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傲天脑中登时忆起什么,顿时低头,抬手掀开了怀中天凉右手薄衣袖——

撩至大臂处,他的眉,登时皱成了一个川字。

光润玉洁,白皙无暇,当时君臣宴的守宫砂印记,早已消失的无踪无影。

再抬头看了眼这玲珑剔透的娃娃,脑中迅速思前想后,凤傲天脸色一沉,心中大怒,一把抓住厉天凉的手臂斥喝,“厉天凉,本王还没要你,你竟敢与别的男人生孩子?”

手指一紧,攥的她白藕一样的长臂上,多出了几条红印。

莫非她早已做了凤惜云的人!

甚至,珠胎暗结?

该死!

“厉天凉,你给本王醒过来,立刻!”他低声抑吼一声,指力不自觉,又重三分!

君小宝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抱着她娘亲又吼又叫,还抓出了几条红印来,顿时怒了!

“爹爹不见了,娘亲昏了!”小宝一双小手紧紧攥在一起,一脸的沉色,“你这黑衣老怪,还敢掐我娘亲?”

黑,衣,老,怪!

凤傲天嘴角不自觉抽搐几下,脸面竟一瞬间黑的比包公还有光泽。

正愁找不人发泄这气愤,这小东西———这个凤惜云的孩子!

越望,越怒,越想,越觉胸口翻江倒海的酸疼几乎要将他淹没,无法理智思考,连眸中也多了一层腾烧的火气。

“小东西”,凤傲天咬牙,威胁,“你最好现在给本王闭嘴,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一巴掌拍死你。”

君小宝,彻底怒了!

袖口下方的手,缓缓聚集起羸弱而不可见的蓝光,一股气流由脚底而生,怒色中,玄气在身体内上涌,只待他一个起势间,便能击向眼前的男人。

花蛟待在他袖口里看的真切,心口一急,连忙蹦上他的手腕,不顾君小宝玄气波及,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君小宝正处特别阶段,现在还不能随意使用玄气。

花蛟,看好少宫主,时刻记住,下山后,勿要在轻易在他人面前使用玄气…这是姓玄的男人暗自予它的交代。

为了不招来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不为琅邪宫带来不必要的灾难。

玄离亲口向它下指令时,神色郑重,连言三遍,它必须守住。

花蛟狠咬住小宝的手,以自身之力,将他指尖聚集的蓝玄之气强硬的吞到了腹中,十分痛楚的皱起了虫眉…

这小子的玄气灵性太高,吃下腹要消化,至少也要个三五日。

噎死它胖死它算了!

君小宝被这么一咬,神色一震,指尖一动,急忙散了气息,心中暗慨,糟糕,太冲动了,答应玄叔叔的,在这四玄大陆上,不达玄气五阶以上,不得善哉露出蓝玄破绽。可是这世上他最最疼的娘亲,正在被人掐,他真的十分想教训教训眼前这男人啊啊啊…

“知道怕,就好好待安分待着,不要再惹本王”,凤傲天见他不动也不说话,便冷着脸低令,“否则…”

“否则?”

女声响起,一道掌风由下掀动,葱白秀气的一只手迅如猛龙,朝着他的脸猛扇而去———

凤傲天侧身微闪,躲过了攻击。

低头一看,怀中女人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一双冷清的眸子,清秀绝俗的面庞上,铺着不可侵犯的寒意,“否则怎么样?”

凤傲天一顿,不悦道:“本王救你,你用耳光来回馈?”

“可惜了,没打着。”天凉语气还带着几分的失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你把昏迷中的我生生捏醒便算了,竟敢还威胁我儿子,怎么,三王爷是觉得我厉家人软柿子好欺负是不是?”

我儿子…

“娘亲…”君小宝激动Ing,有种感动至飙泪的冲动。

他娘亲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还是很护自己的。

“谁的儿子!”凤傲天不丢她,望着她的眸子沉不见底,“是不是他的?”

这个他意指为谁,两人心知肚明。

天凉挑眉,“和你有关系么?”

“有!”他冷语,“要做本王的妃,便不能有多余的东西出现。”

“妃?”天凉无言瞪他,“先前我觉得你只是精神不正常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现在看来,你不只是疯了,还疯的不轻,我看三王爷你还是先回府治病去吧,我这里,不劳你操心了。”

推开他的胸膛,跳下了他的怀抱,不回头道,“我受伤,是我的事,你愿来救我,是你的事,这孩子也和你们凤家没关系,我要回府了,还请王爷你别没脸没皮的缠着我。”

妃。

天凉只是对这个字,胸口莫名起了凉意。

利用时娶来,无用死弃去,现在,他对她感了兴趣,就可以自顾霸道的以赏赐姿态,说出这个妃字?

王妃,这两字,她会稀罕么?

而如此狂妄,执断,嚣狂自傲的男人,她厉天凉,会嫁么?

