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以为她想保的人是江秋寒,所以才不给~

姜梅坦然道:“既然你与靖王私交甚笃,就应该清楚,我与爹的感情并不亲厚。而我,也绝并不是个孝顺盲从的乖乖女。”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杨嘉烨对她的说法信了几分。

杨嘉烨身子稍稍后仰,双手交握在胸前,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另外,老夫人的脾气应该也清楚吧?我只是不喜欢经常有人找麻烦罢了。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尽可以不给。”姜梅不卑不亢地道。

相应的,刘三的案子,她也撒手不管,是这个意思吧?

笃笃两声脆响,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进来。”

德子推门而入,近前两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杨嘉烨微讶,抬头看了姜梅一眼,挥手,德子恭敬地垂着手退了出去。

看来,德子的报告里,又是与自己相关了。

姜梅挑眉,静等他的下文。

“你很好~”杨嘉烨默默地看了她一阵,从怀里取了一物放在桌上:“拿去吧,希望永远不要动用到它。”

“多谢了~”姜梅道了声谢,拿过来一瞧,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免死金牌。

那是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玉质润泽,色泽碧绿,雕着张牙舞爪的双龙,以黄金镶边,正面刻着嘉,反面刻着烨,用一条红色的丝绦系着,给人大气,庄重之感。

“这……”姜梅不敢收,困惑地抬眸望他。

她只想要免死牌,他给块刻着他名字的私人玉佩做什么?

“执此玉佩,如朕亲临,京中各大衙门可便宜行事,比免死要实用得多。”杨嘉烨淡淡地解释。

古有明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眼前的女子,应当不会令他失望。

姜梅站起身来,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请公子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追查刘三一案,将凶手绳之以法,并且以人格保证,绝不会做出愧对这块玉佩的事情。”

“嗯,去吧。”杨嘉烨点了点头,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姜梅拉开门,德子在门边站着,冲她点了点头,进了雅间反手关了房门。她四面看了一下,并不见如意,径直下了楼出了谪仙居。

“小姐~”如意一个箭步冲过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死命地往街角拉:“你跟我来~”

“呀,你小点力气,我的手腕要断了~”姜梅被她拖得踉跄前进,低声抗议。

美少年

“手腕断了有什么要紧?”如意黑着脸,把她一口气拽到一条小巷,这才恨恨地瞪着她道:“这事若传到老夫人耳里,不但小姐连奴婢的性命都跟着不保!”

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瘦,没想到手劲还不小。

姜梅挣开她,揉着手腕:“德子没跟你解释吗?”

怎么她还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德子?谁?”如意警惕地瞠圆了眼睛:“就那个守在门外,给你们望风的小白脸?”

姜梅“噗”地一声笑出声来,曲指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光天化日之下的望什么风?你把小姐我想成什么人了?”

“哎哟~”如意抱着头呼疼,委屈地觑着她:“说实话,我整天跟在小姐身后,实在看不明白小姐心里究竟想什么~”

她只知道小姐该争的不争,该要的不要,该她急的她不急,不该她管的事,她着急上火的,比啥都上心!

“猜不透的就不要乱猜~”姜梅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迈开大步疾走。

就她那小脑袋,小胸襟,小情操,睁开眼睛能看到点啥?她慨然长叹,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啊!

“你去哪?”如意小跑着追上来。

东西买了,美食吃了,当然是回家去咯~

“你还没有说,刚才雅间里那个男人是谁?”说到男人二个字,如意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还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

姜梅瞧了好笑,也不禁心生感触:别看这丫头有时粗线条又自私得可怕,偶尔有些无心之举,还是会让人乱感动一把。

“放心吧,”姜梅随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我有分寸。”

如意张嘴正要反驳,“抓小偷啊~”惊叫声自街心传来,姜梅条件反射地回头张望。

一个着深色衣服的半大的孩子,从街头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机灵地蹿进小巷,与毫无防备的如意撞了一个满怀。

如意趄趔了一个,差点跌倒,百忙中伸手撑住墙壁这才稳住身形,回头一看——那孩子冲她扮了个鬼脸,露齿一笑,飞也似的跑走了。

如意心中一动,伸手到怀里一摸,钱袋已不翼而飞——那里面装着今天刚买的新首饰和少爷早上才交给她的一千两银票,没了它怎么向少爷交待?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如意不假思索,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提起裙角奋力追了上去。

“喂~”姜梅伸手却捞了个空,跺着脚嚷:“回来,别追了!”

