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从这离开的,顺着这条路走是哪儿?”

没有人知道答案。

别人家的后院通向何处,其他人又怎可能知晓,加之纪家堡本身占地面积就大,又是依山而建,周遭有许多树林。

大家只得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尽头时,便发现了一处断崖,崖下是湍急的水流,汇入大海……

纪茶几步跑过去,趴在崖边红了眼睛:“表姑奶奶……”

有人走到纪茶身边,将她拉稳,防止她也掉下去,同时看着底下的水流,道:“这么急的水,若真是掉下去了,恐怕……”

“不会的,不会的……明知是山崖,表姑奶奶不会往前走的……不会的……”可是痴呆的人,又有什么是不会的。

慢慢的,纪茶哭出了声,心软的姨婶将她抱住,纪茶就在姨婶怀里流泪,嘴里不断的自责,都是她不好,都是她没照看好表姑奶奶……

“我派人下去看看。”最后,族长一声令下,安抚住族民躁乱的心:“终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整夜的寻找,所有人都没休息好,族长安排了家兵下海寻人,便让大家先回去歇歇,纪茶不肯走,非要跟着家兵一起行动,族长看她那近乎绝望的模样,只得同意。

这么急的水流,加上周遭怪石嶙峋,悬崖峭壁,找人的小船根本不敢在河中央停,只得将船停得远远的,人爬上山壁,沿路边喊边看。

这种寻人的效率无疑是很低的,但已是大家最尽力的方法,毕竟,一个大浪打来,家兵们或许也有生命危险。

纪茶跟着家兵找了三天,不吃不喝,甚至连觉都没睡。

直到三日后,纪槿回来了,知道了此事,慌忙的也赶到山崖边。

第1177章 丑丑的直觉

纪槿的归来,并未让纪茶愧疚的心好过。

见到分别许久的妹妹,纪茶像是崩溃了一般,扑在妹妹怀里,眼泪就掉个不停。

纪槿一双金色的瞳眸微微发亮,她看着姐姐,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脊,劝着:“表姑奶奶一定会平安的,姐姐,你要信我。”

纪茶吸吸鼻子,声音沙哑:“我要……如何信你……你不在,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纪槿匆忙的说着,又看看左右,确定周遭没人偷听她们说话,才压着嗓子道:“我什么都知道。”

纪茶愣了一下,错愕的看着妹妹。

瞧她那呆傻的样子,纪槿松了口气,拉起姐姐的手,一边将她往回带,一边说:“我慢慢跟你解释,总之,姐姐,我是不会骗你的。”

一条蛊虫的唤醒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世上,大概只有苗族中人清楚。

纪家除了表姑奶奶,没有苗人,没人相信一块石头能孵化出一条虫,也没人能解释那条虫是什么虫,普通的虫,还是……蛊虫?

如果是蛊虫,这条蛊虫,难道真的代表是纪南峥还没死?

纪槿等到姐姐稍微平缓了心情,才将她拉到山林旁的灌木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金瞳洞悉天机,姐,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看着她那双眼睛,握住她的肩:“你能见到其他人见不到的东西?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纪茶叹了口气,拍开姐姐的手,让她莫要握得这么紧:“除了颜色不同,我的眼睛与正常人并没有差别,我看不见鬼神,也看不到神灵,我只是,就是知道而已。”

纪茶摇头:“不,你一定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表姑奶奶是怎么离开的?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现在又在哪里?你快告诉姐姐,你快说!”

纪槿被晃的有些头晕,最终只能吼道:“直觉,我的直觉!”

“什么直觉?”

“就是,有这种感觉,很深的感觉……”

什么叫很深的感觉?

