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司空博自宫里脱身,绕了一个圈子来此与他们会合,见了现场惨状,不禁顿足埋怨:“该死,来迟一步!究竟谁令少主动怒?无声无息最伤元神,赶紧撤!”

“江湄在哪里?”唐郁不动如山,冰魄般的眸子定定地锁定柳煌的眼睛:“说出来赏你一具全尸,否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她……”柳煌上下牙直打颤:“她被人劫走了~”

“谁?”

“君墨染~”

我输了,对吧?

姜梅嘴里说着不怕,一个人独守着偌大的冷宫,心里哪有不虚?

悄悄的掀开一角窗幔偷偷的向外张望。夜色岑静,月华如水,远处喧闹熙嚷,火光冲天,超发衬得这边安静得可怕。

不知何处传来咣当一声响,姜梅吓得立刻放下窗幔,紧贴在墙角,心脏怦怦狂跳,几欲跃出胸腔。

等了半晌,并不见任何动静,她才恍然——冷宫荒芜静寂,年久失修,定是不知何处破损的门窗被北风吹得掉落在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初时还能强自镇定的她,渐渐开始陷入不安——君墨染去了这许久,为何还不回来?是不是遇上麻烦,回不来了?

毕竟这是啖星的皇宫,警卫森严,有几千御林军镇守,可不是普通百姓的后院,可以任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条人影如雪落无声,悄然坠落在夕颜殿里。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张望了一下,猫着腰机敏地顺着墙根迅速地摸到了那窗微微透着一丝黄色光线的厢房前。

试着轻推门扉,纹丝不动,凝目一看,门竟从外面上了锁。

他心中大定,微微一笑,绕到了窗户底下,曲指轻弹窗棂,压低了声音唤:“梅子,你在里面吗?”

姜梅先是一惊,继而大喜,霍地一下拉开了窗帘,急切地探出头来:“煜宸,是你吗?我……咦?”

“在这里”几个字未及出口,窗前哪有人影?只有月色静静铺呈。东她大奇:“人呢?莫非我听错了?”

正疑虑间,微风飒然,眼前一花,李煜宸忽地长身而起,单手撑着窗台,轻灵地跃了进来,落在她的身前。

“呀~”姜梅骇了一跳,一拳捣向他的胸口,嗔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梅子!”李煜宸心怀激荡,攥住她的拳头合在掌心,低眉近乎贪婪地盯着面前娇美的容颜。

谢天谢地,她平安的逃出了虎口,没有落到柳烨那个畜牲的手里!

“喂~”姜梅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不自在垂下眼帘:“你干嘛?想吃人啊?”

“如果可以,”谁知李煜宸一脸正色,捉住姜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道:“我真想把你装在这里带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永远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她哈哈笑。

“玩笑?”李煜宸肃容,以手指天,郑重地申明:“我李煜宸对你之心可昭日月,若有半字虚词,不得……”

“不要!”姜梅心中惴惴,迅速出言阻断:“别胡说!”

“不是胡说~”李煜宸一反平日嘻笑怒骂没有正形的模样,安静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沐在朦胧的月光下,透着无尽的,教她胆战心惊的庄重:“句句发自肺腑,绝非儿戏。”

“煜宸~”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姜梅尴尬地红了颊,试着抽回手,挣了两次却哪里挣得脱?

“梅子~”李煜宸固执地捉着她的腕,他握得那么牢,似乎生怕一放手,幸福就会飞走:“我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几十倍,深到无法割舍,这辈子放不下,你明白吗?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就有一种淡淡的心动,总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了解她,总会莫名的想起她。

可惜,那时的他并不知道,那一点心动,那一点冲动,累积起来最终会变成这样深沉厚重,以至他无法承载的感情——至死不悔!

“呃~”姜梅咽了咽口水,努力从脑海里搜索着能切合她心意又不会伤害他的语句:“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呀。”

可惜,喜欢从来不是爱,不是吗?

李煜宸是聪明的,更是敏感的,他很快领悟了她的潜台词,瞬间黯了眸色:“你,更喜欢墨染,对吗?”

姜梅有些无措,挣扎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不要跟他比,你和他不一样。”

他们一开始就走在一条平行的路上,怎会有交集?

