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贵妃隔着帘子看着帝后相合的影子,却没在外室磕头,而是打着帘子,自己走了进去。

皇抬头,正要斥她无状,却不想辛贵妃走动时声响大,将浅眠的皇后惊醒了。

皇后虚弱的睁开眼,似觉得头疼,先抽出自己在皇手心的手指,这才撑着身子,要起身请安。

皇忙按住她,道:“你身子弱,莫要动弹。”

皇后索性慢慢躺了回去,皇又想来抓她的手,皇后不着痕迹的避开,抬眼一看,看到了床外的辛贵妃。

辛贵妃忙请了安,又使劲往里探头,想看床幔之内的皇后是否真的旧疾复发,病入膏肓。

皇瞪了辛贵妃一眼,冷声道:“安也请了,你回吧。”

辛贵妃却伏了伏身,乖顺道:“臣妾既已来了,自没有说一声的功夫便走的道理,娘娘身边没有手脚麻利的人,臣妾愿自请侍疾,服侍娘娘饮药用食。”

皇后是国母,病了由贵妃侍疾也不是没道理的,可皇后前头病重五年,都没招过哪个妃嫔到身边陪伴,应是不想见她们的,皇想着将辛贵妃赶走。

皇后突然虚弱的开口:“妹妹既然有心,便留下吧。”

皇一噎。

那边辛贵妃却露出笑容,高高兴兴的端着珊儿捧来的白茶,要给皇后清漱。

辛贵妃亲力亲为,一过去把床幔掀开,然后看都没看皇一眼,坐到了皇前面,又给皇后托着背,要将她稍稍扶起来点。

皇被她挤开,正是不悦,只得怒气未消的挥袖站在床前!

皇后捉着辛贵妃的手,饮了一口白茶,指尖轻轻按了辛贵妃手背一下。

辛贵妃领悟,回头对皇道:“娘娘素面朝天,自是不愿皇目睹,皇不若在外殿稍后,臣妾服侍娘娘简漱后,再请皇进来。”

皇自喻风流,自然也知道女子羞于在钟爱男子面前蓬头垢面,虽然他的皇后怎样他都不会嫌弃,但女子估计是介意的,便没有多说,先行出去。

他一走,辛贵妃便担心的问皇后:“您这是……”皇后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利索的撑起半个身子,确定皇真的走远了,才对辛贵妃道:“本宫不会让那逆贼顺遂,皇心软,昨夜走时便与本宫说什么,六王纵使有错,

但逝者已矣,该彰显仁德,将六王陵墓修与先帝陵群之旁……呸,害我云家祖宅不保,月前又险些将国舅陷入深牢,本宫怎肯让他死后有头有尾,白受皇室供奉!”辛贵妃这下明白了,也松了口气:“原来是假的,您倒是与臣妾通个气,没得一大早宫里传您旧疾复发,清儿闻您病重,哭得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全了,直嚷着要来看您,我是不知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

的成了这样,便拦着没让她来误事,先过来瞧瞧,果真是假的……”

皇后坐在床,又揉了揉眼角,将眼睛揉红了,才说:“没让她来是对的,小孩子家家的,莫吓着她,你出去与皇说,我哭了一场,现正悲恸,不见他了。”

辛贵妃点头,麻利的跟皇后一顿串供,然后出去跟皇掐泪诉说。

柳蔚进殿时,听到的是辛贵妃洋洋洒洒的声泪俱下,皇后为了做戏做全套,的确让珊儿请了柳蔚进宫,但是却没请云大老爷,也是怕吓着长兄。

柳蔚现在来了,皇却和辛贵妃正一哭一劝。珊儿偷偷引着柳蔚进了内殿,一进去,柳蔚看到皇后搬着小板凳,坐在帘子后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皇和辛贵妃说话,见了柳蔚要请安,还对她了个“嘘”,又让珊儿另搬了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让