纪茶压根没听懂,她现在仿佛失去了判断能力,不愿去猜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纪槿却也说不明白,金瞳者在纪家的祖先中,是出现过的。^

正因为曾经的金瞳先祖创造出过神话,纪槿出生后被发现金瞳,才会拥有全族的特殊待遇。

纪家人坚信这双眼睛一定有什么别的用途,虽然他们不知道老祖先曾用一双金瞳做了什么,但他们的后辈里也出现一个金瞳者,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试,慢慢的试,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这双眼睛会彰显出它的能力。

纪槿是在恍恍惚惚间,福至心灵生出的一种预判感,她预感家里出了事,因此一下了船,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一开始她认为这是双生姐妹的心有灵犀,是纪茶在心底呼唤她,可直到感应到表姑奶奶平安,她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多少人吹嘘金瞳的能力,纪槿自己也对这双眼睛充满好奇。

她摸眼睛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还不敢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任意强加到眼睛的功用上,但她却隐隐猜测,自己这双眼睛说不定真的继承了先祖的遗志,这双眼睛有洞悉天机的能力,虽然不知这么形容对不对,但它能让她感觉到亲人的生死安危。

纪槿说的迷迷糊糊,纪茶最后根本不听她说了,跑回山崖边继续往下看。

纪槿只好又去拉她。

两姐妹一来一回,拉拉扯扯到天都黑了,纪茶终于硬邦邦的押着姐姐去洗漱休息……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纪茶还没有放弃寻觅表姑奶奶的决心,族内其他人看她这个样子,多少有些心疼。

反而是她的亲妹妹,端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优哉游哉,多少人背地里都传闲话,说这妹妹心狠,说大丫头懂事,小丫头去了两趟外面,回来就不懂事了,还说果然这岭州之外啊,都是龙潭虎穴,去不得的,出去就得遭殃。

而一个月之后,该找不到的人,依旧找不到。

那么痴痴傻傻的一位老人,怎么就能在铁桶一般的纪家堡内,无缘无故的消失?

这事怎么说都说不通。

可再说不通又能怎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大家渐渐都看开了,一开始不好意思劝纪茶的,现在都上门了。

堡内的家兵已不再跟着纪茶去崖底寻人,他们被族长下令,可以放弃搜查了。

大家走的时候,纪茶是绝望的,纪槿在旁边还是那一句话:“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心大呢?那可是表姑奶奶,从小照顾她们,教养她们的表姑奶奶啊,人找不着了,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伤心点?哪怕是装的也成。

奈何纪槿就是这么个实诚性子,被姐姐揍了一下,她也不去触霉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当真是比世上最珍贵的琉璃珠还漂亮。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海湾上,容棱拿着那副粗糙的地图,与岳单笙站在甲板顶端,他看着前方的海域,又看看地图上的标示,指着一个点到:“这里应当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过了这个落脚点,前面便是魔鬼海了。

从青州出发,他们全速起航,争取最快的时间穿过深海。

因天公作美,加上船上的舵手都是特地找来的下海老手,有经验加有效率,不过一个月功夫,他们已经抵达了地图所示的边缘位置,按照正常逻辑,只要到了那个落脚点,然后从西,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魔鬼海。

可是,所有人都知晓不会那么容易,深海与魔鬼海中间肯定还有路线,但没有印章,他们破解不开。

柳蔚一边哄着丑丑睡,一边出甲板遛弯。

看到容棱与岳单笙一脸严肃的盯着那人皮地图指指点点,她便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瞅了一眼。

正好此时,一股风刮来,带着浓浓雾气。

海上潮湿,经常起风就带来大雾,这是正常现象,甲板三人都没惊讶,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地图上。

唯有柳蔚怀里的丑丑,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瞧着天空的白雾,而后,突然在母亲怀里哭喊起来。

第1178章 怕是,要步前人的后尘了

丑丑乱动,柳蔚险些没抱好,赶紧低头瞧女儿是不是不舒服,又伸手摸女儿的小脑袋。

容棱也看过来,大手抚了抚女儿的脸,问道:“是不是吹风了不舒服?”

柳蔚也不知道,说:“我先进去。”

可她刚进船舱,怀里的丑丑就扭动得更起劲了,还瘪着小嘴,随时一副要哭的样子。

柳蔚不知丑丑这是怎么了,没饿也没拉,就是一个劲儿的扳腾。

她只好换了个姿势抱孩子,嘴里哄着:“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啊?”

小黎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动静蹬蹬蹬跑来,踮着脚问:“小夜怎么了,娘,小夜怎么了?”

