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痕迹签定的知识,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说清楚,只怕说得越多,破绽越多,倒不如糊里糊涂地带过去的好。

“咦,这个笑容很诡异哦?”李煜宸两脚岔开,叉着腰端详着姜梅:“好象,把我们都当成傻瓜了嘛~”

“不是,”姜梅只得笑道:“这确实只是我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不过,如果能想办法弄到他那把破天斧,两下比对一下就清楚了。”

君墨染冷冷地插言:“你说得倒是容易,破天斧若是那么好弄,岂不是人人拿一把玩?”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煜宸摸着下巴,笑得骄傲十足。

“真的?”姜梅眼睛一亮,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真的能搞到?”

君墨染眉心一皱,正要训斥,李煜宸已十分自觉地稍稍后退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交握住,似欲保留那份温暖的触感。

“真的假的?”姜梅犹自未觉,再踏前一步,握不到手就捉住他的衣角轻轻地摇,娇态十足:“可不许诳我瞎高兴一场!”

李煜宸垂眸望着她闪亮如钻石的眼睛,不敢直视,心脏怦怦地跳,忙移开目光,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先放开,弄皱我的衣服了~”

“啊?哦!”姜梅一怔,低头发现手下的衣服已揉成酸菜,白衣胜雪的衣衫下摆赫然印着五指山,不禁脸爆红,忙不迭地放开,伸了手去抚平,嘴里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隔着薄薄的衣衫在身上游走,李煜宸犹若遭受电击,瞬间红透了俊颜,想避偏又不舍,似被点了穴道定住了身形,竟是一步也移不开。

“够了~”君墨染低喝一声,忽地伸手攥住姜梅的手腕,将她拖到怀中固定。

“不是~”姜梅挣扎着回过头:“抱歉,刚才匆匆去见老夫人,忘记洗手,弄脏你的衣服了~要不,我赔你一件?”

不论何时见到他都是纤尘不染,白衣飘飘的神仙公子模样,自己不但弄皱他的衣服,还给他印上一个大手印,难怪他生气,崩着脸一声不吭呢。

“你给我闭嘴~”君墨染冷着脸,低喝。

李煜宸回过神,发觉失态,忙深吸一口气,掩饰住心底翻涌的情潮,打着哈哈道:“哈,知道错了吧?还不快买几坛好酒来贿赂贿赂我?”

“应该的,应该的~”姜梅放下一颗心,连声答应。

“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吧。”君墨染冷着声音吩咐。

“哦~”姜梅依言转身,走到门边忽地停住,回眸很认真地问:“我是继续住在江府,还是忘月苑?”

本来他把她支到江府的目的是避开老夫人,现在有了这块玉佩似乎再没有避开的理由。所以,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万一不合他的心意,到时倒霉的还是自己。

在她心里,江家与靖王府都只是一个住处,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不能称之为家。但是听在君墨染和李煜宸的耳里,却都是一怔。

她居然称江家为“江府”,那语气,就好象是住江家跟住在某个客栈没有区别!

报仇的目的

“你搬回忘月苑吧,”君墨染淡淡地吩咐:“不过,最近几天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免得传到娘耳里,又生出事端。”

让她回江家,免不了又会管些乱七八糟的闲事,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省得她与娘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等一下,江湄与娘的关系紧不紧张跟他何干?他何必为这种小事操心吗?君墨染忽地心生烦燥,神情转为僵冷。

“好吧~”姜梅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刚要出门,忽地又想起一事遂停步回头道:“对了,煜宸,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详细谈一下,好吗?”

“梅子有命,敢不从尔?”李煜宸微微一笑,慨然允诺:“我随时都有空,随你方便即可。”

姜梅十分高兴,嫣然一笑:“谢谢,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

等姜梅离去,君墨染忍不住发难:“你倒挺大方,就不怕她把你卖了?”

“梅子不是这种人。”李煜宸微微一笑,望着他的目光如炬:“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否则她私自出京,此事绝不会如此善了,不是吗?”