没兴趣。

天凉扶着臂,缓缓走到君小宝身旁,唇色有些发白的低声命令:“包子,扶我回府。”

117这孩子精明到什么程度了

【117这孩子精明到什么程度了】

“包子,扶我回府。”

君小宝听天凉一令便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搀住了她未受伤的臂,逐字逐句的阐述着,“娘亲不必担心,外婆和姨都没事,来时我担心娘亲你会受伤,特意请了府上管家到天凤阁去请那位顾神医过府相候,娘亲流了不少血,必须马上回府拔箭治疗,否则难保有生命危险。”

小包子言语有条不紊,头脑清晰分明,短短几句,将天凉的担忧,和接下来想做的事,道了个清清楚楚。

天凉看他一眼,目光有着几分的赞赏,“你小子,才活六年,倒是晓得不少人情世故,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讨我欢心。”

“娘亲,我才五岁半。”包子举小手纠正。

天凉摇头微笑。

她喜欢聪明人,特别是聪明又能成气候的人,这个包子,真是不错,

两人言说之间,前方冲来一匹体型优美,四肢修长的汗血宝马来,乖乖停在两人面前,蹲了下去。

这是花小虫的马身变异体。

两人上马,君小宝下令,“花花,最快速度,走!”

马匹长啸,瞬时离开,比风更快。

立在后方的凤傲天,则是一直蹙着眉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语不动,陷入了沉思。

那孩子,果真与凤家,没有任何干系么?

厉府里,顾子语果然已经候在了天凉苑子里了,花花停下脚步时,君小宝已撑不住天凉再度昏迷的身躯,一起朝侧方倒了下去…

花音机灵,快步而上,接住了君小宝,抱住了厉天凉。

将人抱进屋,准备热水纱带和药物,顾子语将人驱出门外,开始取箭。

门外,厉天暖一脸着急,“小宝,三姐这是遭人埋伏了么,你可见着了袭击者,三姐昏迷前有没有说什么…”

“姨,娘亲没事,那些暗算的人已经解决了,娘亲昏迷前只说千万不要让外婆知道”,君小宝善解人意的轻描淡写,捡最不让人担心的话说。

冯怡方才服了药后,去了祠堂念经祈佛,天凉整个左臂都被血染红,君小宝为防止冯怡受惊吓,特意嘱咐了先不要告知外婆。

难为他们一群大人惊慌失措,最后要一个五岁半的小娃娃来吩咐做事。

这个贴心乖巧的小家伙,果真是遇事不乱,井井有条,一心全在三姐这个娘亲身上。

天暖摸了摸小宝的头,“小宝真是懂事,辛苦你了。”

包子捂脸卖萌,“为了娘亲,再苦再累,一切都是值得的。”

仍是一匹马状态的花花卧在角落里,铜铃马眼翻了白眼一个又一个,全砸君小宝身上了…

最累的是本尊龙,是我花蛟大人!你们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啊!?

吱呀一声,门开了,顾子语已净了手从房中走出来,颔首过后,便平语朝众人叙述道:“我已替厉小姐取了箭,敷了药,也只是外伤,未伤及筋骨。好生服药养伤,七日内不要沾水和过于劳作,便会恢复,不必过于担忧。”

天暖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平安就好。”

君小宝却皱起了眉,无人察觉见,满目的忧色。

天暖向顾子语道谢之后,吩咐人拿了诊费,便出门要送离开的顾先生,这方刚准备与顾子语一起出门,君小宝便古灵精怪的挡着笑道:“小姨,你去看娘亲吧,我送顾先生。”

于是,顾先生被一个五岁半的小娃娃谦让有礼的送出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顾子语点头颔首欲上马车前行,谁道身还没转,袍子便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顾先生,我娘亲的战帖,是你弄的吧?”包子歪着头发问。

“正是。”顾子语呵呵一笑,“厉小少爷不必客气。”

那杯酒喝过了,就算作谢礼了,况且这也是先生的吩咐,与厉三小姐的约定,他倒不需再被谢了。顾神医如是这么想着。

“可后天就要参第一战,娘亲现在却受了伤…”包子长长一叹,“顾忌将军府的面子,我娘亲是不可能退赛的,可若是带着这伤身去参赛,又受了更重的伤,可怎么办?顾先生,你可要负责到底啊!”

“负责?”顾子语对这突来转变一时不得反应,“可顾某…”

“战帖是顾先生你请来的啊!我娘亲若是武招上输了,受伤了,让将军府颜面无存了,这都是顾先生你招来的啊!”君小宝晶莹的小脸蓦然绽出笑意,“我也相信先生你一定知道有方法要娘亲稳赢赛事的方法对不对?因为顾先生可是神医,又不是招摇撞骗的庸医,对不对?”

顾子语冷汗直流…

这,这还全成了他的错、他的责任了,他一概在帮人助人,招谁惹谁了啊!

“两天让伤势恢复六成倒也不是不可能”,顾子语踟蹰,“只是顾某需配药材料,特别是其中一剂活血红莲,是南诏上等贵重之物,西凤只有少数贵族人士收存了了几朵,一时间要拿到手,恐有难度。”

“听花花二号说顾先生你通晓医理,清楚一切特殊珍贵药物所在之地”,君小宝直截了当,笑问,“先生一定知道哪里有,对不对?”