儿子呱噪,女儿闹腾,上上下下的弄的柳蔚头大,她只好蹲下身,让小黎看妹妹。

小黎支着脑袋往前瞅,见妹妹粉粉嫩嫩的,小眉毛皱成一个结,心疼的伸手去摸:“小夜,我是哥哥,你快看看我。”

几个月的婴儿哪里分的清人,情绪一上来张嘴就是哭。

丑丑莫名其妙的开始闹脾气,哭声很快惊动其他人,大家围在一起,用尽各种方式,就是无法让小婴孩展露欢颜。

容棱也听到了动静,顿时顾不得岳单笙,将地图往他手上一塞,迈步进了船舱。

岳单笙拿着地图,还在看海面的形势,刚才那股小风吹来了大雾,可这天,雾气聚得快,散的也快。

等到包裹着大船的白雾渐渐消去,船舱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婴,也停了泪水。

容棱回来前还听到女儿在哭,一进舱房女儿又不哭了。

他走到柳蔚身边,柳蔚也懵懵懂懂的,不住的在给女儿探脉。

丑丑像忘了自己之前多闹腾似的,上眼睫上挂着两颗泪珠,一眨眼,泪珠沾到了下眼睫,衬得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粉粉的小嘴抿了又抿。

柳蔚不明白,捏捏她的小脸问:“怎么又笑起来了?”

丑丑听不懂大人的话,只噙着闪闪发亮的明眸,盯着娘亲不放。

看孩子没事,其他人也散了,岳单笙此时进了舱房,说:“前面再走一阵,应当有个荒岛。”^

有个小岛,至少能够上岸,落脚也好,观望也好,总比在海上飘着强。

从地图上看,这个传说中的荒岛,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真的不远,顶多三五天就能到。

但真找起来,别说三五天,过了十天,连片树叶子都没瞧见。

柳蔚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

可根据那像假冒伪劣的地图来看,又没错。

他们现在就在深海的边界线与小岛的中间,而边界线和小岛图上的距离就小指头半片指甲片那么远,但真找起来,感觉又能横渡一个洋,所以地图这东西,比例太重要了!

又过了七天,他们终于遥遥的看到远处的海平线有一坨绿色。

柳蔚拿望远镜看了又看,激动的跟容棱说:“就是那里,绿岛!”

这望远镜是柳蔚自制的,因为要找容棱,她用现有的琉璃材质,做了好几个,但毕竟做的赶,也粗糙,可视距离并没有后世的望远镜远,但放在这个时代,也够了。

当时离京太急,柳蔚找到容棱回了青州又没停留太久,否则把设计图给金南芸,让她加紧做几个性能好的望远镜应该是没问题的。

没有好的望远镜,差的也就凑合用。

容棱看着远处那朦朦胧胧的绿色,结合经验猜测,那应该的确是个绿岛,只是从位置上来看,与地图上所标示的,有不小的距离。

“先去看看。”

这头下了令,那头舵手便把方向往绿岛驶。

在水里呆了太久,这一听要上岸了,全船上下都有些振奋,毕竟不是正经的海军,大多数兵士对陆地更有归属感。

望山跑死马,这小岛也是,看着挺近的,真的驶可没那么快。

一连就是两天的全速前进,终于在第三天,全船人都上岸了。

这个小岛的确很小,整片岛屿就像浮在大海中央的一叶孤舟。

有经验的舵手上岸看了看,就笃定的说:“不能在这岛上过夜。”

众人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脚能踩着土地,大家都想休息两天。

“这是浮岛,岛基低,不遇到风浪还好,一遇到不好的气候,便容易涨潮,潮一涨,整个岛屿都得淹没!”

会淹没,那可真是不能呆。

柳蔚跟容棱、岳单笙商量了一下,又多问了舵手几个问题,最后决定,大家在小岛休息半天,天黑之前上船继续走。

好歹已经落了地,总要站过瘾了再起航。

能上岛半天也不错,兵士们也好,船工们也好,就连训练有序的暗卫们都美滋滋的高兴,上了岛就去生火,找果子,各忙各的。

岛上的植物不少,但多数不结果。

最后找到一片树木,只结一种巴掌大的红果子,柳蔚查看一会儿,无奈的宣布——不能吃。

为啥不能吃?有毒!