柳蔚过来一起听。柳蔚面无表情被她押着坐下,满耳朵都是辛贵妃哭哭啼啼的说皇后如何病如山倒,又耳闻母族灾事,痛心疾首,悲从来云云。

第1561章 终于心满意足,不再作妖

柳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没想到皇后是这样的皇后,辛贵妃又是这样的辛贵妃。

平日看着挺端庄清雅的两个人,关键时候这么……

柳蔚心叹息,正好听到外头辛贵妃哭够了,皇非说要见皇后,这要进来。

再看皇后,人家动作倒快,撤了凳子,手长脚长的爬了床榻,光睡着还不够,又让珊儿沾了一手清茶,在她额点水珠,冒充是汗珠。

柳蔚没有演戏天分,珊儿怕她穿帮,将她拉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这才满面小心的去榻前服侍。

皇一脸愁思的进来,辛贵妃跟在旁边,要说辛贵妃也是厉害,一到床前,抱着皇后又哭,像是一点不累。

接着柳蔚眼睁睁看着堂堂一国之君,被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唬得一愣一愣的。皇后说自己命薄如纸,自小失了父母,由兄嫂抚养,早年得幸嫁于皇家,原以为否极泰来,却不想已是出嫁女儿,却终克着母族,她对不起云家宗亲,对不起在天有灵的父母双亲,说完了再哭一会儿,辛

贵妃接话了。辛贵妃也张口来,先说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没有命薄一说,自是长命百岁,又说云家灾祸与天无关,实属人为。最后又诅咒六王,说云家乃是行善大家,能对如此大善之人施以毒手,也不知六王下了黄

泉会不会让阎王勾舌头,炸油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皇被这二人说的颇烦,有心想劝皇后不要过虑过忧,又想呵斥辛贵妃骂六王的行为,人都死了,总要顾忌点皇家颜面!

但他一个人说不过两张嘴!

皇后和辛贵妃又是先有预谋,他临时辩论,加本心虚理亏,竟张口结舌,最后只能看着二人口若悬河,自己却低头自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其实,反正人都死了,六王又谋逆造反,不可饶恕,追封本也是虚名,他心里念着亲情,记着这个弟弟也够了,不虚得非要为他迁陵入宗,算在外面盖墓,他保证给六王修个大大的官墓,这不也够表

心意了?皇自己给自己洗了脑,越想越觉得为了一个过世的弟弟与皇后生分没必要,况且他的母后也是云家的姑母,自己与云家也有旧亲,云家又素有民望,他没必要为了臭名昭著的六王,再跟云家的表亲为难

皇想通这些,便对皇后说,会给她个交代,又说自己当年迎娶之日,既提了要她一生荣宠,不受委屈,便会说到做到,定不做那负心之人。

皇把自己吹了一波,为了安皇后的心,也不耽搁,这要去招人拟旨。皇后却还不肯放过,吸吸鼻子,又开始自怨自艾:“六王原受皇恩,麾下兵将成百千。臣妾母族虚零,早年先帝还在时,倒是提过遵循祖例,为长兄冠侯加勋,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无意入朝,竟生生拒了

这天大恩赐,到头来,一闲散富户,规行矩步,来往之地皆是平民百姓,不及伯侯家出入伺伴,前呼后拥,宅邸更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皇后这一串暗示,皇与她夫妻多年哪会不懂,便当场应下:“皇后说的是,国舅本为皇亲,即便拒了先帝大恩,也不该与世俗同流,朕同并下令,还云家该有之恩。贵妃既言云家行善百年,便取字为善,

也合情合理,至于六王原先的麾兵,兵部自会清领,不会叫这等子佞将,再扰天下安宁。”

皇说干干,走的时候,皇后终于心满意足,不再作妖。

柳蔚满脸佩服,真心实意的前拱手称道:“娘娘果真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皇后一笑,拉她坐到床边:“你也取笑本宫,幸而皇这会儿心还有本宫,才好将本宫之言听进耳里,再过两年……”皇后视线转向辛贵妃:“怕是再有这样的事,本宫又哭又闹,也不管用了,只得劳烦旁

人了。”

辛贵妃看出皇后之意,撇撇嘴道:“娘娘说笑,昨夜皇自青凰殿离开,亦是没去常缘殿,想来对臣妾也是多有厌弃,连方才……唉,不提也罢……”

皇后知道,皇因为左丞,会冷辛贵妃一阵儿。

她下打量辛贵妃,却没从辛贵妃的表情里看出多少失落,不禁挑眉:“便是皇不来,想来妹妹也多有招数,能招揽圣心。”辛贵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往心念着皇恩,是想着这深宫大院,离了皇,臣妾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既得娘娘照拂,又何必再使那些小计小谋,反倒累了自己,有那闲心,不若领着清多读诗书,闲暇

之余,再画两朵花钿,说起来,臣妾见御花园那株三色茶花似要开了,有了些许心思,想画一朵三色花钿,不知样式好不好,不若臣妾画出来,请娘娘赏鉴?”

