

星义等人再次努力回忆那间客房内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是那些差异都太小了,细微的床铺摆放方式,细微的枕头位置,甚至连那个铃铛,在床幔的遮掩下,都显得那么细微不明显,而桌上明显的山丹花,更是就算看到了,也直接给忽略了。

一行人开始窃窃私语。

“还有其他。”柳蔚没有停下,又道:“客栈房间的椅子有四张,但摆在桌前的,只有三张。四方桌子,唯独留了一个空位,看着突兀。而那一把椅子,却并非是坏了才被搬出客房,是摆在衣柜左边了,这说明,椅子是被故意移到那儿的,为何这么做?一张椅子,能碍了谁的手脚?仔细看会发现,重点就在那单独被挪开的椅子上。中原人有藏窖的习惯,就算再小的房子,也必然会有一个地窖,储存屋子里放不下的东西,或是酒酿,但岭州早年乃是荒芜地区,住在此地的人,多数都是周边各国逃难过来的灾民,他们并非完全的中原人,因此,许多中原人的生活习惯,他们并不擅长和认可,他们不喜欢阴湿的地窖,更喜欢朝天的天窖,也就是在房梁上藏东西,也有将高高房梁上的空间修成储物柜子的,方便藏更多东西。青云容氏,先祖南征北讨,百年前将岭州区域拿下,岭州也从荒芜区,变成了青云国的土地,有官员镇守,更因着位于边境,成了战事聚集地,但无论土地归属如何更变,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变不了的,数百年来,他们奉行先祖的生活智慧,过着与其他中原人有些不同的生活,天窖只在岭州有,尽管后来岭州人知晓了地窖的存在,但他们依然习惯将东西放在更凉爽通风的上方,而非阴冷潮湿的地底,他们继续着他们认为最舒服的方式生活。”

说到这里,柳蔚看了一眼星义他们,道:“那几日,姚广应该是有东西放在顶上,若仔细看,还能看到椅子上有脚印,只是印子很浅,落下一层尘土罢了。”

星义听过天窖。

主子府中有一位幕僚,那位幕僚是岭州人,来到辽州之后,很多地方都不习惯,最不习惯的当属屋子。

星义去过一次那人的房间,印象很深,那人在屋顶上,隔了一块板子,旁边还架着楼梯,星义当时不明情况,问,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却说,他喜欢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放在上面。

星义问,是衣柜放不下吗?可以跟主子说说,在院子里建一间单独的小库房。

那幕僚摇头,说不要库房,只是他们那儿的人,习惯把最常用又小件的东西放在柜子里,而不常用的东西,都会放在天窖里,拿起来方便,也明亮通透,不容易坏。

星义当时不太懂,但也尊重他人的家乡传统,就像他们巫族人,喜欢在房间里养些虫子蛇之类的。

现在听先生说起,星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柳蔚又说了几个房间的小细节。

其实,柳蔚以前也不知岭州的生活相关,只是因着纪家一事,才特地看了许多关乎岭州的,还有就是听说书的听来的。

说明了姚广是岭州人的几率后,柳蔚又道:“岭州来京都,最快最常规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路,这一点,我相信你们这些生死边缘游走,天南地北闯荡的人,是最清楚的。”

星义道:“岭州乘马车,过安州兰城府,上延府,过两江水路,斜达青州,自青州过官道来京都,是最快的路程。”

“看看这里。”柳蔚指向那桌柜下的灰,道:“这里的洞,很有可能是姚广藏那贵重之物所备的,当然,如今已经被凶手捷足先登了,在我看来,凶手也不见得就拿到了。”

第913章 安心养胎,是谁说的?

“什么意思?”星义急忙问。

柳蔚道;“思茗居,装饰得如此雅致,掌柜如此的爱干净,连洒扫的伙计都养了八个,会允许接待客人的厢房,如此不干不净,地上留有未扫净的灰?”