君墨染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词以对。

是,秋水长空失窃,最大嫌疑就是江照影。在这种情况下,姜梅不告而别,私自离京,很有可能是卷图潜逃。他应该做的是立刻派人将她追回来,而不是担心她的安危。

潜意识里,他的确开始怀疑江湄会与江照影合伙。他偶尔会想,从某个角度而言,她与他一样都是受害者。

为了那本传说中的天书,他们二个都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失去了至亲的亲人。

他甚至试着把她与江秋寒分离,偶尔想象,假如她不是他的女儿……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或许,娶她进门并借她之手向江家复仇,并不是个好主意。

她已使自己失去冷静和判断,甚至为了她不惜在娘面前说谎——这在他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墨染,”李煜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表现得大度和淡定:“收手吧,别再利用她了,她是个好女人,绝对值得你珍惜一辈子。”

墨染什么时候对女人正眼瞧过?更不曾为了任何人杵逆老夫人。所以,他动心了,这是无庸置疑的。

做为他的好友和兄弟,他真心地希望他能获得幸福,更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兄弟之情——谁让墨染比他先一步认识梅子,并已然娶了她进门呢?

他狠不下心来横刀夺爱便唯有强忍住心底的痛苦,提醒墨染面对自己的感情,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毕竟,报仇的目的是要毁灭仇人,而不是毁了自己终生的幸福与快乐。

君墨染不语。

收手?事情已走到今天这一步,要他如何收手?

更何况,就算他想收手,江秋寒未必肯信吧?他不是把手伸进他的靖王府来了吗?否则的话,也不会纵火烧了思亲堂,乘乱偷走秋水长空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当年君家灭门之祸来自那本所谓的传世天书,而罪魁祸首就是江秋寒!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而已!

为人子女者,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杀父仇人站在眼前,而只顾着儿女私情,将不共戴天之仇抛之脑后?

李煜宸陪着他一路走来,君墨染心里想着什么又怎会不清楚?

“我劝你收手,并非要你不报父仇。”李煜宸神色郑重地道:“只是,以你我今日的实力,并不是非要靠伤害一个女人才能获得成功,不是吗?”

话虽如此,若他最终手刃仇人,那么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亦成为江湄的杀父仇人。

彼此之间身负着如此深的仇恨,又怎么可能抛开一切,相知相守,并且幸福快乐?

如果注定不能得到,又何必要开始,徒然增加彼此的痛苦呢?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君墨染眼底满是阴霾,淡淡地道。

“是吗?”李煜宸狐疑地瞄着他:“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

他答应得太过迅速和爽快,反而让他放不下心——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

“有人冒充无风去暮云杀了林富。”君墨染不喜欢把话题总是绕在江湄身上,于是把姜梅在暮云得到的情报重新向他讲了一遍,末了问:“你有什么看法?”

“很简单,”李煜宸习惯性地曲指轻敲桌面:“暮云到京城可不算近,从案发到张彪得到消息,前后却连一天都不到,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在我看来,理由不外乎二点:第一,有人故意在第一时间通知张彪;第二,张彪本身并不可靠。”

张彪是栖云县的捕头,栖云庵正是他所辖范围之内,而江湄未嫁之前与明心一直都住在栖云庵里,说江秋寒与他早有勾结,并不能算是捕风捉影。

而昨夜江湄所乘马车无故损坏这一点,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这一推断。

君墨染点头,接着道:“江照影来拜访,目的显然是为了透露江湄的行踪,以挑起我和她之间的矛盾,说不定宛儿也是他找人怂恿,以达到把水搅混,让湄儿离开靖王府的目的。”

从这一点看,他与湄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厚。自己与湄儿的关系对他产生了威胁,否则他不会出此下策。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湄儿对自己的感情比对江照影的要深。

意识到这个可能,君墨染的眼里不自觉地现出一丝极浅的笑容。

疯狗咬人

“等一下~”李煜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既然现在要把梅子带走,当初为何要把她送进王府?”

君墨染想了下,道:“莫非,明心并非江秋寒所杀?”