皇后听了也有些意动,问:“三色花钿,会不会太过繁复,反显杂乱?”

辛贵妃叫珊儿去准备笔墨,道:“不会,用轻暖相合的颜色便是……”

两人有商有量的,开始画花样子。

柳蔚在旁边坐着,看她们刚刚还在说皇,聊什么圣宠,突然转到花钿,有点没反应过来,问皇后:“娘娘,还要诊脉吗?”

皇后满脑子都是花钿,哪里顾得其他,挥手道:“一会儿诊,你也过来看看,这是梅花样子吗?梅花作三色,是不是不合情理?”

辛贵妃用笔尾端杵了杵自己的下巴,纳闷道:“您怎会看成是梅花,这是红茶……”

皇后“啧”了声,拿过辛贵妃的笔,道:“你这手艺也太差了,茶花哪里是这个样子,分明是这样……”

皇后信手拈来,还真画了朵活色生香的红艳茶株。

辛贵妃叹为观止,不禁夸道:“画得真好,娘娘也学过画画儿?那您若是得空,可否让清儿跟着您也学学……”

皇后谦虚道:“现在手生了,早些年喜欢画,那会儿又爱写诗,又爱画画儿,尽是雅趣儿……”

两人有说有笑,柳蔚觉得这里没自己事了,又怕她们真的研究出什么三个颜色的花钿,要在她脸做实验,忙趁机请退。却在这时,相夫人云氏竟进了宫。

第1562章 手上一抖,险些把丑丑扔出去

云氏以前是日日进宫,但从前阵子开始,却不见踪影。

柳蔚问过一次,皇后说云氏家有事,柳蔚便没细问,但这次见云氏,柳蔚才知,云氏竟是离了京,昨日才归。

云氏进去与皇后请了安,看辛贵妃也在,有些惊讶,又看两位一门心思都在化妆,便没打扰,出来却是拉着柳蔚的手,细细的问她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后的病情如何。

云氏待皇后的确忠心,柳蔚便将现在的治疗进程跟她说了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

云氏听着,待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察觉自己或是耽误柳大夫太多时间了,忙问她是不是要走?

柳蔚听着内殿时不时传出的嬉闹声,又眼看着辛贵妃心血来潮,要弄七彩花钿,还吩咐下人准备颜料,她寒毛直竖,急忙点头,说自己出宫还有事。

云氏便说送她,正好相府的车马停在宫门外,马车还有她离京一趟,给云家带的礼物,原是打算晚出宫后再亲自送去,现在遇到柳蔚了,直接给她了。

青凰殿的小轿子将二人送到禁宫门前。

云氏亲自从自家的车厢里,拿出一个大包袱,塞给柳蔚,还笑着说,这是最厚的一份。

云氏在柳蔚这份礼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柳蔚想说,自己不收礼也会好好给皇后治病,但云氏一番心意,又说只是一些随行的特产,并不贵重,柳蔚便没什么心理负担,笑着接了。

之后柳蔚了云家的马车。

云氏乘着小轿又回了青凰殿。

马车,柳蔚打开了那个包袱,才知道云氏所谓的不贵重,是打了引号的。

两个大锦盒,一盒翡翠玉石,一本诗书册。

金银珠宝倒好说,但这本诗书册,柳蔚却不好评估价值。

将东西带回府,把金银珠宝单独放置,柳蔚带着那本叫《致知列之说十数授赏》的诗册给外祖父品鉴。

纪南峥本来在教丑丑念书,看到那本递过来的诗册,却手一抖,险些把丑丑扔出去。

柳蔚看老人家哆嗦,不知他怎么了,忙将丑丑抱开,要给外祖父探脉。

纪南峥却不理她,只管抽走她手里的书,还特地擦了擦掌心,才战战兢兢的将诗册翻开第一页。

刚看两行,他控制不住了,结结巴巴的指着书,又指着柳蔚,又指着书,话都说不清。

柳蔚被他吓到了,一边给外祖父拍背,一边小心翼翼的问:“这书是什么?”纪南峥激动万分:“古儒有言,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格物致知,为当圣者尤为推崇,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於物者,

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

“等等……”柳蔚看外祖父滔滔不绝,忙叫停他,指着那诗册:“格物致知,又与此籍有何干?”