星义一愣,随即眼前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又感觉隔了一层薄纱,让他看不清那捕捉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柳蔚也没指望他的智商能顶什么用,直接道:“思茗居日日清扫厢房,掌柜开门前还会每间屋子仔细检查,但这灰又的确在这儿,还让你的人发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今晨开门之后,到你们的人第一趟来这里之前,这桌柜下,被人掀开过一次,掀开地面的人是谁?那个凶手?或是其他人?我想,杀人凶手与你们同时接触死者,你们没发现就够没用的了,若还有一股势力也是如此,那也就是说,你们放过了两个可疑人物,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柳蔚将问题丢给星义。

星义皱了皱眉,认真思索,而后摇头:“不可能,错过了凶手,是我们的失误,但同样的失误,我不信我们会同时犯两次。”

柳蔚道:“我也觉得不会,而且从这掀开地面清理的手法来看,这人似乎来去匆匆,因此,连清扫干净都顾不得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急,他为什么急?大概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也杀了人,带回家后研究一夜,却发现东西是不对劲,被死者耍了?接着,凶手再回来找时,却找不到任何了。还可以说,凶手是认为这个灰没清理的必要了。”

星义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变得严肃又明朗起来。

柳蔚继续方才的话题;“岭州到京都,途经安州与青州,安州估计不太可能,但青州离京都很近,来往不过数日路程,若是我,在明知身上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又要进入四处豺狼的京都时,我定然会留个后手,将真东西藏在一个安全地方。从姚广费尽心思将假东西藏在思茗居,可以看出,他是个多疑且谨慎之人,假中再做一个假,也不是没有可能,而真东西,藏在哪里的可能性最大呢?我想,指不定就是青州。”

一行人从思茗居出来时,雨还没停,且越发的大了,天上有雷鸣轰隆,这在初春的京都城,极为罕见。

柳蔚看着黑压压的乌云,觉得周遭冷飕飕的,忍不住紧了紧衣袖,回头对星义道:“我答应你的,都办到了,你答应我的,希望尽快兑现。”

星义认真的凝视先生,眼中已经没有之前的不甘,诚恳的道:“自青州归来,在下定携同僚,全心为先生办事。”

柳蔚看他这么严肃,笑笑:“只是一桩不算难的事,也不要你们出生入死,没那么严重。”

星义没说话,表情也没变。

在他看来,此人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便是要他以身犯险,也是应该的。

毕竟,主子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这次的任务是主子亲自吩咐的,倘若办砸了……

若是能在主子怪罪下来之前,将功补过,把东西找回来,那就是挽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看星义态度很端正,柳蔚也原谅了他乱记尸检的罪过,临上马车前,补了一句:“将姚广之案禀报京都衙门,无论他是谁,与你有何私怨,亡者,都应受到尊重,查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这是衙门该做的事。”

星义点头,打算过会儿就差个小乞丐,去衙门报案。

柳蔚满意了,看着停在茶楼外的马车,在明香撑着伞的遮挡下,踩步子上了马车。

马车车帘一撩开,里头,一张冷厉俊颜,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柳蔚:“……”

柳蔚着实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明香。

明香尴尬的移开视线,没与公子对视。

柳蔚又看向车夫,车夫憨厚的抓抓脑袋,一句话没说。

柳蔚低着头钻了进去。

车帘放下,里头比外头暖多了,但柳蔚没带裘衣,看着身子单薄,怎么看都还是显得冷。

身旁的容棱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了她。

柳蔚抱着还有他身上温度的披风,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裹住。

而后瞥了一眼身边的他,道:“原本是要去找你,知晓你进了宫,便改去了七王府,与容溯、李君说了一会儿,想着时辰不早了,打算回府,却在途中遇到熟人,被拉来帮个小忙。”

身边的容棱没说话,也不知信不信她这番话。67.356

柳蔚又问:“你怎会在这儿?平日进宫,不是不到傍晚不回来吗?”

容棱这才终于看她一眼,视线从她脸颊一路向下,最后在她手上停住。

柳蔚不明所以,正要再问。

容棱却伸出左手,一手覆在她泛着凉意的指尖上,声音不悦:“冰凉。”

柳蔚动了动手指,道:“吹了风,是有些凉,实则不冷。”

这个解释虽然是真的,但听在旁人耳里,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容棱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掌心很热,炙暖的气息,很快将柳蔚的手也裹得发热。

而后他松手,又替她重新将披风整理一下,务必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对外头吩咐一句:“回府后备些姜汤。”

明香跟着车夫坐在外头,听到命令,脆生的答应:“是!王爷!”