一直以来,他们的思路都错了?有没有可能,除了江秋寒,还有另一股势力纠集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明心和五更之死和江秋寒之前牺牲江湄,现在又出尔反尔,意图把江湄带走的理由。

“很有可能~”李煜宸呵呵一笑:“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别的不知道,冷卉的死因并不单纯,而江照影是没有必要杀冷卉的,除非,他是冷卉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且不说他有没有可能与冷卉认识,至少三个月前,江照影并不在京城,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君墨染望一眼李煜宸,不悦地勾起了唇角:“我可不觉得有意思。”

单只一个江秋寒,已然让他头疼,再弄出几个劲敌,不知是个什么局面?

“要不,弄壶酒,咱哥两坐下来慢慢捋捋?”李煜宸弯唇而笑。

“少喝一点会死啊?”君墨染低咒。

“少喝不会死,不喝也不见得就不死。所以,喝比不喝好,哈哈哈~”李煜宸大笑。

姜梅回到忘月苑,在院外见到蓝七在值守,心中已是一怔,待进了院,也不见蓝三,想着君墨染昨晚的话,心中一惊,忙返回院外,向蓝七招了招手:“过来。”

“九夫人有何吩咐?”蓝七一脸戒慎地看着她,并不肯走到她身前。

姜梅心中惴惴,忙向他靠近两步,见左近无人,问:“你三哥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王爷关起来了?”

该不会真的拖出去,暴打了几百鞭,以到卧床不起了吧?以君墨染暴戾的性子来看,很有可能哦。

蓝七十分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这才恭声回道:“九夫人放心,三哥挺好的。”

姜梅狐疑地瞄着他:“那怎么不见他人?”

“呃~”蓝七瞟一眼姜梅不敢吭声。

“快点说,他到底怎么了?打伤了,还是打残了?”姜梅急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冬至和夏至听到吵闹声,忙跑了出来。

“没你们什么事,进去吧~”姜梅挥手,斥退了她们二人。

“九夫人,你误会了~”蓝七神色尴尬。

“算了,我去找墨染~”见他不肯说,姜梅也不愿为难他。

“不是~”蓝七吓了一跳,忙叫住她,压低了声音道:“三哥真的没事,他不在京城,替王爷办事去了。”

“什么事,非得出京才能办?”姜梅明显不信。

“是真的,我没骗你!”蓝七见她执意要去找君墨染,急了,忙拦住她,好言相求:“九夫人,你就别管三哥了!”

“为什么?”姜梅怔住。

“呃~”蓝七目光闪烁,脸憋得通红。

他只怕她越管,蓝三走得越远,搞不好永远回不来靖王府了!

“我明白了~”看来,还是她连累了蓝三。

姜梅神色黯然,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正欲回院,宛儿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远远地便捏着嗓子道:“哟,这不是小九吗?这么快回来了?”

“二姐。”姜梅心中不快,神色上便有些冷淡。

宛儿才不管她是否高兴,径直走了过来,傲然道:“怎么,你不请我进去坐会?”

“有什么事就说吧,几天没在家,房子里挺乱的,不方便招待二姐。”姜梅不愿与她多做纠缠,懒得跟她客套。

“哼~”宛儿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一时下不来台,面上阵青阵红:“别以为王爷把你宠上天,连私奔这么重的罪都能偏袒,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把众姐妹放在眼里!”

姜梅目光冰冷:“是你吧?”

“什么?”宛儿一时莫名。

“是你在老夫人面前告的状,对吧?”姜梅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如果只是在背后说三道四地讲她的坏话,她可以装聋作哑。可现在因为她一句话,却连累得蓝三回不了京,这笔帐却不能不算!

“是我又怎样?”宛儿只觉那目光似刀直刺皮肤,忍不住瑟缩一下,却又仗着背后有皇上撑腰,有恃无恐,挺着腰杆道:“你可以不知羞耻,跟着男子私逃出京,给王爷脸上抹黑,丢王府的脸,我却不能不管!”

“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嚼舌根,倒是有些人,背着王爷与男人在酒楼私会,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不知是什么下场?”姜梅冷冷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宛儿吃了一惊:“谁,谁与男子私会?休要血口喷人!”