“何干?”纪南峥登时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外孙女:“仙燕二帝青宗在位时,大学士肖晔曾于万山寺宝居亲书九诗六词品格物大论,赞其究物而知至意明之道……”

柳蔚插嘴:“哦,先朝大学士所书啊?”

纪南峥一拍桌子,重哼一声:“你可知肖大学士是位何等受人尊敬的圣人?你这本书正是当年肖大学士编撰授赏册时的成册抄录!”

柳蔚哪里知道什么大学士,她都不学仙燕历史的,她盯着那本诗册,想拿过来自己翻两页。

爪子刚探过去,被外祖父一拍,冷声问:“你洗手了吗?”

柳蔚:“……”

又不是什么传世名作,看之前还得洗手?

而且这又不是那位肖大学士的真迹,只是翻抄而已,至于这么宝贝吗?

纪南峥告诉她,还真这么宝贝了!“肖老先生致仕后便常居万山寺,可叹一场大火,将寺典籍,包括老先生诸多手稿,烧得灰飞烟灭,连老先生也在那场大火吸了烟气,呛了咽喉,过后三年,便郁郁而终。朝廷为纪念老先生,特命其后人,将其手稿书刻为大册,青史留名,而这本《致知列之说十数授赏》却不在其,听说是因为残缺不全,不好成册,但肖大学士的遗孀,却不忍他末年才华落寞,单独为其收拢撰册,只是发印有量,总共也三十本。时过境迁,现在此书还存世的只余一本,那孤本正放在翰林衙门里,谁也取走不得,早年我也去抄录过一份,但的确破损太多,词不成句,心大为遗憾,可,你现在给我这本,却

是完整的!想来必是民间还有留本,且是宫收录的那本更完整!故此,此书虽为抄录,但其价值却不可估量!”

外祖父科普得这么卖力,柳蔚也知晓了此书珍贵,但她不知,云氏送这么一本书给她做什么?

晚容棱回来时,柳蔚把这件事说了,容棱听完却是了然。

“对症下药,方为正道,你瞧不透?”

柳蔚蹙眉:“两盒重礼,一盒珠宝,该是给我备的,一盒书册,应是想借花献佛,送给外祖父的。但相夫人与外祖父又不相识,好好的为何要送如此贵重之物?”

容棱不怎么心:“明日问问便是。”

柳蔚也觉得,凭着这本书,明日怎么也得登门道谢一番,便先将此事放下。

第二日。

柳蔚拿着书,在外祖父依依不舍的目光,出了门。

云氏一大早也要出门,准备进宫,却在大门口撞正赶来的柳蔚,愣了一下,便将人迎进了前厅。

柳蔚也不废话,直接将书拿出来,直言推拒,说昨日不知此书价值,贸然收了,今日是来诚心归还的。

云氏闻言,当即从椅子站起来,急问:“可是此书有何不妥?怪我心软不忍,随意听信那些山民言……”

柳蔚听出这话里还有其他,不禁追问:“山民?夫人是说,这书是山野乡民给您的?”云氏点头,满脸后悔:“此番我离京,正是相爷家一位堂兄过世,那位堂兄于相爷早年有恩,如今过了世,相爷悲痛欲绝,特向朝告假,携我同回乡里。虽西北之地贫瘠荒芜,但堂兄一家过得倒也还算富足,知晓我们过去,门下便收罗贵礼呈,这本书夹在其,却是言明,此书并非呈献相爷,而是想借相爷之手,将书送于前圣太师太傅纪老先生,书收来相爷也没开过,我倒是看过两页,也不晓好坏,只是那呈书册的乡绅也属宗家亲眷,我便不好推诿,心想正巧与你相识,便将书夹着那些薄礼,让你一道带回去,哪知,你竟隔日来还,这书……”