容棱回过眸,看着柳蔚,语气不赞的问:“这段日子,安心养胎,是谁说的?”

柳蔚瞧他这般体贴,便有些怂,缩了缩脖子,道:“不是正巧赶上了吗。是,我答应过你,这阵子不去衙门,不操劳,不过思,也不插手别人的事,尤其是李茵那事之后,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找上我,看起来又着急,我就想,顺便看看。”

容棱眯起眼睛:“顺便?”

柳蔚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也不是没有收获。”

将星义此次遇到的麻烦说了一遍,包括那叫姚广的男子,还有他们口中那神秘的包袱。

说完,柳蔚强调一句:“权王到底也算熟人,能帮且帮。”

容棱眉头依旧没松,只是看着柳蔚,不言不语。

柳蔚眼神闪烁一下:“没有下次了。”

容棱看她还有些委屈的模样,烧到了心口上的火,稍稍消了消,而后又握住她的手:“京都里麻烦总是不断,想要根治,实属不易。”

柳蔚看向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容棱也没再说,只是思索起来,那表情,很是严肃,看的柳蔚总感觉毛毛的。

第914章 柳蔚接到暗信!

傍晚之前,柳蔚收到消息,京兆尹已经接到了人命报案,将那姚广的尸体带回了衙门。

但大半日过去,那尸体如今只剩一具没几两肉的干骨,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京兆尹无法确定死者身份,报案人又只是个街边乞丐,在案情迷雾重重时,林盛机智的摸了摸下巴。

而后,差使师爷去三王府一趟。

师爷快速来到三王府,通报了门房,说要见柳司佐。不久后,却瞧见王府管家亲自出来相迎了。

师爷不禁愕然,行了礼数。

管家道:“师爷无须多礼,我家王爷有请。”

师爷着实愣了片刻,才忐忑不安的跟着管家前去。

等进了王府书房,见了三王爷,一番小心询问后,再出来,时辰已是过去一刻钟了。

师爷来时,还算精神奕奕,走的时候,却是满头大汗。

等师爷终于走出王府大门,就再也受不了了,直接拔腿开跑,火烧屁股般的,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而彼时,柳蔚还在房里。

她看着外头好不容易停下来的雨,无聊的翻着手里的话本,问了一句:“京兆尹的人还没来吗?”

京都出了结不了的案子,林盛应当会来找自己出山才是。

柳蔚虽然答应了容棱不再多事,但姚广的尸体她已经看过了,没有不上呈衙门的道理。

柳蔚想着,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肯定不合适,也说不通,就等京兆尹来请人时,跟着去一趟,装模作样验尸一番,再把尸检报告送上去。

可等了这般久了,听说京都衙门出动了,但怎么还没人来找自己?

莫非,林盛这回能自己破案了?

柳蔚心里有些疑惑,看着天色,打算叫上明香,去京都衙门打听打听。

但柳蔚还没见着明香,容棱倒是又过来了。

“忙完了?”柳蔚问道。

今日容棱进宫一趟,点了卯,就出宫了,柳蔚也是之后才知道的。镇格门一营二营探子有要事回禀,需得容棱亲自在场,而容棱到思茗居门口接自己时,正是他点完卯出宫,被王府车夫撞了个正着。

将她妥善送回府后,容棱又去了一趟镇格门,这会儿看来是事情解决完了,才回来。

“嗯。”容棱脸上隐有凉意。

柳蔚看了眼外面的天,虽没了雨,但还是很冷。

容棱问她:“要去哪儿?”

柳蔚道:“想找明香。”

说着,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了,告诉完又强调:“并非多管闲事,只是不愿不负责任,那姚广到底已经是个死人了,祖籍又在岭州,要查凶手,怕是会与权王有诸多牵扯,人都是落地就生了根的,好歹要将人送回家乡,好生安葬。”

姚广是个倒霉的,柳蔚可以帮他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但怀璧其罪,姚广身携重宝,到底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

柳蔚的这番解释,容棱不置可否,他看了柳蔚两眼,随口问道:“尸检,你整理出来了?”

