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他第一次独自离家,眼睛是他付出的第一个代价,一个孩子,要在动乱的外界行走,需要的不止是金银,还有识别善恶的能力。

他误入一家黑店,丢失了所有行李,还毁掉了眼睛。

当然,瞎眼只是暂时的,岳家经营药材生意,对于医药,岳单笙哪怕没学过,耳濡目染,也总会一些。

他并不担心自己眼睛的将来情况,但他担心维持这种瞎眼的状态,要如何去往漠北。

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另一个要去漠北的人,他用身上仅剩的银子,“雇佣”了对方,那个人,其后,陪他找到了妹妹,帮他照顾妹妹,与他走过了最困难,最不便,最颠沛流离的整个孩童时代。

他对那人,是感激的,哪怕那人秉性恶劣,喜好作怪,但这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那人的活泼,哄得妹妹笑逐颜开,有那人在,一切都仿佛在往好的方向走。

直到,打算带着妹妹回家的岳单笙,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在他离家后,岳家遭害,岳家大宅被人放火,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骤然的家变,令岳单笙无法接受,那阵子,他疯了。

一个疯疯癫癫的少年,一个重病虚弱的少女。

在路上偶然结下这场缘分的小野种,默默的接下了这两个包袱,他去田里做工,去富人家里为奴,每天攒下一点钱银粮食,再回来照顾那两个萍水相逢,与他无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伙伴。

他无怨无悔,嘴里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单笙,来吃饭了”还有“重茗,该吃药了”。

整整两年的悉心照料,直到岳单笙恢复正常,岳重茗已经将这个在她眼里比所有人都高大的少年,视若亲兄。

岳重茗觉得自己有两个哥哥,一个千里迢迢来找她的岳单笙,一个将她捧若珍宝,呵护备至的钟自羽。

她的一生不亏,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没能嫁给钟自羽,她很想嫁给对方,很喜欢对方,就像所有的小女孩,都钟情身边那个自认为最伟大的那个同龄人,但她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这份爱,到死,她都隐藏着。

可那真的是隐藏吗?

隐不隐藏,归结在于,对方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装作没看出来。

岳单笙愿意让妹妹嫁给钟自羽,他也感激对方对自己的付出,他认为对方虽然人品上有些问题,但这都是小问题,是可以托付终身的。

但最终,他大错特错。

这个错的代价,是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岳重茗,死了。

死在生产之后,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负荷一个孩子的诞生。

那阵子岳单笙不在,他在忙着出外寻找能救治妹妹的灵丹妙药,走之前,他明明叮嘱钟自羽照顾好妹妹,可对方没有,他放任妹妹一边喜欢着自己,一边承受他的薄情,同时另觅生路般,找到另一个宛如救命稻草般的男人。

岳重茗是被骗的,岳单笙一直这么认为,那人渣在没有任何聘礼的情况下,在不打算娶妹妹的情况下,要了妹妹的身子。

这个过程钟自羽一定是知道的,但他没有阻止,他竟然,没有阻止……

所有的仇恨都从这时开始。

伴随着岳重茗的身亡,岳单笙知道,他这一世,下一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这个曾经的挚友。

第1171章 柳蔚看了自家相公一眼

岳单笙说得很平静,语气甚至没有起伏。

可柳蔚听得心惊胆战。

唯一欣慰的是,现在钟自羽死了,死在岳单笙手里,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短暂的沉默,在泛着淡淡海水味的大厅里弥漫,岳单笙状似无恙的端起酒杯,轻尝一口,突然扬了扬手上的人皮。

“你可知,这个为何刻在他身上?”

柳蔚摇摇头,实际上,她至今不明白这块地图为何在岳单笙手里,若这上面所描述的魔鬼海,以及海外版图是真的,那这宝贝玩意儿,至少也该存在纪家被严密看守才是。

可它被刻在一个外人的背上,钟自羽在这里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岳单笙今日似乎很有诉说欲,那些压在心底沉甸甸的东西,像是急于找到出口一般,挑了个良辰吉日,便都倾泻而出。

放下酒杯,岳单笙的目光有些游移:“多年前,纪家有一批人,带着回归故土的心愿,踏上了前往深海的大船,那批人里,包括你的外祖父。”

柳蔚一顿,眼睛立刻瞪起来:“我的……我的……外祖父?”