话落,惊觉这样的话非常有崎义,似乎伤他更深。

果然,李煜宸自嘲咧唇一笑,默默地放开了她的手:“我输了,对吧?”

“呃~”姜梅好生尴尬:“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太固执,太好胜,太尖锐……”

“你选择了他。”李煜宸打断她,淡淡地指出事实。

是啊,这个时候,不论她说什么好象都成了狡辩,是不是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

姜梅默然半晌,低低地道:“其实,正确的说,应该是我们彼此选择了对方,一路同行。”

“你们的路上,没有我。”李煜宸惨然一笑,心痛到无以复加。

姜梅再次沉默,面对消沉而陌生的煜宸,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爱情是条单行线,一个人太孤单,三个人太挤,两个人才刚刚好。她没有办法把同情当爱情,更不可能将自己分成两半,去安慰伤心失意的他。

“相信我……”

他是如此优秀,只要他愿意一定会有大把胜过她的女孩子喜欢他,爱他,何苦把感情浪费在她的身上?

“嘘~”李煜宸伸指按上她唇瓣,眼底是深深的痛苦:“不要说出来,那样苍白的安慰对我毫无意义。”

他知道自己的条件够好,他也懂大丈夫何患无妻的道理。但是,不论他如何努力,那个妻并不是梅子,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她!

“对不起~”

“嘘~”李煜宸再次打断她,迅速将她按到怀里,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煜宸~”姜梅大窘,下意识地抗拒。

“别说话,有人来了。”

梅子,你信不信我?

一队禁军穿过梅林,自寒香殿往夕颜殿而来。

“那边是冷宫,八百年没住过人了,哪会有刺客?”在皇宫里跑了一夜,腿脚酸软却连刺客的毛都没捞到一根,侍卫甲不禁心生怨怼,不想再走。

“你懂个屁!”有人大声叱责:“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好藏人,乾清宫这会子人倒是挺多,有本事你藏到那里去?”

“呀~”侍卫乙心生畏惧,怯怯地拉了领队的衣袖:“听说那人神勇无敌,几百人围捕都被他逃了出去。定远候还差点丢了小命,咱们几个还不够他喝一壶的呢……”

若是他真的躲在夕颜殿,冒冒失失撞了过去,小命焉在?

“呸!”侍卫丙不屑地啐了一口痰到地上:“瞧你那德行!胆子那么小乘早回去抱孩子,跑来宫里充什么好汉?”

“走~”李煜宸一掌挥灭烛光,回身牵住姜梅的手:“这里不能再留,咱们换个地方。”

“去哪?”姜梅略略犹疑。

她答应了墨染在这里等他,若是冒然离开,他回来找不到人,不知该急成什么样?最少,也该给他留个记号吧?

“放心吧~”李煜宸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心里颇不是滋味,淡淡地道:“我会想办法通知他,他也没那么傻。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警觉,墨染只需靠近梅林就会嗅到敌人的气息,不会傻乎乎硬闯。

皇宫虽大,禁军更是多如牛毛,但毕竟不是毫无漏洞,派一支军队进来固然是不可能,但几个高手在其缝隙间穿插,还是游刃有余的。

“呃,走吧~”姜梅暗自吐舌,乖乖地握住他的手。

满意于她的乖顺李煜宸唇边泛出一丝微笑,一手轻托她的腰际,低语一声:“扶稳了~”

纵身跃出窗户,贴着墙根一直走到院子一角,轻轻一跃,飘然上了围墙,在侍卫撞开殿门的同时迅速没入黑夜。

姜梅只觉耳边呼呼风响,放眼看去屋宇相连,到处是一片银装素裹,根本分不出身在何处?

她身子骨本就弱,为了解体内媚药在冷水中浸了这半日,已然受了风寒,在房中时还好,有暖手炉烤着,有被子捂着,因此能忍着。

这时出了门,跟着他蹿高跃低,飞来飞去的做个空中飞人,冷风扑面,只觉透体冰凉,奇寒彻骨,哪里还禁受得住?

穿过梅林,出了寒香殿,刚刚进入御花园,“阿切!”随着第一个喷嚏冲口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紧随而来。

“谁?”

“什么人?”