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惯偷,对京里的地形相当的熟悉,身手灵活如同泥鳅一样,如意哪可能追得上?

街边的行人对这种事好象也已经是司空见惯,个个处变不惊,该干嘛干嘛去了,再加上她们置身的本来就是小巷,所以连一个帮忙拦截的人都没有。

姜梅眼睁睁地看着如意在眼前消失,叹了声气,只得认命地在原地等待。

“站住~”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音质剔透如同上好的美玉,美中不足的是声音虚弱,带着明显的气音。

姜梅下意识地回头观望,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个绝美的少年,身材非常纤瘦,约摸十四五岁,一身雪白的锦袍,镶着金色的云纹花边,炎热的夏季,却披着雪白的狐裘,俊美,纯洁,脆弱,漂亮得象陶瓷娃娃。

那个衣衫华美的少年,扶着墙踉跄着向她走了过来,在离姜梅数丈外,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缓缓地倒了下去。

“小心~”姜梅低呼一声,本能地冲上去扶住他。

少年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一双碧蓝的眼睛纯净如同琉璃,软倒在她的怀中,红唇微启,逸出低语:“药~”

要?谁知道他丢了什么东西?她又问谁去要?

“喂~”姜梅接住他软下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软下膝盖单腿跪在地上,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拍打着他俊美的颊:“先别晕啊,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可有同伴?”

少年安静地躺在她的臂弯,象个折翼的天使。

晕死,居然就这么昏过去了!

姜梅无奈地住了口,抱着他象抱着道难题。

她要怎么办?带他回江家?她现在的麻烦已然够多,再捡一个回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把他扔在街上不管了?她敢打赌,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被那些混迹街头的混混剥得精/光,玩个彻底再卖进勾栏院里当小倌!

哎,看他穿得这么漂亮,身子又这么虚弱,怎么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

如此近距离地俯瞰着她,姜梅不得不再次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少年紧闭双眸,精致漂亮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肤,天鹅般优雅美丽的脖颈,阳光自头顶洒下来,照得他象个透明的人,干净,纯洁。

美得如诗如画,美得雌雄莫辩,美得让人不敢侵犯!

啧,这水晶做的美人,若真的被卖去当小倌,实在是糟蹋了!

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都已是一身的麻烦了,再添一件也没什么。就当是日行一善,把他带回江家,再慢慢设法找他的家人好了!

江照影现在急着巴结她,就算心里不愿意,谅他也不敢明着反对。

要潜逃

未几,如意垂头丧气地回来,见姜梅怀里抱着一个少年,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丢了个钱袋,捡了个美人,这生意也不知是赔是赚?

“嘿嘿~”姜梅干笑两声:“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扶一把,这人看着也没几两肉,咋就这么沉呢?”

“死,死了?”如意吓得倒退一步,骇然道:“就算他跟那小子合伙抢了咱们的钱,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胡说什么呢?”姜梅啼笑皆非地瞪她:“他只是昏过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有,你看他象小偷吗?拜托你说话多用用脑子!”

“呃~”如意自知失言,心虚地垂了眼帘,小声嘀咕:“小偷也不会在额上刻字,我哪知他是不是?”

她不过追了一趟贼,小姐身边就平白冒出个美少年,让她怎么想?