这的确不是一座能让活人生存的岛,岛上虽然没什么猛禽虫兽,但也没有食物水源,正常人就算真的流落在此,也活不过去多少天,这还得是这些天不起风浪,不涨潮不淹水。

岛上什么都没有,大家刚上岸的热情一会儿就消散了。

容棱还在研究那张地图,岳单笙也在地上写写画画。

柳蔚走过来坐在两人身边,指着地图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岛不是上面标注的。”

方向差得太多了。

岳单笙此时抬起头,手里拿着根树枝,用树枝点点自己画的某个东西:“该在这边。”

柳蔚偏首去看,看了良久,才赞同的点头:“对,应该是这边。”

话落,三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还是岳单笙说:“我们偏航了。”

从进入深海开始,他们在寻找地图上标示的小岛时,已经不知不觉,迷路了。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在地图所示范围内,而图上那座小岛更不知在何处,甚至,他们现在就算想原路返航,回到深海边界线以内,说不定,都回不去了。

“我现在好像知道,容家老祖宗那数十万海军,还有我外祖父,是如何失踪的了。”柳蔚觉得,他们,怕是也要步这些前人的后尘了。

第1179章 魔鬼海,为何叫做魔鬼海

在大海中失去方向,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将熟练的舵手们召集来,商量了一阵后,舵手们得出的共识是,原路返回。

哪怕不一定能顺利的回去,至少比漫无目的的继续越走越远要好。

原本定下的在岛上休息半日,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得不提前起航。

因为航线的不明确,舵手们结合自己多年经验,加上对海上天气的预测,画出了另一张地图。

谁也不知道这张图是否能带他们脱离此时的困境,但在这种情况下,外行人也只能听取内行的意见。

丑丑被娘亲抱在怀里,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好奇的瞧着天上的白云。

柳蔚点点女儿的鼻尖,将女儿的视线吸引过来。

丑丑望着娘亲,小嘴咧了一下,露出没有牙齿的牙肉。

容棱此刻还在舵手舱,岳单笙也在。

一大群男人凑着头对着前面的行驶方向指指点点,柳蔚就在舵手舱外,她能看到,海面倒是平静无波,可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娘亲。”小黎拿着颗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毒的果子,一边咬着一边蹭到娘亲跟前。

柳蔚顺手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我看到起雾了。”小黎指指甲板的方向,他刚才就是从甲板过来的。

柳蔚顺势往甲板那边瞧去一眼,果然看到一团白雾飘飘荡荡的。

海上气候就是这样,只是起雾还没什么。

“别去外面了,去房里呆着,你成日没事,找几本书看看,别以为你容叔叔忙,不管你了你就轻松了。”

小黎撇了撇嘴,闹不明白怎么话题就转到看书上面去了。

但他不敢反抗,只能闷着头“嗯”了声,一抬眼,又对上自家妹妹的眼睛。

“娘,我要抱妹妹。”^

小黎手稳,抱小孩姿势也好,柳蔚顺势就把丑丑给他。

如愿以偿讨到了妹妹,小黎小嘴一笑,就搂着妹妹出去玩。

可刚走没多久,柳蔚就听到婴儿哭声。

她急忙过去,却看小黎把丑丑抱到了甲板,这会儿正借着阳光,让妹妹看风景。

可小丫头什么也不看,只盯着自己的头顶,哇哇大哭,哭得声嘶力竭,跟被人虐待似的。

小黎也慌了,不知妹妹哭什么,

柳蔚上前将女儿抱过来,在怀里哄了哄,小黎急忙道:“娘,我没让太阳晒着妹妹,我带她出来看鸟的。”他说的是天空中正好飞过的一群鸿雁。

柳蔚看了雁群一眼,那雁群很远,绝对不可能吓着丑丑,那丑丑哭什么?