岳单笙垂了垂眸:“六十二人,消失在茫茫大海,他们尸骨无存。”

柳蔚立刻坐正了些:“我的外祖父……也……”

“没有消息。”岳单笙看着她的眼睛,又道:“可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晓,六十二人内,有一人,回过中原,且回到了纪家,只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后。”

柳蔚看向那张人皮:“这个地图,就是那人所绘?是你偷出来的?”

岳单笙笑了声:“送上门的。”

柳蔚不懂。

岳单笙又拿出那块玉佩,摩挲起来:“地图分三份,记符被存放在纪家本族,图与印章,那人却找到了我。”

“你?”柳蔚听他说下去。

岳单笙语气变得冷戾起来:“因为岳家被灭,全府身亡,那人带着图与印章,找到了漠北,向我赎罪。”

出海而归的幸存者,在因纪夏秋而造成的纪家被屠时,提到了族长外嫁的妹妹。

当时纪家人大概走投无路,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贴着岳家不放,虽然最后他们没成功,但岳家终究是被连累了,纪家人倒还保留了一部分存活,岳家,却落得个灰飞烟灭。

第一个将主意打到岳家的,就是那个幸存者,其后造成的恶果,让幸存者难辞其咎,图与印章,是他唯一能做的补偿,他说,深海之外的确有另一个国土,那是纪家的故土、领地,他将通往故土的路引交给岳单笙,希望将来,他能回去。

一开始,这两样东西岳单笙不要,他疯了一样对那人殴打,撕咬,用自己所能运用的全部方式攻击对方。

可无济于事,幼年的孩童能做什么。

这两样东西是钟自羽替他接下的,一开始地图要纹在他身上,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疼得眼泪直流,在刚刻了两刀后,钟自羽便阻止了,抱着满脸泪痕,却咬牙隐忍的他,心疼的道,反正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就刻我身上吧,你要看随时都可以看。

就这样,纹刻的人变了。

一天一夜,岳单笙都守在旁边,直到钟自羽整个后背都是血,疼的满脸苍白,嘴唇铁青,仿佛随时都要咽气一般。

如果有人能不顾自身安危,用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去替你挡掉风雨侵袭,那这个人,你一定值得结交。

友谊的种子悄悄埋下,也是经过那件事,岳单笙开始恢复神智,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颓废,家族被灭,该如何做?自然,是报仇!

小小的少年,报仇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但这股执念,在妹妹的病情日益加重时,又变得不易实现。

要先照顾妹妹,等到妹妹的病好了,才能计划报仇,妹妹,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挚友,亲人,一个不缺,那时,岳单笙认为自己无比强大,因为,他还有需要保护的人,他的振作是有意义的。

可是结果,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深吸一口气,岳单笙想到了许久前,他找到了钟自羽,多年不见,那人变得奇怪了。

钟自羽居然哭了,一见到他,便咬着牙流泪,不断的跟他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偿命,不就是了?

这块皮是在钟自羽活着的时候,他生扒下来的,房间里烛火摇曳,他贴着他的脸,问:“你也是,这么剥那些女子的皮的?”

钟自羽没做声,只是流泪,一直流泪。

岳单笙捉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又问:“这块面具,又是用谁的皮做的?”

他的爱好,岳单笙太清楚了。

没有答案,钟自羽不知是不打算说,还是说不出口,他沉默的闭着眼趴着,直到后背整块皮被掀掉,也没再说一个字。

地图拿到了,这条命,也可以终结了。

最后下手的时候,岳单笙是用了长剑,一剑穿肠,将人整个贯破。

那人到最后都没睁眼,大概,是没脸见他吧。

把手里的人皮紧了紧,岳单笙抬起头,果然,瞧见柳蔚看她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残忍?”他问。

柳蔚没说话,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为什么喜欢钟自羽这个名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这个名字?”