“别废话了,快去叫辆车,不然雇辆轿子也行。”再跟她夹缠不清下去,天都要黑了,啥事都办不成。

“是~”如意领命匆匆离去,在街上雇了乘软轿过来。

姜梅只推说弟弟体弱,半路上发病,那几个轿夫见她衣饰华丽也不生疑,合力帮着把人抬上了轿。

“你先送他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办,完了自行回府,不必记挂。”姜梅吩咐她几句,转身欲走。

如意忙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小姐,你去哪里?”

少爷要她跟住小姐,寸步不离,她一个人回家怎么跟少爷交待?

“你丢的钱不想找回来了?”姜梅回眸笃定地望向她:“猜得不错的话,数额应该还不小吧?”

“呃~”想着那一千两银子,如意心痛得要死,慢慢地松开手,眼巴巴地望着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模样:“小姐,你要快去快回啊。”

“放心吧~”姜梅挥手,转身没入人群。

张彪见她去而复返,十分欢喜地迎了出来:“九夫人,可是又想起什么新的线索来与弟兄们商议?”

姜梅瞧他的神色,已知他必然是接到了某人的指示,知道她正式参与这件案子,心中惊叹杨嘉烨办事的效率之高。东$方$小说网 .lNWOw.

难怪他如此年轻登上帝位,朝中那班老臣都不敢轻看,各方赞誉声不断,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她面上不露声色,只歉然地笑了笑:“这次是有件私事想请诸位帮忙呢。”

张彪更加惊讶,恭谨地道:“九夫人客气了,但说无妨。”

以靖王府的势力以及她的能力都不能解决,不知是何棘手的大事?

姜梅看他的表情,心知他误会了:“说来惭愧,方才与侍女在街上,不小心被梁上君子光顾,失了钱袋,想请张大哥代为查访一下。”

他们常年在街面上混,对于这些惯犯应该十分熟悉,找他应该事半功倍。

“哦?”张彪一听是这事,放下心来,豪迈地道:“是谁不长眼睛,靖王府的夫人也敢下手?”

“那人约摸是十三四岁年纪,个子不高~”姜梅一边讲,一边比划了一下高度,接着叙述:“肤色较黑,眼睛很大,十分机灵,下手十分老练,应该是个惯犯。”

张彪又问了她具体在哪里被偷,信心满满地道:“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老张身上,若真是那帮不长眼的小子干的,保证不出三天,必然将钱袋双手奉还。”

“有劳张大哥了。”姜梅道了声谢,从衙门里出来,见日头已有些偏西,忙加快了脚步往靖王府走去。

她特地支开如意,当然并不只是为了追回钱袋这么简单,主要目的还是想找柳无风探听一下那个玄黄破天斧的来历。

既然那把破斧子是啖星大内第一高手,身为三皇子的他没道理对他一点了解也没有吧?

老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君墨染特地打发她回江家小住,现在明目张胆地回府显然是不智之举。

姜梅思忖再三,决定走靖王府那个专供下人出入的后门,请门房传话进去给柳无风,让他出来见个面,只说有事相求。

冷卉死了,要办的事情很多,各类杂物自后门川流不息地进出,她穿得一身光鲜往那里一站,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所以,找人传完话之后,她很自觉地走到离后门稍远些的墙角下站着等候。

等了没多久,见一名粗使的仆妇,低头弯腰,头上一块方巾遮了大半边脸匆匆自侧门里走了出来。

她神色慌张,手里挽着一只粗布包袱,边走边惊惶地回头张望,竟不小心与姜梅撞了一下。

“哎哟~”姜梅低呼一声,被撞得往墙上一靠,裙角沾了青苔,十分懊恼语气不觉有些不悦:“搞什么?”

“对不起~”对方一僵,头勾得越发低了,含含糊糊道了声歉,掉头便走。

姜梅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已是一怔,又见她形迹可疑,眼下靖王府里一团混乱,怕是有人乘乱偷盗财物。

若在平时,这种事情,就算给她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反正王府财雄势大,也不怕少这一星半点的东西。

可今天她刚被人偷了钱袋,心中正郁着一股气,见着这鸡鸣狗盗之辈心中便有火,于是低喝一声:“站住,你干什么的?”