“算了,进去。”可能小孩只是不想吹风。

进到船舱,丑丑还在哽咽,看她哭得难受,小黎也难受,心疼的捧着妹妹的脸亲。

柳蔚则看看女儿,又看看甲板方向,片刻,又抱着女儿出去。

一出甲板,丑丑又开始哭,进船舱,又不哭了。

如此来回两次后,柳蔚的目光就定格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白雾上。

“明香,惜香。”柳蔚唤了一声。

正在房间里做小衣服小鞋子的二香闻言跑了出来,柳蔚将丑丑交给她们,然后拉着小黎,道:“去准备试管烧杯还有干支液。”

小黎愣了下,傻傻的“哦”了声,乖乖的跑进房间。

没一会儿,他捧了一整套试管,针筒,甚至酒精灯过来。

柳蔚拿过一个铁质的管子,又抽了个针筒,上了甲板。

一个时辰后,柳蔚拿着一个烧红的琉璃杯,急匆匆的跑进舵手舱。

容棱看她满头大汗,问:“怎么了?”

柳蔚眼里带着光,将琉璃杯举起来。

杯子里有小半杯澄蓝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但在光照下显得晶莹透亮。

“这是?”

大自然很神奇,你能在自然界找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也能找到最恐怖的生物。

晦涩幽暗的森林里,必然有一片潮湿发寒的土地,适合浑浊狰狞的野兽居住,这些野兽享受着大自然的污染带给他们的保护,在最劣质的环境里,他们过得比所有光明生物还好。

柳蔚晃着手里的琉璃杯,倒了一小点在白瓷盘子里,对容棱道:“沼气我见过许多,但从未见过一种沼气,这么干净,这么漂亮。”

容棱眉头蹙在一起,拿起那盘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有毒?”他问。

柳蔚摇头:“没毒,但这的确是沼气,里面有瘴空气的污染因子。”

想到这是他们每日所见的海上雾气所凝成的,容棱的表情就很差,即便柳蔚说这没毒,但既然是污染,就必然对人体不好。

“船上工具有限,我解析不出液体里的污染源,但我想,应该与海洋生物有关,我们迷路的原因,或许就在这里。”

容棱不太明白:“具体些。”

柳蔚道:“在我看来,这种污染应该是海中某种鱼类释放,鱼类将自身某种毒素蔓延进了海水里,而当海水凝结成雾气时,这种污染变成了空气,进入了我们的呼吸道。”

容棱眉头皱的更深了。

柳蔚急忙又说:“当然,我用毒素来形容,并不是说就有毒,至少我个人感觉不出身体有什么变化,我在想,这应该是一种分泌障碍,我在陆地上就见过一种动物,它们因为生活环境不同,天生而来,自体就会释放一种被学家称为‘幻觉剂’的物质,这种物质被其他生物或者人类吸收,便会让人产生幻觉,但没有性命危险,这种动物因为太过弱小,只能依靠这种分泌物质,在遇到危险时,用来迷惑敌人,从而逃生,你懂我意思吗?”

容棱沉默片刻:“你手上这个,也是这种?”

“八九不离十。”柳蔚道:“魔鬼海,为何叫做魔鬼海,因为进来的人,无法离开,什么会让人无法离开?那只能是失去方向,方向为何会失去?是海域的问题,还是生物的问题?我想,世界上没那么多百慕达三角洲,所以我更倾向于后者。”

容棱对她的话,有一半是没听懂,但他没有问,柳蔚时常说出一些他不明白的词,他已经学会习惯:“那我们应当如何?”

柳蔚信誓旦旦的眯了眯眼,斩钉截铁的道:“钓鱼!”

第1180章 人吃鱼讲究,鱼吃人可不讲究

王爷有令,所有兵士从今日起,手拿钓杆,奉命钓鱼。

这道命令下的人晕头转向,但两艘船内的所有营兵、侍卫、暗卫,都领到了一杆鱼竿,于是没办法,大家只好三三两两的围着船边垂钓。

小鱼能钓,大的不能,得用抓。

介于此,王爷又下了一令,命每日正午当值兵士不用跟着其他人一起钓鱼,而是搭乘独立小舟,在主船周遭撒网。

两道命令落实,大伙儿明面不说,背地里都讨论,是不是船上粮食不够了,咱们得捉鱼防饥了?