岳单笙顿了一下,回忆道:“很早之前,还在漠北时,我们遇到一个叫钟自羽的书生,我说那人的名字真斯文,其后,他便宣布,要用这个名字。”

柳蔚心说果然,然后抹了抹脸,道:“他后来应当又遇到那个书生了,且将人杀了。”

岳单笙冷笑:“他就是个疯子”。

柳蔚吐了口气:“他想彻底霸占这名字,不允许任何人与他重名,岳公子,你还没发现问题吗?”

岳单笙不明白:“问题?”

柳蔚沉沉的道:“他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啊!”

岳单笙皱眉:“我?”

“他从小就是个三观不正的人,幼年的遭遇,让他人品变得极差,但从遇到你开始,他就变了,因为你给了他温情,从你提到,他说要一辈子同你一起,到只因你喜欢,他便要叫这个名字,你还看不出来吗?雏鸟情结,他心里,怕是从很早以前,便将你当做他的所有物,我想我理解他为什么放任你妹妹同人相好了,他必然认为,岳重茗若是嫁人了,你就彻底是他一个人的了。”

岳单笙显然被这个说法镇住了,过了好久,才干涩的道:“我没给过他温情。”

“你给了。”柳蔚尖锐的指出:“你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所以追了他一路,要为他包扎……”

岳单笙皱了皱眉,想到两人第一次相识,下意识的反驳:“那是因为,我需要他陪我去漠北……”

“但他不知道。”柳蔚突然觉的很荒唐,在钟自羽已经将岳单笙当做挚交的时候,或许岳单笙还只是将他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钟自羽的童年,没有人为他包扎,我曾催眠过他,我知道他的过去,在遇到你之前,没人问他饿不饿,渴不渴,疼不疼,他无父无母,发大水之前,他夜里是同破庙的老乞丐一起睡,老乞丐是个酒罐子,喝了酒,根本不管他,后来家乡发灾,他跟随流民逃荒,一路上,都要提防被其他人看上,偷偷敲晕了被宰了吃,在饥饿与生存面前,人吃人,是很正常的事。”

岳单笙手指握紧了些,道:“他如何,与我无关。”

“当然与你无关,但你偏偏是第一个将他当做正常人的人,在遇到你之前,他甚至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野种,是块烂泥,是块垃圾,是个就应该活得像条蚯蚓的人。”

这些话岳单笙是第一次听,他不理解。

柳蔚缓缓问:“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去漠北找妹妹,找到了妹妹便计划回家,可知晓家族被灭,你一夕之间疯疯癫癫,你妹妹还病得卧床不起,这个时候,为什么一个与你非亲非故的人,要照顾你们兄妹整整两年?为什么他要出去做工,去为奴为仆养活你们?他欠你们的吗?”

岳单笙神色变得恍惚起来,他看着柳蔚,不做声。

柳蔚道:“他从那时开始,已经甘心为你付出了,他已经把你当做亲人了,而你没拒绝,他以为你也是这么想,所以他变得依赖你,你说好就好,你说不好就不好,你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岳单笙,虽然我很恨他,很讨厌他,巴不得他五马分尸,但我不得不说,他变成这样,是你的纵容造就的,他是主犯,你也是从犯。”

“哗啦”一声,舱房门被打开。

容棱面色平静的走进来,看到大厅内还坐着的柳蔚与岳单笙,愣了一下,察觉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柳蔚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沉默的站起来,对着岳单笙道:“这张地图能借我一下吗?”