“谪仙居,晚烟阁,还要我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姜梅冷笑。

“不知道你说什么!”宛儿大惊失色,仓惶地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我还有事,不跟你鬼扯。总之,你好自为之~”

姜梅冷着脸,看着她的背影冷笑。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谁再来惹她,别怪她不客气!

“九夫人~”蓝七从未见她发过脾气,这时又是惊奇又是同情,低低地劝道:“她就是一条疯狗,失了宠乱咬人,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姜梅没有吭声,默默地转身进了屋。

冬至和夏至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生恐扫到台风尾。

“如意呢?”姜梅看了一圈,不见如意,问。

“回九夫人,”冬至垂手答道:“她回江府收拾行礼去了。”

姜梅疲倦地挥手斥退她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里不用侍候,都下去吧。”

不欢而散

如意回到江府,江照影迎上来往她身后一瞧,奇道:“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王爷让我回来取小姐的行礼。”如意回道。

“为什么?”江照影一呆——就算君墨染能忍,以那倨傲又极度护短的老太太的脾气也绝不可能容忍江湄啊!她怎么可能不赶湄儿回家?

“小姐已然嫁给王爷,回去住不是很正常吗?”如意奇怪地瞥他一眼,反问。

“不是~”江照影掩饰了情绪:“我听说老太太为了湄儿去暮云的事生了误会,大发雷霆,我怕她受罚,一直替她担心呢。”

“放心吧,”如意又是得意又是骄傲地道:“我们小姐有圣上亲赐的玉牌,那个老虔婆以后再也不敢欺侮小姐了。”

“圣上亲赐的玉牌?”江照影愣住。

“是啊~”如意一脸的与有荣焉:“圣上也知我们小姐是女青天,赐她玉牌,许她便宜行事呢!”

不但圣上器重小姐,看昨晚的情形就连王爷也对她开始宠爱有加,假以时日,搞不好小姐真能当上靖王妃也未可知呢!

她这个贴身丫环,身份也就水涨船高,到时还有谁敢小看她?莫说嫁与少爷做妾,就算做个正室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是吗?”江照影心思紊乱,堆起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她有玉牌护身,看来,想把她从靖王府里弄出来,需得别行设法了。

“我收拾东西去~”如意兴高采烈地回了房。

京城某客栈内,柳无风与破天斧正相互对恃。

柳无风神色冷淡:“这几天靖王府里事情太多,我不能逗留太久,没时间听你废话,拣重要的事情说吧。”

“我为什么找你,三皇子不是心知肚明吗?”萧破天冷然而笑。

说什么计划周详,绝不会出错,结果就盗出来几件破古董和几张字画,传世天书的影子都没瞧见!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柳无风平静地道:“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萧统领何必如此急功近利?”

“哼~”萧破天冷冷地看着他,目光明显带着怀疑:“是真的没成功,还是三皇子隐而不报?这事还很难说呢。”

他利用他们把水搅混,得了藏宝图隐匿不报,只想着自己独领功劳!

“萧统领,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柳无风低叱道:“当天行动我并未参与,下手的人选也是你亲自挑的!现在来跟我说其中有诈,本座还要怀疑是否你得到藏宝图,隐而不报,却想反咬本座一口?”

萧破天冷笑连连:“事情是你策划,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我们之外还安排了别的人手?”

“萧统领,”柳无风皱眉:“咱们千里迢迢来到邀月,若是不能齐心协力,不想着替皇上效力,只想着独霸功劳,顾着相互猜忌,还能成得了什么大事?你若是实在信不过我,大可奏明圣上,单独行动,不听本座号令!”

这几句软硬兼施的话一说,萧破天倒也不敢太过嚣张,毕竟名义上他是君他是臣,该守的礼仪还是要守,自己的主子也不在跟前,还不到与他撕破脸的时候。

“三皇子言重了~”萧破天顿了顿,道:“我奉圣命前来辅佐三皇子,自然是唯三皇子马首是瞻,怎敢撇开主子,独自行动?”

“不是就最好。”柳无风淡淡地道。

“不过,”萧破天并不死心:“三皇子在靖王府潜伏了三年,又深得姓君的赏识,不会一无所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