第1563章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

柳蔚听明前后,便抬起手,制止了云氏后面的话,老实与她说了此书的价值。

“先朝圣人的孤本抄册,翰林院收录的内容更全更多,放在世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人雅士眼的无价之物。”

云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没想到自家那些乡下亲戚手里,竟然有这样的士贵宝,不禁呢喃:“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离乡不远,的确有座万山寺,是不知与你所言的万山寺,是否同名不同地。”

柳蔚想到昨天外祖父所言,便问:“万山寺内,可有个宝居?”云氏摇摇头:“我们只是驾车路过,没进内细看,倒是听说那万山寺也快拆了,只因底下压着一座未经开采的铅矿,当地县令表请奏,说是等批下来,要将万山寺的庙址移到往北三十里外,把那铅矿采

出来。”

柳蔚本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可倏地又愣住,睁大眼睛,猛地看向云氏:“敢问相爷祖籍何处?”

云氏如实道:“天石州来城县。”

柳蔚一下子从椅子站起来,面神情忽惊忽喜。

云氏让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柳蔚摇头,又拉着云氏问了许多她这次回乡的事。

越听云氏说,柳蔚脸的表情越是喜悦。

等云氏说完,柳蔚已经控制不住,拿着那本价值不菲的书,急急忙忙的回了府。

云氏不知她这是什么毛病……

……

柳蔚刚回到府,被外祖父拦住了。

纪南峥盯着她手里的书,见她没真将书还回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她一通来回,不珍惜书本,给拿皱了拿坏了。

柳蔚顾不外祖父,将书塞给他,自己慌忙跑去找容棱。容棱今日难得有闲,正在院里指导小黎练剑,柳蔚着急的跑回来,拉着他进屋,把房门关了,将之前被自己拆得支离破碎的金刚经拿出来,对容棱道:“天石州来城县,是天石州来城县,不是我们找到

他们了,是他们找到我们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容棱也听不懂,只让她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柳蔚这才缓了口气,与他细细道来。《金刚经》内未藏地图,这本书本身是地图,书的来源处便是地图的目的地,之前柳蔚与容棱从各个方面研究书的印刻,是为了寻找书籍来源,但不管是寻找青兰居士斜楷体的雕版,还是从那小篆红

章下手,去寻西北刻章名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找到的。之前柳蔚与容棱也照着仙燕国地图进行过统计,仙燕国的铅矿大多集于西北两州,天石州与亭江州,但涉及的县所范围却太大,哪怕依托汝降王的权限,前往西北全力搜查,不消个一年半载也别想有

回音。

可在他们忙着寻找狼族后人的同时,有人却也在寻找他们。“我的看法是,呈这本书给外祖父的,正是当年将《金刚经》与小舅托付给外祖父的那些人,否则如何解释相爷夫妇近在眼前,他们不赶紧巴结,反而要托着他们,将这样一本价值连城的圣人古迹,交给

我外祖父这样一位已经致仕多年的无权老臣?他们定居西北,正是去了这《金刚经》的来源处,但时隔多年,他们突然寄出一本书,千里迢迢的也要联系外祖父,必然还有其他用意!”

金刚经的来源地是西北,云氏送来的诗册也是来自西北,且正好是天石州的来城县,来城县有铅矿,当地铅墨便宜,正好合了他们对《金刚经》的一切猜想。

两方一融,答案呼之欲出。

柳蔚的想法容棱也赞同,只是那本《格物诗册》落到外祖父手里,他们却是别指望还能拿回来研究了。

柳蔚这时也后悔了,跃跃欲试,打算将书偷过来。

容棱拉住她,制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贤者爱,正如你爱金银,要你吐出那成盒财帛,无疑也是要你割肉。”

柳蔚听着不太高兴,撇嘴道:“别讲得我这么庸俗,我也没那么爱财,你说话注意点。”

容棱对她嗤之以鼻,又想着既然目的定在来城县,应该派人先去打探。

涉及到调兵遣将的问题,便只能找汝降王,容棱趁着还早,直接去了汝降王府。

柳蔚没去,她磨磨蹭蹭的溜达到外祖父的房间外,计划着怎么偷书。

纪南峥拿着诗册,爱不释手,连曾外孙女都顾不,把丑丑交给小黎,自己关起屋子,手不释卷的翻读。

柳蔚在门口晃悠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机会潜入,院子里抱着妹妹的小黎先看不下去了,吆喝道:“娘,你过来坐坐!”