顾子语汗颜,这孩子头脑精明到什么程度了啊,能说话不这么的拐弯抹角去威胁人么。

“有”,他抬首,缓言,“我听说上月恰巧南诏送了一朵给西凤皇,如今被放在了特殊地方保管。”

“哪里?”

“北库。”

118厉家女人,不容小觑

【118厉家女人,不容小觑】

与君小宝分离后,顾子语独自回了天凤阁,当他一脚跨上楼梯时,听到由顶层中,传来了幽幽古琴声。

他快步走上前,推开正中上房走进去,看到正是着一身如莲白衫的圻先生,坐于窗前径自抚琴。

琴声,是从未听过的音调,散散漫漫,却莫名可以令人凝神聚气,竖耳倾听。

“先生讲经回了?”

顾子语询了一声,脑中考虑着该怎么报告这两天自己所经历的事———

准确说,是从厉三小姐到厉小少爷,他被各种威胁的糗事。

他十分的怕自己说出来了,会被先生嫌弃,把自己赶离身边,那么自己做圻先生开门弟子的事,也就落空了。

“不是要配药么?”

琴声不停,圻暄音色平缓,“不必顾虑我,做你该做的事去罢。”

顾子语对圻先生的崇拜又上一层楼,先生,先生,你连这个都能算出来么?

琴声悠落,修长白衣身影簌簌而起,那背对着的素净背影转过身来,面上多了几分无耐,能猜透人心思似的低叹道,“你手中提着配药之物,我自然清楚。”

先生能闻香辨药,他怎么把这点忘了!顾子语醒悟,一脸窘迫的勾头:“这些是准备给厉三小姐配的药物。”

“厉三小姐么。”

圻暄低语重复一声,踱步走至窗前,掀开窗子,引进了一室初春暖风,“嗯,子语,这两日,你做的很好。”

“全是照先生的吩咐去做的。”

顾子语语气谦谦,脸面却无限激动。

被夸了,还是被先生夸的。

顾子语,你学医十年,今日,终于获得了最有价值的一句夸奖啊。

“下去吧。”

圻先生吩咐了一句,顾神医便提着药物,下去了。

屋中春风正暖,日光且浓,圻先生掐指一算,目中多了一抹难懂的沉谙之色。

昨夜星象微变,东方起煞。

看来是有不速之客,到这西凤来了。

内室里,天凉左手被绑了白色纱布,虽伤口经过了处理,但因三箭紧临着,所刺肌肤过深,还是有浅色的血迹,隐隐渗出来…

床头水盆中,泡着三把涂了迷药的短箭,清水混了血色,水面浮着红血丝。

“五小姐,花少爷,三小姐她现在身体虚弱,是还在睡着。”

秋铃拿手绢给天凉擦了擦额头冷汗,悄声低语。

花音盯着床上的受伤的少女,她面色虽是惨白,却仍是胜雪的冰清玉润,即使稍显憔悴,还是能看出那其实犹若冷月般的凉薄性子,她长睫如羽,乖顺的匍在她那双紧闭的眸上,光色中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投出了一道暗青色的影子,幽幽静静。

自从她那次昏迷中醒来之后,花音再也没见过这样安静又有些羸弱躺在床上的厉天凉了。

又仿佛回到了当日自己知晓她投河消息时,让他一样的惊慌!

当初以为,他是为自己的命,而慌。

现在才知,是怕不能陪在这女人身边,而怕。

对不起…厉天凉。

他垂下眼睑,转过脸去,遮了一面的歉意与伤怀。

你给我血,我给你保护。

这是我们的约定。

你做的很好,可我,失职了。

“这武器,是晋州锻造出的暗器,”侧旁,忽然传来了厉天暖的微声低喊。

花音转头去看,只见厉天暖手中拿着其中一把短箭,她在手心里来回翻转看了片刻后,如此笃定言语。

“晋州?”花音走过去,接过那短箭端详,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道,“何解?”

“西凤南北区域锻造武器时,习俗不同,造出的武器自然也有所区别,南方兵器讲究,注重美观,锻造时常用泥沙秘法,将武器上锻造出少量波纹形状,北方则讲求个功效,造出的兵器不花俏,无修饰,锋利锐薄,做暗器最致命。”

天暖陈述着,又是肯定一言,“没错,这是北方晋州一家长胜坊打出的暗器。”

秋铃双唇张开,不可思议看着厉五小姐,十分的惊讶。

五小姐深居简出,体质羸弱,从不舞枪弄棒,武气也停留低阶不进,这会儿,怎么突然知识这么渊博了?

花音则奇特望她,忍不住问道:“看不出五小姐对这些还有所研究。”

“我在寺院闲时有个活计,帮师傅们打理藏书阁,般若寺书册海量,无聊之下,我便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天暖谦虚一笑,转脸朝秋铃吩咐,“秋铃,给我三姐换身干净衣裳,待会儿,娘该过来了。”

秋铃应声去寻衣。

花音则抚颚盯着厉天暖佩服,竟然能看这么多书,这妞真有毅力。

他可是一本书两天还不到十页的效率。

秋铃拿衣出来了,立在原地,看着花音不动。

天暖回头看,看着花音不语。

花音不解她们的眼神,贴心道:“忙你们的,不用顾虑我。”