“嗯。”柳蔚走到内室的书桌前,拿出一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整整六页。

其中详细程度与星义写的那种闹着玩的,天悬地隔。67.356

将宣纸接过,容棱翻了一下,随后盖上,道:“衙门那边,我去招呼,验尸之事,小黎去办即可。”

柳蔚一愣。

容棱道:“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小黎去一样。”

柳蔚想,反正就是照着这份尸检,再去假装验一次姚广的尸身,让小黎去的确没问题。

柳蔚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

想着容棱还真是不放心了,她整日都活蹦乱跳的,哪里需要这么金贵的在屋子里娇养着。

罢了,权当为了腹中这个小家伙吧,谁让他爹,就是不放心呢。

……

姚广之事,柳蔚不再关注。

又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闲暇绣绣花,看看书的日子,柳蔚接到了星义的暗信。

信是金南芸送来的。

金南芸看着柳蔚拆信,在旁边剥了一瓣儿橘子,一边吃着,一边问:“你与他怎会有私交,我以为你不喜这人。”

柳蔚道:“以前觉得这人有些黑心,现在倒觉得,蠢蠢的,很好骗。”

金南芸问:“好骗?你说那小孩儿?”

柳蔚抬眸:“你也就比他年长个几岁,倒是端上辈分了。”

“他就是个小孩儿。”金南芸不怎么在意的道:“冲动,莽撞,有时候瞧着沉稳,有时候又透着少年劲儿,性子倒是没以前想象中的那么狠,不过,也非善类。”

这倒是不假,死士,没几个是善的。

“不过有他在,我的生意倒是好做了。”说到这个,金南芸又乐了。

商人的女儿,见钱眼开,这是所有人对金南芸的印象。

但不包括柳蔚。

柳蔚看了金南芸一眼,金南芸市侩,爱财,但金南芸也有情有意,她对谁无情,那必是那人先对她无情。

又扔了一瓣儿橘子到嘴里,金南芸探着头问:“信上说什么?”

柳蔚已将信展开,上面字很少。

一,星义说他已经差人报了姚广之案。

二,星义说他查过驿册,查出姚广来京之前,的确在青州呆了五日之久。

三,星义说他答应柳蔚之事,必在完成此事后,一一履行。

柳蔚看完了,将信放下,金南芸就拿过去看。

看完一扬眉,问:“报案?青州?答应你的事?”

柳蔚嗯了一声,简单的道:“上次遇到他,他有些麻烦,我帮了个小忙。帮了忙,自然要收报酬。”

金南芸没做声,盯着柳蔚看了一会儿,又盯着信看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柳蔚察觉金南芸的异样,问了一句。

金南芸将信放下,问:“那个,事关青州,你帮他的忙,与青州有关?”

柳蔚想了想,含糊道:“算是。”

金南芸表情又变了。

柳蔚皱眉:“到底怎么了?”

金南芸也疑惑了:“你们说的,不会是柳陌以那桩事吧?”

“柳陌以?”

金南芸橘子也不吃了,道;“就是柳陌以杀人那件事啊。”

第915章 柳蔚这接连两句狠话对容棱撂下

“柳陌以杀人?”

想到那斯斯文文,被柳府人认为与自己父亲容貌极其相似的青年,柳蔚表情难看起来。

金南芸看柳蔚是这个表情,也愣了一下,随即头皮一麻,慌了:“我,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到底怎么回事?”柳蔚不给金南芸逃避的机会,直接问。

金南芸苦着脸,很是委屈:“付子辰不许我告诉你,可我以为你知道了,才多嘴……哎我不说了,我先走了,这橘子是给你买的,你慢慢吃。”

说完,跳蚤似的蹦起来,拧着裙子,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跑。

浮生在外面本是专注的瞧着明香编花绳,这会儿瞧见自家小姐出来了,还没问上一句怎一回事,就见小姐窜的飞快。

浮生懵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唯恐小姐跑太快,摔着了。

柳蔚坐在屋子里保持着方才的模样,微皱着眉,脑中思索片刻,半晌,霍然起身,直接朝着王府书房而去。

这两日因着镇格门的事,容棱基本上没怎么进宫,都在书房忙碌。

柳蔚去的时候,书房里还有三位副将,正一脸严肃的与容棱商量着要事。

看到柳蔚过来了,三位副将均是愣了一下,接着齐齐起身,朝柳蔚行礼道:“司佐大人。”