柳蔚心不在焉的过去坐下,趴在石桌的丑丑蹭过来,往娘亲方向伸手。

柳蔚把女儿搂怀里,顺手指着桌的橙子问:“这是什么?”

丑丑流着口水说:“吃。”

柳蔚又指着半颗苹果:“这又是什么。”

丑丑还是那句:“吃。”

柳蔚如是又问了一些,女儿的回答如出一辙,柳蔚不禁看着小黎:“你妹妹只会吃?”

小黎拿着另外半颗苹果,正在用勺子刮果肉,刮了递过去给妹妹吃,说道:“知道吃不错了,不过她也会两三个字的话,会说好多。”

昨天才发现会说话,今天能大约出口成章了?

柳蔚好:“会说哪些?”

小黎抬手,指着太爷爷的房间,问:“丑丑,那是什么?”

丑丑果然说话了,却是皱着小眉头,闭着眼睛吼:“不洗……番!”

说的不标准,但是“不喜欢”三个字,柳蔚大为惊喜,笑眯眯的亲亲女儿,问:“丑丑不喜欢什么呀?”

丑丑苦着脸说;“书……”然后又说:“字……”

柳蔚:“……”

小黎倒是感同身受,又将一勺子果肉塞妹妹嘴里,对着他娘叹了口气:“太爷爷成天对着丑丑念诗,还要丑丑跟着念,丑丑是小,但也不是傻子,今天早她尿了太爷爷一身……”

柳蔚:“……”

所以,女儿才一丁点大,注定是个学渣了吗?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小黎小时候明明那么爱学习的!!

第1564章 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

傍晚,青凰殿里。

“你说你要去哪儿?西北?”

皇后一脸狐疑的瞧着下方正在收拾针包的男装女子,“好好的,去那贫瘠苦寒之地做什么?”

柳蔚将针包放进随身的小囊里,这才抬首道:“去见一位故人,多年未联系了,最近寄了书信过来,邀我们一会。”

皇后皱了皱眉:“西北之路长途跋涉,过陆路怕是要走一两个月,水路往亭江州借道,倒是半个月便能来回,你何时走?可有准备船只?是阖家前往,还是你一人前行?”

柳蔚道:“我与容棱去,外祖父年岁大了,两个孩子又太小,均不宜远行,便让他们留在京,我也放心。”

皇后点点头,见她都安排好了,便道:“你不在的时候,本宫也会着人看顾他们。”

柳蔚道谢,又定了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后的药方药膳,饮食清单,等都交代好了,这才乘着夜色离宫。距离次容棱派人去西北调查,已过了一个月,回禀之人前天到了,但所得线索却只有一星半点,柳蔚和容棱商量,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他们也将此事跟外祖父说了,外祖父不愿他们远行,但又磨不

过两人,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叮嘱他们千万小心,速去速回。

车马备在明日一早。

回府看容棱已将行李收拾好了,柳蔚清点一下,觉得差不多够了,二人早早睡下。

第二日。

天还未亮,容棱便叫醒了柳蔚。

柳蔚迷迷糊糊的,刚坐起来,看到自己房门口蹲着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

等她看清了,脸青了。

“柳小黎,你干什么?”

小黎抱着自己的行李袋,老实的望着娘亲,软软的道:“一起走……”

小黎不肯离开爹娘,又拿次在青云国,爹娘说只走一个月,最后走了半辈子的事出来控诉。柳蔚不占理,容棱也没办法反驳,最后三人面面相觑。

车马辰时在大门口等着了,柳蔚看看时辰,一边收拢发髻,一边洗漱擦脸,等都准备完了,她直接拎着儿子,把他丢到钟自羽与魏俦的房间。

两个大男人睡得稀里糊涂的,冷不丁房门被踹开,魏俦吓了一跳,连忙拢着被褥往身堆,另一张床的钟自羽倒没这么紧张,但也皱了皱眉,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问:“做什么?”