岳单笙似乎还未回过神,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柳蔚笑了一下:“有些家法方面的需求,就借一会儿,用完就还你。”

岳单笙迟钝了一会儿,才将人皮往前递了递。

但在柳蔚要拿走时,他又攥住不放,眼睛也盯着那块皮目不转睛。

柳蔚知道他现在心情复杂,使了劲儿,将皮拿过来,然后抬头,对舱门边的男子道:“三王爷,进来,咱们谈谈心事。”

从看到地图第一刻,就有种不祥预感,且迷之觉得后背微微发痒的容三王爷:“……”

第1172章 容棱就是条大尾巴狼

有人再次见到容棱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容三王爷,正身影孤寂的站在客船二楼的甲板,迎着海风,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

一直有早睡早起习惯的玉染,打算来甲板晨练,看到师兄,很惊讶的问:“师兄怎的起这般早。”

她话音刚落,就见背对着她的冷峻男子,微微侧眸,瞧了她一眼。

玉染无知无觉,走到师兄身边,一边伸懒腰,一边满脸微笑的也看着太阳,道:“真美啊。”

容棱没说话,淡然的目光,扫了眼玉染的脚下。

玉染见他半晌没动静,疑惑的看去一眼,一看,就看到师兄正盯着她脚下,她好奇的也低头,然后便看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截薄毯,薄毯旁边,还有一个枕头。

玉染:“……”

容棱:“……”

玉染:“……”

容棱:“……”

寂静的气氛,在兄妹二人间弥漫,过了不知多久,玉染面色复杂的问:“师兄,你昨夜……在这儿睡的吗?”

容棱没回答,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开。

玉染叫住他,情急之下,拍了他后背一下,然后便感觉师兄的背肌恍惚颤了一下?

“师兄……”玉染是真的关心他,忍不住又用手去贴了贴,随即非常错愕:“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容棱长长的吐了口气,语气很平静:“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都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几天了?伤哪儿了?怎么伤成这样还在甲板睡,师兄,你这样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玉染严肃控诉,越到后面,说得越激动,最后甚至顾不得其他,直接拉着师兄的袖子,把他往船舱里带,她觉得嫂嫂肯定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凭嫂嫂的医术,师兄不可能被碰一下伤口反应就这么大。

师兄真是太不应该了,就算不想嫂嫂担心,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伤口要是恶化可怎么办!

玉染一腔热血,拉着容棱就去敲柳蔚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小妞。

玉染认识她,看到小姑娘手里拿着布巾,就知道她是来伺候嫂嫂起身的,嫂嫂应是醒了。

她探头往里一看,果然看到嫂嫂正抱着丑丑,正在哄女儿。

“嫂嫂,我有事同你说。”丑丑还没醒,玉染不敢太大声,细声细气的道。

柳蔚将丑丑小心翼翼的递给明香,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关上舱门,出走廊问:“何事?”

玉染立刻把师兄的事说了,语气非常愤慨:“嫂嫂,师兄这样隐瞒伤情,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柳蔚眼皮掀了掀,瞧着容棱:“你受伤了?”

容棱没做声,虚咳一声。

柳蔚眯起眼:“还咳嗽?伤寒了?”

容棱侧了下首,勉强道:“无事。”

柳蔚点点头,对玉染道:“他说无事。”

玉染皱起眉,指责师兄:“师兄你对嫂嫂害什么羞,伤了就是伤了,讳疾忌医不好,嫂嫂,你快给他包扎吧,还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柳蔚又问容棱:“要进房休养休养?”

容棱抿了抿唇,语气依旧那么平缓,说的话,也还是那句:“无事。”

他越是这么逞强,玉染越难受,忍不住道:“师兄你再这样,我告诉师父了!”

容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又十分无奈。

柳蔚瞧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突然笑出了声。

她的笑太突兀,玉染愣住了。

柳蔚无奈的抬手拍拍玉染的脑门,道:“你还太嫩了,你以为你师兄是什么?小羔羊?他还有委屈自己的时候?他就是条大尾巴狼,你让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

玉染一脸莫名,不知这是什么状况。

柳蔚走到容棱跟前,问:“让你去甲板睡一晚,不得了了,装起病了?还利用玉染在我跟前装疯卖傻?我说容三王爷,咱们认错受罚时,能不能虚心点,整天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不务正业。我现在就问你,后背疼不疼,是不是伤寒了?你那一身内力,是不是摆设?”