莫再追

哪知她不喊还好,这一叫嚷,那人索性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姜梅越发生疑,但今日情形特别,若是惊动侍卫来认出自己,传到老夫人耳中,又是一场是非,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奋力追了上去。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很快离了靖王府的地界,姜梅没了顾忌,立刻大声了起来:“你再不站住,我可喊抓贼了!”

世态炎凉,只敬罗衣不认人。她一身光鲜,那人只是仆妇打扮,她嚷一声有贼,旁人贪图赏钱,见小偷只是个妇人,十个里有九个会出手帮她拦人。

前面跑的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停下脚步回头低声哀求:“九夫人,求你高抬贵手,别再追了。”

她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偏脑子一时打结,硬是想不起是谁。

“让我看看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姜梅上前一步,抬手扯掉她遮在脸上的方巾,忽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绿珠?怎么是你?不是,你为何做此打扮?”

府里在办冷卉的丧事,她身为冷卉的贴身丫头,不在府里忙碌,却穿成这样偷溜出来,是什么道理?

“九夫人~”绿珠苦笑着向她福了一礼:“求你别再问了,当做没看到绿珠,放我走吧~”

“放你走可以~”想到冷卉的死因,再想到绿珠那番漏洞百出的证词,姜梅哪里肯放她走:“你得先跟我解释一下。

“如果是关于小姐,绿珠已说得十分明白了,再无半点隐瞒~”绿珠垂下头,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包袱。

“有没有隐瞒,谈过才知。”姜梅不由分说,拽着她进了一间酒楼,要了间雅室,把门一关,顺手反锁了门:“包里有什么,给我瞧瞧?”

“没什么,几件换洗衣服而已。”绿珠下意识地抱紧了包袱。

她又不傻,几件衣服哪会撑出鼓鼓的形状?

“是吗?给我看看~”姜梅哪里肯信?上前拽过就要检查。绿珠自然不肯,两个人一拉一扯之间,包袱散开,哗啦一声响,金银细软掉了一地。

姜梅的心一沉,冷声叱道:“这是什么?”

虽说人走茶凉是人之常情,冷卉对绿珠也并不宽厚。

人死为大,主子还没入土,丫环就卷款潜逃,也实在让人太过寒心了一点!

“这,这全是奴婢这些年来积攒下的~”绿珠慌忙蹲到地上去捡拾,嘴里讷讷地解释。

姜梅眼尖,早认出那枝点翠嵌珠凤凰步摇。

她迅速伸出绣鞋踩住,居高临下俯瞰着她,冷冷地逼问:“这件也是你的东西?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我把你送到衙门去?”

别的她不清楚,但这样东西送了佩琴的性命,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呜呜~”绿珠脚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号陶大哭了起来:“老天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别哭了,再哭我马上把你送回靖王府去!”姜梅一脸厌恶,冷声喝止。

以老夫人嫉恶如仇的性子,若发现绿珠背信忘义,弃主私逃,定会将她乱棒打死,那比送到衙门的后果还要严重!

事实证明,老夫人的威慑力远比衙门大得多。

绿珠一吓,立刻收了泪,爬过去抱着姜梅的双腿求饶:“九夫人开恩,千万别把我送回王府,否则奴婢必死无疑!”

“老实点!”姜梅抬腿将她踢开,低叱道:“坐起来给我好好说话!”

“九夫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绿珠一脸讨好。

“别跟我来这一套~”姜梅皱眉,踢了张椅子过去。

“是!”绿珠侧着身子坐了,小心地以眼角余光观察姜梅的脸色。

“说吧,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姜梅打量了地上的珠宝一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

但是地上的物品杂而凌乱,又不象是早有预谋——不然的话,她应该把东西换成银票,那样目标小得多,风险也可降到最低。

“小姐莫名身死,曼音阁上下都难逃干系。老夫人降罪下来,绿珠不死也要脱层皮,思前想后,不如乘现在老夫人卧病之机,无暇理会我们,先行逃离~”绿珠目光微闪,说得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