柳蔚拿出根绳子,把儿子捆巴捆巴,然后将绳子一头塞钟自羽手里,道:“将他束着,一个时辰后再放。”

魏俦这会儿也醒了瞌睡,趴在床要死不活的:“你这是干什么呀?”

柳蔚没理他,只盯着钟自羽,道:“听见没有?”

钟自羽哪敢违她的令,只得迟疑的点点头。

被拴着的柳小黎要炸毛了,眼看娘亲转身走,他哼了一声,回头瞪着钟自羽!

钟自羽捏着绳子,回他一眼,见小孩瞧他的目光满是恨意,便又倒回床了,顺手将绳子绑在自己手腕,让孩子跑不掉。

小黎又哼一声:“你以为一根绳子能管用?”

钟自羽还没反应过来,感觉手心一松,睁眼一看,小屁孩居然已经解开束缚,手脚麻利地往门外跑!

钟自羽到底还有习武多年的本能,他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将孩子后领抓住,扯到床,把他按着。

隔壁床的魏俦打着哈欠道:“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拉不住你,我俩都得倒霉,小祖宗,你当做回好人,放我们一马,乖乖在这儿呆满一个时辰吧。”

小黎气成了河豚,握紧拳头,这要运转内力将钟自羽振开!

魏俦嗤笑一声:“别试了,你娘给你下了软筋散,你刚才没看到?”

小黎一运气,果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气得只能凭着肉身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两个人贩子!放开我!”

“怎么又成人贩子了?”魏俦抱着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背过身去,嘱咐钟自羽:“你给他嘴塞住,这么吵吵,还怎么睡?”

钟自羽也困,他倒在床,仗着小黎没内力,一只胳膊压实了他,小孩一动,他往下一沉,几次下来,小孩累得满头大汗,他还轻飘飘的,一点感觉没有。

不得不说,以大欺小,有时候的确挺爽的。

小黎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没劲儿了,钟自羽看他可算消停了,将人往怀里一拢,抱着要睡。

小黎怒着眉毛,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钟自羽睁开眼,眼睛眯了一下,看着熊孩子。

小黎咬了一会儿,被盯得后背发毛,磨磨蹭蹭的把嘴又松了……

钟自羽见状轻笑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呼噜一下毛,搂着他继续睡。

小黎被钟自羽夹在怀里,手脚都被按得死死的,他生无可恋的望着外面,眼泪快流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柳蔚与容棱,已经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快出城门了。

小黎被爹娘丢下了,同样被丢下的还有太爷爷和丑丑。

一个时辰后,钟自羽放开了小黎,小孩这下却不急着走了,反而在他床,可怜巴巴的蹲成一团。

钟自羽靠在床头,问他:“你爹娘去哪儿?”

小黎抬头看他一眼,撅着嘴说:“西北。”

“何时归?”

“说半个月……”

钟自羽挑了挑眉,嗤了声:“那难说了。”

小黎一愣,猛地抬头看他:“什么?”

“半个月回不来。”

小黎脸白了,明明他也觉得爹娘会说话不算话,但听别人也这么说,他害怕了,下意识反驳:“太爷爷和丑丑都在京里,娘说半个月,肯定半个月……”

钟自羽却摇头,语气无波无澜:“说半个月,那最少得半年,说一个月,那一两年也不一定,祖父算什么?女儿算什么?有人连妹妹都不要,一走是三年五载……”

“咳。”隔壁床的魏俦掀开被子,起身瞪着对面的钟自羽:“你是你,人家是人家,怎么又说到这个事儿了?”

钟自羽转开眸,不做声响。

魏俦又看向还愣愣的小孩,道:“小祖宗,天都亮了,你还不走?何时跟咱们这么亲了?同屋共寝也不在乎了?”

小黎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是坏人,他跳下床榻,哼了一声,插着腰道:“我娘才不会骗我!我才不听你们说,略略略!”说着还吐了个舌头,吐完扭头跑。

钟自羽看着小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失笑一声,对面床的魏俦看他笑了,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还以为钟自羽又在想岳单笙与岳重茗那些破事呢,原来只是哄小孩儿,挺好的,姓岳的两兄妹折磨他半辈子了,以后能不提别再提了!

第1565章 找人

西北黄沙,漠漠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