鱼每个时辰,都一筐一筐的往主船上运,因为不知分泌物质的是哪种鱼,柳蔚只能每种都不放过,切鱼,解剖,动作一气呵成。

没一会儿,小黎也看会了,在旁边哼哧哼哧的帮娘亲的忙。

在找了三天,废了不知多少条生鱼后,柳蔚拿着一条尾鳞偏黄的扁身鱼看了起来。

小黎在边上捏着个试管,摇了摇里面的液体,皱皱鼻子说:“是这个吗?娘,这个和之前用雾气稀释的液体一个颜色,味道也像。”

柳蔚没有下结论,而是叫来容棱。

容棱这几日也在忙钓鱼,这会儿浑身都是鱼腥味,不过他这里味道再重,也没柳蔚的重。

因为这个,柳蔚最近都不敢碰丑丑,喂奶都是挤了奶让明香喂,没办法,孩子嫌弃她。

“是这个?”看到柳蔚手上拿着的扁鱼,容棱拧了拧眉。

柳蔚也不太确定:“极有可能,你拿着去问问,看那些船工舵手有没有认得这种鱼的。”

容棱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得到的答案有好几个。

这种扁身鱼外形不算突出,体型也不大,跟许多渔民经常看到的食用鱼都像,有的船工说这就是普通菜鱼,有的说是八鳞鱼,有的说是彩尾鱼,什么说法的都有,但几人说得又分明不是一种鱼。

这就不好判断了,柳蔚毕竟不是精通海洋生物的,手上也没类似的书志,想查资料也不行。

最后她只能先放弃判断鱼的品种,研究起鱼身体上割出来的胆囊。

柳蔚在鱼筐里找了找,准备再找几条相同品种的,方便实验,正好这时,容棱的师父背着手,溜达溜达走过来。

见到师父,容棱偏身让了让。^

容棱师父摆摆手,示意他们忙,不用管他。

柳蔚转身找着鱼,倒没关注到门外又来了人,只在又找出三条后,听老者慢悠悠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悍鱼吧。”

柳蔚一抬头,这才看到容棱师父来了。

举了举手上的鱼,柳蔚问:“您说这个?”

师父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咂巴道:“一种深海鱼,但可能因为它长得其貌不扬,就没人把它当回事,这鱼,可是吃人的。”

“吃人?”容棱愣了一下,两步走到柳蔚身边,将鱼都拍回筐里。

柳蔚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搓了搓,问:“怎么个吃法?”

师父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吃,活吃呗,莫不然还清蒸红烧?人吃鱼讲究,鱼吃人可不讲究。”

柳蔚知道,某些深海鱼具有危险性,吃人的鱼也不是没有,但不能怪她多心,这鱼就她巴掌大,怎么能吃得下整个人?不嚼吗?

似乎看出她的狐疑,师父又道:“这也是我听说的,没准这片海域的悍鱼吃素?”

柳蔚琢磨了一下,问:“师父您确定这是悍鱼?悍鱼的习性是什么?”

老者想了想,道:“个头小,牙齿锋利,外形与普通淡水鱼相似,也因它们外形瞧着没杀伤力,在捕食大型猎物时,反而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是一种……较为会隐藏,且卑鄙的鱼种。”

柳蔚盯着筐里那奄奄一息,鼓着眼睛,嘴巴一开一合可怜巴巴的小鱼,实在想不到还有人用卑鄙一词去形容一条鱼。

柳蔚又弯腰,将那条鱼捉起来。

容棱眼疾手快,制止住。

柳蔚叹了口气:“放心,我这么大个,它想吃也得嚼得完。”说着,扭开容棱的手,掰着悍鱼的嘴,往里面看。

这一看把她吓住了!

这小鱼外表看着无害,牙齿竟然这么尖,还有两片獠牙,若真让它咬上一口,怕是真能撕下块肉。

容棱也看到了,沉着脸把那鱼扔回筐子,彻底不让柳蔚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