容棱被柳蔚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又瞧旁边回过味来的玉染,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微妙,再次虚咳一声,一脸自如的道:“我说了,无事。”

意思就是,我一直说我没事,是你们说我伤了病了,所以是你们的问题,跟我没关系。

好一出金蝉脱壳,本来还以为自己在当好人,实际上还真让人给卖了的玉染气得鼓起腮帮子,捏着拳头说:“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她说完,一跺脚就往师父的舱房去。

等她离开,柳蔚闲闲的靠着门板,道:“演砸了吧?”

容棱看着她,目光幽怨。

柳蔚啧了声,捧起男人的脸:“所以啊,干嘛对我有所隐瞒呢?不是说好了不骗我,不瞒我,什么事都两人商商量量着定吗?容都尉,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容棱趁机倾身,拥住柳蔚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声音里透着委屈:“那你何时出够气?”

柳蔚拍拍他的后脑勺:“谁知道,反正现在还气着。”

嘴里说着生气,身子却任着人抱。

容棱吐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了,无声求饶。

柳蔚无动于衷,半晌,将人推开,开门进了舱房。

容棱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柳蔚回头看着他,摸摸他的脸,道:“去把毯子和枕头收了,放在甲板挡着人过路。”

容棱立马道:“被玉染踩脏了。”

柳蔚笑了声:“那就趁着白日有太阳赶紧洗了,不然晚上没得盖哦。”

容棱:“……”

三王爷两夫妻在闹矛盾,吃午膳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

因为三王爷没上席,是自己去隔壁偏厅,与暗卫们一起吃的,而王妃,坐在了正厅的主位,像东道主一样,还给王爷的师父夹菜。

餐席上大家的表情各异。

芳鹊不明所以,小声问玉染:“师兄怎么不过来吃?”

一提到这个玉染就愤愤,她“砰”的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掰成两半,这才缓了口气说:“饿死他算了!”

芳鹊:“……”

第1173章 容三终能再抱娇妻入眠,出发深海

容棱这一睡,就在甲板上连睡了三天,第四天因为夜里起了雨,柳蔚才恩准他进房。

而这三天,容棱没给过岳单笙一个好脸色,但岳单笙却像没发现一般,这三日都过得很孤僻。

或许他本就是孤僻的人,平日不是呆在舱房不出去,就是去甲板吹风,而他手里,那张地图被一直攥着。

容棱每次看到,都在想,这人还挺用功的,不过看不懂的图,看多少遍也还是看不懂。

这场及时雨救了容棱,令铁骨铮铮的容三王爷终于能再次抱着娇妻入眠,不用在外头风吹雨打。

但因为雨势太大,船的行驶速度,受到了影响。

之后又过了十三日,大船才在青州靠岸,而也是这时,岳单笙才知晓,原来魏俦也在船上。

魏俦是作为通缉犯被捕的,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别作怪,容棱的暗卫们一路带着他,都是用敲晕的方式,醒了就让他吃喝拉撒,完事了又敲晕。

魏俦脑袋后面现在好几个包,这还是全赖重遇柳蔚后,柳蔚提供了迷药,不然他脑袋上怕不止是包。

魏俦被提溜着下船时,人都还是懵的,浑浑噩噩的整个人有点痴傻。

领赏的暗卫找容棱请了假,带着魏俦就喜滋滋的去了青州衙门。

岳单笙还没来得及跟魏俦说句话,就见那人被稀里糊涂的移交法办,他愣了一下,看向容棱的目光难免带着不悦:“为何,不告诉我?”

魏俦与钟自羽关系匪浅,岳单笙自知,自己与钟自羽的关系容棱肯定一清二楚,三者关系贴近,他认为容棱怎么都该告知他一声。

岂料容棱只是掀了掀眼皮,语气非常记仇:“本王做事,何时需同你请示了?”

其实一开始,容棱是想找个魏俦醒来的时候,安排岳单笙跟他见一面的,但在他还没这么做之前,岳单笙已经把他卖了。^&#%

连睡了几天甲板,容三王爷整个人都在暴怒边缘,没直接把岳单笙丢下海就不错了,还想见人?