火把,灯笼纷涌而至,巡视的侍卫闻声迅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糟糕了,被发现了!”姜梅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

“走!”李煜宸顾不上多说,长臂环上她的腰,顺手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提气飞奔在包围圈的缝隙里左右穿插。

“不行,”姜梅低嚷:“你这样太费劲,跑不快,不如……”

“闭嘴~”李煜宸暴怒,额上青筋爆起:“别想让我扔下你!”

该死!她就这么不相信他的能力,竟想劝他扔下她独自逃生?

姜梅伸手攀牢他的脖子,嫣然一笑:“放心,我还没伟大到当刘胡兰的程度!只想提议,你把我背在背上可能行动更方……阿切!一点~”

“在这边!快追!”

“他们跑不了了~”

李煜宸手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毕竟不如一个人轻灵自如,再加上姜梅不停地打着喷嚏,等于是一个免费的指路灯。

两下里这样一掺和,包围圈已越来越小,从最初的只闻人声,慢慢地姜梅已能看到各个方向奔跑过来的人影。有几次,甚至有暗器擦着她的耳际飞过。

“不行~”眼见得再跑下去,很快就要成为瓮中之鳖给人活捉,李煜宸当机立断,改变策略,抱着她飞快地蹿进了一所院子。

姜梅在一掠而过的瞬间,瞥见了门洞上几个龙飞舞的大字“荷香殿”。

这里是慧妃的住所,因她闺名中有个荷字,因此殿里开沟挖渠,遍植荷花。此时冬季,残荷已谢,只余一塘清水被一层薄薄的冰封住,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追兵紧咬不放,随着进了荷香殿。殿中宫女受惊,各房间灯火次第点亮。

“什么人?”慧妃在睡梦中被惊醒,匆匆披衣而起,隔着轩窗询问。

“启禀娘娘,有刺客跳入荷香殿,属下等奉命前来擒拿。”

李煜宸抱着姜梅飞奔,忽见前面一片湖光水色,竟是再无去路,后面追兵将至,他目光一闪,咬了咬牙,低声问:“梅子,你信不信我?”

“信!”姜梅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好~”李煜宸抱着她,足尖轻点,捷若飞鸟般踏着薄冰跃到了湖面,脚尖微微一沉,踏碎了冰面,带着她一起悄然没入了湖中。

诚实点说,姜梅预感到了他要做的事,也有心理准备即将承受的痛苦。然而,当她真正进入那个奇寒彻骨的世界,才发现一切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的湖水,体温急骤下降,胸口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肺里的空气以比平常快十倍的速度在流失着,胸腔被水的压力挤得快要爆炸。

她渐渐地失去了意识,那一直牢牢攀附在他脖子上的手悄然地松开,四肢发软地飘浮着,心里想:算了吧,这么痛,没有办法坚持,就这样放弃了吧……

迷离中,一片温暖的唇轻轻地凑了过来,温柔而坚决地吻住她,空气缠缠绵绵,一点点地送入她的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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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坟

定远候妃被生生劫走,乾清宫失火,密室失窃,数千人折腾了一晚,客却连人毛都没逮着。

天色灰明,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弯冷月,皇宫里已是一片喧闹。

侍卫们比往常多了三倍,一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太监宫女们行走在路上,各个行色匆匆,低眉敛眉,连脚步都放得格外的轻,生恐一个行差踏错,成了主子的出气筒。

一队太监赶着十几辆架子车,上面摆放着几十具尸体,另有一车上堆了数十柄铁揪和锄头,缓缓地通过西角门往宫外走去。

“啧,可怜~”负责守卫的侍卫不自禁地摇头叹息。

他们的血渍未干,有几个身上还扎着十几枝利箭,很明显是受了池鱼之殃,在围捕刺客时被乱箭射死的。

“咦,怎么还有宫女~”一人眼尖,已瞧见夹在一堆侍卫尸体中间的一辆车上,摆着三具女尸。

“哦,昨晚乾清宫失火,避之不急,烧死的。”一名太监半垂着头,轻描淡写地答。

守门闻言趋前几步看了看,点头:“啧,可怜了这清秀漂亮的脸蛋,烧得这般漆黑,只怕是做了鬼都没有人心甘。

有一个眼尖,瞄到最底下那具尸体上干干净净,不觉奇道:“这一个服饰整齐,连一点脏污也没有,可不象是烧死的。这可奇了,没听说别处死了宫女啊~”

他一边说,一边翻动上面的尸体,就要往她身上探去:“你们瞧,这人脸上若是再加点血色,可不就活了?”