柳蔚面色沉着,道:“三位还请暂且回避,我有要事与都尉大人相商。”

柳司佐是什么人,在镇格门里,你可以忤逆容都尉,但你不能忤逆柳司佐,你可以跟容都尉红脖子绿眼睛,但你对柳司佐必须恭恭敬敬。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毕竟就连容都尉也都是看柳司佐的脸色行事啊。

你说容都尉是镇格门第一人?

那你一定是不认识这位暂时因着身体微恙,休养在家,不回衙门,却依旧在镇格门拥有爆炸人气的柳司佐。

三位副将知情识趣,一句挣扎都没有,连征询一下都尉大人意见的行为都没有,直接退出书房。

开玩笑,征询都尉大人的意见做什么?在柳司佐面前,都尉大人说得上话,做得了主吗?

书房里安静下来。

容棱将手中一份奏折不着痕迹的扣上,随即将手按在上面,抬眸问柳蔚:“何事?”

“那是什么?”柳蔚指着他压着的那本奏折,敏锐的问。

容棱很镇定:“边境的折子。”

“折子不是送往内阁?”

“要送,明日我亲自带进宫。”

柳蔚疑惑的看着他,片刻,直接走上前去,伸手去拿那折子。

容棱不放手。

柳蔚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眼里不觉迸出一缕寒光,注视容棱:“松手。”

容棱皱眉,问:“究竟有何事?”

“你先松手。”67.356

容棱还是不放,却严肃的道:“若是无事,先回去,等我忙完。”

柳蔚看着容棱那张一本正经的俊脸,突然觉得好笑,用仿佛淬了冰渣子的声音,问:“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胆子变肥了。”

容棱:“……”

“或者,你今晚想睡书房?”

容棱:“……”

有的时候,公事公办,是最容易解决矛盾的方法。

就像现在,容棱手底下的折子不想给柳蔚看,他大可拿出职权,将她支走,即便她有些不悦,但到底是公事,公事上就该公正些,有尊卑些。

但是,柳蔚这接连两句狠话撂下,容棱知道,今日是不好善了了。

柳蔚没打算跟他公事公办,哪怕这里是他的书房,门外是他的下属,她也没打算给他一点面子,且,还咄咄逼人。

冷峻的眉峰,到底拢到了一起,容棱抬眸注视柳蔚良久。

他终究将手松开。

柳蔚一言不发,抽走他手下压着的奏折,翻开。

这不是边境的折子,是从青州送来的。

青州乃是付家的地盘,往大了说,付氏一族最高掌权人,就是青州的土皇帝,上至府尹,下至巡察,都是他付家的人。

但眼下这封落了青州府尹司马西官印的奏折,却是一封密折,尊称写的容棱,落款写的司马西。

密折的内容很长,柳蔚一行一行的看下去,时不时抬眸,朝容棱瞥去一眼。

容棱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那种平静。

柳蔚对容棱何其了解,仅从一点细节,便看得出,他的淡然是真,寡漠是真,唯独眼神,是虚。

他,心虚。

折子看完了,柳蔚将其扣上,拍在桌上。

“青州府尹司马西,是你的人。”柳蔚不是在疑问,是在肯定。

容棱双手放在桌上,指尖扣在木质的桌面上,点了一下,同时也“嗯”了一声。

“司马西递的密折,而非密信,也就是说,司马西身边不安全,只有正规上呈的折子,能避开付家人的查探,信件,则会一律被截留?”

“是。”容棱手指又往桌面上点了一下,对于柳蔚三言两语洞悉时态的本事,不做惊讶。

柳蔚看着他道:“折子上说,事已落定,四方人马不日尽到,这四方人马,说的是谁?”

“你不需知。”容棱言语中带了强硬:“他们……”

“不如我猜猜吧。”不想听容棱敷衍,柳蔚截断他的话,掰着手指,开始数:“其一,权王坐下数十死士,深入青州,查探不明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