岳单笙无言以对,但看容棱的目光,越发不善。

原本还算是点头之交的两个人,在经历过这两件事后,算是彻底把梁子结下了。

柳蔚也不知道魏俦竟在船上,她是提供过迷药,那不是容棱找她要吗,她也没问用途,顺手就给了他两包。

这么说,从那时候开始,容棱就有事瞒着她了?^

看来睡甲板还是轻了,得再想想别的!

司马西与付家知晓容棱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付子辰倒是不关心容棱,但他是在柳蔚上了船,出海后,才知她竟然去找容棱的。

心里悬悬的愁了许久,这会儿见柳蔚完好无损,还带了个小婴孩回来,他整个人都柔软了。

捏捏丑丑的小手,点着丑丑的鼻尖道:“宝宝,我是你干爹哦。”

容棱在旁边一脸不乐意:“我同意了?”

柳蔚回头看他:“我同意了。”

容棱:“……”

罪人,是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的。

在青州只留了三天,处理完所有人事安排后,一行人便目标明确的再次出航。

这回他们的目的地是深海,首先需要数名有经验的老船工,同时还需要更好,更坚固,更能承受深海地域气候风浪的大船。

随身携带的下人,柳蔚这边只要了明香惜香、大妞小妞,容棱则带了十名暗卫,四十名正营兵,同行人还有岳单笙,容棱的师父。

玉染芳鹊被安置在青州。

自从沉船落水,对容棱进行多次狙击后,那群袭击他们的人便人间蒸发,容棱猜测对方应该是不熟悉海上作战,吃了他这里太多亏,暂时偃旗息鼓,所以将玉染芳鹊留在付家保护范畴,他还是放心的。

对于那些人的身份,容棱其实已有了猜测。

但毕竟是猜测,还需证实,他已书信回京都,京都那边正在调查,一有消息,会想办法通知他。

从行李,到人手安排,再到船只确定,最后,他们定了两艘船,船是问青州海师借的官船,船上安置了炮台,是能攻能守的战斗船。

大部分行李,与正营兵,都被安置在副船上,容棱、柳蔚、岳单笙等人是在主船。

两艘官船毕竟承载了许多火力能源,并不像一般的民用船那么宽敞,只需要载客。

所以别看是两艘大船,但其实可用空间很小。

算上船工、舵手、一众人员,大家也只是刚刚够住而已。

上船的第一天,柳蔚就忍不住问容棱:“你师父为何也要去?”

按照柳蔚的看法,师父应该留在青州,之前师门遇害,容棱千里赶往,却不知缘由的同师门上了出海的大船,船在海上沉没,其后便是长达数日的漂流,如今好不容易上岸,她以为师父应该同玉染芳鹊先将袭击他们的那伙人查出来,再办他们自己的正经事,可为何要跟着他们去深海?

容棱搂住柳蔚的肩头,没有说话,神色却有些动摇。

柳蔚一看夫君这表情就知道有问题,立刻警告:“你说过不瞒我的。”

容棱想到那三日惨不忍睹的甲板经历,揉揉她的头顶,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也得说。”

这件事,若是要说,就得从头开始说起。

当时青州驻地军发现一种特别的弩弓,其后芳鹊与纪槿又争相抢认,那是自家所制。

此事容棱面上不显,却记在了心里,可当时他顾着送柳蔚回京,便把弩弓一事,暂时按下不表。

可偏偏,小弩的暴露,不光容棱这边好奇,持弩人那边,也有动静。

容棱也是在赶往青州的路上,遇见师父时才知其中利害。

那弩弓的确是师父所制,只是有一日,家中遭窃,那弩弓,不翼而飞,但如今袭击他们的那伙人,嘴里却明明白白的念着器书杂记的名字。

芳鹊说过,师父是在周游并国时,偶然看到那本破破烂烂器制书,其中在弩制篇里,看到了那万里弩,从而制作而出。

对方既然知晓那器书杂记的存在,就间接说明,他们可能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可那器书明明白白就放在书柜上,那伙人却并未去拿,反而一招招下死手,往人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