“咳,”太监装做无意地往左走了一步,恰好避开他的手,淡淡地解释:“听说是梅妃娘娘身边的,刚好起夜,不幸中了暗器身死。”

“那些刺客真不要脸,连手无寸铁的宫女都杀!”有人愤慨地咒骂。

“刺客要逃命,还管你男女?自然是通杀,有啥稀奇的?”有人发表感慨:“也别怨天,死的都是短命的,只求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不要罗嗦了~”押送的侍卫不耐地催促:“赶着出宫把他们葬了,还要回去覆命呢。”

面对昨晚的同僚,不小心赴了黄泉,谁也无心细查,挥手低叹:“走吧,早走早好。”东#方小说#网 .LNWOw.

“行了,就是这里了~”领头的侍卫胡乱选了块地,下令队伍停止。

众人从车上取了锄头、铁揪埋头挖坑,半个时辰过去,一个二丈见方的深坑已然掘好,从车上搬了尸体填了进去。

“兄弟,别怪哥几个心狠,只能送你们到这,好在黄泉路上有几名宫女相伴,总算不是太寂寞。”领头的碎碎念了几句,大家开始往里面填土。

往新坟上烧了几刀纸钱,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吹得纸灰漫天,大家机灵灵打了个寒颤,顿时一哄而散。

其中一名侍卫跑了一段路,见左近无人,迅速折返,从地上捞起铁揪拼命挖土,很快把新垒的坟莹挖开,跳入坑中,搬出一具女尸,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梅子,”他半跪在地上,轻抚着怀中少女的脸颊,眼里柔情微漾:“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林中有轻微的足音响起,他蓦地回头:“谁?”

“煜宸,果然是你。”两个人自荒林中缓缓走了出来,不是君墨染和苍鹰是谁?

“你,来了?”李煜宸心中苦涩,淡淡地道。

他原本以为,至少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相守,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上天对他,何其不公?

“昨晚闹得天翻地覆,说是有人抓了个宫女当人质,侍卫差点把荷香殿翻了个底朝天,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君墨染看着他微笑,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好,没有猜错。”

“嘿嘿,”苍鹰一脸自豪:“王爷说一准是军师来了,咱们也去凑凑兴,让那帮龟孙子折腾去吧!”

李煜宸默然。

昨夜一时情急,带着梅子藏入冰湖,想着自己内力悠长,侍卫找一阵不见人影自然会离去。谁想到梅子体虚,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他正要不顾一切带着她破冰而出,侍卫却突然如潮水般退了。当时庆幸运气好,现在才知是墨染在暗中配合他,把追兵引走。

君墨染微微一笑,并不肯居功,走到他的身边,半蹲下身子,温柔地注视着他怀里沉睡的江湄:“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江湄又要落入贼手,谢了。”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不该把江湄独自留下。

“她昏迷了~”李煜宸眼睛望着怀里的姜梅,依依不舍地将她交到君墨染的手里。

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太过自信,太过执着,一开始就跟墨染合作,说不定事情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嗯,”君墨染小心翼翼地抄起她在怀里,眼里盛满了阳光:“有你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绕了一大圈,兄弟和爱人都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王爷,军师,上车再说吧~”苍鹰把马车赶了过来。

那一脸幸福的笑容太过耀眼,太过张扬,太过刺心,李煜宸忍不住冷冷地刺激他一下:“她,病得很严重。”

君墨染怔了一下:“什么程度?”

“她身体原来就弱,我早说过虚不受孕。加上中了媚毒,未能及时抒解,之前也不知因何感了风寒,又被我带进冰湖里躲藏,虽然用内心护住她的心脉,但是……”李煜宸侃侃而谈,目光清冷:“所以,她,可能不能生了。”

苍鹰倒吸一口冷气,手一抖,差点把车赶到坟坑里去。

谁要你谢?

“可能?”君墨染半眯起眼,没有错漏他说的字。

也就是说还有希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